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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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又命江氏置酒,说晚上要款待姐姐、姐夫,江氏笑,“哪里还用你说,都备下了。”
沈氏笑,“晌午就是吃的席面儿,今儿头一日倒罢了,明儿可千万莫如此了。”
沈素笑,“家里一样要吃饭的,不浪费便是了。孩子们都小,在长身子的时候,多吃才好。姐夫和阿念明年又要春闱,饮食上更得丰盛些才好。春闱别个不说,先得提前把身子调理好是正经,不然三月那会儿正是春寒,贡院里头熬九天,不是身子骨硬朗的,可是不好熬过去。”说着,又贺了何恭和阿念一回,尤其对阿念道,“再加把劲儿,给你弟弟们做个榜样。”说着便对阿玄阿冽几人说了一通如何向阿念学习的话。
阿玄凑过来道,“爹,我给你讲个隔壁小明的故事。”故事还没讲,先逗得大家笑了。阿玄现下年岁大了,生出些促狭本事,见大家都笑,他却是强撑着不笑的,待他一本正经把隔壁小明的故事讲完,又把大家笑倒一回。沈素亦是大笑,指着外甥女道,“我不必猜就知道,这话定是子衿编排的。”
阿玄还问,“爹,你怎么猜出来的。”
沈素瞥他一眼,“要你早得这趣话,哪里憋得到现在?早与我说八回了。”
总之,两家人见面,欢乐亲厚自不必提。
待晚间酒席散去,各自安歇,沈老太太还拉着沈氏说私房话。沈素吃了些酒,沈老太太让他们夫妻先回房歇着了,沈素问起江氏今天姐姐一家何时到的,如何招待等事,江氏笑,“头晌到的,姐姐还给咱们带了不少土仪来。子衿那丫头实在招人喜欢,还孝敬了老太太、太爷、老爷和我各一身针线,我看阿念阿冽都是念书的,给了他们一人一套文房四宝,都是挑的上上好的。俊哥儿年岁小,我早着人打了金项圈给他。子衿的是一套金镶红宝的首饰,说来子衿这孩子,打小就俊,这几年未见,出落的越发好了。”
沈素笑,“是啊,你看子衿的眉眼,咱们有个亲闺女也就是生得这般了。”
江氏笑,“阖帝都城也没老爷这样喜欢女孩儿的。”
“那也得有灵性方好,女孩子,就怕失了灵性,你看子衿,灵气十足。非但自己个儿能干,将来定能惠及子孙。”沈素很有何老娘风范地做了总结,“这孩子,像我。”心下未免有些不足之意,沈素一直很疼惜这个外甥女,虽说外甥女比自家儿子大上三岁,其实在当下也不算离了格,人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呢。待外甥女略大些,沈素就有些想结亲的意思。偏生江氏总以孩子们年岁小为由说等等看,这一等倒好,外甥女跟阿念成了,沈素很是有几日郁闷,那些日子,倒是江氏总是开解于他。沈素何等聪明之人,自然察觉出妻子的意思,只是,姐姐家都要给外甥女定亲了,他再提长子也不妥贴,只得当没这事罢了。
今一见外甥女,沈素心下更觉长子无福,他不是江氏那等小见识,长子媳非同小可,尤其阿玄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倘不给长子寻一位宽厚能干的媳妇,日后怕就要家宅不宁。江氏只想着自家现下富贵远胜姐姐家,沈素也自认为能为儿子们挣下些家业,可说到底,儿子的日子以后是儿子自己过的,也没哪家日子就一帆风顺的,外甥女虽一直在乡下小地方,何其能干,小小年纪就能挣得大笔银钱。是的,甭看沈素一直在翰林院,最清贵不过的地方,可他同时也是帝都有名的死要钱的学堂先生,沈素倒是不惧这名声,他出身贫寒,纵科举为官,可在帝都,他就属于那种八辈贫穷的,家里既无关系也无后台,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沈素向来不是个拘泥人,把日子过好倒比那些许名声重要,故此,他也顾不得这些身外名了。自己不偷不抢,凭本事赚银子,爱说说去吧。沈素为官,只为占个官身而已,往上爬的兴趣不大,实在是帝都风高浪急,翻船的不是一家两家,沈素并不觉自己就比别人差,只是他这种无关系无靠山的,很容易被人填坑里去是真的。他在翰林占个官身,自己开个进士堂,日子过得丰足,便也罢了。
