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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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道,“扶风倒是个能任事的,苏巡抚还在我跟前赞过他两遭,只是他身子不好,也没听说过他通兵事。”
“殿下不妨问问他。”
五皇子道,“永定侯也还稳妥。”这些日子接触,五皇子对永定侯的才干也是认可的,公允的说,永定侯不是无能之人。
谢莫如笑,“将才谁还嫌多呢?我看柳扶风举止有杀伐气,有为将之才。”还有句话谢莫如没说,柳扶风是追随五皇子之人,而永定侯的政治关系太过复杂,如今永定侯与闽地共荣辱,但以后呢?
五皇子待唐总督苏巡抚等当地官员,还有永定侯一系帝都穆元帝所派将领都很亲切,与自己属官看不出亲疏来,但在心底,五皇子自然也有亲疏远近之分。五皇子道,“也好,我问问他,他若有此才干,埋没也可惜。”五皇子的班底本身也少武将。
李九江与永定侯一并主持募兵之事,柳扶风同苏巡抚忙着海民回迁,五皇子问柳扶风可对新军训练有兴趣,柳扶风想了想,道,“臣少时受伤,不良于行,更不通武功。”
五皇子道,“要推兵法大家,如孙膑如张良,哪个又是绝世武功之人。将领,原就与剑客不同。我并不是一定要你去,只是想着,扶风你有兵家之风,若你有此意,如今正是便宜。”
柳扶风沉吟片刻,五皇子的建议,他倒还真有几分心动,柳扶风思量道,“臣也曾读过几本兵书,只是臣到底身体有碍,还得殿下派一名副将辅助。另外,臣现只要一千人,先试试手。只是,臣要的人,想亲去招募。”
“都可。”五皇子笑,“看来扶风你早便心中有数。”又道,“你这一走,你手上这一摊,嗯,让张长史接手吧。”
柳扶风道,“张大人一向老成持重,苏巡抚是有干才之人,殿下不妨让张大人与苏巡抚多亲近。”
五皇子明白属下的意思,道,“闽地政务,本王还要多倚重苏巡抚。”
五皇子拉着柳扶风问,“扶风你想招募什么样的人?”
柳扶风能应下五皇子的建议,就不是一时冲动,他道,“打仗不比别的,必得有血性之人方可。倘是老实巴交的窝囊人,这等人,做顺民好,打仗断是不成的。但,太过桀骜,不识好歹,不服军令,也不成。”
五皇子爽郎一笑,“随你去选吧。”
柳扶风谦道,“只盼不负王爷所望。”
“我看你成。”
柳扶风笑,“都赖王爷前番巡视,为今朝募兵打下根基。”他虽在闽安,也听说李九江等募兵不算困难。募兵还能募到人,可见闽地民心还在。
五皇子道,“你手上的事先理一理,我同张长史说一声,待你们交接好,再过来,见一见王妃。”
柳扶风便知五皇子突然提及让他领兵一事怕是谢王妃的建议,连忙躬身应了。
谢莫如听说柳扶风要亲自去募兵,她这里亦有所准备,道,“王爷一直担心柳大人的身子,章太医那里,他有个侄儿医道也极通的。只是太医院的名额有限,太医院里有章太医,他这侄儿就一直没进太医院。如今正好来了闽地,让小章大夫在扶风身边吧。”对于有才干的人,谢莫如一向很珍惜。
至于柳扶风走前相见之事,谢莫如也没什么可叮嘱他的,只是让他留意身子,不要太过辛苦。
五皇子将身边最得用的李柳二人皆派去募兵,可见对此事的重视。待柳扶风一走,闽王府的武试也要开始了。
五皇子为示郑重,亲自主持。
五皇子知道妻子也有每天早上晨练的习惯,比武时,特意叫了妻子一并观看。谢莫如见就是骑射、比武两项,骑射还能看出好歹,待得比武,谢莫如问江行云,“比你如何?”
