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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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康长公主十万火急的进宫同她哥说去了,穆元帝沉声道,“这也有理!”

文康长公主素来不令人吃亏的,道,“老五媳妇倒是个细心人。”

穆元帝没说话,他心烦的事多着呢,靖江一起兵,江南几封战报都不大好,更为关键是,太子还在江南!

朝廷翻脸也挺快,而且,朝廷有专业人士,接着就有一匹自江南来的快马,送来南安侯的表章,上面南安侯自陈闻受反贼刺杀,身受重伤,一时动弹不得,皆因太子命人悉心照顾,方得平安。因获悉反贼以此诬陷太子,南安侯心下焦切,上此表章,以证太子清白。

好了,南安侯没死,大家终于放心了。

倒是宫里胡太后更伤心了,继续与儿子与闺女哭,“你外祖母死的冤哪。”倘早知道南安侯没事,亲娘就不用死了啊!

太子妃:还好,太子清白了,她也暂把上吊的心收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248章 交锋之十

朝廷的反应,非但表现在在“南安侯的奏章”上,还表现在于对靖江王的舆论攻击上,靖江王你啥出身啊你,你根本不是世祖皇帝的儿子,你也不姓穆,先帝看在同母兄弟的份儿上,封你亲王,给你藩地,你就这样狼子野心的!

穆元帝手下的笔杆子部门——翰林院这些天啥都没干,就天天骂靖江王了。骂得好的有赏。穆元帝也没忘了剥夺靖江王的亲王身份,当然,靖江王为谋反都准备几十年了,准备的更为充分,人家早说了,不再做东穆亲王,人家自有身份,人家把自己亲爹包装成前朝末年江南王后裔,靖江王自称江南王嫡系后人,人家现在也不做靖江王了,人家自称江南王。

你说把穆元帝气得,怒骂,“真是养不熟的野狗,先帝何等样待他,竟养出这一条忘恩负义的好畜牲!”一面痛骂靖江王,一面还得加强帝都防御。

更让穆元帝怒发冲冠的是,靖江王非但给自己改了家门,给东宫寻了个鸩杀南安侯的错处,他也没忘了给穆元帝扣个帽子,靖江王给穆元帝找了个千年之后也洗涮不清的错处,鸩杀辅圣公主!

靖江王说的有理有据,辅圣公主过身之时,年不过四旬,一向身康体健,属于暴毙。而且,辅圣公主过逝后,穆元帝曾派人清洗辅圣公主府。

辅圣公主过逝的原因,哪怕史官记载是病逝,哪怕辅圣公主真就是病死的,不要说现在有靖江王光明正大提出疑异,哪怕千百年后,后人看到这段史实,也有无数人脑补出无数脑洞。

但,靖江王此时此刻说出来,无疑是击中了穆元帝的痛处。

穆元帝反应也不慢,以慈恩宫名义举行宴会,文康长公主亲自携谢莫如出席,胡太后是死憋着自己,才能对着谢莫如那张愈发肖似婆婆复生的脸上硬生生的憋出几丝笑意来。

胡太后一脸僵硬的亲切,硬着嗓子招呼谢莫如,“我的儿,你可来了。快来,我叫人备了你爱吃的点心。”

能入慈恩宫正殿的,自然都是皇亲国戚、公府侯门、超品大员家的诰命们。大家谁不知道谁啊,故此,给胡太后这一嗓子闹得,都有些寒。

谢莫如与文康长公主过去,敛衽一礼,笑,“您老可别这么装了,我怪不习惯的。”一句话说得胡太后都不知要摆什么面部表情了,她是得了儿子与闺女的双重叮嘱,断不能给谢莫如难看的。因此事上升到国家大事的层面,胡太后为给儿子分忧,哪怕死忍,也愿意忍的。结果,她老人家强忍郁闷给谢莫如好脸,偏生谢莫如不按理出牌。要不是这些人在,胡太后就得问闺女一句,当时咱可不是这样说的啊。姓谢的明显拆台,我可咋办哪?这姓谢的是不是要给自家皇帝儿子添麻烦啊!胡太后正胡思乱想,谢莫如根本没再理胡太后,自己顺势坐在文康长公主下首,笑与几位公主道,“今天是有事要同大家说说,姐妹们让让我,我就坐这里了。”

谢莫如坐的原就是长泰公主的位子,长泰公主何等人,何况她一向与五皇子府亲近,一笑道,“咱们都是一样的,今儿你就替我服侍姑妈,我顺带偷个懒儿。说来,我还得谢你。”

谢莫如转而看向满室诰命,道,“我这个人,有话喜欢说在前头,要是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简直饭都吃不下。”接过宫人捧上的茶,谢莫如呷一口,颌首道,“说来,我还是在太后娘娘这里头一遭吃茶,往日来,总要与娘娘拌几句嘴的。这倒没什么,人与人么,天生的,有些人,天生就性子相合,有些人,就是不投缘。我与太后娘娘,怕就属于后一种。我还听说,是我生得与世祖皇后有些像,太后娘娘见着我,仿佛见着婆婆复生,故此不大自在,不知是不是真的?”她还问胡太后了。

胡太后论智商论机伶,那是差谢莫如三座山去,她哪儿会互动啊,吱唔一时,胡太后只得说了实话,“是有些像。”

大家都觉好笑,气氛也便好了些。

谢莫如笑,“太后娘娘就是这样的实在人,她有什么说什么,喜怒都在脸上。不过,这些年,该给我的东西,该给我的赏赐,太后娘娘从没少过我一分半毫,陛下更常有厚赐。这当然不是我做皇子妃做得多么出众,嫂子弟妹们都在这儿,我也不好给自己脸上这般贴金。陛下厚待于我,所看的,无非是辅圣公主的面子罢了。”

