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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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太太道,“你既如此犹豫,何必要应了江县令。你便是不应,江县令怕也不会说什么,他并非不通情答理之人。”

“你不晓得,眼下纪将军的长子送到了方先生那里念书,且纪将军与纪夫人同江县令夫妻同是蜀人,彼此交情很是不错。我这里不应,江县令纵一时不好说什么,依他与纪将军的关系,走纪将军的路子一样走得通。”余巡抚道,“其实就是现在,他走纪将军的路子也比我这里要好走,毕竟纪家长子在方先生那里,这等小事,纪将军怎会不应?他之所以写信相商,皆因其性子严谨,不愿意越过我这里而求助于纪将军罢了。”毕竟,他才是北昌府的文官之首。倘江念越过巡抚而求助纪大将军,就是不懂官场规矩了。

余太太听了不禁一笑,“江太太我每年都要见上两三回,我都说江太太是个极会说话的人,不想江县令也这般明晓规矩礼仪,并不自骄自矜。”

余巡抚颌首,“这倒是。”

说到江氏夫妻,余太太就同丈夫道,“要是你瞧着何家不错,不若就将何家长子与咱们大妞的亲事定下来吧。我看何家委实清白人家,虽家境上略逊于咱家一些,不过,何家家风却是一等一的好,不说别个,家里都是清静人,何大人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更别说姬妾了。平日里说起何太太,也是一等一的伶俐人。自何家大郎中了秀才,打听何家大郎的不少,何太太就说了,她家虽是小户人家,规矩也是有的,别个不说,媳妇入门,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就是她家长子身边也是极干净的,就是个贴身小厮常年跟着服侍,且,十六便中秀才,称得上上进的孩子了。”余太太身为祖母,委实是相中了何家。门第虽不是一等门第,可家风好啊。这样的人家,纵门第寻常,她也愿意的。余太太又道,“何况,何大人尚年轻,眼下四十都不到,再熬个二三十年,总能熬到三四品。我看他家是兴旺之兆,远的不说,江县令就是才干运道皆不缺的人,何况,何太太娘家兄弟一样是二榜进士翰林院为官,再清贵不过了。听说,何大人还有个同胞姐姐,嫁的也是进士,今在外为正五品知府。”大户人家结亲,考量的便多。余家相中何冽,看的也不只是何家一家,太多小官宦家族就是那种一人当官,全家吸血类型。那样的人家,余太太自是看不上的。何家不同,何家虽不若余家累世官宦,可何家非但是正经读书晋身的人家,连几门相近的亲戚也都起来了。这样的人家,在余太太眼里,方是兴家之兆。其实,何家的好处,余太太看得到,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到。在北昌府,相中何家的也不只是余太太,正因如此,余太太方有些急,她自认北昌府没有别人家比自家更好,只是怕有人手快截了和。

余巡抚倒也满意何家,不然,不会跟老妻透出这个意思来。今老妻再提,余巡抚问,“何太太怎么说?”

一说此事,余太太脸上满是笑意,道,“何太太来的时候,我有两回都叫了大妞出来说话,何太太很是喜欢大妞。”

余巡抚脸上露出微笑,微拈其须,矜持道,“只是,这事没有女家主动提的,你不若给何太太微露其意,看何太太的意思如何。”

余太太点头应了,又同丈夫道,“上回阿帆寄信来,说是礼部侍郎之位空缺,这事儿如何了?”这说的是夫妻二人的长子余帆。

余巡抚一幅清风明月之态,道,“我又不在帝都,能知如何呢?”

余太太瞪丈夫一眼,道,“快说!问你呢,你少给我装!”

余巡抚只得低声道,“他在礼部也这些年了,最开始陛下在礼部为掌事皇子时,他便在礼部了,要说资历,自是足的。帝心,也不必说。只是眼下西宁关战事,陛下怕一时顾不得这个,待西宁关这摊子事儿了了,我估计问题不大。”

余太太很是讶意,问,“西宁关又起战事不成?”

余巡抚道,“是啊,眼下都打完了,忠勇伯驻守西宁关,怕还要重组西宁军的事,朝廷眼下都在忙这个呢。”

余太太便不急儿子升官的事了,余太太道,“唉哟,那忠勇伯去了西宁关,端宁公主怎么办啊?”忠勇伯是因功封的爵位,同时,忠勇伯身上还有第二爵位,就是端宁公主的驸马之爵。今上六个皇子,只端宁公主一个女儿,而且,端宁公主是自小养在谢皇后膝下的,与谢皇后很是亲近。故此,余太太方有此一言。

余巡抚道,“大概不是留在帝都,就是去西宁关吧。”