江行云摇头。
谢莫如心里就有数了。
五皇子老脸一红,觉着有些没面子,道,“要不,江姑娘下场比一比。”
江行云道,“待决出头名吧。”意思是,你手下什么小喵小咪的,本姑娘也不乐意去比。
五皇子觉着自己不该跟妇道人家一般见识,要是别的妇道人家,五皇子不见得介意,毕竟妇道人家么,兴许吹牛说不定。但江行云还真不一定是吹牛,当年江行云一剑砍掉刺客手的事儿,就在五皇子眼前发生的,五皇子至今想起犹历历在目。
五皇子低声同永定侯问,“你看,江姑娘武功如何?”
“江姑娘将门出身,听说武功是极好的。”永定侯打量江行云身畔的青衣侍卫一眼,这是高手。
“崔胜打得过她么?”崔家将门,子弟们都会武,其中佼佼的就是崔胜了。
永定侯真叫五皇子给问住了,永定侯悄声,“崔胜堂堂男子,怎好同江姑娘比武。胜了,胜之不武。”败了,更没脸见人。永定侯智商又没问题,自然不希望自家子弟去与江行云一试高下。
五皇子道,“江姑娘说你家孩子打她不过。”
永定侯瞥五皇子:王爷,你这是在挑事儿么?
谢莫如打个圆场,与五皇子道,“咱们这是在挑将领,将领贵在用兵,只要兵用得好,就是不懂武功,也是可以的。如今这也只是大略挑一挑。”
永定侯松口气,幸而谢王妃在场啊。
不过,话说回来,倘谢王妃不来,江行云根本不会来,然后,根本不会有这事吧。
还有,谢王妃对于藩王府之事是不是参与太多了?
好在,谢王妃母系血统就很有参政议政的传统,永定侯也只是心下一动,并未多想,毕竟眼下只是闽地一地之事。闽王愿意,他一个外臣也不好多言。
这里平平安安的比试结束,前番也过了文试,将武试成绩列出来,五皇子同永定侯商量着打个总分排名,李宇就来了。
李宇出身侯府,这出身已是不低了,但在帝都也只是不低,李宇的特殊性在于,他有个不得了的娘。故而,他要求见五皇子,底下人真不敢拦。
好在,李家教养都不错,李宇到藩王府也不乱闯,安静的等人去通报。
五皇子听说李表兄来了,手下一顿,道,“请表兄去花厅吃茶,我这就过去。”把武比的总名次亲自抄录了,交给薛长史张贴出去,然后同永定侯道,“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这比一比,也是好给他们授职的意思。原想留侯爷用饭,表兄这里刚到,我先去瞧瞧他,侯爷明儿个过来,咱们商量商量给他们安排职位的事。”
五皇子一向痛快,武比出来,对各人心里有个数,授职之事,五皇子没有半分推托。这里头,崔家人是大头。永定侯笑,“李公子这么大老远的来,怕是有事。待闽地大胜,老臣还怕王爷这里没有好酒吃么。”
二人闲话一二,永定侯并不多留,辞了去。
李宇比五皇子长两岁,个子也较五皇子略高些,李家兄弟相貌都不差,只是,李宇身上少了些李宣的温文雅致,多了些冷峻之气。
五皇子在路上就问了,从哪儿把李表兄找来的。
这,这带路的管事也不知道啊?
五皇子瞪管事一眼,没用的东西,这都不知道问一问。五皇子到了花厅,立刻换一幅笑眯眯模样,“我盼表兄多日,表兄总算过来了。”好在是找到李宇了,五皇子当真松一口气,五皇子问,“表兄从哪里来?”
“到闽地就听说殿下在募兵,我去了大哥那里。”李宇起身行礼,五皇子忙道,“你我兄弟,不必客套。前些日子收到姑妈的书信,父皇也来了手谕,长辈们都惦记着表兄呢。”
“我要不悄悄出来,哪里出得来。”李宇倒是直接,并无权贵子弟说话的弯弯绕绕的,他道,“我听大哥说,殿下这里有武试。”
五皇子道,“刚刚比完,名次也贴出去了。”
李宇:…
侍女捧上茶来,五皇子对于李宇要来之事早有准备,此时心下一动,道,“表兄定是有真才实学,方来我这里自荐。且,若不是实心参军,表兄也不能费此周折千里来闽地。不如这样吧,表兄与江姑娘比一场,表兄胜了江姑娘,咱们再说军职的事。不然,军中多险事,我是万不能看表兄涉险的。”
李宇皱眉,“江姑娘?”你,你叫我跟个姑娘比!
