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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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外孙女嫁了阿念,最好的一桩妙事就是不用伺候婆婆了。
虽然沈老太太也是做婆婆的,但到自己外孙女嫁人,她仍会这样想。
沈家在帝都并没有亲戚要认,故此,成亲头一日并没有什么事,与往常也一样,无非就是何子衿去厨下给家里添了几个菜。这也是时下规矩,一般新媳妇进门都要下厨做羹汤的。何子衿本就好手艺,来帝都这些日子,也知道了诸人喜好,做的自然不错。
阿玄都说,“子衿姐姐,你就跟阿念哥住咱家呗,别搬回去了。”
子衿姐姐还没说话,阿念哥道,“阿玄你跟我们过去住不也一样。”
阿玄道,“那我不成阿念哥你的拖油瓶了。”
逗得大家一乐。
江氏都跟自己婆婆说,“待以后阿玄能娶个跟子衿差不离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老太太笑,“咱阿玄福气也不差的。”
江氏现下看何子衿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深觉阿念有福。纵阿念是探花出身,但,何子衿一则嫁妆丰厚,二则又有这么一手养花的本事,成亲时还得陛下和太子妃赏了一回,何等体面。
江氏乱七八糟的想着,如今丈夫官位不高,将来长子成亲也就是门当户对里寻了,帝都官员,面儿上瞧着好看,要说油水丰盈,其实不若地方官。就不知将来长子的缘份在哪里了。
昨儿日成亲行了大礼,今天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江氏没个闺女,沈老太太又上了年纪,何子衿就给她搭把手,碗筷茶碟,有不少是租来的,如今一一清洗对了数目,这是要还回去的。还有桌椅家什,该入库的入库,该归还的归还。再有礼单账目,也要一一对过。未用完的干果鸡鸭,能退的,悉数退了去,这也是先时跟铺子讲好的。
把江氏给省心的,恨不能现下就给阿玄娶个媳妇。江氏也说,“子衿就留下来跟我住吧。”
何子衿笑,“我就是回家,咱们也只隔一堵墙。”
江氏道,“还是你娘比我有福气,我就没你这么个闺女。”
何子衿笑,“将来舅妈你四个媳妇团团围住脸伺候,还怕没受用的时候,到时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江氏听得直笑。
女人们正在说笑,何老娘就过来了。
沈老太太道,“亲家,你怎么来了?”这,这可不到三朝回门的呀。
何老娘道,“我想着,亲家你这里昨天热闹,人也多,今天定要忙活的,我过来瞧瞧,看可能帮上忙。”眼尾一扫自家丫头片子,哟,还挺红润的呀。
江氏笑,“子衿都与我一道收拾清楚了。咱们子衿,真是一等一的能干,对账什么的,比我都快。”
“她在家也都做惯了的,她这一过来,我家账也没人管了,她娘又大着肚子,我又算不清,真是愁人。”何老娘早饭也吃的没滋味儿,觉着没了丫头片子说笑,早饭时太清静了,没食欲。反正住的近,她就顺腿儿过来瞧瞧。还有那啥,昨儿不是说陛下和太子妃娘娘又赏了好东西么,腰下挂着的佩就是吧。唉哟,可真好看,何老娘这老花眼也觉着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江氏见何老娘这三天都等不得的样儿,不由笑道,“后儿个就过去了,看亲家老太太,这么两天也舍不得啦。”
“哪里舍不得,我就过来说说话。她舅妈要喜欢,只管留她长长住你家,我还省一天三顿饭哩。”何老娘口是心非道。
江氏一拍巴掌,笑道,“我正说呢,我没个闺女,原怕亲家老太太舍不得。既亲家老太太开口了,我可就当真了。按理,子衿也原该同我们住的。”
何老娘急的嘎巴嘎巴嘴,心说,我,我那就是客套话,咋能当真呢。又一面眨着眯眯眼给自家丫头片子使眼色,何子衿端来盏桂圆茶给祖母,笑道,“舅妈说笑呢。”
何老娘松口气,接过桂圆茶吃了半盏,道,“舅太太这把年纪,也淘气起来啦。”
江氏笑,“看亲家老太太这般不放心,一大早的就过来瞧子衿,亏得子衿不是远嫁,要不,您可怎么着?”