余太太想了想,道,“当初阿柏去西宁州为官,宜安公主也是一道跟着去的,故而,满朝皆说宜安公主贤良。”阿柏说的是谢柏,谢柏为余太太娘家嫡亲的二侄子,探花出身,尚宜安公主,今为左都御史,正二品高官,入阁为相。

说到娘家侄子,余太太不禁想到娘家大哥,感慨道,“大哥无福啊,不然,正当享福的时候哪。”余太太长兄谢老尚书,原为正二品刑部尚书,后因年迈至仕。这位老尚书端得是厉害人物,膝下二子一女,次子谢柏尚宜安公主,长女为先帝贵妃,长子官运寻常,致仕前也是正三品侍郎。要说谢家最有出息的,还不是这几位,谢家最有出息的便是谢老尚书的嫡长孙女谢皇后,谢皇后位居凤仪宫后,谢老尚书封为二等承恩公,将谢家直接由提升为帝都豪门。偏生,谢老尚书这公爵没做几日就因病而逝了。

故而,余太太说起长兄来,总是要说一句无福的。

余巡抚见老妻面露悲色,不禁劝道,“舅兄这一辈子,安邦定国,子女也个个有出息,不算无福啦。”

余巡抚解劝着,余太太方渐渐收了悲色。

第345章 北昌行之三十三

第345章

何子衿去准备她的大米生意去了,她一人忙不过来,就找了江赢做助手,因为除了既将开展的大米生意,还有胭脂铺子的生意。先时,何子衿是想做些红参生意的,结果真正到榷场一看,一等生意根本插不进手,当然,她也能弄到一些品质稍逊的红参,只是,做贵重药材生意,非但要有门路,且要有人手,何子衿想了想,倒不若先忙香米的事,是的,现在不叫香糯米了,改名啦,全名沙河香米。

阿念因为要贡上这沙河香米,还要正式写一封文书向余巡抚介绍这种米,子衿姐姐帮着想广告词,什么雪峰之颠融化的千年雪水灌溉,什么万年旷野的肥沃黑土滋养,粒若玉雪,香飘十里…子衿姐姐还没说完,阿念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

阿念笑趴了,道,“这怎么写得下去?”

“有什么写不下去的。”子衿姐姐敲阿念一下子,正色继续道,“其色莹白,其味香糯,其香若兰,观天地间,竟有此钟灵造化之物…”

阿念笑着点头,“这个还差不多,虽然稍有些夸大,起码不叫人起鸡皮疙瘩。”

“你就不会帮我润色一二,亏得还是探花。”子衿姐姐颇是不满,这小子总笑话她是怎么回事啊。

“我又不是吹牛探花。”

“屁,就是稍稍有些夸大。”何子衿道,“这米的产地就在李家谷,李家谷那地方,四面环山,山顶也有积雪啊,常年不化,那雪起码得一万年了,我说千年还是谦虚呢。”

阿念点头应是,“姐姐说的对,谦虚谦虚。”

何子衿催阿念赶紧写,阿念不愧探花出身,虽然给子衿姐姐笑的险趴下,写起文章来还是很快的,尤其这种吹牛的文章,子衿姐姐说出来只叫人好笑,阿念润色写出来就可信多了。子衿姐姐从头到尾看一遍,夸赞阿念,“不愧探花郎,写的就是好。”

阿念假假谦道,“过奖过奖。”

何子衿问阿念,“你跟罗先生不是想在县里看看可有什么改进的地方吗,有主意了没?”

一说到这个,阿念将笔投到笔洗时去,薄胎青瓷缸里晕出一团黑色。阿念盖上墨盒,一面道,“就是穷啊。咱们沙河县离北靖关近,北靖关常有战事,再加上征兵之事,县里是男丁少,女人多。男人少,地就种不过来。好在离榷场近,百姓们有的上山采药,打猎,再种些东西,也能过活。日子却不宽裕。”

何子衿道,“那要怎么着?北靖关那里不有很多当兵的,那些人多是没媳妇的吧?”

收拾好桌间文房四宝,阿念道,“我也在跟罗先生商量呢,北靖关那边儿的兵,多有其他地方征召而来的。有许多人被征兵役,多是从军前家里给娶房媳妇,怕的是上了战场有个万一,在家留个后。不过,估计也有没成亲的。我同罗先生商量着,县里让官媒统计一下,看多少闺女找不着婆家的,介时再跟纪将军那里打听一下,他麾下倘有没成亲的兵,同龄般配,抑或彼此愿意,也可以成家。再者,倘有到了年纪退伍的,愿意就近安家的,亦可就近安家,我这里可按人口分田地,三年之后再纳田税,也是对兵士的照顾了。”

