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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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同学立刻酒也不喝了,指点碧莲,手指颤啊颤的说不出话。碧莲一把拍下钟同学的纤长玉指,说他道,“你要有志气,就做出些个亮眼的事儿来也好说嘴,不然,你这么一无战功二无建树的,不要说飞羽将军,就是换个人,也不敢重用你,是不是?”
钟同学反手握住碧莲柔若无骨的小手,揉了两把,叹道,“军中之事皆系于飞羽之手,飞羽不肯用我,我又能如何?”再对月长叹,“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把碧莲君酸个跟头。
碧莲骂他,“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今酸诗有个鸟用!
钟同学直接呛了酒,碧莲给他拍背,于是,钟同学立志必要有所建树!然后,钟同学先是走正常途径,他与冯飞羽是认识的,非要请战,冯飞羽对付贵胄子弟很有一手,一指先锋将军,对钟同学道,“打赢了李先锋,就让你出战。”
可想而知是何结局了。
于是,本来挺有名钟名士成了军中大笑话,碧莲倒是安慰他,“此路不通,另想他法就是。”
想什么办法呢,钟同学寄家书数封,分别向家族、他姑妈、他太孙表兄控诉冯飞羽对他的压榨嘲笑,然后还有他有志不能伸的郁闷,之后,钟同学想了个昏招,自己悄悄换了身寻常兵士的衣甲,在冯飞羽出战时,自己骑马跟了出去,可想而知钟同学的下场了。
冯飞羽也未料到钟诚这般会找死,一般找死的人,不死的少,何况钟诚是个找死高手。
在冯飞羽看来,他完全不需为钟诚之死负责,又不是他安排钟诚上战场的。但,有时,感悟是不能用道理来解释的。尤其钟同学还往家里寄过对冯飞羽不满的书信,钟家明理的觉着钟诚之死是自作自受,疑心重的就怀疑冯飞羽是不是故意借战事整死钟诚了。不然,冯飞羽治军严谨是江南都有名的,如何能让一个鹤立鸡群的钟诚偷偷溜进出征大军里去呢?
碧莲等姬妾也哭哭啼啼的回了靖江,在钟家夫人审问时,几人说的也大致相仿,无非就是公子于军中不得志,素有郁郁之色,还有姬妾嘤嘤哭道,“要不是那个冯飞羽为难公子,公子怎会出此下策。”这话有失偏颇,但这些姬妾回靖江,钟诚已死,就怕钟家会迁怒于她们,自然要找个更拉仇恨的。
唯碧莲沉默不言,钟夫人倒也认得碧莲,问她为何不言。碧莲一脸沉肃,道,“公子于妾身有大恩,妾愿以身相殉!还请夫人成全!”碧莲伏身,一个头深深的磕下去。
此言一出,把其他姬妾吓个半死,这,这,这,碧莲想殉葬,她,她,她们可是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钟夫人悲痛之余,见碧莲有此仁义之心,掩面痛哭道,“好孩子,不枉诚哥儿疼你一场。”再看一眼其他后知后觉一脸言不由衷的表示也想殉葬的其他姬妾,钟夫人愈发觉着碧莲是个好人。呸其他姬妾一口,“口是心非的东西,亏得我儿待你们一场。”
钟夫人哀痛万分的主持了儿子的丧仪,还特意吩咐给了碧莲一个不错的穴位,让碧莲去地下好生服侍儿子,就是在族谱上,也特意把碧莲给儿子记成了侧室。倒是靖江其他豪门闻知碧莲之事,也颇为赞扬,觉着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婢妾,倒值得钟家高看一眼。
主持完儿子的丧仪,钟夫人便病倒了,小一个月方能起身,起身后就见天的往太孙府找太孙他娘钟妃娘娘哭诉,言必说冯飞羽心胸狭隘,容不得人。钟夫人泣道,“要说阿诚这孩子,倘他不是姓钟,而是姓冯,怕也不会是这般下场了。”暗示冯飞羽是排挤钟家人。
其实外戚之家本就存在这种攀比,你是太后娘家人,我是皇后娘家人,他是太子妃娘家人,端看谁当权罢了。世子活着时,对冯飞羽既亲且近,当初世子想冯飞羽留在长子身边为伴读,就是想培养一下冯飞羽与长子培养一下感情,结果,冯飞羽去了军中,而世子生母早逝,这也就导致,冯飞羽在世子系的高品阶女性中缺少一个能为他说话的人。
钟妃娘娘倒也劝了钟夫人,“你想多了,飞羽将军少时,我也见过几面,看他倒不似这般人。”冯飞羽入世子府时,就已是十二岁,钟妃虽是嫡妃,因公公靖江王独宠邱侧妃,钟妃又没有谢莫如的本领,事事唯恐不够小心,故此,见冯飞羽却是见得不多。
钟夫人拭泪,“人与人,哪里是能看出好歹的,倘不是当初觉着冯飞羽是可托付之人,如何会让阿诚去他麾下。却不想,一时不慎,要了阿诚性命。”