但,沈素说的是他自己这一代,到儿子这里,沈素就是别有考量了,他能给儿子挣下家业,儿子以后便不必如他弄个死要钱的名声。可话说回来,他能儿子置下家业,却不想儿子像自己这般过分的耽于庶务。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倘能给儿子寻个能干的媳妇,小两口,一主内一主外,非但儿子可以全心于功名上,也不必担心日后子孙的生活。沈素给长子相中外甥女,并非如江氏所想的拉帮姐姐家,更多是为儿子考虑,偏生江氏愚钝,不知他这一番苦心。看吧,他略晚说一句,外甥女就给定出去了,沈素又道,“阿念这小子有福啊。”
江氏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笑道,“可不是么,母亲还说呢,咱们子衿旺夫,亲事刚定,阿念下场就中了解元。”
“这倒是,今儿迟了,明儿个叫阿念和姐夫把文章给我瞧瞧,我看姐姐家运道来了。”沈素端着茶吃一口,道,“先时姐姐家日子寻常,自打生了子衿,一日好过一日,这丫头的确是旺家。”
絮叨了一回对姐姐家的各种好,沈素与江氏道,“隔壁宅子的房契,你找出来,一会儿我给姐姐送去。”
江氏心下十分不愿,她家日子虽好过了些,可她有四个儿子,现下宅子是四进的,倒也十分够住,只是往后他们夫妻总有老的一日,儿子们也有分家的一日,隔壁宅子也是四进,江氏十分想留着以后给儿子们使。但这宅子置办之初,沈素就说了是给沈氏的,江氏纵不愿,也不敢表露出来,立刻就开了箱柜取出个小匣子,笑道,“我一早就备下了,里头都着人打扫干净了,只是大冬天的,那宅子还未来得及烧炕,有些冷了。”
沈素接了,道,“不拘哪里买上三千斤柴炭,也尽够姐姐家使了。”
好几千两的房契都给了,江氏也就不心疼三千斤炭了,道,“要依我说,咱家里人也不多,色\色便宜,如何不留姐姐一家在咱家过年呢,待开春天气暖和了,再搬也不迟。”
沈素与沈氏感情是极好的,宅子都给置办下了,对于两家住处,沈素却有自己看法,“再亲近也是两家人,先时我来帝都赶考,当时为省银钱寄居宁家,宁家也是色\色周到的,只是,我心下十分难安,处处小心,样样谨慎。”
江氏笑,“宁家与咱家哪能一样,咱们与姐姐家是至亲,宁家算起来,不过同乡情分罢了。”虽有同乡情分,不知为何,丈夫与宁家来往却是极少的。因当年丈夫科举得到过宁家帮衬,后丈夫此为,就很有些闲话了。江氏也劝过,奈何她一提此事,沈素醒脸色奇臭,闹得她也不敢多提了。
沈素自有主意,“咱家时常有人过来,到底不若那府里清静。反正也只隔一道墙,姐姐过来也是极便宜的。”
沈素拿了房契便去了母亲房里,见姐姐还在,便将房契给了姐姐。沈氏十分不肯要,道,“别个倒罢了,我们来帝都也不久住,你如今虽日子好了,也不能这般大手大脚,阿玄他们兄弟四个呢,如何能不为他们多想着些。”
沈素塞到姐姐手里,笑道,“姐姐放心,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子衿的。当初我办学堂,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亏得有子衿寄来的银钱。打小我看那丫头就有福气,哪里就在帝都不久住了,待姐夫阿念中了进士,必要授官的,在帝都有住的日子呢。当时置这宅院的时候,我就想着一道给子衿置办了的,就是我那书院,也有子衿的一份子。”
沈氏笑,“你可别与她说,那丫头还不听风就是雨。那会儿也是赶上她那花儿行情好,卖了些银钱,我也不晓得,她跟你姐夫商量的,也没与我说,就托人给你捎了来。也就他们俩办的这事,我当时还说,既是捎东西,该与我说一声,我有好些东西要捎呢。”
沈老太太见儿女和睦,十分欢喜,笑道,“子衿这孩子,心里有咱们呢。女婿豁达,才把子衿教导得这般好。”