“说来,陛下待我实在厚重,我记得小时候去宜安公主府吃年酒,我与永福皇姐年岁都小,一时说不对付,还在宜安公主府里吵了一架。陛下知道我们拌了嘴,还命宫里于内侍送了我一只百灵鸟,后来我说,唉呀,其实我也喜欢鹦鹉,陛下却不肯送了。我那时小,还想着,什么时候再从陛下那里要只鹦鹉来,后来年纪渐长,倒就把这事儿忘了。”

“彼时年纪小,未曾深思。现下我也为人父母了,经的事多了,我也有自己的孩子,要依我的性子,有人跟我闺女吵架,我不去拉个偏架帮着闺女吵几句就是好的,哪里还会给她鸟雀啊?后来才知晓,陛下待我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究根结底,还不是因我的外祖母么?当年,外祖母待陛下好,陛下自然会这份遗泽用在我这里。”

“就像在座的各位,祖上与□□皇帝开创江山的,现下也都是公府豪门,朝中大员,可想一想我们的祖上,有哪一家没有先人血染沙场、马革裹尸的。我们的先人有功于社稷,所以,我们现在得以共享江山,子孙富贵。这些,不是白白得来的,一样是先人遗泽。”

“当然,也得有良心的皇帝才能记得我们的先人曾为江山付出过什么,陛下是个有良心的人,先帝也是这样的人。”谢莫如就有这种天生的政治才能,她似闲谈般将往事娓娓道来,既不乏些琐碎小事,又能将话题引至国家大义上。甭看老穆家才是土鳖皇帝第二代,在座的诰命们却多有世族出身,大家忍了这些年慈恩宫的不着调,哪怕文康长公主比慈恩宫强些,但文康长公主论起政治风度,较之谢莫如也多有不如。谢莫如只要不翻脸,这种政治风度,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完美,她对于气氛的调节,对于话题的把握,绝对可以跻身于一流的政治好手。谢莫如先说了穆元帝对她一向的照顾,接着又说到□□皇帝与诸勋贵开国时的艰难,有了足够的铺垫,她方转入正题。谢莫如身子微微斜签的坐着,双手自然的叠放在膝上,眼神淡定的扫过这满室诰命,道,“按理,先帝与辅圣公主是世祖皇帝的骨肉,靖江王不过是先帝同母异父的弟弟,就像靖江王说的,他是前朝江南王的后人,这原也不差。只是,靖江王或许不知道他的父亲是如何过身的。彼时,先帝尚未立国,但也已是一方诸侯。靖江王生父意图谋取先帝兵马,事败,江南王一系为给先帝一个交待,杀了他,以其父之头颅,向先帝求和。”

“当然,彼时,靖江王尚年幼,其生父所为,与他无干。咱们东穆国法,哪家满门抄斩的罪过,十岁以下的幼童还得赦其性命呢。但,先帝待他,可不只是赦其性命这么简单,先帝立国后多年无子,一度有以他为储之意。当初,其父谋事未成,靖江王因年幼受到惊吓,晚上不能安眠,先帝夜夜带他在身边,哄他入睡,后来更是亲授其文武功课,教他治国方略。就是世祖皇后的娘家程家都看不过,心有不服,反正先帝没儿子,靖江算什么,凭什么以他为储,靖江并不姓穆,他们程家也是先帝亲娘舅家,靖江难道就比程家人尊贵么?为此,先帝勃然大怒,怒诛程氏一族。这些,都是为了给靖江王铺平以后的路。我时时在想,倘当年不是先帝暮年有子,想必,靖江王与先帝也就是一辈子兄慈弟恭的兄弟楷模了。但事情就是这般出意料,先帝暮年有有陛下。”

“靖江王大概觉着,这江山就应该是他的。”谢莫如冷笑,“什么叫应该是他的?天底下,谁有东西不是传给自己儿子。有哪个放着儿子不传,传给同母弟弟的!难道就因为先帝把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打下的江山传给自己儿子,先时先帝待靖江为兄为父的恩义,便不为恩义了吗?”

“这可真是升米恩,斗米仇了。我实不知,对一个抚养他长大,给他封王赐藩地的兄长,就因为兄长把自己的产业传给了自己儿子,就让他恨得咬牙切齿、抓心挠肝、密谋造反这些年的人,知不知道什么是恩义二字?”谢莫如淡淡道,“他还有脸提我外祖母,当初外祖母辅佐陛下登基,怕是没少被他恨得牙根儿痒吧!”

“行了,不说这扫兴的事儿了,当初我与殿下在闽地,没少与靖江打交道,他是何等样人,我最清楚不过。前头刚与我攀亲带故,接着就弄一伙子人装海匪上岸烧杀抢掠。我最瞧不得这种藏头露尾的人了,幸而殿下有所防备,将士悍不畏死,扶风九江宇表兄他们都是新手,因肯用心,再有永定侯这位老将把关,倒也胜了。”

“好了,江南的事,让男人们操心去吧,咱们这里,能帮忙的帮一些,帮不上忙的,也别添乱就是了。至于外头流言,靖江要是能说陛下一句好,他今日也就不造反了。”接着,谢莫如笑,“其实倒也得谢一谢靖江,国有危难,方见忠良。”对胡太后道,“娘娘,开宴吧。”

摆设——胡太后一点头,道,“开宴!”