钟妃娘娘一叹,心下也不是不怨冯飞羽,但如今儿子的势力还得靠冯飞羽来扶持,偏又不能得罪了冯飞羽,一时也郁郁起来。
太孙系的人都这般疑心了,穆三系人马更不会放过离间太孙与冯飞羽关系的机会,很是造了些谣言。但,相对于整场战事,钟诚之死毕竟只是小事,战场上,没有不死人的。此事,还动摇不了冯飞羽的地位。
但,钟诚之死委实是冯飞羽与太孙系产生嫌隙的开端。
接下来,江行云开始了第二场布置。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275章 交锋之行云之二
江行云选中的第二个对象是冯飞羽军中的粮草官邱靖。
邱靖出身靖江豪门邱家,靖江王的心头好邱侧妃就出身靖江邱氏。邱靖能任冯飞羽的粮草官,与其姓氏家族自然有很大干系,不过,邱靖却非邱氏嫡系,他是邱氏旁系,在邱家并不起眼,如今业已年过四旬,生得一张酒色过度的脸,除了华衣丽服,其他的,一眼望过,就是个路人甲。
事实上,其人论文才武功,也是属于路人甲级别的。
但就是这么个平常的路人甲一样的人,在冯飞羽军中担任粮草官长达五年之久。
可见其人本领。
如今,这般本领的邱靖却是遇着难事。
要说冯飞羽治军,那是极严的,尤其经过钟诚那自己跟着跑战场上作死后,冯飞羽对军中训练更为严谨起来,各官各员都有各自呆的地方,尤其是钟诚这样来镀金的,还的邱靖这样的粮草官属于文官系的,冯飞羽下令,但凡没有通行令,不能去军营。
冯飞羽出此军令,把邱靖气个半死,无他,他除了管粮草,还负责了一些穆三那边儿的细作工作,当然,这事大家心知肚明,邱靖是姓邱的,难道还能要求他忠诚于太孙系不成?只要邱靖把粮草给安排好,冯飞羽还真不怕他探查,反正机密他也探查不到。邱靖本人也比较知道分寸,粮草上从不滑头,至于给穆三的消息,反正能交差就行。
这回冯飞羽忒狠了,军营也不让他进,他怎么给穆三那边儿交差啊。邱靖花酒也不吃了,一摔杯子,骂一声,“姓冯的要断我活路!”也不顾身畔温香暖玉,一摇一摆的找冯飞羽理论去了。甭看邱靖是豪门子弟,可能在军中时间长了,豪门那一套九曲十八弯的脾气倒是改了不少,他找到冯飞羽就一句话,“你叫我以后怎么交差?我信上怎么说?我说冯将军哪,我在军中这些年,没给你添过半点儿不自在吧,您好歹得体谅我,是不是?”
冯飞羽能有今日高位,自身心性手段自不消提,不过,他还是头一遭见有人能无耻到邱靖这般地步的。直接就说了,老子要按时寄你这里的情报回去,你不叫我去军营,我见不着情报可不行!也就是冯飞羽了,冯飞羽淡淡道,“邱大人放心,冯某自不会让大人难做。”
邱靖松口气,笑眯眯的一拈颌下三撇老鼠须,七歪八扭的朝冯飞羽抱个拳,谢冯飞羽,“那有劳啦~”做事就是这样了,大家彼此放一步,邱靖能过去,保住官位,他也不会真拿出死忠穆三的劲头儿来与冯飞羽死磕,毕竟,这是冯飞羽的地盘儿,把姓冯的惹火了,收拾他实在太容易。故而,邱靖甭看平日里爱吃个花酒,其实做事很有分寸,甚至在他这个位置上说,称得上大智若愚了。
就这么个在冯飞羽军中刺报军情给穆三长达五载时间的大智若愚的人物,突然死翘翘了。
邱靖突然死了,冯飞羽很是诧异,昨日两人刚见过面,邱靖毕竟姓邱,冯飞羽亲自去现场查看,要说邱靖带来的家人,委实没有常识,人死的突然,你得保留现场啊。待冯飞羽去时,邱靖都给妆裹好了,脸上身上该擦的擦了该洗的洗了,把冯飞羽气地,都怀疑是不是邱家人自己下的手,所以才这般速度的来毁灭证据。
冯飞羽听着邱靖家管事说明前因后果,“昨儿老爷睡前还好好儿的,今儿早上是大丫环秋葵来叫老爷晨起,叫了三遍都没动静,秋葵担心,命人去叫的小的,小的再叫了老爷有一柱香的时间,还是没人应,只得破门而入,进去之后就发现老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了气息。叫了城中常郎中来,一诊之下,说是老爷归天了!”一面说着就哭了起来。
冯飞羽锐利的眼睛在邱靖卧室逡巡,床铺依旧是凌乱的,窗子未曾打开,室内有一股淡淡异香,冯飞羽问,“昨夜侍奉邱大人的是谁?”
邱家管事小心翼翼道,“侍寝的是冬宝,但夜里大人都是一人独睡的。”
邱靖独睡的事,冯飞羽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此事,也深知邱靖为人,虽面儿上看着荒唐,其实谨慎更胜常人,这样的人,当是很不容易死的。冯飞羽命仵作进来验尸。
邱家管事还死活不肯,说不能让他家老爷有失仪容。
冯飞羽心道,狗屁大户就是规矩多。
冯飞羽不说话,他身畔一位月白衣衫的文士说话了,问,“邱大人是谁命装裹起来的?”