五皇子解释,“表哥别不信,刚武试的头一名,江姑娘都说不如她的。江姑娘的武功,我是亲见过的,的确是一等一的高手。表兄非胜了她,不然我再不能放心的。”
李宇也是帝都出来的,想了想,道,“江姑娘?是不是跟莫如妹妹挺好的,宋家的那位姑娘?”
五皇子微笑颌首。
李宇并非消息不灵通,他在帝都亦听说过江行云的名声,都说江行云武功不错。永定侯是不会做让自家子弟同江行云比武之事的,李宇倒不在乎,他认识的女人都彪悍,而且,谢莫如少时就是一等一的厉害,同谢莫如交好,那定也是个厉害的。女人厉害起来,那是不输男人的。李宇道,“那依殿下看,我们比武安排在何时?”
五皇子道,“表兄刚来,我这里已让王妃备好酒宴,待表兄歇息一日,明日如何?”
李宇也就应了,倒也有风度,“殿下让江姑娘好生准备,那个,她到底是女人,我尽量不伤她。”
五皇子真心建议,“表兄先保重自己。”
李宇暗道,早听说五皇子是个实诚人,这,这也忒实诚了,也不怕这样说我没面子。
五皇子不怕李宇没面子,要李宇输给江行云,那才是没面子呢。
总之,五皇子在李宇这里颇具风度,主要是李宇教养不错,姑舅兄弟二人中午用过膳食,谢莫如也命人收拾出了客院。李宇过去休息,五皇子还得去同他媳妇商量请江行云出手的事,五皇子道,“宇表兄少时可不是这样的脾性,他以往最不拘泥俗礼,如今脾性大改。”
谢莫如倒是相信五皇子的眼光,也是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这样倒还可安置。”
五皇子先替李宇说了几句好话,在五皇子看来,李宇的确不错,千里迢迢的跑来参军,而且,还肯讲理,后一条就很难得了。接着,五皇子就把让江行云同李宇比武的事儿说了。
谢莫如道,“你可真有法子。”
“这不是江姑娘武功高么。不然,哪里真放心宇表兄去军中呢。”
“你都答应下来,我问一问行云。”
五皇子道,“你说,让宇表兄去哪儿好?他来都来了,断不肯走的。”
谢莫如直接道,“柳大人处。”
五皇子挑眉,“九江那里,他们毕竟是兄弟…”
“九江只是管着募兵,待募兵结束,他就得回闽安负责军需。九江是个周全人,他们又是兄弟,把李宇交到他手里,自然能周全。只是,李宇为人,既不娶妻亦不生子,这么千里迢迢的来了,他是必要去军中的。后勤的事,糊弄不了他。柳大人不是还缺个副手么,柳大人么,让他先把李宇练一练,李宇倘能历练出来,不是坏事。”接着,谢莫如将话一转,“而且,俩人都是生手,反正就一千新兵,随他们折腾去吧。”
五皇子听的直笑,“你也促狭起来了。”
对于要跟李宇比武的事,江行云倒是没什么,她就说,“刀枪无眼,万一伤了李公子…”
“伤就伤吧,比武么,伤了也没法子。”
江行云便心理有数了。
其实,李宇敢来,也是自恃本领。他与江行云的比武,五皇子没在边儿上看,还谴退了诸人,至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谁胜谁败。反正,江行云是先走出来的,李宇是后走出来的。
江行云就说了一句,“还成。”