作者有话要说:PS:正写到兴头上,身体却有些不舒服,大家都早些休息,晚安~~~~~~~~~~~~~~~~~~~~~

第249章 交锋之十一

此次慈恩宫设宴完全是被载入史册的一次宴会,连被派来帮忙的于汾于公公都得感叹,不怪谢王妃少时就能指挥着去谢家传旨得他险些跑断腿,人家这是自幼不凡哪。

忽然间,于公公很为当初能被谢王妃使唤的团团转而荣幸起来。他也有了些年纪,人老成精,何况他们这些内侍,原就是在宫里服侍人的,察颜观色是看家本领,于公公当然也瞧出对于谢王妃如此大出风头的主持宴会,是有几人那满面笑容里带着些不自在的。譬如,太子妃;再譬如,永福公主;再再譬如,大皇子妃…

哎。

于公公心下叹口气,永福公主的素质他就不提了,人家主要是会投胎,天生贵女,素质好啊差的,皇家总有其地位。但皇子妃们,个人素质还真的都是一等一,只是,你人才不能跟天才比呀。

起码在于公公看来,太子妃大皇子妃在各人的位子上也是周全妥帖的,对上恭敬对下也和气,十成十的模范皇子妃。像谢王妃吧,就属于异类,对上不恭敬,说翻脸翻脸;对下也不和气,这一点,于公公深有体会,那时他也算御前小红人,谢王妃还只是寻常臣女,就能把他指挥得晕头转向,别提多叫于公公憋气了。当然,现下于公公不憋气了,他改为荣幸啦。

就是这样一位风评上颇具争议的皇子妃,在她想展示风度的时候,她的风度与智慧,简直令人高山仰止。

智慧是什么?

智慧就是,你说的话,所有人都信。

谢莫如无疑就有这样的本领。

谢莫如非但帮穆元帝洗清了靖江王泼过来的污水,顺势主持了一场宴会,大家一道吃着饭,还组织了一场夫人募捐。这些都是谢莫如在闽地做熟了的。

谢莫如道,“我此生最看不起那些看不起女人的人了,咱们女人呢,天生力量柔弱,不比男人,故而,凡事就更需要团结。当初我随殿下去闽地,在座诸位怕大都只听说过闽地,闽地穷苦些,不过也有些富户,包括闽地的官员家眷,多有乐善好施的。只是,一人之力,到底有限,所舍所施,无非是米粮药材之类。我们就一道想的这个法子,不如商量出个章程来,大家谁愿意捐就捐一些,把平日里施出去的钱粮聚到一处,反能做些大事。似闽地,我们就捐银子修了州府的官学,捐建了官学藏书楼,还建了一座桥,给军中捐过粮草,冬天施粥,春天发放过平价种子。现下闽安州的官学和夫人桥畔都建了碑亭,录有夫人会的介绍,也有捐资人的记录。”

能来慈恩宫的,就没有缺钱的,永定侯夫人先问,“娘娘,我们妇道人家,还能勒石以记啊?”刚谢王妃点她老头子的名儿,永定侯夫人深觉面儿上有光,这时候自然会帮衬一二。何况当初永定侯能立功,也多亏五皇子肯给机会,自此之后,永定侯府就对五皇子府颇有好感。

“这怎么不能?为善便需人知啊。要是男人们不同意给我们建碑亭,我是不会把银子捐出去的。”谢莫如眉毛微挑,脸上带出个似笑非笑的厉害样,“你们不晓得,当初我看闽安州的州学实在破败,连个藏书楼都没有,我就提出要捐建藏书楼,顺带修一修州学,给学子们改善一下读书的环境。捐银子,闽安州的官员们倒是双手赞成,说我不少好话。我一提要建碑亭,勒石以记,他们就不乐意了。我还不强求了呢,难道还怕有银子花不出去!结果倒是那些官员,既想我们捐银子,又不想让我们留名,还拐弯抹角的求到殿下跟前。殿下那个软耳朵,还敢来劝我,与我说了不知多少做无名英雄的好处。我直接叫他闭嘴去。这些不懂咱们的人,只以为咱们是图个名儿,这样想就错了。为善要人知道,是要号召更多的人来为善。要让人记住,这世上,有这些人愿意捐出家财以资穷窘。而那些因别人资助而享受到便利的人,倘有一日,有了出息,有了前程,有了家财,也希望他能记起当日受享便利,也能有此善为善行方好。”

太子妃吴氏笑,“这倒是个好事儿,不如就五弟妹打头儿,我手里也有些个零用。”

谢莫如笑,“这事儿哪儿能我打头儿,我威望不足。”说着看向胡太后,谢莫如道,“自然得请太后娘娘给咱们应个名儿,这样显得光辉,名字也不要叫什么夫人会,嗯,既在慈恩宫发起的,借太后娘娘宝地,不如就叫慈恩会。再请姑妈与太子妃挑几位德高望众的夫人做监察,立下章程。银子怎么用,用在哪里,可不能叫人给骗了。”

所以,宴会结束后,穆元帝就听说,女人们组织了一场不小的募捐。

不过,穆元帝并没有立刻收到这笔募捐款项,他妹妹同他说了N个想要被募捐的条件,“这是我们妇人组织的,名字就叫慈恩会,银子也是我们女人们捐募的。银子不能白收,得给我们立个碑,把我们捐钱人的名字都刻上。最好再发道诏书,这么主动的捐银子,起码是值得嘉赞的吧。”

穆元帝又不傻,女人们不就图个名儿么,再说,女人都捐银子了,男人更要脸啊!肯定也会捐银子的!

打仗,就是烧钱的事儿啊!