“有当年子衿她大姑的事儿,我早发过誓,再不令孩子远嫁的,单那一年一年不得见的苦楚,我也受不住啊。”何老娘道,“要不都说闺女是赔钱货,一嫁老远,嫁得好还能稍稍令人放心。像舅太太,像子衿她大姑,你们这都是有福的,女婿们有良心,既便做了官,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可话说回来,像子衿她大姑,要不是这回在帝都遇着了,我还不知道哪年能见着她呢。像舅太太,家时江太爷也念叨你哩。”说得江氏也有些伤感,道,“自从来了帝都,我也再没见过我爹娘了。”
何老娘就给乱出主意了,道,“现下你日子好过,这么大宅子,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你公婆也不是那等小气人,何不接亲家公亲家太太来帝都见识一二。也不是长住,住他三五个月,也长世面哩。”
这话说的,多讨人嫌。也就亏得沈老太太性子好,向不多心,不然倘遇个刁钻的,得以为何老娘挑事呢。沈老太太一想,道,“这也是。前些年咱们日子不宽裕,房子也是租来的,纵有心也无力。如今日子好了,家里也有住的地方,你也好些年没回过娘家了,索性派了管事过去,帮着把亲家公亲家太太接来,连带着阿仁他们小夫妻,你哥你嫂子,一道过来帝都住些日子。”主要是亲家一家子也是本分人,且听着自家外孙女说,阿仁那孩子也很知上进。
江氏自是愿意的,只是道,“这哪里成,家里有田地呢,我爹娘也放不下家里田地。”
何老娘眼睛一吊,道,“也就是百十亩地,佃出去亦是无妨的,佃给当村知根知底的人家儿,无非就是一年少收入些罢了。现下你家也不差这个。就是阿仁的铺子,交托给可靠的人代管,不也一样。”
沈老太太与江氏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待阿素回来,我与他说。”
江氏便也不说什么了,心下也琢磨着,要是娘家侄子还堪造就,也要拉帮一把娘家侄子才好。
何老娘在亲家瞧了一回自家丫头,中午就在沈家吃的饭,待得下午,她继续跟沈老太太说话,干脆晚饭也留亲家吃了。晚上吃着饭还道,“别说,吃惯了丫头片子烧的菜,别人烧的总觉着不是那个味儿。这丫头,没别个好处,就在这厨艺上,当真是顶顶的好。”不必别人夸,自己就夸起来。
何子衿笑,“难不成我就这烧菜的一桩好处?”
何老娘道,“一桩好处还少啦!”
“我倒不是嫌少。”何子衿给何老娘夹筷子山药片,笑道,“我就是想,平日里都说我像祖母,既像您老人家,怎么也不能只这一桩好处啊!”
“这倒也是,不过现下不是有学识的人都流行谦虚么,咱们得谦虚着说,是不是?”
沈家晚饭有何老娘的加入,何子衿与她说相声一般,逗得沈家人笑的了不得。待用过晚饭,何老娘这才回的何家,你说把何恭给闹得,特意拜托他姐去跟他娘商量了一回,别总去岳家成不成,这还一呆呆一天…何姑妈就跟她娘说了,“子衿就在沈家住三天,看娘你,怎么头一天你就忍不住了。”
“我又不是看丫头片子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她住哪儿我都放心。我就是去找亲家老太太说说话,亲家这般热络,非留我吃饭,你说,我能不吃么?”