李宇私下同五皇子道,“莫如妹妹那么厉害的人,这个江姑娘…啧啧,怪道她俩能说到一处。”
五皇子悄悄打听,“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李宇唇角抽了抽,“反正我来都来了,你总不能叫我回去!”他来就不打算走了。
五皇子心说,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五皇子道,“要不,表兄去九江那里…”
李宇立刻道,“朝中还得讲究个避嫌呢,大哥那里,我不好去。你也别糊弄我,我早打听了,大哥只管着募兵,他只管后勤。”
“那就扶风吧,扶风正在募兵,表兄正好过去,帮帮他的忙。我先丑话说前头,表兄做副手,可得听扶风的吩咐。”
“这你放心,我当差也这些年了,自然明白。”李宇十分俐落,“那我明日就动身去柳大人处。”
李宇完全没有半点大少爷的脾气,除了似乎没战胜江行云也要留在军中外,简直是善解人意的好人哪。五皇子都说,“宇表兄是明白人哪。”
谢莫如道,“既然李宇安置下来了,王爷赶紧写封奏章,同陛下说一声,也叫陛下安心。”
“也是。”
第188章 铁御史
李宇来了又走,关注的人并不多,主要是知道李宇的人不多。当然,只要知道他的,一般都是有些身份的,如永定侯、唐总督、苏巡抚这些。这些老家伙,一向寡言,即使知道也不说什么的,只是心下难免都想,闽王手段当真了不得,竟把文康长公主的儿子弄过来了。
文康长公主的儿子,这就是李宇的政治身份。
不管李宇懂不懂打仗,有这么个人在闽地,文康长公主那护短的脾气以及在皇室的地位,她儿子过来,对闽地就是大大的利好啊!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觉着,闽王的政治手腕还是很不错滴呀~
连永定侯在与五皇子商量着安排武试比来的年轻子弟时,都把自家一个叫崔昶的子弟安排到了柳扶风那里,与李宇做同事。唐总督默默的把柳扶风的粮草官由一位无名小官换成了自己侄子唐政,其目的不言而喻。五皇子看他们各自安排,签任命时道,“自己人,我自然是放心的。还是那句话,差使当好,他们的功劳,没人抢得走。要是在差使上出了差子,别来我这里说情。”
唐总督笑,“王爷放心,臣等怎敢怠慢差使。他们倘不是那块料,把他们搁过去,倒不是给他们机会,反是害了他们。”
永定侯亦道,“定不辱王爷所命!”
三人一道商量着,把武比出来的十几年年轻人都予了军职,军职不高,但都是实缺。此时闽地不稳,在军中自然风险大,但同样的,倘有运道,收益一样大!
将各军职发下去,五皇子又同两人商量着药草军医之事,五皇子道,“我看军中大夫配置实在不足。”
这事儿,唐总督永定侯都发愁,唐总督道,“咱们闽地原就贫瘠些,就几个州府有几个说得过去的大夫,到各县,好一些的县还有药堂,穷些的县药堂都没有,就更甭提村里了。多是些巫师巫汉或是摇铃串巷的赤脚大夫。各药堂征人,也都是有数的,再怎么也得给药堂留下个坐诊大夫。”
永定侯这里,原本穆元帝派了太医在新军里,上一场大败,太医也英勇就义了。
五皇子道,“训练一些人手如何?”