邱家管事拭泪,“小的看大人归天,总不能让大人光着,连忙命人取了上等衣物,服侍大人穿戴了。”
这文士微微一笑,“我听闻邱家也是几百年的豪门了,坊间都说,纵是邱家下人的见识也非寻常人可比,今见了你,倒觉传言不准。”说着,文士将脸一落,寒声道,“哪家暴死的不该是安安生生的保护死者死亡时场景的,这在查明死者死因时至关重要!而你,非但毁坏死者的死亡现场,还阻拦大将军查明邱大人死因…”上下打量这脸色惨白的管事一眼,“邱大人之死,不会与你有关吧?”
邱家管事浑身颤抖,牙关发颤,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但这显然不是被吓的,只要看这管事眼里喷发出来的熊熊怒火,就知此人是何等气愤了。邱家管事大声道,“我不管你什么规矩不规矩,我邱家自有邱家规矩!你要诬蔑小的,小的一条烂命,大人们尽管拿去!但我家大人不能白死,昨日我家大人去见过大将军,回来便死了,这要怎么说!”
真的,邱靖死的时机太蹊跷了。
月白衫文士刚要再说话,冯飞羽忽然道,“这香是沉香么?”
邱家管事本不欲回话,但他自矜身份,想自己身为豪门家奴,当有豪门家奴的气度,便冷冷道,“我家大人素来只燃沉水香。”
冯飞羽不同这脑缺管事多言,那文士过去打开香炉,香炉中香灰已残,却更有一股清逸异香传来,文士微微皱眉,闭目细嗅,道,“比沉香更多一分清逸。”
管事道,“我家大人素来只用最上等乌沉香!”
冯飞羽道,“把邱大人燃的香料取来。”
事实证明,邱靖邱大人死于香料中毒。
邱靖死且死了,冯飞羽倒不是伤心,只是觉着邱靖这么个知情识趣的人死了,再来的粮草官不知是不是个明白人。
冯飞羽坐在大帐之中,闭目沉思,良久方道,“阿商,有点儿不对。”
这月白衣衫的文士姓商名月,商月显然明白冯飞羽话中之意,道,“现下想一想,钟诚也死得很巧妙。”不是死的巧,而是死的巧妙,巧妙的就像钟诚自己上赶着去作的死一般。
冯飞羽道,“倘是为了离间我与太孙,为何要杀邱大人呢?”
商月道,“离间您与太孙,也要避免您倒向三公子。”
冯飞羽缓缓睁开眼睛,“如果是北面儿的人,为何不直接行刺我?”虽然靖江王儿子不少,但冯飞羽并没有猜疑是其他几位公子所为,因为除了穆三,其他人不大具备这种隐秘高巧的手段。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朝廷那边儿的人了。
对于冯飞羽的疑问,商月道,“将军出入皆有随扈,刺杀您的难度太高,也有可能,是刺客另有考量。”
冯飞羽道,“让你手下的人多留心。”
“钟诚、邱靖,单看这俩人的死法就知道幕后之人是个高手。说真的,我倒情愿他们对将军下手,不然,这东杀一个西杀一个,独不动将军…”话到这里,商月脸色陡然一变,一双桃花眼凌厉的望向冯飞羽,“嫁祸!这是要嫁祸将军!”
冯飞羽淡淡,“只靠这两个人,还嫁祸不了本将。”冯飞羽能出头,靠得就是自己过人天分,他对自身形势无比清楚,靖江王手下三位大将,靖江王最信任的是驻襄阳的大将军林凡,冯飞羽自己是太孙系将领,再有如今防守闽浙边界的镇南将军赵阳是亲穆三系将领。他们三人,算是靖江宿将。但,林大将军年老,赵阳也过了四旬,而冯飞羽今年刚过而立,是三位将领中最年轻之人。而且,当初出战湖广,皆是冯飞羽的兵马,不是冯飞羽轻狂,现下靖江王还真离不开他。
所以,仅凭一个五品的钟诚与四品的邱靖,俩人虽死,却与冯飞羽无关,纵使嫁祸,靖江王也不会因这四五品小官之死问责于他。
商月却是道,“他二人之死现下虽嫁祸不了将军,但,怕只怕这刺杀只是开始。”
“不必担心,眼下战事要紧。”打仗的时候,自是少不了各种阴谋暗杀之事,冯飞羽对这些事绝不陌生。这般阴柔手段,冯飞羽素来不大看重,在他看来,小巧难以影响大局。
商月则是眉心微锁。
商月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接下来,靖江连派三位新任粮草官至冯飞羽麾下,为什么是三位,因为第一位刚到前线,拜见过冯飞羽后当初就被砍去的脑袋,刺客没找到不说,就是那掉了的脑袋至今也没找回来。商月因此做足了准备,准备第二位粮草官来时,必要仔细保护、顺藤摸瓜,但没想到第二位粮草官尚未至前线,一出靖江便在路上被人劫杀了。连续两位粮草官之死引得靖江震动,然后,靖江王派出第三位粮草官。
这第三位粮草官还没到,沿路已有靖江王亲派侍卫保护。
商月这里更是给第三位粮草官准备了一座铁打的府邸,同时对那该死的刺客内心深处诅咒一千八百遍,只恨刺客怎么就跟粮草官干上了,商月自己单身骑马在城中逛荡过好几回,也没见哪个刺客出来行刺他一回。
商月准备迎接新的粮草官,全城戒备以待刺客,就等着刺客出手,他瓮中捉鳖了。结果,粮草官平平安安的到了军中,靖江却传来一个令江南震动的消息:
镇南将军赵阳被刺身亡!