然后,第二日,何老娘就又以亲家老太太邀请她说话的名义,过去沈家呆了一日。
第三天,何老娘也过去了,这回她不是去吃饭的,她是去帮着把丫头片子的嫁妆搬回自家来的。
何老娘办的这事儿,江氏都好笑,与沈素道,“亏得亲家老太太平日里左一句‘丫头片子’,右一句‘丫头片子’的,好似多嫌子衿似的,看她这样,简直一日都离不得子衿。”
沈素想想也觉好笑,道,“亲家老太太就是这么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她这脾气,一辈子难改了。平日里觉着刁钻,其实心地再好不过。”接着又说了让管事去接岳父岳母的事,沈素道,“陈家姑太爷回乡时我就想到此事了,去岁子衿他们来的时候,不是说阿仁媳妇有了身子么。这会儿也不知道生了没有。”
江氏一愣,道,“唉哟,可不是么,我光顾着高兴了,倒没想到这个。”
沈素一向是个细致人,道,“不妨先去信,问一问阿仁,他媳妇是个什么情况。亲家三姑娘家孩子现下该有一周多了,要是亲家那个三姑娘这次过来,孩子无碍的话,不妨明年再接岳父岳母他们。既是来帝都,就都来看看,阿仁是个机伶孩子,到时我瞧瞧,看有无合适差使,给他寻摸一个。”小瑞哥沈素都能安排妥当,江仁是内侄,听着也是好孩子,少时也是念过书的,更要仔细安排。太好的差使没有,但弄个糊口过日子的差使总是没问题的。
江氏听这话就放下心了,喜道,“还是相公你虑事周到,就这般定了吧。”
沈素摸摸她头发,江氏嗔他一眼,“老夫老妻的,休要不正经。”
沈素笑,“我也就这么点儿不正经,不跟你不正经,难不成去与别人不正经?”
江氏笑捶他一记,低声道,“还有件要紧的事同你说呢。”
“什么事?”
江氏悄声,“孩子们这都成亲三天了,头一天我想着,兴许成亲那日事多,折腾一天也累了,就没那什么。可第二天第三天我都命丫环进去看了…你说,是不是阿念这孩子这些年尽顾着读书了,不大懂啊。”
沈素一摸下巴,也觉着奇怪,想自己外甥女天真活泼的孩子,怕也不懂这个。
沈素道,“这事我问问阿念吧。”
“你婉转一些说,毕竟是长辈。”
“我晓得。”
沈舅舅没直接与阿念说,也觉着有些个不好意思,毕竟是长辈么。但,也得叫孩子们知道,这成亲可不是纯纯洁洁盖棉被聊天的事啊!
沈舅舅寻思一二,把自己珍藏的一本春宫送给了阿念。
阿念还真不是个呆的,他把春宫藏在了书房自己偷偷看,结果,子衿姐姐何等人啊,子衿姐姐藏私房的本领,何老娘都寻不到。这么会藏东西的人,也是极会找东西的。
所以,阿念藏术不精,结果,给子衿姐姐打扫书房时翻了出来,子衿姐姐问他,“哪儿来的?”
阿念脸色通红,吭吭哧哧的把义父给交待了。
子衿姐姐严肃脸说她舅舅,“越发不正经了!”
沈舅舅:…真个好心没好报~
作者有话要说:PS:替换啦,每次替换时都要先打电话问侯客服~~~~
第289章 帝都行之二四
何子衿与阿念搬回何家,何老娘是心顺意顺,拉着丫头片子的手一个劲儿的问,“是做媳妇好,还是在家做闺女好?”
何子衿嘴甜如蜜,“做闺女也不如给祖母做孙女好啊。”
何老娘咯咯直笑,眯眯眼笑的飞起来。何姑妈笑与沈氏道,“怪道咱娘这么疼子衿,我小时候,咱娘也没这么疼过我呢。”
何老娘道,“你们不知道,咱们丫头片子,在亲家可有礼了,每顿饭都要下厨不说,吃饭时还要给亲家舅太太、亲家老太太布菜哩。都夸她懂事。”何老娘为说来很是得意。
沈氏背后靠着个大引枕,抚着圆溜溜的肚子笑,“做人媳妇,当然不一样。以前是做外甥女,去了是客。做媳妇就得这样有眼力,知道服侍公婆才成。”
何老娘也说,“可不是么,就得这般才好。”
夸一回自家丫头,何老娘问她,“皇帝老爷和太子妃娘娘赏你的玉佩呢,赶紧拿出来给咱们瞧瞧。”
何子衿让丸子过去拿了,何老娘说她,“这样宝贝东西,你可得收好了。”
“放心吧。”何子衿自腰间取下一块比目佩,给何老娘,“这是陛下赐的那一对,我带一只,阿念带一只。”
何老娘捧在手里仔细摩挲,直赞,“可真润啊,摸在手里,像是在摸猪油一般。”
“该说羊脂,这是羊脂玉。”何子衿在一畔道。
何老娘又递给何姑妈和沈氏瞧,道,“你们看看,可真是宝贝。”
二人自然都说好,皇帝老爷特意赐下来的,哪里有不好的。
待丸子取来鸳鸯佩,诸人又开了回眼界,鸳鸯羽为五彩,这对鸳鸯佩不知是取自哪里的奇石,竟生有五色,合在一处,正是一对交颈而卧的五彩鸳鸯,那种华彩闪耀,宝光烁烁的模样,让何老娘不禁惊呼出声,一双眯眯眼也瞪直了道,“我的天哪,世间竟有这等宝贝!”