沈素道,“可不是么,当初我们同在县城许先生那里念书,我就瞧着姐夫性子好。”沈家姐弟都鸡贼的很,当年沈氏也是早早定了亲的,不想亲事未成,未婚夫一病死了,就此坐下个克夫的名声,在家好不郁闷。沈素那会儿在县里许家私塾念书,他相中何恭性子好,人品佳,俩人本是同窗,沈素这等样伶俐,一向与同窗们情分好。他又有心与何恭相交,何恭性子宽厚老实,俩人就较与他人更好些。待得差不离,沈素就邀何同窗去他家里玩儿,何同窗一去,就见着了沈同窗的姐姐,一来二去的,遂成了姻缘。也甭怪当初何老娘死活不乐意,觉着自家儿子是遇着了狐狸精,沈氏与何恭这亲事,还真是沈素给牵的线,然后,俩人自由恋爱的。好在沈何两家都是正经人家,且沈氏与何恭成亲后各种恩爱,虽成亲之初何老娘很是挑剔了沈氏几年,如今却是都好了。就是沈素想到当年,也觉着自己眼光好,不然,哪家姐夫就舍得把上千两银子给小舅子使呢,何家可不是大财主。要是姐姐做出此事不足为奇,姐夫的话,就殊为难得了。
沈素为人精明强干,姐姐家对他好,他自然相报,虽不能娶外甥女做儿媳妇,也要色\色为姐姐安排妥当的。
沈家姐弟的想法很一致,沈氏得了沈素给的宅子,当然,先跟家里说了,这是给闺女的。之后,就亲自带着何老娘、闺女过去瞧了一回,见家俱是全的,且都是不错的酸枝木,江氏在一畔介绍道,“原是这宅子旧主的,既是卖宅子,这些大件家俱俱是占地方的,不方便一并带走,索性连带宅子一道都卖了。我看这家俱不错,现使也便宜。”
何老娘细看过,道,“好的很,都是好木材。”非但家俱好,宅子也好,重要的是亲家一家都是好人,不然,纵富贵人家,哪里就舍得把这么一大套宅子给出嫁的姐姐家呢。当然,以往小瑞哥去何家时也说过置宅子的事,只是他们远来是客,若沈家不提,他们也不好提的。未料沈家当真实诚人家,自家刚一来,立刻便把房契给自家了。何老娘想着,自家已得了这么一大套宅子,小舅爷那学堂的分红,再不能叫丫头片子收的。她老人家虽喜欢银钱,可喜欢的是自家赚来的银钱,如今得这一大套宅子,已是占了亲家便宜,再收人家学堂的分红银子,成什么了?
何老娘一面瞧着宅子,心下一面思量。
沈氏见宅子干净齐整,原是想把正院给何老娘住的,何老娘为人,不说多机伶,却很识时务,这宅子原是沈家置办的。且就是在何家,何老娘也是把正院给儿子媳妇住的,沈氏知道让一让她,她就很高兴,道,“我又不人情走动,住正院干啥。我看正院北面儿这套院子不错,坐北朝南十分敞亮,我带咱家丫头一道住就是。你们住正院,再给阿念挑个清净院子,好叫孩子用功念书。”
就这样,何家这一家子,也只用了三个院子罢了,余下院子都暂为封存了。沈氏便同江氏打听起买柴炭的事儿来,江氏虽十分心疼宅子,但宅子都给了,也不差这几千斤炭了,笑道,“我说要留姐姐姐夫在家里过年,老爷却说姐姐定要搬过来的,还是老爷知道姐姐。炭我已备下了,有三千斤,一会儿我就打发人送过来。”
沈氏郑重谢了,拉着江氏的手,恳切道,“咱们两家,不比别处。我家里也是人丁单薄,相公兄弟一个,近些的堂兄弟都没有,到阿冽这里,好在有阿念俊哥儿做伴。咱家何偿不是如此,阿素是单蹦一人,好在妹妹旺夫旺子,给我生了四个侄子,只是在这帝都城,哪里还嫌人多呢,咱们这一代就如此了,他们小一辈正当上进的时候,以后他们兄弟更该彼此帮扶,好生上进才是。”沈氏是很了解江氏的,姑嫂之间,彼此客气些方好。这宅子,沈素原就在信里提及过,说是给子衿置办的,沈氏来了帝都,自不会主动开口要,可弟弟记挂着她这个姐姐,早早的给了她。沈氏先前就没从江氏嘴里说起过宅子的事,自知江氏是舍不得的,不过,现下沈家都是她弟弟做主,因弟弟有本事,沈氏自觉腰杆子硬的很。她亲亲密密的同江氏笑道,“好在咱们两家只隔一堵墙,我要过去找妹妹说话,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倒是妹妹在家,父亲母亲年老,阿素天天出门当差,纵有个休沐的日子,也得去学堂给举子们讲课,哪里有个闲的时候,家里的事就全得倚仗妹妹,真是上有老下有小,老人倒还康健,可阿玄他们四个小子,正是要费心的时候。何况,还有你们夫人太太间的一应应酬,我知妹妹是一心留我,咱们姐妹时久未见,也有许多私房话要说,我却是心疼妹妹呢。我们搬过来,一则离得近,来往方便;二则来前一应抛销我们也都带了,并不费什么事;三则眼瞅着年了,阿素是做官的,交际只有更忙的,我虽帮不上忙,也得心疼着你些。”