不要说死三个粮草官,就是死上三十个粮草官,也没有一个镇南将军之死令江南震动!
这简直不是震动,而是地震!
军中大将!
超品!
掌边境十万兵马的镇南将军!
被刺身亡!
得知此消息,冯飞羽直接都从训练场回了中军大帐,同时,五品以上将领悉数到齐,听商月对镇南将军之死一事进行阐述说明。
先说赵阳这个人吧,靖江三大名将中,赵阳出身最好,他是正经世家出身的将领,是的,与帝都赵贵妃赵国公府是同族,但这并点儿没阻碍赵阳郊忠靖江王。赵阳在军中风评很是不错,为人亦是圆融,甭看赵阳是亲穆三派,冯飞羽是太孙系,事实上,冯飞羽少时在军中还得到过赵阳的指点与提拔。冯飞羽效忠世子,与赵阳的关系也一直不错。就赵阳本身,或许没有冯飞羽的锐意进取,但能成为靖江王手下的三名大将之一,他绝不是个庸人。
而且,林凡、赵阳、冯飞羽三人,赵阳以防守著称于世。
而今,这位以防守著称于世的大将军,竟死于刺客之手,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同时,亦可想而知,赵阳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刺客!
赵阳究竟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好奇。
商月也没卖关子,道,“赵将军有钓鱼的习惯,今莲花初开,赵将军于湖边垂钓,刺客自水中跃死,一剑得手后,复跃入水中,就此遁走。”
遁走?
赵阳遇刺的事诸将都知道了,但遁走,就太不可思议了吧?堂堂超品大将军,上百,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刺杀了主将不说,竟还被刺客遁走?
一位姓李的先锋先忍不住了,道,“赵大将军没带随扈么!”
赵大将军自然是带了随扈的,而且,一个没少带。
话要从头说起,商月平板的叙述实在有失美感,事情的经过远比商月的叙述精彩一千倍。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人都有点儿爱好,譬如前头死了的邱靖邱大人,这位大人的爱好就是每夜必燃沉水香,结果,就死在这香上头了。赵阳赵大将军呢,因出身世家,也有些个癖好,赵大将军的癖好倒不是燃香,赵大将军的癖好是钓鱼。要说钓鱼吧,随便哪里寻个坑啊塘啊的都能钓,但因赵大将军出身、才干、品位、地位等多方面的原因吧,赵大将军对钓鱼地点的要求一直很高,这也无可厚非,就像姜太公当年,人家就爱在渭水钓鱼,赵大将军虽然没有姜太公的本领,但随随便便的坑啊塘的,也不是给大将军钓鱼的地儿。能叫赵大将军看得上眼的钓鱼的地方,首先不能小鼻子小眼的,显着局促。其次,除了有水有鱼,还得有景,不然影响垂钓心情。这也是因赵阳镇守的是闽浙防线,朝廷主要的战火都在冯飞羽所占据的皖地,故此,赵阳才能闲到用钓鱼打发时间。
他就寻了个有山有水有碧波万倾有荷叶亭亭的地方钓鱼,随扈也带了,事先的安检也做了,赵大将军垂钓了大半辈子,其钓鱼水准绝对不差的,但那一日,却是久侯无鱼,赵大将军耐性极好,并不急,直待水面突然荡起涟漪,赵大将军不急不徐的收拢钓线,先浮出水面的一尾巨大的金色鱼尾,那鱼尾在阳光下灿灿耀眼,边上的随扈都不禁喊,“是鱼神吧!”
那鱼尾轻盈一摆,划开一道碧波,继而是海藻般的长发以及一张难以形容的天人一般的面孔,无数的水珠自天人的发间脸颊滚落,她的面孔在阳光下熤熤生辉,如梦似幻。
据后来目击者回忆,所有人都惊呆的忘了反应,以为真的是遇到了河神。但显然,河神来者不善,她自水中跃出、击杀赵阳,然后复跃回水中,不过瞬间光景。
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但如果有看到赵大将军遗容的人就能发现,赵大将军死前保持着一张极度惊骇的表神,为什么是惊骇?大概是,随扈未认出行刺之人,赵大将军却是认出了。赵大将军身为穆三心腹,曾在数年前,有幸在靖江王招待江行云的宫宴上,见过江行云一面。
五皇子得知此事要比冯飞羽更早,敌方死了大将,五皇子都要手舞足蹈了,江行云要杀赵阳这事儿,先前只是与他漏了丝口风,五皇子没想到能成功就是了。柳扶风更不肯放过这等机会,直接挥师北上进攻浙地,将群龙无守的赵阳大军打得七零八落,占据大半浙地不说,倘不是冯飞羽率兵回援,柳扶风能一路打进靖江府。
地盘儿还是小事,主要是一进浙地,就知何为富足了。明明与闽地相接,俩地方,偏一个富的流油,一个穷乡僻壤,柳扶风很是干了一票劫掠的买卖,大大的充盈了己方物资。
及至江行云归来,是在六月的一个清晨,因天时尚早,江行云就先回了自己营帐。五皇子却是命人及时留意江行云处的消息的,实在是,江行云立此大功,五皇子很想表达一下自己身为主君对臣属的高度满意与赞赏啊。
一听说江行云回来了,五皇子高高兴兴的去找江行云说话,是的,依五皇子的身份,以往都是宣江行云到自己的王帐商议事情的,这也正常,五皇子是皇子藩王之尊么,此次因赵阳之死,五皇子大喜过望,亲去江行云营帐上探望。
江行云正在用早点。
江行云的早点很简单,新煮出来的一碗热腾腾的奶茶。
五皇子兴冲冲的过来,摆手示意江行云不必多礼,自己不客气的坐下,先问,“没受伤吧?”见江行云摇头,复一脸欢喜的问,“赵阳是你杀的吧?”