何姑妈沈氏二人也觉稀罕的了不得,何子衿道,“我在朝云师傅那里还见过更好的呢,朝云师傅用来做镇纸的就是这么大一块翡翠砖头。”
何老娘直道,“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说这个做什么,那是朝云师傅的东西。你们想,太子妃娘娘是朝云师傅的外甥女,肯定也是有很多宝贝的,这对鸳鸯佩,咱们瞧着兴许稀奇,可能在太子妃娘娘眼里,就是寻常东西啦。”何子衿道。
“这也有理。”何老娘道,“以前我听老赵家的下人说过,说皇帝老爷宫里用的马桶都是金子打的,有个给皇帝老爷倒夜香的,天天从马桶壁上刮金子,后来竟给刮成了个富户。”
何子衿笑道,“听赵家人胡说。”
何老娘道,“我也觉着是胡说,他家人又没见过皇帝老爷,哪里能知道皇帝老爷家马桶的事呢。”说到赵家,何老娘问,“丫头,只听说他家被抓起来了,你知道到底如何了不?”
何子衿摇头,“这倒不知,舅舅说进了刑部大牢,连李家那位败家子也一并进了大牢。”
何老娘给一评价,“该!”
何子衿觉着,她嫁人后的生活,与嫁人前也没什么不同,除了住的屋子换了换。
阿念却是觉着,他的生活有了很大改变。
多好啊,每天晚上睡觉时都有子衿姐姐一道说话,而且,现在阿念都不与阿冽一道吃夜宵了,虽说现下也是子衿姐姐做好给大家吃,但阿念就要求带着自己那份夜宵和子衿姐姐回去吃。只是,阿念这个愿望没能成功,因为阿冽俊哥儿端着碗都跑阿念跟子衿姐姐屋里一道吃夜宵了。
好在,俩小舅子不会要求住在他跟子衿姐姐屋里,阿念每天跟子衿姐姐一起,还会说说情话什么的,譬如,“小时候,子衿姐姐就夸我屁股生得好。”
子衿姐姐:…
阿念还问,“子衿姐姐,你不会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吧?”
子衿姐姐,“少废话,只要是小孩儿屁股,我都很喜欢摸,又宣又软,跟刚出锅的炊饼似的。”
“那,虽然我现在大了,子衿姐姐,你要不要再摸一摸。”
子衿姐姐:…
“到底要不要摸一下啊?”阿念还不倚不挠起来了。
“有老鬼,这不大好意思吧。”
阿念:每当这时候就好想让老鬼再去死一回。
老鬼:当我喜欢看呢,还怕长针眼哩。
老鬼没能长针眼,阿念的日子也过得甜甜蜜蜜,待到六月初,阿洛回了帝都,说了些家乡之事,并没有再住何家了,阿洛自己租了朝廷的廉租房搬了出去。虽然何老娘觉着,阿洛就是住家里也无妨,但一想,何洛也是为官之人,与先时来帝都考试是不同的,何况,何洛说了,“探亲假也有日子,翰林的差使不敢耽搁,我就先回了。我这边儿收拾好屋子,待过些日子,我祖母他们也就到了。介时过来找三祖母说话。”
何老娘笑,“那可好。”
阿念与何恭去了翰林当差,也是巧得很,他们翁婿刚去当差,沈氏这里就发动了,幸而早请了产婆接家里来住着了。
沈老太太闻了信儿也连忙过来看闺女,但沈老太太心理素质显然不及何老娘,一听里面闺女那压抑着痛楚的声音,沈老太太自己先不行了,脸色煞白,额冒虚汗,那模样,何老娘连忙与江氏道,“赶紧,扶你婆婆回去。别慌,这才刚发动,得有一会子呢。产婆早看了,说这胎胎位正着呢。”
江氏也生怕婆婆吓着,忙劝说着扶了婆婆回去。
何老娘坐镇主院,及至正午,沈氏产下一子。
何老娘喜上眉梢,让余嬷嬷给了产婆一个大红包,与何姑妈道,“看你弟妹肚子圆溜溜,我还以为得是个丫头呢,不想,又是个儿子!唉哟,这帝都就是风水好啊!”