唐总督与永定侯都给五皇子问住了,还是永定侯道,“王爷,行医都要五年以上的学徒方能跟师父学着看方抓药,至于把脉开方,更得有些年头才成。”
五皇子将手一摆,“我是说,战场上多是外伤,医道精湛的,处理重伤。要是些轻伤,不如让老大夫们配些现成的伤药,单训练一批包扎的人手,战时可做应急用。”
永定侯在军中多年,立刻道,“王爷这法子,倒是可行。找些手巧懂药材的,平日里也能帮着处理药物,再让军医教些包扎的本领,练熟了一样用。其实打起仗来,鲜少是疑难杂症的,无非就是枪伤箭伤,再有缺胳膊少腿的事,医道精湛与否不大要紧,会治外伤就成。”
唐总督自然也不笨,道,“还是王爷见识深远。”
五皇子道,“一点子小事,这也是没法子,谁让咱们这里大夫不够,偏生咱们这里也不算战区,没法子请旨调派,先自己想法子吧。”接着又说到药草粮草的事。
总之,五皇子对于后勤是事无俱细的关怀。
五皇子但有空还准备去看一看新兵招募情形,但去之前得先同妻子去庙里祭奠一回岳母。闽安城里最有名的寺院就是闽安寺了,五皇子提前打发人过去知会了闽安寺方丈一声,寺里自是求之不得,提前将寺庙打扫干净,还同五皇子府的亲卫商量着做了保安措施。五皇子给那次祈安寺的刺客之事闹出不少的心理阴影,故此,在这上头尤为注意。
谢莫如一向不怎么讲究排场的人,以往祭祀母亲也只是同五皇子俩人去,此次却是没拒绝闽安城诰命相随之事,排场相当大。
隔壁靖江王还着人送了奠仪,来送奠仪依旧是上遭的钱长史。钱长史奉了奠仪,道,“王爷听世子说王妃每年龙抬头这日都要祭奠魏国夫人,以往离得远不方便致意,如今离得近了,王爷着小臣过来代他致意。”
“多谢你们王爷想着。”谢莫如命人收了奠仪,道,“当年,你们王爷与外祖母辅圣公主多有分歧,恩怨不少,如今还想着念着外祖母的,也就是你们王爷了。”
钱长史躬身一叹,还跟着去祭了祭魏国夫人。
正在募兵筹备粮草药品备战的诸人都有些看不懂了,我靠,这是谢王妃要同靖江王重叙亲缘的意思么!王爷,你是个啥意思啊!
王爷没啥意思,王爷在祭过岳母后就带着王妃去看新兵训练了,当然,也没忘了去当地驻军的军营看看。尤其发军饷的日子,王爷还经常打埋伏,搞个微服私访去看兵士的军饷可发到各人手里。五皇子早有话在先,以后谁敢贪一文军饷,分分钟就是掉脑袋的事!
给五皇子这一整治,军中气象焕然一新。
倒是靖江王听了钱长史的回禀,听了谢莫如说的话,不由一叹,道,“果然是宁平皇姐的后人哪。”叹完之后就问,“闽地现在招募多少兵马了?还没开始造船么?”
看吧,人家传统就是该来往时来往,该相杀时相杀。
魏国夫人祭日时,靖江王打发长史官送了奠仪,待得靖江世子生辰,谢莫如五皇子也打发张长史去送了寿礼。
永定侯同李九江说及此事时,李九江刚刚第一期五千募兵结束,笑道,“靖江王毕竟是世祖皇后亲子,与先帝与辅圣公主都是至亲。王爷王妃自然也不是外人,说来,皇室王妃,就是咱们王妃同靖江王血缘最近了。既到了闽地,离得这样近,自然该多来往。”
这个道理,永定侯自然明白的,永定侯道,“只担心小人多事,恕我直言,闽地离帝都毕竟远些哪。”
李九江云淡风轻的一笑,“这样的话,王妃既然敢说,事先怎会不做些准备呢。”
永定侯心下微凛。
李九江这话既然敢说,自然不是在搪塞或者糊弄或者随口一说,凭永定侯对李九江的了解,李九江说话,从来不轻率。
永定侯的政治经验,立刻明白,不是五皇子夫妇对穆元帝报备过,就是事先有什么别的准备,总之是不会让穆元帝误会的准备。
永定侯笑,“这就好。”他现在自然是盼着五皇子夫妇越顺遂越好,永定侯只盼着帝都说五皇子坏话的人里头没有大皇子一系的人才好。
但,这话他既然知晓,实在不能确定大皇子能不知道。再加上先前五皇子找穆元帝告状军备之事,直接导致大皇子丢了兵部的差使。这仇结的,凭永定侯对女婿的了解,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化解的啊。如果此话传回帝都…