江行云翻山跃岭装金鱼精去杀人,杀完后,又翻山跃岭的回来,刚吃上口热乎的,就遇上五皇子上门问这种蠢问题,不是她杀的,难不成是赵阳自己死的?
江行云有些倦意的点点头,见江行云一幅淡然模样,五皇子悄悄的握下拳,心说:这风采,不愧是剁手狂魔啊!
然后,五皇子重重的表扬了江行云,“杀的好!”
江行云:…为什么面对五皇子总让人有种无语的感觉涅~
赵阳之死给穆三系的打击是巨大的,以至于穆三听到这消息,良久都未能回过神来。在这巨大的打击下,譬如靖江王派出的给冯飞羽的第三任粮草官被刺身亡的消息,相形之下就有些微不足道了。倒是商月在捕捉刺客未果后恶狠狠的骂一句,“这该死的刺客!”你他娘的总杀穆三系的人算怎么回事啊!!!连续三位粮草官都是姓邱的,然后,三人皆不得善终。
然后,政务堂派了个别姓官员,此粮草官姓李,然后,李大人平平安安的到了冯飞羽帐下,平平安安的当起了粮草官的差使。
商月在心里,就更想骂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PS:中秋快乐~~~~~~~~~~~~~~~~
第276章 交锋行云之三
江行云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她有些生不逢时,不然倘生于太史公前,江行云估计能在刺客列传中占一席之地。
毕竟,她杀的是大人物,而且,杀人的创意不错,扮鲛人。
是的,鲛人。
金鱼精什么的,就太俗啦,起码通俗点儿也是个鱼神娘娘么。
纵使有些见识有些脑子的都认为是刺客行刺,但要知道,民间更青睐于神话传说。于是,赵大将军被鱼神娘娘招为女婿的说法不径而走。
要不是浙地遭了战火,说不得还得有附近乡民在湖边建个鱼神娘娘的庙来保平安啥的。
江行云不知道自己成了鱼神,并引领了一把江南风尚,从浙地出现鱼神的传说之后,江南就刮起了拜鱼神风,更要命的是,不知是谁宣传的,只要是有洼水的地方,今儿这儿鱼神显灵,明儿那儿鱼神显灵,原本这也就是愚妇愚夫的跑去祭拜,但靖江王手下细作机构想就此顺藤摸瓜的查明赵大将军死于何人之手,没少被这些小道消息骗的团团转。
江行云亲自出手行刺赵阳,虽是件天大功劳,但五皇子可没有想公之于众的意思,五皇子啥都不说,事实上,五皇子根本不承认是己方刺杀赵阳之事。五皇子又不傻,纵天大功劳,也不能此时把江行云推至风口浪尖。
倒是近来五皇子方遭遇不少暗杀,这也正常,江行云能去杀人,别人也要来杀他们的。
死伤再所难免,战事依旧。
江行云自然十分忙碌,只是有些人,也是不得不见的,譬如宁致远。宁致远还是那幅温雅如玉的模样,只是此番与以往不同,见着江行云便拱手作揖,江行云也不避他这礼数,笑,“致远你愈发客气了。”心下暗道有种你嗑一个。
宁致远笑眯眯道,“这是拜见鱼神娘娘的礼数。”
江行云微微一笑,并不承认是自己杀了赵阳,只是道,“怎么,靖江又说朝廷杀他大将了?”抬手请宁致远坐了,侍女捧上香茗便轻手轻脚的退下,江行云继而道,“这靖江王也好笑,儿子死了,说是朝廷杀的,如今将军死了,也说是朝廷杀的。看来靖江这气运不大好,朝廷正好克他啊。”
宁致远呷口茶,笑,“气运什么的我不大懂,只是你江大人在江南一日,江南多少富贾豪门不敢燃香,不敢钓鱼,更有甚者,出门在外连口外头的茶水都不敢喝。现下靖江的邱大人最是风趣,据说邱大人如今歇息时外头服侍的不是侍女,都改侍卫了,就这样还怕大好头颅不易而飞呢。”江行云这手毒的,邱家纵是大族,但有官有职的人也是有数的,也不知穆三怎么得罪了江行云,江行云真是瞅准了穆三系人马下手,最受重创的就是邱家了。而且,江行云在杀人一途上绝对是罕见的天才人物,非但手法多变,就是宁致远方也摸不透她这杀人规律。说她是自小品阶官员杀起吧,突然就把赵阳给干掉了。说她杀大人物吧,她忽然又对些五六品小官下手。大人物如赵阳,那是一死震动乾坤,但小人物死多了,也叫人心下发麻啊。
尤其是,大人物的死查起来反而线索多,毕竟,大人物的随扈啊侍从啥的,一般都是不离身的。小人物的配置就不如大人物,死起来好死,查起来难查。
而且,你换个派系杀也行啊,总盯着穆三系,搞得穆三都想自杀。
江行云是不肯承认有什么暗杀行动的,但她也没否认,江行云道,“怎么,致远是来为邱家说情的?”