东穆立国未久,说到财政上,还真的不大宽裕。

穆元帝都得心下感叹,谢莫如实在是上好帮手。文康长公主更是不掩对谢莫如的赞赏之情,呷口茶道,“老五这媳妇娶得真正好,莫如虽说平日里性子不大和气,却是个识大体的。这样的场合,也就是她了,还能顺带帮朝廷筹些银钱。”甭看就仿佛一句话的事儿,可也得分叫谁来办。看太子妃说的那话,不是文康长公主挑剔,当然,文康长公主自来也不是个宽厚人。主要是,文康长公主怎么不挑剔别人,反是去挑剔太子妃。说的话就没水平,募捐的事虽是谢莫如提的,但你不能让谢莫如打头啊,这要是个智商不够的人说的话,文康长公主也不能挑这个不是,偏生太子妃一向只比人聪明伶俐百倍的,说这话就显得存心了。就像谢莫如自己说的,她威望不足,当场太后、长公主、太子妃、皇子妃、公主的一堆,谢莫如打这个头儿当然不合适。

太子妃也是,你这不给谢莫如挖坑么。

正需要皇室团结的时候,偏生这里给拉后腿,能在慈恩宫的,除了老娘胡太后,就没一个傻的。太子妃这自作聪明的话,除了显出自己个儿那小心眼儿来,还有什么好处不成?再者,倘谢莫如傻一些,真跳了坑,募捐这事儿搞不成,自然是谢莫如没脸,但朝廷也得不到好处啊!

这还太子妃呢。

就这么点儿心胸,见不得别人出风头,也不知平日里的气度都跑哪儿去了!平时瞧着聪明没用,关键时候犯蠢,丢死个人。

也就是这要紧时候,文康长公主方未发作。

就因这个,文康长公主在他哥面前没少说谢莫如好话,末了还是道一句,“这人哪,平日里如何不要紧,就得要紧时候明白,才是真明白。有些个,是平日时瞧着明白,要紧时反倒糊涂,当不起大事。”

穆元帝听这话里有话的,便觉好笑,“你可一向直言直语,今儿这是怎么了?”

文康长公主本来想着太子妃身份不同,含糊几句算了,经她哥一问,她一手压着腰间流苏,索性就直接说了,“还不是太子妃!平日里满心满眼的机伶,这昏起头来,真叫人无话可说。”把太子妃昏头的事说了。文康长公主其实眼光一流,就是因她这脾性,故而无法成为一流的政治人物。因为倘换了成熟的政治家,太子妃毕竟是储君之妻,便有不是,也当不会直言。

文康长公主不是,她惯常是有啥说啥的,当初看谢莫如不爽,也给过谢莫如难堪,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因谢莫如智商过关,与李家三个儿子、长泰公主关系都不错,故而,谢莫如与文康长公主近年来关系也过得去。文康长公主看不惯太子妃的是,“她将来可是要做一国之母的,怎么这般没有肚量。今次叫莫如主持宫宴,这不是关系朝局么,莫如想给朝廷募些银两,还不是好意。太子在江南还不知怎么着呢,她先眼皮子浅。连弟妹出个风头,她都不痛快,我看她是白生了张聪明相。”

穆元帝不得不为太子妃圆场,“既是莫如首倡,当然得先让一让莫如,这也是应有之义。你想的多了。”

“我想得多?”文康长公主对她哥翻个白眼,撇嘴道,“朝中大事你比我清楚,妇人的心思,我比你知道!行啦,我也只是闷得慌,又不能同别人说,皇兄你非要问,就同你说了。你别给我说出去啊!”文康长公主也不愿意得罪东宫。

穆元帝哭笑不得,道,“太子妃毕竟在宫里,不大便宜,母后一向不理这些琐事,你们妇人之间的事,你与莫如商量着办就行。”

文康长公主点头应了。

知道太子妃的难做了吧?

储君正妻。

一举一动皆会被人放大数倍,细细回味,遍遍思量。太子妃这事儿办得,的确不大周全。

当然,也会有人如穆元帝这般说,募捐是谢王妃首倡,太子妃提议令谢王妃主持此事,也是应有之义。

但,话不是这样说的,事也不是这样办的。

就譬如,朝中侍郎提出一个好主意,君上决定采纳,但此事实施过程中,你能避开侍郎头上的尚书大人么?

是故,大家也或多或少或当时或事后,都觉出来了,太子妃这次应对的不是很好。尤其是谢莫如不知是太聪明还是真坦荡,太子妃提议谢莫如主持募捐,谢莫如直接就搬出胡太后挂名儿,又抬出文康长公主与太子妃做监察,这就更显出了太子妃的疏漏。

其实太子妃完全可以说,“五弟妹的主意实在是好,正有皇祖母、姑妈、姐妹嫂子弟妹、还有诸位夫人都在,咱们一道商量出个章程来,如何?”

这话就完全没有问题啊,轻轻抬了谢莫如一回,也没落下其他人,更符合太子妃的身份。

或者,太子妃也可以说,“五弟妹说的是,正好有皇祖母在,可不得叫皇祖母替咱们牵个头儿么?”

这话也可以。

偏偏,太子妃说了最有疏漏的一句话,简直粗暴到“就五弟妹打头儿吧”,吴国公夫人当时就觉不妥了,奈何她坐在诰命堆儿里,也没办法提醒高高在上的太子妃闺女啊。好在,这次大家的焦点都在谢王妃身上,宴会结束后,多少诰命都说呢,“不愧系出名门,血统高贵。”这血统,当然是说的皇家血统。想一想,谢王妃不论从父系还是自母系看,真是祖上没一个昏馈的。尤其母系这边儿,挨个儿的在史书上翻,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哪。

再譬如平国公夫人王氏、戚国公夫人等在五皇子身上下注的人家,见谢王妃如此风采,更觉自家下注下的有眼光,彼此相视一笑,愈发亲近了。

当然,也有心急的,心下直嘀咕天道不公,怎么就叫这姓谢的出头了呢。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当然,更多的人顾不得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的,朝廷一直打仗,平平安安就好。还啥兆头啊,谢王妃肯在靖江王一事上明确表态,同时洗白陛下名誉,还能为朝廷募捐些银子,脑子抽了啊,现在还要寻谢王妃的不是。

这不是寻谢王妃的不是,这是寻死的吧!