何子衿听阿念说的头头是道,不禁点头,没想到,阿念接着还颁布了个丧心病狂的条例,为了促近男婚女嫁,倘有闺女十八岁不成亲,官府就负责给找人家,不然就得罚银子。

何子衿对此条款都无语了,阿念还说,“前朝便有的旧例,十五不成亲就要听从官府分派婚嫁。我想着,十五太小了,就把年纪放长到了十八,十八便是大姑娘了,也该嫁人了。”说着,他还喜滋滋道,“当年,子衿姐姐嫁给我,就是十八上。”恐怕,阿念将女孩子婚嫁年龄卡到十八上,也有这方面原因。

何子衿真想给他两下子,关键,阿念这种法子还受到了巡抚大人的表扬,要知道,北昌府就是人少啊,多年来,巡抚大人在滋生人口上下了大功夫,阿念此等神来之笔,简直正对巡抚大人的心意,巡抚大人还来函表扬了阿念一番,又召阿念去州府说话。

阿念就带着子衿姐姐一道去了,何老娘与余嬷嬷道,“真是的,都成亲这五六年了,还这样一时一刻的分不开。”

余嬷嬷笑道,“这还不好啊,就得情分好,才好多给老太太添几个重外孙,重外孙女哪。”

何老娘抓一把松子来嗑,道,“丫头在这生孩子上头像她娘,这生了阿晔阿曦就没动静了,我看,还得等几年呢。当初阿恭媳妇生了丫头片子就这样,你说把我急的,头发一宿一宿的掉,她就没个动静,到丫头五岁上才生得阿冽。她把阿冽生了,我这心也就放下了,起码有后了,对得住列祖列宗了。不想后来又隔五年,有了俊哥儿。俊哥儿已是叫我惊喜的了不得,谁晓得,架不住帝都风水好啊,到了帝都,又生了兴哥儿。你说咱家,这说兴旺也就兴旺起来了。”

“可不是么。”余嬷嬷都是看着几个孩子长大的,自然也盼着孩子们好。不说别个,孩子们都不拿她当下人看,全当她半个长辈一般,前头子衿姑娘去榷场还带了两块皮子给她。余嬷嬷笑道,“咱们姑娘这头一回就是龙凤胎,待下回有孕,说不得还是一对龙凤胎哪。”

何老娘呵呵笑着,“那才好哪。”

何子衿走前,把铺子的事就都交给江赢了,江赢自来了沙河县,先时何子衿说一道看风景的话,完全是谎话啊,根本没带人家看过风景,就是一通忙啊。把江赢忙的,将先前未婚夫战死的伤感都没心情想了。江赢也跟母亲学过打理生意,只是,那种打理生意也就是看看账本什么的,不似何子衿喜欢事必躬亲,倒不是见天的忙,但生意如何,总要三不五时的去瞧瞧。

尤其那红参润肤膏,卖的相当好,因北昌府气侯严寒,何子衿就又着手研究红参的润肤水与润肤霜,再加上胭脂水粉亦要提升档次,这些除了配方外,还要有好的原材料才成。段太太出去找花田,收花,铺子里就是江赢坐镇拿主意。何子衿这趟去州府,还带了些胭脂水粉过去,送送人打打广告什么的。起码,她娘就用的很好。

沈氏见闺女女婿才回沙河县没多少就又来了北昌府,心里怕是有什么事,但见闺女气色红润,神色舒展,又不像是有事的。沈氏就问,“怎么又来府里了?”

何子衿道,“巡抚大人让阿念过来,我是跟着阿念一道来的。”

沈氏忙问,“孩子们怎么办?”

何子衿习惯性道,“有朝云师傅和祖母哪。”

沈氏笑,“真是什么人什么命,做了娘的人,没哪个像你这般自在的了。”

何子衿道,“这也是煅炼一下孩子们的独立能力,不能总守着父母,长期以往,容易形成依赖,以后不独立。”

“这是哪里的话,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孩子自然是得在父母身边的。”沈氏见闺女越说越没边了,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一些。

何子衿道,“不饿,路上吃了,等晚上一起吃吧。”

沈氏让翠儿去厨下看看,闺女女婿来了,晚上多加几个好菜。

何子衿给沈氏带了些新制的首乌洗发膏,道,“这里头是配了首乌的,娘你先用着,给我爹平日也用些,养发护发。”

沈氏问,“你那个红参的润肤膏有没有带些来?”