李九江似乎看出永定侯笑容下的担忧,微微一笑,端起青瓷盏,浅呷一口。
事实上,有一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谢莫如与五皇子就藩前,私下见过穆元帝一面。穆元帝与谢莫如,彼此既有血缘又有亲缘,但,两人对彼此的感观委实一般,但,这委实一般的感观偏偏并不影响俩人政治上的合作。
谢莫如事先打听了一些靖江王同先帝、辅圣公主之间的事,就与穆元帝说了,“当年靖江王自宫内搬到宫外,待世祖皇后过逝,辅圣公主打发靖江王就藩,靖江王当恨极了辅圣公主,但如今,最怀念辅圣公主的人想必也是他了。”
穆元帝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五皇子当时还给媳妇使眼色,唉哟,别尽说叫父皇添堵的话啊。谢莫如说完后就道,“这话,我会同靖江王说。我说这话,想必靖江王不会为我保密,我们远在闽地,介时陛下不必听信小人谗言。”
穆元帝尽管脸色不大好,依旧道,“朕并非偏听偏信之人,你们只管放心就藩。”信不过谢莫如,他也信得过自己儿子。而且,穆元帝不相信谢莫如会背弃当朝投靠靖江王,靖江王能给谢莫如的,远不比当朝多。
永定侯自是不知晓这等内情,但在李九江的话语间,这位经验老道的侯爷隐隐察觉了些什么。
太子大皇子同样不知,可惜的是,没有李九江这样的人来提点他们。此二人相信的是众口烁金,积毁销骨,三人成虎。
好在太子大皇子这把年岁,自不会亲自上阵,但二人在朝中多年,忠心之人也有不少。先是御史台的一位小御史说听此流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如陛下派钦差问一问闽王,闽王妃可有说此不妥之言。
小御史不值一提,铁御史先斥,“此话不知有何不妥!靖江王本就与先帝、辅圣公主车、宁荣大长公主同母所出,如今先帝、辅圣公主仙逝,靖江王身为人弟,难道竟毫不念想兄姐!此乃正经人伦之义,尔等不纠百官之错,不察民风之艰,竟在此挑拨皇家骨肉,是何居心!”
小御史能出来打头阵,也是有所倚仗的,他道,“辅圣之功,天下皆知,陛下更是年年祭祀未少,谢王妃怎能说,还想着念着辅圣公主的,就是靖江王了!这话,臣以为大大不妥!”
铁御史气地,“你从哪儿听来的这话,怎么我一样住在帝都就没听到!你好灵通的消息!”
“老大人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臣为陛下之臣,老大人虽是左都御史,小臣忠心的只是陛下一人,小臣为御史,风闻奏事,乃是小臣本分!”
“放你娘的屁!在此离间皇家骨肉,还是你的本分了!”铁御史非但一张铁面,暴脾气亦是满朝皆知!直接一记老拳把小御史打了个满脸花!
小御史再伶牙俐齿也得下去止血裹伤了,铁御史因御前动手,被罚俩月俸禄。铁御史道,“刚刚臣气极,一时失礼。实在没见过这等浑人,闽王闽王妃刚刚就藩,与靖江王封地毗临,做了邻居,又是多年未见的亲戚,谁还不兴说两句客套话,也被这等小人寻出不是来。难不成叫闽王妃对靖江王长史说,你家王爷与辅圣公主深仇大恨,真真气杀老臣!”
铁御史这一席话倒所穆元帝听笑了,铁御史正色,“还有一事,闽王妃就是闽王妃,口口声声说什么谢王妃,真真小人!当初闽王在帝都时,臣也没听谁说起过谢王妃,都是说五皇子妃,如今闽王这一就藩,就成谢王妃了,哼!当年景帝栗太子、武帝卫太子,皆因母族过于显赫,世人方如此称呼。我看谢大人家不过中等人家,如今就有人称闽王妃为谢王妃,不知是何居心!不然,怎就单单这样称呼闽王妃,而无人称其他王妃?其他王妃母族,并不逊于闽王妃!陛下!闽地刚刚大败,闽王就藩,新政尽出,皆是利军利民之政,难免得罪了小人去,且闽王离得远了,陛下定要戒备小人挑拨。不然,日后藩王就藩,岂不人人自危!”
铁御史堂堂正正一席话,穆元帝又赏了他半年薪俸,贬了刚刚那小御史去!