产婆见红包丰厚,揣怀里就开始眉开眼笑的奉承,“非但帝都风水好,也是您家里福气旺!探花儿家,岂是寻常的!您家这小哥儿,生在这么好的日头里,阳气就足,以后有大出息哩!”更把何老娘哄个乐不停。
何子衿去瞧她娘,沈氏脸色泛白,很有些倦意,精神却是极好的,还问,“你弟弟如何?”
“祖母正抱着称着,长得红溜溜的,一层红皮。”何子衿喂她娘吃米粥。
沈氏便放下心来,道,“红的好,孩子生下来红,以后就白净。”
不一时,何老娘就抱了三孙子到媳妇这里,笑道,“正好五斤六两,看看,多乖巧的孩子哟!你歇着,我给孩子喂些糖水。”
沈氏点头,吃了一碗米粥,沈氏有些累,就先睡了过去。
待何恭阿念回来,自是又有一番欢喜。
何老娘很是感慨的与儿子道,“咱们老何家,这才算是真正兴旺起来了。打你爷爷你爹到你,都是单传,你媳妇是咱家的功臣啊。先时生了阿冽,她就对得住咱家了,后来又生了俊哥儿,我这心里就念佛。如今生了三宝儿,看来咱家是真要兴旺了!赶紧的,给你爹上香,跟那短命鬼好生说一说,他又当祖父了,叫那短命鬼在地下好生保佑着孩子们些。”
何恭连声应了,连忙跑去看了媳妇,瞧了小儿子,再去给他爹烧香去。
何家得了第三子,沈老太太说起来也说亲家这是要兴旺了,想到闺女生产时,沈老太太道,“阿玄他娘生产,我好好儿的。我单是听不得阿青生孩子,把我吓得。”
何老娘笑,“你就是天生胆子小。”
沈老太太笑,“一听就心里发慌。”
何子衿端红枣汤给外祖母喝,心说,儿媳与闺女哪能一样呢。
只是,何家刚办了洗三礼,就传来了皇帝贺崩的消息。何家现现也是官宦之家了,连忙把家里的鲜艳东西都换下来,连各人的衣裳都换成了素色的。何老娘还在说呢,“刚听到钟响,以为是哪个庙里敲钟呢。”
何子衿道,“庙里敲钟可没这么大动静。”想到老皇帝过逝,何子衿心里其实有些黯然。虽然对着老皇帝时一直有些提心吊胆,而且,老皇帝似乎与朝云师傅的家族有些不对付,但老皇帝对她一直很不错,最后她与阿念成亲,还送了比目佩。人突然死了,何子衿有些不好过。
老皇帝一死,宫中直接下谕,官宦之家,一年内,不得宴饮音乐,要守国孝。
何恭阿念入夜方得从衙门回来,说第二天还要进宫哭灵。
连江氏沈老太太,因身上有诰命,亦都要去宫里哭灵的,这时候,何老娘就有些庆幸也有些羡慕了,庆幸自己不必起早贪黑的去给皇帝老爷哭灵,羡慕,也是羡慕人家身上有诰命,能给皇帝老爷哭灵,虽有些辛苦,也是一种荣耀哩。
不过,在看到何姑妈也要去哭灵时,何老娘就心理平衡了,与何姑妈道,“你是个有福的,去吧,也别哭太狠。”
何姑妈:…
沈家上下人等尽皆忙碌起来,何子衿干脆让外公到自家来吃饭,还能一处说说话什么的。然后,每天何沈两家起早贪黑的哭陵,还有阿玄等人还要上学,这一应事宜,江氏何姑妈是顾不得了,何老娘一口应承下来,“交给丫头片子吧,她保管能干好。”
何子衿还真干的不错,自阿玄阿冽冯羽等人的上学午餐,到沈素何恭阿念冯姑丈江氏沈老太太何姑妈哭陵的一应事宜,路上带的东西,吃食点心,衣裳茶水,何子衿均料理的妥妥当当,连带哭灵必备神哭姜汁手帕也是一人一条,免得紧要时哭不出来,不合时宜。