当然,最喜悦的就是谢太太了,谢太太望着在上首谈笑自如的谢莫如,真叫一个欣慰与自豪啊!虽然谢莫如的本事不是她培养出来的,但都是姓谢的呀~

宫宴结束时,不知多少诰命夫人与谢太太打招呼,称赞谢家家教。好在谢太太心下得意,到底绷得住,十分谦虚,道,“那孩子,一向是个实诚脾气,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打小儿,家里教的无非也就是忠君爱国罢了。”

吴国公夫人尤其道,“那也得有这灵性,方有这般风采。”

花花轿子抬人,谢太太也是熟手,笑,“亲家赞她太过了,都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太子妃公主皇子妃们肯照顾她。”

吴谢两家也是亲家,大家说说笑笑,便出宫去了。

总之,一场宫宴吃得诸人心中滋味各异,尤其宫中赵谢二位贵妃,二人也陪座太后身畔的,结果,谢莫如啥事都未提她们一句。

不提赵贵妃,这是情理之中,谢莫如不论与赵国公府还是大皇子本人,以往颇有嫌隙。但,谢贵妃可是谢莫如的亲姑妈啊,谢贵妃连永定侯府都照应到一句,结果,提都没提谢贵妃。

谢贵妃面儿上不显,回宫难免又生一场闷气。

上番母亲进宫还提及旧事,谢贵妃现下可是千万庆幸没给儿子娶这么个眼中没人的媳妇!不然,这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谢贵妃气得牙根痒都没用,谢莫如是根本就没想到过她们,谢莫如向来最重礼法,贵妃美人在她眼里无甚区别,反正都是妾么。

文康长公主找谢莫如商量事情的时候,还提点过她,赵谢二位贵妃在宫多年,让谢莫如照顾一下两人的面子,谢莫如就直接说了,“哪怕轮流执掌凤印,也不是中宫皇后。姑妈,咱们这事,多少人用不过来,何须后宫妃嫔插手。”

文康长公主半晌无语,感慨道,“终究有个比我还直的人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大道直行,何须拐弯抹角。”谢莫如道,“倘叫妃嫔插手,今儿个贵妃问得,明儿哪个得了三天宠爱,不知天高地厚的,难免也来问。先把规矩定下来,省得往后事多。”

一听“往后”“规矩”什么的,文康长公主就知道谢莫如将此事想的长远,文康长公主索性也没提宫妃们了,与谢莫如商量起这银子如何个捐给朝廷,是直接捐钱,还是捐粮草。当然,穆元帝那边儿文康长公主也给谈好条件了。

谢莫如显然早考虑过这件事,道,“女人带个头也好,就捐银两吧,不过,这银子捐出去,兵部打算怎么花,得给我们一份书面文书,说细的花销用度,都要记录明白。不能叫他们耍花头。再附上一份违约赔偿书。叫大殿下过来同我签字盖章,量他不敢敷衍我。”

文康长公主听得都笑了,“他们现在哪个敢得罪你。”把皇子妃们叫来一同商量条款,其实女人们干这些大都擅长,主要是女人心细,尤其,六皇子妃家里做御史,在条款的完善上,简直是天分惊人。

大家商量妥当,再给太子妃看过。

太子妃刚得了亲娘的劝,吴国公夫人就说了,“朝廷这局势,辅圣公主就这么一个后人了,可不得叫闽王妃出面儿表个态么。”

因是母女私房话,殿中未留人,太子妃给亲娘说的脸上微红,手里绞着帕子道,“我也不知怎的了,那天瞧着她在慈恩宫,倒比皇祖母更似慈恩宫的主人,心下就,就有几分不痛快。”太子妃自己也没在慈恩宫这般挥洒自如过啊。

吴国公夫人劝道,“娘娘,这世上,能人多了。但,各人有各人的位置。闽王妃再能干,见到娘娘不也得行礼请安么。”

“还是那句话,娘娘只要不犯错,您的地位,无人能动摇。”

“母亲放心,我晓得。”太子妃其实事后也后悔了,想着当时不该说话那般冲动,倒显着她不大妥帖,反衬得谢莫如周全。

有些嫉妒,就是这样发生得没有原由。

好在,经亲娘劝过,太子妃也是个聪明克制的,很快恢复以往雍容。见着大家拟的章呈,满嘴只是好话。

倒是大皇子一瞧这些条款,脑袋都大了,与崔氏道,“这女人的钱哪,就是不好花。”

崔氏道,“看殿下说的,难不成咱们捐了银子,还不能问一问了?世上有这好事?”

大皇子一想,这里头还有他媳妇的事儿,立刻明白抱怨错了人,也不吱声了。

募捐银子的用处,谢莫如不过是帮着立起规矩,就没再管了。再有朝中穆元帝借着女人募捐的事,男人们都要脸,女人都捐赞兵饷了,男人们自然不能叫女人夺了风头,由此,穆元帝收入颇丰。当然,这银子也没用到别处,均购入药粮兵甲,还有各类应急之物了。

谢莫如要忙的另有他事,谢莫如替在“养病的五皇子”又刷了回存在感,她把四皇子请到家里来,道,“军略上的事,我不懂,自有朝臣操持。但翰林院那一套骂战,也就是对些念过书的人有用。之乎者也什么的,街上百姓谁听得懂呢。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忽视百姓。唐时太宗皇帝便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不是专门指的士族。士族有士族的力量,百姓有百姓的力量。”

四皇子是知道五皇子秘密南下的,两家关系自不必提,五皇子想到南安侯可能有危险,半夜都要先知会四皇子一声。四皇子听了谢莫如的话,思量道,“弟妹是说,让翰林把那些话写得通俗易懂些。”只是,这事关朝政,谢莫如毕竟是女眷,不好插手吧。