沈氏如此恳切,又把江氏说得千好万好,江氏得了面子,也就高高兴兴的帮何家安置了下来。
至于宅子啥的,丈夫死活要给,江氏又有什么法子呢。何况,沈家现下门第非江家可比,如沈素这般官身,在帝都虽不算高官,可近来家中日子丰裕,也没见丈夫有二心,江氏虽心疼宅子,到底也要以丈夫为先,何况,先前家里有难处,的确是何家托人带来的银子应了急。如此,自己劝着自己些,又想到何家在老家很是照顾江仁,江氏便也不大计较宅子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268章 帝都行之三
何家就热热闹闹的在帝都安顿了下来,搬院子收拾屋子,各种安排插置,忙的不亦乐乎,何家这边儿忙着,一条胡同的几户人家都打发下人过来说话,远亲不如近邻么,既是邻家,眼见何家是新搬过来的,没有不过来打声招呼的理。不过显然人家也提前做过调查,知道是沈家姻亲,下人过来都客气的很,言必称老爷太太老太太姑娘大爷啥的,把何老娘美的,直说,“这帝都人就是懂礼数,也客气的紧。”
何子衿取笑,“可不是么,在咱们老家,都是说,子衿他祖母啊,子衿他娘啊,子衿他爹啊,这样称呼。”
因新近刚得沈家送一大宅子,何老娘正在喜头上,也禁不住笑了,“这不都是乡亲么,又不是外人,自然叫的亲热。”
沈氏起身接了余嬷嬷端进来的茶,奉一盏给婆婆,一面笑道,“咱们家里也安置的差不离了,该摆上两席,请阿素他们过来热闹一二。”
乔迁新居,必要安宅暖屋的。何老娘深以为然,道,“置办两席好酒,亲家待咱们骨肉一般呢。”这么好的宅子,说给就给了,何老娘不忘同自家丫头片子说一声,“你舅舅有良心,咱已得了这宅子,你再不许提别的了,尤其人家学堂的份子,给你也不能要,知道不?阿玄他们兄弟四个,使银子的时候在后头呢。”
“看说的我多爱财似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何子衿原也不是贪心的人,道,“原也没打算要。就是这宅子,明儿就去帝都府过户,换成我的名字。”
何老娘嘟囔,“换吧换吧。”想着早知道小舅爷这般厚道,当初这丫头给小舅爷捎银子,她就该凑个份子。哎,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何老娘又说,“你可是个有财运的。”
何子衿笑眯眯地,“客气客气。”
何老娘就见不得自家丫头片子那小人得志的样儿,不由撇了撇嘴,何子衿笑嘻嘻地,“看祖母这样儿,我就是开个玩笑,什么你的我的,我的还不就是你的,你的还不就是我的么,咱俩谁跟谁啊!咱们家女人,有一个算一个,祖母你手里多少私房田地,我娘也有好几间私房酱铺呢,我有个宅子算啥,我要没有,才显着没本事不像祖母你的孙女呢。现下这才是个开始,等以后我爹中了进士,我那大福在后头呢,一处宅子算个啥?”
何老娘一想,待儿子中进士得了官儿,自己兴许就能跟亲家一样得个诰命呢。这诰命在何老娘眼里,比十处宅子都金贵。她老人家这般一想,便道,“真个没见识的丫头,你爹和阿念眼瞅就是进士老爷了,可不许说这没见识的话。”
何子衿瞪大眼睛,装模作样,“我发现这一进帝都城,祖母你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哪儿不一样?”何老娘问。
何子衿摆出十二万分的真诚脸,道,“突然就变得特有见识了,连说话也跟在咱老家时不同啦。”
何老娘顿时得意,放下茶盏,将手一抄,得瑟着个脸道,“那是,这是帝都哩,你以为是什么地方。啥叫入乡随俗,咱们既到了皇帝老爷住的地儿,当然得显出帝都人的气派来!知道不!”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何老娘给何子衿带偏了话题,一下子将宅子地契换名的事儿给忘了,只一味教导起自家丫头来,“现在知道也不晚,你还不算笨。”
何子衿:…
沈氏和余嬷嬷偷笑一回,安排午饭去了。家里男人们都在念书,连阿念与俊哥儿都在念,阿念准备做插班生,俊哥儿也到了启蒙的年岁,索性就同丹哥儿一道跟着沈老太爷学认字。