宁致远连连摆手,“江大人可别误会,我们可是下得朝廷的注,我这就是表示一下对江大人的景仰。您要是走了,我求谁去呢?”
“致远你别吓我。”江行云已猜到宁致远前来所为何事,对于“求”字,江行云是受用的很,想当初靖江谋反闽地势微时,她可是没少在宁致远面前吃闭门羹。不过,纵心下受用,江行云依旧极有风度,道,“你我之间,如何就用到一个求字?致远你见外了。”
宁致远立刻不见外的将来事同江行云说了,大致是他们在浙地有些产业,柳扶风一来,抢了个七七八八…宁致远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江行云没接宁致远的话,她要听一听宁致远的要求,宁致远脸皮也够厚,道,“江大人,咱们在国书上可是签好了,朝廷得保证我们在江南的产业的。”
江行云这才叹口气,“在签定国书时,我就问致远你了,你们在江南都有哪些产业,让你开个清单给我,你也没给我呀。再说,这打仗的事儿,致远你比我清楚,千军万马进城,有个磕磕碰碰的,再所难免。”说着,江行云换个姿势,诚挚的看向宁致远,“据我所知,柳将军治军还算严谨,致远你手下的人没伤着吧?”
见江行云一推六二五,偏还将他堵的反驳不出,宁致远郁闷的,他这不是没料到江行云会突然干掉赵阳,柳扶风进而打到浙地么。要是知道柳扶风能打到浙地,宁致远提前就得把产业银钱啥的,收拾收拾转移一批。这下可好,叫东穆朝廷抄了大半去。宁致远陪笑,“他们倒还算有运道,这也是破财消灾了。”
江行云眉梢一挑,“可别!什么叫破财消灾啊,我不是这样的人,虽说致远你先前磨磨蹭蹭的防备我,现下又这么阴阳怪气的讽刺我,只要致远你现下把那些产业的清单给我,我就替你把这些财物追回来,如何?”
“江大人你可别折煞我了,要说防备之心,你我皆有,可要说讽刺,那是再没有的,佩服是真的。”宁致远也是一幅诚恳模样,道,“就像江大人说的,军中事,我也略知道的,那些东西,既是军中取走,不好再讨要,咱们两国本是盟友,就当是我国心意吧。我来叨扰江大人,是想请江大人略抬一抬手,码头那里倒是有我几船货物。”柳扶风劫掠浙地,对士绅豪门是刮地三尺,宁致远方也损失不小,但那些东西既已进了柳扶风之手,索要怕是不易。宁致远更看重的是码头的一批货物。
江行云想了想,道,“宁大人给我清单。”
宁致远显然早准备好了,自袖中取出一封文书递与江行云,道,“有劳江大人了。”
江行云打开文书略略一看,随手合上,曲指在这文书上一弹,道,“这个不成?致远,浙地码头货物扣留的多了去,你不能指着哪船哪船便说是你的,明儿个倘有人来与我说是他家的呢?你得有凭证,包括船上物资清单,一并给我。”宁致远听此话已是为难,江行云却是状似未闻,继续道,“还有,我把话说在前头,但凡药物、兵械、粮草等军用物资,不能出海。”
宁致远的脸色当下就变了,道,“行云,国书上可是有条款,你方要保全我国在江南产业的?”
“对。但两国贸易的条款,在闽地我们就谈过了,不是吗?闽地与海外贸易,军用物资均不在贸易种类行列。”江行云道,“放心,我必不叫你难做,致远你算算船上有多少军用物资,我也不会让你吃亏,拿出帐本来,你多少钱收的,我原价照付。日后浙地海贸,依法于闽地海贸,难道不好?”
东西在江行云手上,江行云不肯放,宁致远一时还真没法子,道,“法理无外乎人情,行云你给我个面子,难不成我的面子还不值这几船货?”
江行云似嗔似笑的看向宁致远,“宁大人的面子我当然要给,但现下不行,一则打仗就是打军备,正是要紧的时候,我得先征用;二则,现下外头多少人盯着港口那些货船,这规矩一开,我对外不好交待。你这面子暂且寄下,待日后便宜了再说,如何?”
宁致远既笑且气,“合着我白跑一趟?”
江行云挑眉,“你以为现在是人就能叫我陪着说这半日话的?”