还要兼顾让厨下周婆子给她娘做下奶汤,这个周婆子是做熟的,不必人操心。
江氏何姑妈这等都只有儿子的人,都说,“以后给长子娶媳妇,就得照着子衿这样的娶啊。”便是江氏也觉着,哪怕何子衿不会种绿菊没得皇帝老爷和太子妃娘娘的体面,单凭这份能干,也堪配自家长子媳了。每天晚上哭陵回来还能有热腾腾的合口味的夜宵吃,有个这样的媳妇,享福咧。
胡文和三姑娘夫妻,就在全城守孝的氛围中来到了帝都城。
二人按着地址找到何家时,那身穿戴就甭提了,一人一身灰布袍子,三姑娘头上连个首饰都没有,就一荆钗。胡文比三姑娘好不到哪儿去,髻上插一竹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插标卖首呢。胡文抱着的重阳,也是一身灰。要不是后头跟着小麦蜿豆和胡文的小厮立春以及先时烤鸭铺子的若干掌柜伙计,何老娘得以为他们是不是路上遇着什么难事儿了。
何老娘忙拉了人进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这番打扮?”
翠儿端来茶水点心,胡文灌了半盏茶下去才说,“哎,祖母,甭提了,这不是没料到正赶上皇上老爷驾崩么。我们快到帝都才知道这事儿,现下阖帝都城都不能见红。我们衣裳鲜亮,路上得人提醒,一时也没见着成衣铺子,就在农家买了几身粗布衣裳换上了。不然,来了帝都给官兵们看到可不成。现下穿鲜亮衣裳犯禁。”
“可不是么。这些年我们也不敢穿鲜亮衣裳。”何老娘听这话才放下心来,招呼着诸人吃茶吃点心,又问肚子可饿?
胡文道,“姑祖母别担心,我们早上吃了饭的。”
三姑娘道,“幸亏我们提早在进城前买了几身粗布灰衣穿,有一家子人,人提醒他们,那家老爷只说无妨,如何能无妨呢。一进帝都城门就给守城军拿下了,说他们对先帝大不敬。人也扣了,车也扣了,还不知要怎么着呢。”
何老娘道,“出门在外就是这样,小心无大错。”
三姑娘夫妇深以为然。
何子衿道,“我去找两身我的素衣裳给三姐姐,我爹那里有合适阿文哥穿的。”
何子衿去找衣裳了,掌柜伙计的都跟着翠儿一并去下人房安置,大家都是头一遭来帝都,路上晃的眼睛有些花,还有何家住得这般体面宅院,大家眼睛都直了,想着何亲家果然是发达了啊。何老娘问他们路上可还顺遂,三姑娘笑,“都好,原没想带重阳来,相公说,孩子也不小了,一路上只担心重阳不能赶远路,结果倒是相公路上有些水土不服,重阳反是好好儿的。”
“孩子不带在身边怎么成?这孩子呀,就得跟着爹娘最好,你家太爷老太太是极好的,只是上了年岁,纵有心,也无力了。”何老娘接了重阳到怀里,给他吃点心。三姑娘问,“姑祖母,怎么子衿头发都挽上去了,还开了脸?”妇人发型和姑娘发型可是不一样的,最明显的差别就是成亲妇人是要开脸的,姑娘家以前是留的辫子,妇人则是都要挽成髻。
何老娘眉开眼笑,“我正想同你们说呢,阿念和咱们丫头把亲事给办了。”
胡文三姑娘俱是喜悦不已,三姑娘又道,“前头陈家姑太爷回去说,婶婶有喜了,可是生了?”
“生啦!儿咂!”何老娘响当当道。
三姑娘笑道,“咱家着实喜事不断!”