铁御史心下松口气,他虽是个暴脾气,能做到左都御史,闺女被选为皇子妃,铁御史自然是个明白人。诸皇子怎么争,不关他的事,他可不能叫人误会了去!
这是铁御史的私心,当然,自公义来讲,铁御史也见不得小人作祟,影响朝政!
在朝廷纷扰之中,闽地迎来了第一场战事!
作者有话要说:PS:明天见~~~~~~~~~~~~~~~~~~~
第189章 小胜
这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事,发生在夜晚,偷袭。
待天将拂晓时,战事便已结束。
五皇子是当天下午接到的战报,那时,五皇子正在与薛长史一道看今科的进士名单,今年是大比之年,闽地是他的封地,再加上五皇子在礼部当差数年,薛长史更是礼部出身,故此,君臣二人对春闱有一种惯性的关注。
因是战报,侍卫验过令牌,直接带了斥侯进去通禀,五皇子将进士名单在手下一按,脱口道,“快宣!”
斥侯一脸灰尘,双手奉上漆封战报,五皇子不必内侍奉上的竹剪,直接一撕就开了,展开来,五皇子一目十行的看过,脸色慢慢和缓,将战报递给薛长史,吩咐道,“宣唐总督、苏巡抚、张长史、李大人过来。”再命斥侯去休息。
永定侯因为在前线训练新兵,故此并不在闽安城。这战报,就是永定侯打发人送来的。
张长史李九江就在藩王府办公,来得自然快。唐总督苏巡抚的速度也不慢,五皇子命侍卫将战报交给他们看了。
唐总督道,“偏生是新军遇到海匪,幸而柳将军调度有方,李副将崔副将悍不畏死,这已是难得了。”勉强算是小胜,柳随风手下人死伤一半,等到了援军。敌方也留下了几百人,退回海上。
五皇子道,“你们商量抚恤行赏之事,拟个条陈上来。”余者并未再多吩咐,五皇子便令诸人退下了。对于这场战事,五皇子没发表任何自己的看法。
五皇子心意若何,唐总督有些摸不清了。
抚恤行赏,五皇子已重拟标准,永定侯柳扶风那里也给出了全部的战亡名单以及军中幸存者的斩首名单,依标准抚恤行赏既可。
唐总督想的是,五皇子是不是对此次战事不大满意或是啥的。但说句实在话,唐总督刚刚看到是柳扶风手下人遭遇海匪,当下心里还紧了一紧,生怕出现什么大的伤亡。现下看来,新军能堪堪拼个平手,也算不错了。
只是,五皇子没啥喜色。
唐总督就琢磨上了,五皇子是个什么意思呢?心下琢磨着,唐总督也不忘正事,与张长史道,“还需问殿下一声,既有战事,该回奏陛下的。”
张长史道,“是啊。王爷怕是心思都在战事上,一时没顾上。”
唐总督再三向张长史表达了,此次战事新兵出战,有这样的结果绝对是柳将军会用兵的观点。给下头人的抚恤赏赐,唐总督不会小气,唐总督担心的是五皇子如何上表朝廷,千万别一冲动说是败仗,那可就是现成给人立了靶子啊!
而且,按军中惯例,这种本就该算做小胜的!
唐总督十分担心五皇子犯了执拗病,所以,在这里先给张长史说一说他对此次战役的认知。张长史是五皇子近臣,这样起码五皇子犯执拗病时,张长史能劝上一劝。
唐总督忧心忡忡,五皇子其实没犯啥病,他只是独坐一时,就找他媳妇说话去了。
谢莫如正在带着孩子们喝下午茶,见五皇子到了,谢莫如起身相迎,孩子们也都见过父亲。五皇子笑眯眯地,“吃点心呐。”
大郎道,“今儿这桃花糕做的好,父王您尝尝。”捧起桃花糕给他爹吃。
五皇子拿了一块儿,道,“你们吃吧,我同你们母亲有事情说。大郎好生看着弟弟妹妹们。”叮嘱一句,拿着桃花糕就叫着媳妇走了,孩子们自有纪先生照看。
说军国大事,夫妻俩一向是在书房的。
五皇子路上就把桃花糕搁嘴里吃了,到书房喝两口茶,打发了侍女下去,五皇子才给妻子看战报。谢莫如看过后道,“前番殿下不是说白浪带的兵马凶悍无匹,这样看来,昨夜带兵的人该不是白浪!”