“荣幸荣幸,鱼神娘娘。”宁致远与江行云道,“不是我说,柳将军劫掠浙地也太狠了,浙地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便是日后海贸,怕也要受影响。”
江行云道,“浙地为靖江经营日久,伤元气,也不是伤的百姓的元气。”
宁致远是个有分寸的人,听此话便不再多言。
宁致远回头与段四海道,“不露分毫破绽,我看,靖江以后怕要难了。”
段四海道,“不急,等等看。”
这一等,就等到了秋天。
整个秋季都是战火连绵,兴许是粮草充盈的原因,大家抢地盘儿抢得热火朝天,五皇子连八月十五中秋宴都未举行,就各文武官员发了一匣子月饼了事。浙地多水,五皇子叫人捞了几只螃蟹,尝了尝,觉着蟹肉不够紧实,蟹黄也不香,时令上还是差些。
今年的蟹不大好,并非是时令未到,就是个头也较往年要小一些。
连带战事消息,似乎也有些不尽如人意。
柳扶风这里倒没什么,稳稳的在浙地扎下根来,与冯飞羽隔江对峙。先时跑去皖地的起义军发展的则有些不尽如人意,起义军先是扛着锄头镛刀的跑去了皖地,结果,后来皖地为冯飞羽驻守,这些半乌合之众自不是冯飞羽的对手,只得辗转入了湖广,湖广有大片平原,粮草丰足之地,到了湖广发展势头倒是不赖,结果,五皇子一方辛辛苦苦安插的义军头领被林凡击杀,连带义军也被林凡收编大半,余者溃逃不知去向。五皇子见此情报,也得叹一声,“偷鸡不着蚀把米啊!”
连带江行云,也收到了一份不大美好的中秋礼,江行云微有薄茧的掌中放着块雀卵大小的中间有一点胭脂红晕的羊脂白玉,神色不知是悲是喜,打量许久,江行云慢慢蜷起手指,握了这玉片刻,重放回匣中,锁了起来。
季侍卫在江行云身边许久,看她长大,此时不禁道,“阿云,不要查一查么?”
“这一对胭脂玉,是我家的家传之宝,我有一块,据说阿弟走失时,身上就带有另一块块胭脂玉。”关上那匣子的一刹,那种似悲似喜的神色便随之消失无踪,江行云淡淡道,“要是谁有阿弟的消息,应该主动过来告诉我,而不是先送什么信物。既送信物,可知急的不是我们,季叔也莫急。现下,要紧的不是阿弟的下落…而是,江南的成败。”
作者有话要说:PS:咳咳,不多说了,在家过节好,晚安~~~~~~~~~~~~~~~~~~~~
第277章 势利的婚姻市场
这个中秋,江南是在战火中度过的,倒是帝都,颇有几桩喜事。
第一桩便是太孙要赐婚了,皇室第三代渐渐长大,其实依太孙的年岁,早两年便该议亲了,只是这几年社稷动荡,再者太孙先时受伤,也很是将养了一段时间。如今江南虽战事不绝,但靖江再无北上之力,穆元帝就开始考虑起孙辈的婚姻大事了。
如太子家的太孙,三皇子家的嫡长子,四皇子家的嫡长子,以及大皇子家的嫡长子,都到了说亲的年岁。
论身份,自然是以太孙为先,只是,太孙不良于行,再加上如今东宫势微,大家便有些观望的意思。当然,也有不少人打大郎的主意,大郎今年十四,虽是庶出,奈何闽王府未有嫡子,子以父贵,一时也成了热门人选。
谢太太就是来与谢莫如说此事的,道,“外头传言颇多,我出去吃酒,还有人同我打听,我哪里知道,不过搪塞罢了。倒是娘娘,心下可得有个主意方好,长子不同其他。”眼下谢莫如无子,更兼谢莫如总是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待庶子们很是不错。这种不错,非指衣食周全,说句实在话,只要脑子不缺的正室,就不会在衣食上克扣庶子。谢太太的“不错”,指的是教育上的尽心。给衣食,这是明白人。给尽心教导的,可是寥寥。谢莫如却是将几个庶子女教导的都很不错,谢太太就担心谢莫如真就做了活圣人,可焉知,你是圣人,别人却都有私心呢。闽王府的几个庶子眼下看着都好,可人家都有生身母亲,谢太太真不是为自己愁,她已是近七十岁的人了,荣华富贵都有了,她也不是为谢莫如眼下担心,她担心的是谢莫如的将来,亦是谢家的将来。
谢莫如道,“大郎年岁尚小,我暂无为他择妻之意。男孩子,总要过了十六岁方好娶亲的。”
谢太太道,“这也好,五殿下在外头,小殿下的亲事,总要问一问五殿下的意思。”搁平民百姓之家,亲事自要父母做主,纵有祖父母,也是隔了一层了。到皇室就不一样了,不论哪个皇孙成亲,必要经穆元帝之意的。外头有人打听大郎,谢太太就得给谢莫如提个醒。
见谢莫如并不急着为大郎定下亲事,谢太太倒也安心,反正谢家长房没有合适的女孩子,谢家二房倒是有适龄闺秀,可谢莫如从未露意,谢太太自不多言。因眼下还有一桩更要紧的事,谢太太轻声道,“据说太子有意为太孙求娶薛帝师的孙女。”
“薛帝师还有孙女?”
谢太太好悬没给谢莫如噎着,她道,“薛帝师有妻有子,自然有孙辈。”
谢莫如对蜀地之事并不清楚,道,“听闻陛下亲政之年,薛帝师都未娶妻,我以为他一直未娶呢。”
“薛帝师是回老家后娶的妻室,据说只有一子,却是早丧,留下这么一个女孩儿罢了。”谢太太见谢莫如不大知晓,便与谢莫如多说了几句。
谢莫如道,“薛帝师既是陛下之师,他的孙女,与诸皇子同辈,如何能配太孙,辈份就不对。倘陛下想照顾恩师,宫里七皇子也到了大婚的年纪,岂不是更加般配么?”