胡文亦笑,“我可得给姑祖母道喜,添丁乃大喜啊!”尤其岳家,一路单传好几代,人丁就格外珍贵,不似他家…哎,想想自家那日子…
三姑娘又打听孩子生下来多重,相貌如何,还说一会儿梳洗后就去给沈氏请安。何老娘笑道,“你们院子早提前一个月就预备好了,如今家里宽敞,只管敞开了住。”
胡文道,“这宅子真正好,自朱雀大街拐个弯也就到了,难得还闹中取静。”
“是亲家舅爷给丫头片子的。丫头片子心眼儿贼多,早把地契改她名儿了。”
胡文三姑娘直乐,笑道,“谁的不一样,家里还是您老人家做主呢。”
“那是。”何老娘眯眯眼一挑,将嘴撇起来,露出家里不二权威的模样。
三人说着话,何子衿找了衣裳来,又带三姑娘夫妻去了给他们预备的院子,三姑娘一路走来,道,“这宅子真好,气派就不一样,都是四进,可比咱们老家的四进宅子气派的多。”
何子衿道,“这处宅子地方大,说是四进,它花园子留的地方多,就显的宽敞了。要我说,比寻常四进宅子划算。”一路走,一路给三姑娘夫妻说了,这处院子是冯姑丈何姑妈的住处,那处是主院,接着就到了给三姑娘夫妻预备的院子,极好的院子,正屋一溜三间,还有东西厢房,足够他们小夫妻住的了。
丸子提来热水,给夫妻二人洗漱换衣,何子衿就先去的何老娘屋里。
三姑娘与胡文道,“姑祖母这宅子还真是阔气。”虽然比胡家老宅小一些,但也不差多少了,而且,比胡家老宅要新很多,关键,住的人少啊。
胡文点头,道,“姑祖母略好过一点儿就想着咱们呢。”
“可不是么。”三姑娘想到婆家那一摊子事,也愿意在帝都能寻些事情落脚。
三姑娘梳洗好了,就先抱着重阳去给沈氏请安,沈氏在屋里坐月子不能出来,笑道,“听到翠儿说你们来了,唉哟,这是重阳吧,给我瞧瞧。”沈氏刚生了儿子,正稀罕孩子呢。
沈氏靠在床上,接了重阳,看他一双眼睛漆黑且亮,小孩子也长得白嫩,心下很是喜欢。只是重阳正是好动的时候,一会儿就要自己在地上去走。三姑娘让碗豆带了他去何老娘屋里,自己与沈氏说着话,沈氏问起三姑娘在家的事。三姑娘笑道,“家里都好,就是惦记婶子和姑祖母,后来李镖头捎回阿叔写的信,我们就放心了。又想着阿叔和阿念的春闱顺不顺利,待春闱的榜单出来,也是送到咱们县的一份。知道阿叔和阿念、阿洛都中了,咱们县老爷出的私房银子,足唱了十天的大戏,几个县的人知道都来看,热闹极了。”
沈氏听的也高兴,又问,“你在你婆家可好?”
三姑娘道,“都知道阿叔和阿念是来帝都考进士的,我婆婆那人婶子也知道,是个清高人,平日里也不爱与我说话,倒是没什么。待阿叔和阿念都中了进士,阿念还是探花,阿叔也考进了庶吉士,我婆婆对我好的了不得,来前儿还给了我一对金钗。”
沈氏听着都笑了,三姑娘道,“就是我们接了信,跟相公商量后,就打算过来帝都。我担心重阳年纪小,路上怕出事,我婆婆就说让我把重阳放家里。相公却是不愿意的,后来打听了,正好有个大夫也要来帝都,都是跟着镖局走,便没把重阳放下。”
“这事你们做得明白,孩子正是离不得父母的时候,你们家,老太太老太爷都是极明白的人,可是,他们也有了年岁呢。”沈氏说着跟何老娘一样的话,道,“你婆婆那个,自有她的私心,你心下有数就成。”
三姑娘道,“便是当初要把孩子放家里,也不能交给我婆婆养着的,她一向看不上相公,把孩子交她,可就完了。”
三姑娘又说了烤鸭铺生意的事,道,“我们说要来帝都,我婆婆先问我烤鸭铺子要怎么着,公公也问相公如何,相公说是我的私房,不好插手。后来我想着,何必如此麻烦,干脆把铺子关了。正好带着掌柜伙计一道来,不然,开饭铺子,没有可靠的人可不行。这吃食上的东西,但凡错漏半分,就是大事。”