何子衿道,“带了些。”

“上次去张知府家,张大奶奶还问起我来着,说你要是有,再给她送些去。你既来了,就去她家走一走。”

何子衿点头应了,道,“前次见张大奶奶,委实气色不好,生产后脸色发黄,不大新鲜。”

“哎,她呀,就是心窄,先时一直没身孕,就着急。这好容易有了身子,生了个闺女,别人还没说什么呢,自己先伤心的了不得。我就劝她,这能有闺女就能生儿子,奈何自己想不开。”说到张家大奶奶,沈氏也是无奈,“月子里就没养好,脸色不好,肉皮也差了许多。我想着,你给我的那膏里是有红参的,这是好东西,就送了她一盒,她用着倒好。”

何子衿道,“光用胭脂水粉也没用,得自己看开,把身体调养好,气色好了,皮肤也就能好了。”

“是啊。你哪里知道她家的事,她这刚生了闺女,屋里就有通房妾侍的有了身子,也不怪她心里不痛快,叫谁谁能痛快得了哪。”说了回张大奶奶,闺女来了,沈氏正有要事同闺女说着,就说到阿冽的亲事,沈氏眉眼含笑,满面喜色,“真是再想不到的,我原想着,咱们这样的家境,照着差不多的给你弟弟寻一门亲事也就是了。哪里想得到哪,余太太似是看上你弟弟了。”

何子衿也颇是讶意,道,“余太太家的孙女,我也只见过他家大姑娘,不知余太太说的是哪个?”

沈氏笑道,“就是这位大姑娘,眉眼生得极清秀,自小长在帝都,颇是见得世面,说话什么都是极好的。这位余大姑娘的父亲,前番刚升了礼部侍郎。”人往高处走,能给儿子寻一门显赫现家,沈氏也是极高兴极愿意的。

何子衿有些不大信,道,“娘你不会误会了吧?余太太可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姑祖母,他家怎么相中咱家的?”不说别个,门第上就有些差距。

沈氏道,“这事儿我岂能误会?咱家要论家世自不能同余大人家相比,可说到你弟弟,阿冽也是自幼苦读,十六上就中秀才的。阿冽这么上进,生得也好,再说,咱家再正经不过的人家,哪里似一些大户人家,虽是显赫,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哪,家里通房小妾庶子庶女一大堆。要我说,那样的人家,倒不若咱们小户人家清静。”

沈氏说了一通自家好处,同闺女道,“这次你跟我一道去巡抚太太那里请安,你帮我看一看余姑娘,我觉着,余姑娘不错。”

何子衿想着,这事儿倘不是余家微露其意,自家是想都不敢想的。既然余家有这个意思,何子衿道,“那我同娘一道去瞧瞧,要是余家有意做亲,这的确是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沈氏笑道,“前儿我去庙里给你弟求签,签上都说他红鸾星动,可不就应在这事上了么。”

何子衿又道,“余家门第是没的说,不过,咱们也得私下打听一二,看这余姑娘在家里性子如何。倘是性子不佳,就是再好门第,也不能应这亲事,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呢。”

“哪里用你想,这些我都着小福子私下去打听了。余姑娘是极好的,来了北昌府还常帮着余太太管着府里的事,听说,在帝都时,还时常随家人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呐。”亲事还没定下来呢,沈氏说来已觉极有荣光。

何子衿听母亲这般说,也很有些意动。不过,何子衿又问,“就不知阿冽和余姑娘两人的意思了?”

沈氏道,“阿冽先时一直念书,还懵懂着呢,可余姑娘这样的好姑娘他再不乐意,他乐意什么样的呢?就是余姑娘,我好几回去巡抚太太那里说话,她也是有说有笑的,倘不乐意,哪里还能与我那般说笑?”

母亲说的也在理,何子衿笑,“是我多虑了。”

沈氏笑道,“毕竟是你弟弟一辈子的大事,你做大姐的,多虑些没什么不好。”又道,“阿冽是长子,待他成了亲,也就有个人帮着我打理家事了。就是以后,阿冽科考举业,有个照顾她,我也能松一松心。”

何子衿深以为然。

待傍晚用饭,阿念竟还未回家,四喜跑回来说是被余巡抚留在了巡抚府里用了晚饭,何子衿也就不等他了,自己先陪父母还有俊哥儿用饭。俊哥儿吃过饭就去念书了,这孩子被哥哥去帝都的事给刺激着了,正一门心思向学,因为他爹说了,他过了秀才试也能像哥哥一样去帝都游学啥的。

何子衿笑道,“俊哥儿有这种精神,再过三五年,咱家又得出一位秀才。”

沈氏亦是笑,“我就盼着呢。”

何恭道,“能坚持下来才好。”

沈氏道,“俊哥儿打小就跳脱,不比阿冽稳重,就得磨一磨他这性子。”

家里吃过晚饭,阿念这才回来了。沈氏还命人拿醒酒汤来,阿念笑,“岳母不必忙,没喝多少,只是喝了两盅,因与巡抚大人商议事情晚了,方留下用饭的。”并不是酒席。

沈氏点头,“那就好。”

小夫妻今日刚到,车马劳顿的,略说几句话,沈氏就让小夫妻休息去了。

沈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瞅着儿子要跟余家姑娘做亲,女婿也倍受巡抚大人重用,怎么看,自家都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的节奏啊!