谢太太沉默半晌,道,“你祖父的意思,倘陛下真有此旨意,内阁那里也会拦上一拦,只是不知太子此举,是真的与薛帝师有了渊源,还是太子的一厢情愿呢。”
谢太太这话的意思,无非是怀疑太子在蜀地那些时日,是不是与薛帝师勾勾搭搭?谢莫如想了想,“不似薛帝师之意。”
“只盼如娘娘所言。”东宫什么的,尊贵是尊贵,但眼下,闽王府崛起,东宫势微,只是,倘薛帝师倾向东宫,实为大敌。谢尚书闻此消息,故而赶紧叫老妻过来同谢莫如说一声。
谢莫如道,“这事,倘陛下有旨,内阁秦大人是礼部尚书,必会说话的。倘陛下执意如此,也不必多言阻止。”圣旨都要经内阁才会明发天下,不经内阁,则不合法度。所以,甭以为圣旨是皇帝随口一句话的事,事实上,圣旨都要由内阁审核的。同时,内阁还有对圣旨封驳权,就是说,如果皇帝脑袋发晕发了不合规矩的旨意,内阁有权将圣旨驳回。当然,这封驳权也不是好用的,尤其穆元帝这多少年的老皇帝了,你敢封驳他的圣旨,估计他得搞死你全家。所以,除非臣子要与君上撕破脸皮,不然,最好还是彼此留一线。至于穆元帝,除了让太子去江南一昏招外,谢莫如还没见他发过第二次昏。
谢莫如既有主意,谢太太听得明白,回去便转告了自家老头子。
谢尚书心下便有数了。
谢太太叹,“不知五殿下何时得胜回帝都。”
“战事哪里急得来。”谢尚书对五皇子是极为满意的,六月直接夺得浙地大半地盘儿,苏浙二地,都是靖江经营日久之地,五皇子能攻入浙地,振奋人心哪。
谢太太对政事知之不多,她就是妇人心肠,道,“我是担心江南那地界儿不太平,听说江南鬼魅之物颇多,不是说靖江的一位大将就是被鱼神给吃了么?”
谢尚书饶是自忖智计过人,对于老妻的这句话,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鱼神什么的,还真有人信哪。
谢尚书这里腹诽着,谢太太已经寻思着什么时候带着孙媳妇们再去烧香的事了。
谢莫如对于太子想给太孙娶个什么样的正室其实不大关注,这事儿,叫谢莫如说,太子做不得主,还是得听穆元帝的。倒是谢太太送来的消息…谢尚书还真是消息灵通,此事,谢莫如都未听得半点儿风声,看来,最擅骑墙头的老狐狸也终于肯下注了。
谢莫如得空进宫还特意同苏妃说了回大郎几个的亲事,谢莫如道,“几家年长的皇孙都到了娶亲的年纪,现下出门儿就是听人谈婚论嫁了,我想着大郎二郎三郎才十四,当年我与殿下是十八成亲,大郎他们还小,倒不若专心学业,再读两年书,待过十六,再议亲不迟。母妃的意思呢?”
苏妃其实倒愿意大郎早些成亲,一个男人,得成亲才算真正的顶门立户,眼下儿子不在,孙子成亲就好帮衬儿媳妇一把,外头大事小情的,不至于让谢莫如太辛苦。因是婆媳俩私房话,室内也无他人,苏妃轻声道,“大郎成亲便可领一份差使了。”
谢莫如道,“此事我也想过,一则大郎还小,便是领差使,想也是边边角角的事儿;二则,太孙且不说,堂兄弟间,他年岁最长,就是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家的长子,也都较大郎年长,孩子们都要赐婚成亲,挨这会儿赐婚,大郎是最小的…等上两年,待殿下回来,大郎的亲事,说不得能更好些。”
苏妃见谢莫如都是为大郎考虑,她便不再说什么,拍拍谢莫如的手,叹道,“大郎是个好的,就是苏侧妃,未免糊涂,你多留心她些,别叫她影响了孩子。”大郎是长子,苏妃自然也是重视的。孙子是亲孙子,但苏妃待谢莫如向来不同于寻常的婆媳,凡事,她总会多为谢莫如考量一些。
苏妃的话皆是好意,谢莫如都应了。
有苏妃在宫里,大郎的年岁本就在两可之间,既是谢莫如愿意孩子们再等两年,苏妃自有法子同穆元帝说的。苏妃最挂心的还是儿子,她本不是个话多的人,因着中秋节令,不禁絮叨两句,“不知老五在江南有没有过中秋?”
谢莫如笑,“中秋必是要过的,月饼也要吃的,只是秋季多战事,怕是不得消停。”
苏妃道,“这场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初时朝廷只据有闽地一地,如今打下了赣地,打到浙地,可见情势是有利于朝廷的,母妃只管宽心,靖江王较陛下年长十几岁,算一算他的年纪,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归了西呢。”谢莫如道,“天道不在靖江。”
儿子这几年不在帝都,苏妃牵挂之余就添了癖好,就爱听谢莫如宽慰她的话,哪怕知道谢莫如是有意来宽她的心,苏妃也是极愿意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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