用过午饭,沈氏带着闺女做针线,一面说起暖屋酒的事情来,何老娘道,“可得好生备席酒请亲家。”多好的亲家啊,这大宅,说给就给了。一想到此事,何老娘就万分感慨,觉着儿子是个有福的,眼光也好,当初方结得这么一门好亲。
沈氏笑,“我想着,前儿咱们搬家时,街坊四邻的都打发人过来说话,暖席酒不如多摆两席,连街坊四邻一并请了。”
何子衿道,“不如先跟外祖母打听打听,看看邻居都是什么性情,各家多少人口,再发帖子不迟。”
沈氏很满意闺女想的周全,颌首,“很是。一会儿咱们去你外祖母那里问问。”
何老娘道,“嗯,你们去吧,我跟阿余瞧着晚饭。”自从有自己的大宅子,何老娘就不是很喜欢总串亲家的门啦。
沈氏就带着闺女去的,沈素买的宅子在帝都不算黄金地段,不过起码算个白银地段,周边皆是中低品的官宦人家。倒不是黄金地段的宅子买不起,只是,一般那种地段的宅子都是有价无市。
沈氏同母亲打听邻居的情况,沈老太太道,“咱们巷子一共六户人家,除了咱们两家,一户是户部主事陈大人家,一户是翰林学士宋大人府上,还有一户是禁卫军祁副将府,一户礼部员外郎梅家。都不是难相处的,祁家是武将人家,祁太太为人爽直,梅家祖上便是官宦人家,略清高些。陈大人府上豪富,宋大人家最讲究礼数。你要下帖子置暖宅酒,女席置上四桌,男席置上三桌,也就够了。”
沈氏有些不明白了,道,“娘,女席置四桌,是不是太多了。”其实沈氏算着,也就是娘家与邻居几家,且她家刚搬来,邻居过来吃酒,也不过四户人家,算上八个人是有余的。
江氏接了婆婆的话,含笑道,“姐姐不知道,这里头有个缘故,这几家,每家能来两三个人也差不离了,唯梅家人口最多,他家还没分家,自他家老太太、老太爷往下,老爷、太太辈就有六房人家,这六房老爷太太又生出十三房爷、奶奶,再到第四辈小爷、小姑娘有二十多口子。咱们整条胡同,他家喜事最多,我这月就收了他家五回帖子,但凡各家有喜事,他家去的人也最多,等闲一出门就是十几二十口子,说来真叫人怕,只是又都是邻居,等闲也没什么法子。”
沈氏与何子衿算是开了眼界,何子衿问,“舅妈,那他家的宅子够住么。”
“哪里够,除了老太太、老太爷住的略宽敞些,也有两个小重孙女一道跟着住,余下的三辈人挤一个院子罢了。”江氏道,“其实这样的事帝都挺多。”
沈老太太道,“要我说是梅家想不开,何苦这许多子孙挤一处,人多,事便多。还有,一大家子吃着官中的,子孙见有吃有喝,也便不知上进,倒不若分了家,老的日子安生,年轻的过自己小日子,也知道找个营生养活自己,倒比这一大家子挨挨挤挤的好。”
何子衿深以为然,道,“外祖母说的是。”
江氏笑,“我也这样说,到时阿玄他们大了,各成了家,立刻就分出去过,省得聒噪。”
沈老太太连忙道,“阿玄是长子,可不能分出去。”
沈氏笑,“这还早呢,阿丹这才多大,总得孩子们都成了家,才好说分家的事。”
大家一说话就远了,不过,暖席酒的事,沈氏何子衿母女也算心中有数了,江氏还指点了沈氏去换些银锞子来,再扯些尺头,待有孩子来了可以当见面礼,又说介时何家摆暖席酒,她带着厨子丫环小子一并过来帮忙,不然凭何家这几口人,还真忙不过来。
何家人虽少,好在提前得了江家提醒,置办席面什么的便心内有数,沈氏何子衿何老娘三个安排好菜单,提前采买,又从江家借了锅碗盆碟,还有六个丫环六个小厮,其他的有何子衿调度,当天来的人虽多,却是分毫不乱。
原沈氏想着,自家初来乍到,不想这好几家的太太奶奶见着何子衿都是一幅熟稔面孔,无他,人家都知道,“这就是沈大人家那特会种绿菊的外甥女啊,唉哟,长的可真好啊。”
何子衿并不做什么特别华贵打扮,就一身樱桃红的小毛长裙,因她身得高挑,人也开始发育,当真是玲珑身段,再加上五官俊美,纵头上只簪一支赤金牡丹步摇,也有说不出的落落大方,更兼言语爽俐,对答没有半点怯意,很是能拿出手去。连过来吃酒的宋学士家大奶奶都说,“真不愧是沈大人的甥女,这孩子可真好。”又问何子衿可念过书。
何子衿笑道,“自小跟着女先生念了几年书,只是并未深学,勉强认得几个字罢了。”
何老娘道,“是啊,也只勉强看了一架子书而已。”