沈氏又与丈夫说了,明天带着闺女去给巡抚太太请安,顺便让闺女也帮着相看余姑娘的事。何恭笑,“也好。这亲事是咱家高攀,我总觉着跟不似真的一般。”

沈氏笑,“我初时也不信哪,这也是阿冽争气,自他中了秀才,张知府太太也问过我阿冽的事,只是,她家是庶女,那闺女看着就有些娇弱,话也少,阿冽是咱们的长子,娶长子媳,勿必得是个爽俐能干有心胸女子才好。”

何恭道,“不求大富大贵,门第简单些,像咱闺女这样的才好。”嫡啊庶的,何家素来没有这些的。

沈氏笑,“余姑娘就很有见识,她同子衿一定说得来。”

听妻子这般说,何恭也很是高兴。

第346章 北昌行之三十四

第346章

第二日,沈氏着人递帖子过去,余家当天就回了帖子,第三天,沈氏带着闺女去余太太那里说话。余太太一向看何家母女顺眼,更何况既有结亲之意,彼此间更添一层亲密。

何子衿送上给余太太的礼物,笑道,“这次来的匆忙,就给您带了些沙河县的土物,一样是我们沙河县的香米,一样是我自己做的红参玉容膏,这是一套,除了这青花瓶的首乌膏是用来护发养发,其它都是红参的。我和我母亲用着都还好,就带了一套孝敬您。”

余太太亲自看了一回,命丫环接了,笑道,“你们母女两个都美人胚子一样,看来在这上头是极有心得的。”

“在您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何子衿笑,“以往家里贫寒,也就是用些花露,后来日子渐渐好些了,就按古方配些桃花粉茉莉香之类的用,到了北昌府,此地多有红参贸易,红参这东西,对养肤护肤皆是极难得的,遂就做了些,用起来很是不错。”

余太太指了指自家大孙女,道,“这上头,你同我家大姑娘肯定能说成块儿,她在家也时常捣鼓这个。”

余姑娘笑,“我就是合些珍珠茯苓霜来用罢了。”

何子衿道,“珍珠不论是敷面还是服用,对皮肤都是极好的,且有安神镇定的功效。茯苓多生于松柏之下,最是养人不过。”

“何姐姐还精通医理?”

“不敢说精通,只是略看过一些医书,把脉看病是不成的。”何子衿笑道,“也就是调调香,认识一些香料药材,皮毛也只是略知。”

余姑娘问,“姐姐都用什么香?”

何子衿道,“除了调花露时,我一般鲜少用香,室内多是养些花草,如桃杏茉莉蔷薇等花,皆有各自花香。摆在室内,非但是天然花香,且对室内空气也是极好的。就看老太太屋里这盆茉莉,有这么一盆,什么香都省了。”余老太太这小花厅内摆着合抱大的一口青花大缸,缸中并未植奇珍异卉,就是一株极有年头的茉莉花,今茉莉含苞,室内已是异香扑鼻。

余太太笑,“这花儿我年轻时就养的,出嫁的时候都带着,后来回了闽地,就带到了闽地,来了北昌府,就带到了北昌府。”

这盆茉莉已是长到成年男子手腕粗经,再加上余太太擅于打理,雪白花苞更是千余不止,何子衿赞道,“真是一盆好花,您定没少在这花儿上下功夫。”

一盆茉莉养到这等境界,倘换别人定是颇有一番自得的,余太太不同,余太太面上没有半点骄色,只是望着花微微一笑,“是啊。”

“祖母为了养这花,单单造了间暖房供着它。”余姑娘笑道,“也就是现下天气暖了,不然祖母可是舍不得拿出来呢。”

何子衿不解道,“太太这屋里便是冬天想来也是暖若三春的,如何还要在暖房供养此花?”

余太太笑,“听丫头胡说,并不是为了这花。北昌府气侯严寒,冬天没有什么新鲜菜蔬,我看这里有些平民百姓是将房子半截建在地下,半截建在地上,这样的房子,看着矮些,却是冬暖夏凉。我倒命人仿照着建个暖房,不独是为了养花,冬天种些菜疏,亦可供应。”

何子衿笑道,“我冬天也是在县衙收拾了几间空屋子,在屋里盘上一条大通炕,炕上不是暖么,再在上头摆上大花盆。冬天把炕烧起来,屋里暖了,在盆里种些青菜,也还不错。去年我种着还好,我还跟我娘说呢,叫她今年也学着试一试,并不用种什么金贵菜,就是寻常青菜、青瓜之类就成。”

余太太道,“很是,这盘炕的法子不错。”

余姑娘问,“姐姐还懂种菜?”