沈氏点头,“这话很是。”想一想胡家,沈氏道,“日子到底得自己过,先时你那烤鸭铺子你公婆都眼红,可见他们手里怕也不大宽裕是有的。”
三姑娘悄声道,“先时我婆婆手里还是有些银子钱的,这几年,为着我们老爷起复,没少花银子,原是托了我婆婆娘家章家的路子,想走总督府的关系,偏生前李总督出事了,差使也黄了,银子也花了。”
“那李总督也不是什么好人,先时还来咱家赔不是,他家的小子和赵家那些人,都被关刑部大牢呆着呢。”沈氏道。
三姑娘连忙打听李总督赔不是的事,待听得前因后果,三姑娘道,“还是子衿妹妹有运道,要不,这些当官儿的,哪里肯轻易低头呢。”
“是啊。”
三姑娘在沈氏这里说话,胡文在同何老娘说家乡事,自然也说到县里唱十天大戏的事,何老娘道,“县太爷可真敞亮,要是我在家,还要摆半月流水席哩。”
胡文笑道,“姑祖母你虽不在家,陈姑老爷替您把席摆了。”
何老娘连忙问,“这话怎么说?”
胡文道,“陈姑老爷说,您老人家不在家,家里却有这么大喜事,他出银子摆流水席请全县的乡亲们吃酒。后来,阿洛他祖父不同意,说阿叔是何家人,哪里能叫陈家帮着摆酒哩。两家还为这事儿唧咕了一回,后来,一家出一半银子,把席摆在了县衙里。”
何老娘那个遗憾哟,直拍大腿,与自家丫头片子道,“说说!说说!这等体面,咱们偏生没空回去!”
何子衿笑嘻嘻地,“有体面的事儿定不只这一件,阿文哥,先时阿念和我祖母的书卖的咋样?”
“不得了诶!”胡文眉飞色舞道,“阿仁现在忙的了不得,书铺子里都雇了伙计,他哪里有空在书铺子里忙哟,见天的得去看着印书的事,还要出去各州府各县的书铺子里卖那书。现下不只是咱们县和蓉城,全蜀中都知道姑祖母您那书啦!现下,江大叔江大婶也不在家种田了,都往县里来住了,阿仁媳妇给他生了个儿子,阿仁这小子,有了儿子更有赚钱的劲头儿了,各处跑,我们来前他已自三峡出了蜀地,说是趁着春闱这东风,再把您俩这书推一推,也不知现下有没有回来呢。”
何老娘由衷道,“阿仁是个有本事的孩子啊。”
胡文笑,“可不是,他那股子劲儿,现下阿水叔就跟着阿仁各处跑呢。”
何老娘笑,“说不得阿仁什么时候就来帝都了,他知道咱们家在哪儿吧?”
“知道,当初李镖头捎回去的书信,阿仁都记下来了。”胡文笑,“这也多亏阿念中了探花,咱们凭着这股东风,便是跑一跑买卖也有底气。还有姑祖母,您这书写得也当真好!”胡文说着竖起大拇指,道,“就姑祖母您那书,我祖母都买了十来本,给族里大娘婶子一人一本,这还得是有见识的大娘婶子才有呢!”
何老娘笑个不停,道,“我早就说亲家老太太有见识,怎么样?果然是极有见识的。”
胡文何子衿都笑起来。
何老娘听胡文说到家乡事,与自家丫头道,“比阿洛说的有趣多了。”
何子衿笑,“阿洛哥自小就是个斯文的,何况,他这次回去,怕是拜亲访友都来不及,哪里知道这些摆酒卖书的事儿呢。”
“是啊。阿洛回乡,没一天轻闲过,见天儿有酒场,还要去书院给小学生们讲一讲如何念书什么的,我看他回乡几日都累瘦了。”
“这倒也是。”何老娘接受此解释,待晚间何恭阿念回来,见了三姑娘夫妻,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PS:替换啦,大家午饭好~~~~~~~~~~~改一下,三姑娘家的宝贝,小名儿叫重阳,石头给忘了…那下,把阿洛给忘了,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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