沈氏听婆婆这般说话,都觉着脸上有些发烫,果然,梅家几位太太已面露不屑之意,倒是宋大奶奶面色不变,仍是笑赞,“多念些书好,念书明理。”又与何老娘道,“怪道您家姑娘这般好气度,腹有诗书气自华,果然如此。”
何子衿笑谦,“您实在过奖了。我家是耕读人家,不怕您笑话,还是耕在前头,以往在乡下过惯了乡土人家的日子,初来帝都,多有不到之处,还们诸位高邻多指点。”
何老娘想,这丫头傻了不成,怎么自揭老底,叫势利眼听了,岂不要小瞧咱家的。看吧,梅家那几位太太奶奶的嘴巴撇的更高了。哎,还是年岁小啊,忒实诚。倒是宋大奶奶笑道,“耕读人家怎么了,我家往上数三代也是耕读人家呢。”
祁副将太太亦道,“就是,咱们来往,端看人品。我一听您家姑娘说话就觉着对脾气。”后头这话是对沈氏说的。沈氏笑,“这丫头,素来就是个直性子。”
“这样才好,读书是为了明理,姑娘家读书,更得端庄尊重,可别学那等酸文假醋,没的叫人笑话。”祁太太这话说的,叫沈氏有些摸不着头脑。
梅家二太太浅浅笑道,“是啊,不论男人女人,读书都是为了明礼,只是一个礼字,看着容易,真正读到心里却是不容易的。”
祁太太那脸刷就下来了。
梅二太太转头与何老娘道,“听说您家两位来帝都赴考的举人老爷呢,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去岁也勉强中了举,打算明春下场一试,只是再比不得您家的解元公的,待解元公有空,不妨多去我家转转,彼此也可切磋文章。”
何老娘听梅二太太这文绉绉的一段,硬是没全听懂,不过也听出些意思来,无非是让阿念指点梅家小子念书,何老娘没听出梅二太太是客气啊,她老人家又素来是个自信的,闻言直接道,“这没问题,不如请您家公子写篇文章,叫阿念帮他瞧瞧。咱们既是邻居,原就该多帮忙的,我家里非但阿念文章好,小舅爷那学堂办得也好,虽然贵是贵了些,但教的好啊。我打算让阿念和他岳父去读一读,您家公子要不要去,倒是顺路。”
梅二太太的脸色顿时有些僵,何子衿不着痕迹的瞟过梅二太太半旧的栗色小毛衣袍上,心下真是服了何老娘的说话技巧。简直太会说话了,您老人家就没瞧出人梅家是谦虚么。
倒是祁太太顿时来了兴致,问起何老娘家里俩举人的名次来,何老娘一向以此为荣,更兼阿念与何恭翁婿名次委实不错。祁太太便赞道,“这样的好名次,明年**不离十的。”
何老娘听这话十分欢喜,笑道,“我也这样说呢,就希望他们名次能靠前些,如我家小舅爷当初一般就好。”
梅二太太这辈子也没见过何老娘这般不会听话不会看人脸色还自信到自大的家伙啊,她微微笑道,“我就羡慕您老人家这份自信,我就总担心我家小子,好几千个举子,进士只取三百人呢。”
何老娘不以为然,将手一挥,道,“好几千人怕什么!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只要文章好,就是好几万人也能中!”她老人家还同梅二太太道,“您家要是把握不大,不妨再等等,我听我家小舅爷说,那贡院可苦啦,一去就是九天,关在里头写文章。要是觉着火侯未到,不如多念几年书,也省得去遭那个罪。”梅家小子不去,自家孩子们也少个竞争对手不是!何老娘心下暗自得意,又劝了梅二太太一篇话,直把梅二太太劝得险要翻脸,何老娘方施施然闭了嘴。
户部陈主事太太心下好笑,打圆场道,“哎,吃酒的好日子,又说起学问来。我家可不像你们两家,有这样年轻的举人老爷,您二位还一径说这个,可不是叫人眼馋么。”转头问何子衿现在还种不种花了,听说不种那绿菊了,陈太太很是遗憾。
今日暖宅酒颇是热闹,就是除了祁太太与梅二太太那满腔子火药味儿,因着这俩人似是不透脾气,沈氏特意将她们分开来做的。事后才知道,梅二太太与祁太太果然颇有宿怨,此乃后话,暂且不提。待送走客人,江氏夸何子衿,道,“子衿可真能干,这宴虽不算大宴,她一个闺女才多大,就能安排的井井有条,我看,都不用姐姐操半点儿心。”
闺女能干,沈氏心下亦是得意,嘴里却是道,“她呀,胡乱张罗罢了,打小就爱管事。在家时家里摆酒什么的,就总喜欢搀和,我也都是叫她去做。今天,多亏弟妹府上的人顶用,忙而不乱。”