余太太笑,“你这位姐姐何只是懂种菜!”拉着长孙女的手道,“你在帝都,也应该听说过那万金难求的绿菊吧?”

“自然是听说过的。”余姑娘道,“只可惜我没得一见。我听闻绿菊到帝都的消息,央了姑妈带我去娘娘那里开开眼界,可那会儿绿菊已经送到宫里去了。”说着,余姑娘又补充一句,“那会儿,娘娘还是王妃呢。”

何子衿自然听出,余姑娘嘴里娘娘便是当今谢皇后无疑了。

余太太指着何子衿道,“那绿菊,就是你这位姐姐种出来的。”

余姑娘顿时惊诧至极,直问何子衿,“姐姐竟是那位极有名气的菊仙姑娘?”

何子衿谦逊道,“就是摆弄些花草罢了,也是机缘巧合。”

余姑娘连忙道,“姐姐不晓得,自从姐姐不再种那绿菊了,内务府花匠不大会管理,那花儿竟渐渐枯死了。我无福得见,不过也听说是极难得极难得的珍品。”

何子衿道,“我与那花儿的缘分也浅。”

余姑娘问,“姐姐如何不再种了?”

何子衿笑,“自古至今,凡世间名品,不拘花木,如绝世神兵,如罕见异宝,皆要讲究机缘的。就是现在再叫我种,我也种不出了。那花儿,只得三年罢了。”

何子衿说的神神叨叨的,余姑娘到底年少,给何子衿神叨的有些晕晕乎乎的,不过,因着何子衿菊仙姑娘的身份,余姑娘待她亲近不少,还同何子衿请教了不少花草养植方面的事,何子衿皆说的头头是道,余姑娘再三赞道,“姐姐真不愧是种出绿菊那般仙品的人物,于这上头,常人所不及。”

何子衿笑,“只是一些小诀窍罢了。”

余姑娘又说起帝都城如何对绿菊的追捧来,余姑娘的父亲在帝都不算高官,主要是,余姑娘的父亲还年轻,不过,余家是谢家正经姻亲,余太太与谢皇后关系很不错。听余姑娘话里,她倒也时常能去宫里请安,故而,余家与帝都高门显第结交不少,余姑娘说起些帝都高门也是如数家珍。这上头,沈氏就不行了,听着什么侯什么公的,沈氏就有些懵。何子衿也不大知道,不过,母女二人装还是会装一下的,都含笑听着,余姑娘道,“阿薛极是喜欢姐姐种的这绿菊,可惜姐姐现在在北昌府,不然,我做东,咱们正可聚一聚。”

何子衿笑道,“待缘分到了,自然能见到。”

余姑娘又问,“姐姐现在在北昌府还种花么?”

何子衿笑,“我在家里种些花草做盆景用。”

“姐姐这样的本领,只种些寻常花草,岂不可惜?”

何子衿笑,“奇珍异卉太难打理,倒是寻常花草,泼辣着生长,既可赏景,亦可做胭脂,做吃食,用处颇多。”

“姐姐还喜欢吃花啊?”

“花卉自早就有入药入食的记载,最有名的就是秋天的菊花锅子,菊花宴。但其实,许多花都能入食,如玫瑰如茉莉如桃花梨花苹果花,春天桃花可做羹,梨花可做酒,苹果花可泡茶,都是极好的。如玫瑰茉莉,既可为茶为大雅,摘了未开的花苞炒鸡蛋,虽有些俗,可炒起来既有花香又有鸡蛋的香味儿,二者交融,味道极好。再有如萱草,鲜花苞时可用,待得晒干更可长久保存。”这些事,何子衿皆是信手拈来。

余姑娘道,“姐姐莫不是花神投的胎。”

何子衿笑道,“不过是一些小道。”

余姑娘道,“我早不认识姐姐,我要是早认识姐姐,定邀姐姐入我们的诗社。”

何子衿连连摆手道,“我可不会做诗,没那天分。”

“姐姐这样的雅人,入我们社,便不做诗也是好的。”

何子衿同余姑娘聊的投机,余太太同沈氏不由相视而笑。待得自余家辞了出来,沈氏在车上就同闺女道,“你看,余姑娘如何?”