就听谢莫如道,“我与殿下就藩时,殿下就想过,倘靖江翻脸,如何从舆论上遏制靖江。所有士族的笔杆子们,写出的文章自然字字珠玑,锦绣天成,但阳春白雪的东西,再怎么通俗易懂,也并不适用于下里巴人。当时殿下就想到过一个极好人选,苏不语。”

苏不语探花出身…好在,四皇子领悟的极快,道,“可是,现在让苏不语写话本子也来不及啊。”苏不语最有名的事还真不是探花出身,苏不语写话本子是一绝,他写的话本子,那真是雅俗共赏,没人不喜欢。

“在闽地时,离南安州不远,殿下已托他写好了。当初,殿下也写过一些计划,不过都是些只言片语,未能成文,我想,有劳四哥帮他理出来递上去,行不行的,当初在闽地没用上,倘现下能为陛下所用,也是我们殿下的心意。”

谢莫如亲自相托,四皇子自然应下。

靖江那边再厉害的舆论攻击,也比不得帝都方面直接刊印书籍的举动。而且,由于是苏不语的话本子,那销量高的,当天就步入畅销书之列,谢莫如没忘叫书铺子付版费。版费她都命人送到苏家去了,苏相命人一并捐给了朝廷。

而且,根本不必宣传,一听说是苏不语的话本子,戏园里、茶楼里、街边唱曲的、堂里说书的,连青楼里都要摘出几阙好词,谱上曲子唱一唱。

关键,不只是帝都传唱,很快就随着流行文化的脚步,一路向西、向东、向南、向北…流传而去。

然后,谢莫如也不忘叫人去太医院请窦太医,说五皇子为朝廷劳累着了,病又转急。

这回,穆元帝不光赏了“五皇子”不少药材,还尤其赏赐了谢莫如一回,当然,还没忘了叫人给谢莫如送了只鹦鹉。

谢莫如瞧着那毛羽绚烂的鸟儿就笑了,对于汾道,“不想今日给我送鸟雀的还是公公。替我跟陛下道声谢,让这鸟儿我很喜欢。”

于汾恭恭敬敬,“是。”

谢莫如命人打赏了于公公,命于公公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此章算是舆论战的交锋了~~~~~~晚安~~~~~~~~~~~~~~~~

第250章 交锋之十二

五皇子出风头后这一病,谢莫如又没少收礼,就是四皇子这知道内情的,也要装个不知情,收拾了份药材啥的,给五皇子府送了去。

谢莫如挑了些上等滋补的补品,给苏妃送了去。苏妃倒是知道五皇子去向的,不然,凭苏妃的性子,五皇子总这样病着,她定要担心出个好歹的。当然,知道五皇子去了江南,苏妃也没少担心。只是,去江南的担心,苏妃到底是忍得住的:儿子既有这个机会,缘何不能争上一争!

虽然有风险,但自来争那个位子的,没有不冒风险的!

苏妃笑道,“以后不要再带这些来了,上次你送来的,还有许多呢。我这里什么都有,倒你近来,府里宫里两头跑,多顾着自己些。”苏妃不理宫事,也知道谢莫如一直在忙。慈恩宫的宴会她没去,但也听说了,宫里有些小宫人小内侍的私下都会说闽王妃好风采。闹得苏妃也跟着沾光,她近来待遇一直不错。

“都料理清楚了,现下无非就是府里的事。”谢莫如接了大宫人奉上的茶,道,“母妃也知道,我们府里向来清净,都是守规矩的人,一向事少的。殿下用了窦太医的药,也好转了,特意让我进宫同母妃说,不要挂念,等他大安,就进宫来给母妃请安的。”

苏妃这把年纪,经的事多,也历练出来了,闻言叹道,“夏秋转凉,最易为时气所感。窦太医医术是极精湛的,听你这样说,我也放心了。”又问,“烧可退了?”

婆媳俩人有鼻子有眼的说了回“五皇子的病情”,谢莫如未在淑仁宫用午膳,就告辞出宫去了。

回到府里,换了家常衫子,用过饭,坐在榻上,一面吃茶,一面听紫藤禀事,紫藤道,“头晌苏侧妃娘娘的母亲过来了。”

谢莫如端茶的手微微一滞,道,“今儿既非初一也非十五,苏太太来做什么?”

“说是家里庄子上新得的鲜果,给苏侧妃送些来。”紫藤自小跟着谢莫如,到了年岁原该配人的,紫藤禀了谢莫如,并没出去,是要一辈子跟着谢莫如的,她深知谢莫如的脾性,道,“我命人同苏太太说了,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您不在,下头人也不敢改规矩,请她正日子再来。”

谢莫如颌首,将茶盏放到海棠茶几上,道,“待苏太太来了,你叫人留心苏氏那边儿。”反常既为妖,这苏氏就不是个心静的,苏氏这等家教,可见苏家是何家风了。这般急吼吼的上门儿,定是有事!