沈老太太就何子衿这一个外孙女,最是疼她,也同闺女道,“子衿这样就很好,女孩子家,是个打小学着些,不然事到临头两眼一摸黑,撑不起事,就叫人笑话了。”觉着外孙女比江氏还强些,江氏当年新到帝都,那会儿二十好几的人了,也没这般俐落,如今是这几年才练出来的。一想到这么能干的外孙女没能配给孙子,沈老太太就心下生憾。
何老娘显然对沈老太太的话很是赞同,道,“是啊,来帝都前,我还担心这丫头乍到帝都生出怯意来呢。如今见着人家官宦人家千金,咱们丫头倒也不显着就不如人。”除了今天收的礼,这是最让何老娘高兴的了,觉着自家丫头很给长脸。
江氏连忙道,“亲家老太太哪里的话,咱们子衿,不论在哪儿都是极出挑的。”不过,江氏也承认何子衿说话行事都是大大方方的,女孩子养出这样的气度来,已是难得。
何老娘很不谦逊地点点头,“这倒是,打小儿就跟咱们乡下的那些土妞不一样。亲家还记得吧,这丫头满月时摆满月酒,多少人见了都说,唉哟喂,再没见过这么俊的孩子,粉团儿一般。我一抱她出门,多少家人等着抱。有些孩子,小时候长得漂亮,大了就寻常了。咱们丫头是自小到大的出挑儿。”
江氏忍笑附和何老娘几句,想着幸而子衿是个出挑的,不然何老娘这话当真是惹人发笑。
沈氏问江氏,“这些邻里都知道子衿种绿菊的事呢?”
江氏道,“还是前几年,蜀王世子着人送了绿菊回来,唉哟,帝都以前哪里见过绿色菊花,一下子轰动至极。后来才知道是咱子衿种的,相公也没特别与人去说,偏生有人听说是咱蜀地种出来的,就有人同相公打听,相公也不好藏着不说。结果,叫个大嘴巴知道的,可不就闹得大家都知道了。”
沈老太太笑,“小唐是个热心人,哪里就大嘴巴了。”
江氏笑,“小唐大人那个嘴,实在不严实。”
何子衿听得有些迷糊,不知道这位小唐大人是谁,细打听来,沈氏道,“这位小唐大人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与你舅舅交好,为人活泼的很。他要知道你来了,定要来看你的。”
何老娘十分赞叹,道,“咱们小舅爷还同尚书大人家的公子认识啊,可真有本事!”
江氏心下得意,嘴里却道,“相公认识小唐大人的时候,唐大人还不是尚书呢。”
何老娘仍觉着沈素十分有本事,想着这趟来帝都可是来对了,介时让小舅爷帮着儿子引荐一下帝都贵人,纵没什么用,以后回乡吹吹牛也够啦。
待沈家一家子走了,何老娘带着何子衿清点收到的安宅礼,何老娘还说呢,“帝都人就是热情,过来吃酒还都送东西。”而且,人家送的东西比老家乡亲们送的体面多了,便是衣料子,何老娘虚眼瞧了,也都觉着不差。只是梅家最讨厌,来了十五六口子吃酒,安宅礼只送了两个尺头两篮果子,以至于何老娘嘟囔,“这家肯定八百年前同三婆子是亲戚。”非但东西送的少,这家子还习惯性的不正眼瞧人,说话都是下巴翘得高高的,说的话啰嗦不说,还叫人听不懂。何老娘决定以后少与这家人来往。
何子衿也收到了几位太太奶奶给的见面礼,何老娘叫她拿出来细瞅了一回,见都是金玉戒指等物,便对何子衿道,“自己留着带吧。”扫一眼梅家给的银戒子,何老娘不大高兴,道,“今儿跟这梅家可是亏大发了。”她家给的见面礼不多,都是银锞子,也有好几钱呢,可梅家来得孩子多,同辈的孩子七八个,一人俩小银锞子,相对于何子衿的得的俩银戒子,何老娘亏得眼里能冒出火星来。
何子衿笑,“祖母也不用生气,你看谁家跟他家好啊,他家这样,别家也不是傻子。”
何老娘感叹道,“如三婆子这样讨嫌的人真是哪里都有啊。”
何子衿莞尔。
何子衿这里得的见面礼寻常,阿念倒是很得了几件不错的见面礼,阿念说起来有解元的身份,几家邻居按理不好当他晚辈看待。不过有何恭这位岳父在,阿念又是妥妥的晚辈,且他年岁小,偏生功名又佳,大家给起东西颇为大方。除了玉佩,玉坠,阿念还得了个玉扳指,东西不大,却都是极好的玉料,阿念交给子衿姐姐收着。阿念心下还惦记着正事呢,道,“来前朝云师傅托咱们送的书信,咱们还是问问义父,早日送去方好。”