何子衿道,“挺好的,只要余家是真心结亲,给阿冽定下来也好。只是我看余姑娘话里话外惦记着帝都,她又自小在帝都长大,咱家在北昌府做官,一时怕是回不了帝都,就不知她愿不愿意留在北昌府了。”

沈氏不解道,“帝都虽好,可就是她在帝都嫁人,难不成就能留在帝都了?这么多官员,能留在帝都为官的有几个?如余太太,还不是随着余巡抚天南海北的走,要说出身,余太太当年出身不比余姑娘好啊。你看余太太这样贵重之人,在北昌府不也住的好好儿的。余太太就没说过一句北昌府的不好。”

何子衿想着自己到底有前世的观念在,倒是母亲所说,方是现在的主流思想,何子衿遂笑道,“我看这桩亲事不错,余姑娘虽年纪有些小,说话处事都不错,毕竟书香世族出身,她又是在帝都长大,见识比寻常女孩子要好一些。”

沈氏笑,“是啊,我就喜欢有见识的女孩子,不小家子气。”又道,“你爹是把咱们家从平民百姓之家带进了官宦之家的门槛儿,可再往上走,我就希望能有个有见识的女子襄助你弟弟。”

何子衿掖揄道,“可见是给娘遇着了。”

沈氏笑,“我这也是没想到的。”心中对亲事已是十分愿意了。

今日见过余太太,第二日,母子二人又去张知府府上问安。张太太依旧和气,张大奶奶妆容精致,只是自袖间露出的一双手枯黄干瘦,何子衿把东西给张大奶奶送来了,张大奶奶含笑谢过何氏母女,再多的话也没说。

待阿念这里公务干完,何子衿走动的也差不离了,还在北昌府看了几间铺面儿,到底未定下来,就与阿念回了沙河县。

回到沙河县,何子衿方同阿念说起余家这桩亲事来,阿念亦有些讶意,道,“倘余家真心做亲,这实在是一桩好亲事。”

“是啊。”何子衿笑道,“以往见余姑娘,我总觉着她与我有些距离,这次见她,聊的倒是投机。我想着,她大约也是乐意的,不然,当不会与我这般亲近。”

阿念笑道,“阿冽这小子,在娶妻上的福气,也只略逊于我一些罢了。”

何子衿瞪阿念一眼,阿念挽住子衿姐姐的手,二人打了一通眉眼官司,最终相视一笑。

阿念那一番滋生人口的论述很得余巡无青眼,主要是,阿念确确实实的在解决北昌府整个州府男少女多的问题,用阿念的意思,就近从北靖军里挑人就挺好。关于这个主意,纪将军简直是双手双脚的赞成,纪将军还亲自同余巡抚商议了一番,然后,将整个政策具体的落实下来,包括,如果北靖军服役期满的兵士就地安家,如何分派田地之事,二人干脆联名上了一封奏章,请昭明皇帝批准。

自来边界州府人口稀少就是个大问题,昭明帝很快就把折子批下来了,还在回批里赞扬了纪余二人一番,当然,出这主意的阿念也得了句“能干”的赞语。

待这折子比下来,时间就进了八月,连带着折子一道下来的是,皇帝陛下将沙河香米点为贡米,令沙河县令择最适宜种植沙河香米的良田百亩,种香米,做贡品。至于被选中的良田,皇帝陛下也不亏待这些农人,非但按市价购买这些田地,还能补给同样亩数的荒地。

好吧,阿念去给皇帝陛下买地啥的,然后发现,这地就是自家的啊,他家子衿姐姐买的,李家谷最好地段的两百亩良田。

何子衿卖了一百亩给阿念,阿念也没占皇帝陛下的便宜,就算的市价,并未多算。

何子衿问阿念,“这些地就是皇帝陛下的了啊?”

“嗯,算是个小皇庄吧。”阿念非但得为皇帝陛下买地,以后还得管着雇人拨种收割然后上贡啥的。当然,这给皇庄为佃可是再好不过的差使,在皇庄做佃户,非便不必纳税,每月还有二两银子可拿,这也是皇帝陛下的恩典了。故此,皇庄的事还未办妥,李家谷就不少人家想着去皇庄做佃户的事了。阿念选了几家老实本分有经验的农人,将种香米的事交给了这些人。

何子衿这边与段太太、江赢也确定了红参玉容露的最终配方,另外,还做了些香皂在铺子里放着卖,意外的是,香皂竟是卖的最好的。

北昌府八月即飞雪,何子衿与江赢、何老娘、余嬷嬷在屋里烤手连带烤山芋时还说呢,“我当初想的,就随便做些香皂,不想香皂卖的这样好。”

江赢笑,“是啊,我也没想到。”

何老娘则一副尽在老娘掌握之中的模样,道,“傻了吧,你那些膏啊露啊散啊粉啊的,那一套得十两银子,哪里是寻常人用的起的。香皂不一样,胭脂水粉用不起,不用就是,平常洗脸总要用香皂的。香皂是寻常物件,人人都要买,而且,你定的价钱不算太贵,狠狠心的,也就能买上一块。”

何子衿笑,“看来是人们用的越寻常的东西,越是好卖。”

“是这个理。”何老娘拿着长钳将丝网上烤山芋翻个个儿,问自家丫头,“今年收益如何?”