苏氏并不晓得母亲上门被拦的事情,谢莫如一向治府极严,府里得用的下人都是闷葫芦一型的,无人敢多嘴传什么小道消息。更何况,内宅素来是谢莫如一人独大,谢莫如说一,五皇子没说过二,下人们哪个眼瘸啊,自然不敢有二心。

尤其谢莫如跟前的人,谢莫如是正妃嫡母,一心一意的服侍,以后只有更体面的。

譬如紫藤,她身份所限,不好说苏太太的不是,心里都觉着,倘真有什么要紧事倒还罢了,就送几个果子,苏氏在我们王府是不是八辈子没吃过果子啊?你晚送几天,是不是这果子就没有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的没眼力。连带苏侧妃也是,王妃每天大事小情,多少事忙不过来呢,也不知好生约束娘家人。

苏太太果然十五就上门儿了,于氏徐氏的母亲也都来了,五皇子府向来是这样的规矩,初一十五,侧妃娘家可来人探望。谢莫如并不是刻薄人,也不禁着侧妃娘家人上门,但要守她的规矩。三位太太与谢莫如见礼请安,略说几句话,谢莫如就让她们各去侧妃院里与自家闺女说话去了。

苏太太见着闺女就是眼泪汪汪,辛酸无数啊,想闺女为五皇子育下两子,这般功劳,她做亲娘的,想来瞧瞧闺女,就因日子不对,便被打发回去了。她倒是没什么,但可想而知闺女在皇子府何等艰难了。

苏氏一见亲娘这样,还以为家时出啥事儿了呢。苏太太到底是亲娘,并不说前番的事,只道,“没事,见着娘娘,我心下高兴。”倒是苏太太身边儿的侍女伶牙俐齿道,“哪里是没事,娘娘不晓得,前几天咱们庄子上的红果熟了,太太特意挑了最好的头茬给娘娘送过来,王府的管事说什么,不是探望的正日子,硬是没让咱们太太进门!”

苏太太忙斥,“好个多嘴的贱婢!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

那侍女连忙跪下叩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心疼太太,心疼娘娘。”

苏氏倒认得这侍女,叹道,“小圆起来吧。”又与母亲道,“娘不与我说,倘不是小圆说破,我竟也不知。”

苏太太拭泪道,“原也是王府的规矩,我一时没想到,今儿带来也是一样的。娘娘在家就爱吃咱们庄子上的红果,今年做了蜜饯,一并给娘娘带了来。”

见母亲一把年纪强忍心酸的模样,苏氏眼圈儿也不禁红了,道,“我在王府,也什么都有的。王妃就是规矩严些,待我们是极好的。说来这么大的府里,也不能没了规矩。”嘴里这样说,心下满是无奈。倘她得宠,想还能说上话。偏生不得宠,当然,下人也不敢慢怠她,她膝下二子,以后怎样也不会差了。只是,府里的事是甭想插手了。王妃又一向肃穆,这样的事,她不提,王妃也不会提。但倘她提了,必得没脸。

苏氏伤心还不只母亲被拦门外,她虽说有两个儿子,且母亲也劝过她,有儿子,日后就有倚靠的。可她青春正盛,也就刚进门的时候,有过几次承宠,近几年,五皇子就从未登过她的门儿。更叫苏氏摧心肝的是,有一回五皇子见了她,竟把她认成了于氏。可见五皇子是连她长啥样都记不得了。这事儿想想就虐心啊!

母女俩各自伤心,垂泪半晌,小圆也被带下去吃茶,母女二人方说起体己话。苏太太上遭不到探望的日子就上门,本就是有事的。憋到现下才说,实在把苏太太憋的够呛,苏太太悄与闺女道,“我听说,五殿下不是真病?”

苏氏吓一跳,连忙用帕子掩了唇道,“娘,这事儿可不能胡说!如今窦太医三日一复诊!我们殿下怎么可能是装病!”

“哪里是胡说,前儿我去承恩公府,寿安老夫人这样丧仪,陛下太后皇子们都去了,就五皇子没去,大家都在说呢。”

“我们殿下一直病着,近来因着朝廷的事操心,病情又重了几分,哪里去得了?再说,生病的人,原就不好去丧家的。而且,王妃不是去了么,长史官肯定也去了。”苏氏虽然有些郁闷自己全无宠爱,但也清楚,阖府都指望五皇子呢。故而,抛去那些是是非非,苏氏天然就会为五皇子说话。苏氏颇为不满,道,“总不能我们殿下病成这样,还非要我们殿下拖着病体去承恩公府吊丧吧。我们殿下可是正经的皇子龙孙,贵重着呢,倘因着去承恩公府吊丧再加重的病情,承恩公府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

“我这也是一说。”苏太太道,“要只是这话,我也就不来了。承恩公府再怎么也不敢抱怨五殿下的,不过是些别个人叽叽咕咕。可前番,你堂兄自南面儿回来,说是在南面儿见了一人,酷似五殿下。你与我说实话,这些天五殿下生病,你见没见过五殿下?”

苏氏还未在意她娘的话,道,“天下相似的人多了。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侧妃,每月初一十五去王妃院里请安,平日里都不必过去的。不要说殿下这病着,就是殿下身子安好时,等闲我们也见不着的。殿下回府不在前头议事厅书房,就是在王妃院里。”

苏太太倒也知道这事,忍着不满道,“平日里如何,当然要听王妃的。可殿下生病,你们做侧妃的,理当侍疾。”这个机会也不给侧妃,谢王妃也忒霸道了吧。

苏氏叹,“我们哪里说得上话。”

苏太太低声道,“你想个法子去瞧瞧,是不是五殿下真的去了南面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堂兄在南面儿做生意,都说那边儿不太平,连忙坐了车马回帝都来。谢王妃就是天大本领,这府里终究是指望着五殿下的。五殿下万不能出事啊。不为别个,你也得多为大郎想一想,是不是?”