“我也这样想。不过,我看,昨天那个也不是好相与的。幸而没出事,扶风初练兵,自扶风往下,他那一营都是新手,不说别人,宇表兄有个万一,就不好交待。”五皇子道,“你说也怪,这海匪也忒会挑,怎么就挑到扶风营下。”
“新兵分了五个营,要说柳大人营下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柳大人的驻地,永定侯也是给他安排的相对坚固的县城。唯一不同就是柳大人往下,有几个出身好一些罢了。”谢莫如将海防图取出来平铺至紫檀大案间,夫妻俩同看,谢莫如指尖所向,道,“柳大人在青岗镇这里驻兵,青岗镇地势略高,易守难攻,这可不是好进攻的地方。”
谢莫如道,“不如再等等,我看这一仗打得不怎么高明。攻也攻的不是地方,倒是柳大人练练手。”
五皇子来找妻子商议,就是担心这个,道,“要不还是把宇表兄叫回来吧,他在外头,我总提心吊胆。”
谢莫如曲指在战报上轻扣两下,“上头不是说李宇斩首五人么,初上战场,战绩已是不错。虽危险些,李宇倒也不是绣花枕头。这次军中行赏,殿下让九江去,他们兄弟之间,有什么话总比外人好说一些。看李宇的意思吧,他若想在军中有所建树,以后这样的事也是寻常了。”又宽五皇子的心,“王爷也不必太过担心,如实告知陛下与长公主就好。再者,人该是什么命,都是有定数的。李宇要是命长,怎么着都不会有性命之危。要是命短,喝水也能呛死人。他有父母之人,他的事,自当他家里做主,王爷何需烦恼。”
按下此话题,五皇子低声道,“你说,靖江王是不是想掳走宇表兄?”
“两军对垒,若能俘获对方将领,自然是有益战事的。李宇论父系,其实不如扶风更有身份,李宇主要是碍于长公主罢了。靖江王怎么会不想呢?只是他想也白想。我始终觉着,如果他是想俘获李宇,昨日该派出更稳妥的人。”
夫妻俩商量一时,谢莫如道,“待吴地有确切消息传过来吧。这一仗打得有些糊涂。”
五皇子深以为然。
不过,五皇子又道,“你眼光委实不差,扶风的确有将才。”新兵新将,这一仗能打成这样,五皇子已是满意。因指挥战事的人是柳扶风,五皇子也算给他媳妇报喜了。
“我也只是一说,用不用全在殿下。那些昏庸之主,手下何曾没有能臣,只是不肯用罢了。”谢莫如笑,“殿下用人得宜,当有此福报。”
五皇子也笑了。比起政治老辣的永定侯,他自然是更喜欢柳扶风的。
对于军中封赏,五皇子十分大方,当天底下人拟好封赏条陈,第二日就派李九江过去颁赏。该得银子的得了银子,该升官职的升了官职。
这也是五皇子掌军政大权的好处,三品以下官员升迁由他做主。
李九江先办了事,柳扶风见赏赐抚恤下来得很快,心下亦是欢喜,接了五皇子谕令,便命李宇崔昶下去行赏,唐政将给战亡士兵的抚恤发下去。
吩咐完这一套的事,柳扶风才同李九江坐下闲话,李九江道,“再未料到你这里会是第一场战事。”
柳扶风的脸色有些苍白疲倦,三月天犹着夹衣,他倒了两盏茶,道,“我倒是料得了,我这里既是新兵,手下人偏又价值高些,要是有人得知海军布防,冲我这里来的机会很大。”
自来打仗,没细作是不可能的。李九江问,“查出细作了吗?”
柳扶风摇头,“此人知沿海布防,并不知我这里的具体布防,可见应不是我这里的人。”
李九江道,“王爷说,首战能有此战绩,已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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