“还成吧。”何子衿道,“段太太接了个大单子,有北凉那边的人采购了一百套。”

何老娘惊叹,“这可是个财主。”

何子衿笑,“财主不财主的,慢慢来吧。”

江赢道,“待我回家时,我带些回家,也给北靖关那些太太奶奶们用一用,倘她们觉着合用,必会再买的。她们可不在意十两二十两的银钱。”

何子衿应了,“好。”战争财战争财的,甭看大头兵就只能吃兵晌,当官的不一样,一旦在军中有了职司,来钱的地方就多了。

江赢很能跟何家祖孙说到成块儿,像烤山芋这样的吃食,江赢也很喜欢吃,江赢还道,“我记得小时候,吃个烤山芋都是极难的。我祖母嫌我是个丫头,就是烤了山芋,也是叔叔家的堂哥堂弟的先吃,最小的才给我。后来到了李家,吃食上倒是丰盛了,我想吃烤山芋,又怕被人瞧不起,也不敢要着吃。”

何老娘道,“小孩子家,脸皮儿薄哪。”

“是啊,现在我就不怕人说了。”

“管他呢,咱们痛快了为先。”何子衿道,“要怕人说,还不活着了。”又道,“等这大雪停了,咱们去河里冰钓,那才有意思哪。”

江赢高高兴兴的应了。

江仁一行就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拖家带口的回了沙河县。

第347章 北昌行之三十五

第347章

真的是拖家带口,而且不是一家,还有三姑娘胡文一家,两家孩子都小,最大的重阳不过九岁,小的也不过两岁,虽说比当初何家带着龙凤胎来北昌府时龙凤胎还不到一周的年纪要大些,但当初何家是春初赶路,越走越暖的,如今却是秋冬赶路,越走越冷,及至到北昌府,比帝都的冬天还要冷些。

重阳与大宝都大些,穿着厚棉衣厚皮裘戴着大毛的帽子大毛的耳扣,手上还带着厚棉手套,脚上都是鹿皮小靴里套着大棉袜子,浑身上下,也就露出一双眼睛。三姑娘与何琪抱着自家二小子,也围的严实,就是三姑娘何琪两个也是穿的厚实的了不得,俩人都只是把头发简单的编了个辫子垂在脑后,方便戴帽子。江仁父母与祖父母更是如此,江仁与胡文好些,也是裹着毛葺葺的,是的,在北昌府,只有棉衣是无法过冬的,都是棉衣外加皮大氅或是皮褂子,不然不却寒。

何老娘一见都回来了,连忙芋头也顾不得烤了,招呼着亲戚们屋里来。

何老娘这屋里暖和,既烧着炕又笼着炭盆,花几案上供着新开的水仙,甜香袅袅。大家进了屋方敢脱了外头的大毛衣裳,何子衿令丸子去厨下做些姜糖水蛋来,给大家伙暖暖身子。一群亲戚厮见过,孩子们都上炕,何老娘挽着江仁祖母的手也坐炕上去了,江太爷坐太师椅上,脚下放下脚炉,手里握着个手炉,江太爷笑,“可没这么冷,亲家这屋里暖和。”

三姑娘何琪坐炕沿上,也说何老娘这炕上热乎,何老娘笑道,“头晌一把柴,下晌一把柴就暖得很。这北昌府都是睡炕,当地人盘炕的手艺比帝都好。”

三姑娘道,“来前阿仁说让我们多做几身大厚棉衣,又做了皮袍皮袄,我还说哪儿有这么冷。真是不来不晓得,连中秋都没到,这就跟冬天似的。”

何老娘笑呵呵地,“在北昌府,这就是冬天了。”又问,“冻坏了吧?”

何琪也说,“路上车里都升了炭盆,天儿好的时候,我们就带着孩子们下车走一走,也活一活血脉。我们还好,提前都准备着呢。还去药堂开了几幅驱寒的药,路上时常就喝一剂。一路打尖住店,真遇到过有路上病了的。我跟师妹就是担心孩子们,不想孩子们倒比大人还精神头儿好。”

一时,丫环们将糖水蛋端上来,大家都吃了一碗,如大宝这种挑食不爱吃姜味儿的,也被他娘按着吃光了。重阳说大宝,“一年年的不长个儿,还挑食呢你。”

大宝相对于虎头虎脑一看就结实的重阳来说,身量苗条,脸白细致,大宝说话也是个斯文的,不急不徐道,“我长了,谁说我没长。你高是因为你比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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