苏氏蹙眉思量,道,“那待我寻个时机,过去看看。”

苏太太人欣慰的望了女儿一眼,道,“就是这样。得不得宠的,反正你是有儿子的。这府里,小事不必计较,可大事,你得心里有数才行。”

苏太太饭都未用,便出府回家去了。

于氏徐氏二人的母亲,都是在女儿院里用了午饭方去的。

紫藤当晚同谢莫如说了苏氏那边的事,谢莫如道,“苏氏定要过来的,倘我不在家,你也不必很拦她。”又命人叫了杜鹃姑姑过来,谢莫如吩咐道,“叫人盯紧了苏家,查一查苏氏那个堂兄是什么来历。”

谢莫如身为王妃,哪怕现在府里有“五皇子在养病”,她也不能成天在府里,事实上,需要王妃出面的场合颇多。尤其皇家现在人丁兴旺,哪个月都得有几桩要谢莫如出面的场合。

何况,就算没有这样的场命,谢莫如也会给苏氏创造“机会”,便约了六皇子妃去三清观拜三清祖师,给五皇子祈福。谢莫如一向与天祈寺的文休法师走得近,此次去拜三清,就说是想多拜拜神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六皇子妃铁氏是道家信徒,她们都是皇子妃,既约好了,自然是提前命人去观里打了招呼,三清观上上下下都打扫干净,自掌教玄明真人,到最下面的小道童,都收拾的妥妥帖帖,在山门前相迎。谢莫如是做嫂子的,自然先开口,“有劳道长了。”

玄明真人是位发须皆白的老道人,宣一声“无量天尊”,行止颇是不卑不亢,配着银发如雪,两弯寿眉,山风拂过,宽袍广袖,衣袂翻飞,倒也颇有几分神仙风采,道,“娘娘玉驾亲临,可见是与我三清有这段缘法。娘娘请——”自己亲自相陪引路,说些观中风景建设。

谢莫如听得也很认真,与六皇子妃时不时低语几句,说到《道德经》《南华经》,老庄名篇,谢莫如也是信手拈来。玄明真人眼神都亮了三分,更加与谢莫如说起道法来。当然,玄明真人也很敏锐,发现谢王妃对于经文中的文化有些兴趣,对于神仙之流则是不信的。他也就不提神仙那一路的事儿了。

除了探讨道家学术,谢莫如还问了问这三清观的事,道,“不知真人有弟子多少,观中道人几何?”

玄明真人道,“老道亲传弟子十人,观中大小道人五百。帝都道观在录道人三千。”

谢莫如问,“平日里除了研习道家经典,可还有别个事务?”

“一般入我观中,大都是自洒扫的小道童做起。其实道人也有分工,有负责洒扫的,有负责接引香客的,有负责整理道家经典的,还有负责采药制药的,再有适于习武的,我道门亦有武功传授,日后可负责道门安全。”玄明真人笑道,“现下,多人有误会我道门是神仙丹药一流,不瞒二位娘娘,神仙都在堂上供着呢,小道略通些医道,成仙是不懂的。观中所制多是一些常见丹药,有些人来求,就散与些,能医病痛,亦是功德。”

谢莫如颌首,“此方是长远之道。”

一时,到了主殿,玄明真人请两人上香,谢莫如默默祈祷了一番,将三支道香插,入香炉。

待六皇子妃上过香,玄明真人继续陪着两人去了备好的香房,说了些道家典故。谢莫如道,“倘殿下此番平安,日后我定手书一份《道德经》供于三清像前。”

玄明真人再宣一声“无量天尊”,道,“娘娘只管放心,观娘娘面相,福泽绵长,五殿下定能平安的。”玄明真人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当然,他干这行,也是做惯了奉承人的事的。不过,谢莫如的确面相极好,按理,六皇子妃已是难得的好相貌,因六皇子妃笃信三清,早便与这玄明真人相识,在六皇子妃少时,玄明见她便与铁家道,“此女将来必为贵人。”把铁家唬的一愣一愣的,后来铁氏果然位居皇子妃之列,故而,铁家是极信玄明真人的。

铁氏是生得眉秀耳厚,丰颔重颐,已是一等一的好相貌。谢莫如则是额角峥嵘,鼻挺眉英,隐有杀伐之气,这等面相,玄明真人倒也不是没有见到过。

只是,如何敢说。

玄明真人恭恭敬敬的服侍着罢了。

待中午,三清观奉上一席上等素斋,谢莫如与六皇子妃用过,捐了香火钱,便回城了。

待谢莫如回府,紫藤过来禀道,“苏侧妃亲自熬了茯苓粥送来,奴婢要拦,没能拦住,只得守在殿下帐前,命梧桐她们送了苏侧妃回去休息。”

谢莫如道,“挑本《南华经》给她,叫她好生抄,也是为殿下祈福了。”

苏氏倒也不傻,紫藤刚送了《南华经》过去,她就过来请罪了。谢莫如正在赏一枝早开的桂花,晾着苏氏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挥手打发了室内侍女,并不听苏氏哭诉,只淡淡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也不必在我面前喊冤叫屈,实与你说了吧,殿下的确不在帝都。你既来试探,我便告诉你。倘此事传扬出去,就是你说的。去吧。”

苏氏其实也猜度了些,但闻得此事为真,却也惊的浑身直颤,哆嗦半日,话都说不俐落了,道,“娘娘,那,那,殿下…我,我,我听说,南面儿可不太平了…”

“既没这个胆子,你来打探什么?南面儿如何,不归你管,你只要管住你这张嘴就够了!”谢莫如对苏氏一向没什么耐心,智商不够,安分度日,也有一辈子富贵。偏生还自诩聪明绝世,阖府就她爱折腾!

苏氏被侍女扶着走了,要不是有侍女搀扶,苏氏根本就撑不住,非瘫地上不可。

关注苏氏动向的于氏徐氏很快获悉了苏氏的下场,俩人都在心里默默,殿下病这许多,她们其实也愿意尽心侍疾的。偏生王妃没这个命令,慑于王妃威严,俩人都没敢动。今儿苏氏强送了一碗粥去,便令王妃这般恼怒,不知王妃如何责罚苏氏,把人吓成这样。

见着苏氏的结果,于氏徐氏愈发低调安稳了。

凌霄瞧着院中菜畦丰收的蔬菜,命侍女摘了些,送到厨下烹调了,晚间配菜,倒觉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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