阿念不说,何子衿都把这事忘了。何子衿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且她家与舅舅家只隔一堵墙,这就同阿念过去找她舅舅问去了。沈素正在吃醒酒汤,他酒量向来不差,在帝都这些年更是练出来,这醒酒汤不过随便喝一盏罢了,听得外甥女说了,沈素想了想,“姓谢的,帝都姓谢的大户倒是有一家老尚书府姓谢,只是,没听说他家子弟中间带着莫字的。谢老尚书、谢侍郎、谢驸马连带小谢大人都是单字,就是第四代小小谢,也是单字为名。”
何子衿问,“会不会是字里带个莫字?”时人名字复杂,男子出生家里会取个大名,待得及冠便由师长赐字。所以,名字二字,名与字,代表不同的含义。更有文人喜欢在名与字后再给自己取个号,不过,谢莫如三字,明显是名字,并非名号。
沈素在帝都也有些年头,一时却真想不出帝都府哪位人物叫谢莫如来着的,他道,“我与谢家来往不算多,待我给你打听一二。不过,你确定是谢尚书府家的人么。”
何子衿道,“朝云师傅说这人可有名了,只要一打听就知道。”
沈素道,“我就不知道。”又说朝云道长,“也不说个地址,帝都姓谢的多了,这信可怎么送。”
“朝云师傅大约是不知道地址的,要不早告诉我了。”
沈素道,“放心吧,我问个百事通,帝都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谁啊?”何子衿八卦的打听。
沈素一笑,“我一个朋友,姓唐的。”
何子衿立刻道,“是不是那位小唐大人哪?”
“唉哟,你也知道他了?”
“知道,怎么不知道。舅妈说那是个大嘴巴。”
沈素笑,“小唐只是活泼了些,阿玄很是喜欢他,等你见了,肯定也喜欢他。”
阿念:义父不要随便给子衿姐姐介绍这种肯定会喜欢的男人好不好?还有,这位小唐大人成亲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这种死憋着不能剧透的感觉哟~~~~~~~~~~~~~~~~~~~
第269章 帝都行之四
何家安置下来,整理自家带来的物什,又同沈素打听何洛几人,也一道带了东西来给何洛。
沈素笑,“原是打算让阿洛住城里,城里到底热闹,不若闻道堂那里适宜念书。他与咱们县里两个举子,都住在闻道堂那边的宅子里,待休沐日,咱们一道去,那边风景极佳的。”
何子衿道,“听说风水也好,小瑞哥说地震都震不倒。”
沈老太太听了连忙道,“可不是么。那会儿咱们也是刚到帝都,唉哟喂,就知道突然就下了场大暴雨,第二日雨停,方晓得地动了。除了南郊,连帝都城也有些房屋坍塌呢。就南郊闻道堂那处儿没事,后来我跟你舅妈可是去庙里狠狠的烧了一回香。自此后,人们便说那处儿风水好,有神明庇佑,要我说也是呢,不然,全帝都都震了震呢,怎么就偏生南郊无事?”
何子衿完全没有穿越者的科学精神,反是一派封建神明主义附体,连连点头,“是啊,这事儿真奇特哟。也是咱家有运道,倘不是提前搬那儿去住,可不得给地动惊吓着。”
沈老太太笑,“是啊,原本刚来帝都还不觉着,那会儿两眼一摸黑,除了你舅舅的几个同僚,认识的人不多。虽说帝都繁华,住着却不如咱们乡个热闹。后来咱们搬到南郊,运道便大不同了,我都说南郊风水好。”
何老娘最爱听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儿,闻言忙道,“这风水跟风水也不一样,小舅爷搬到南郊运道倒转好了,可见南郊风水利小舅爷。”
这话沈老太太也是极赞同的,道,“还是亲家有见识,我也这般想。”
沈太爷是读书人,自有见解,道,“南郊有文脉。”
何恭也不由道,“对了,我听说北岭先生就在闻道堂住着呢。”
“可不是么。”沈太爷一幅心向往之的模样,道,“先生九旬高龄啦。一辈子教书育人,功德无量啊,功德无量。”
何子衿便问,“外公,你见过那位老先生没?”
沈太爷摇头,“北岭先生岂是可轻易见得的,他年事已高,如今见人就更少了。倒是你舅舅,前些年有幸见过北岭先生一面。”说着,就是一幅与有荣焉的模样。
何子衿是个爱打听,便问她舅,“舅,北岭先生何等相貌?”
沈舅呵呵一笑,“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
沈玄补充,“就是个老头儿,我觉着跟外公差不离吧。”他也没见过。沈太爷板着脸训斥孙子,“说话口无遮拦,如何能将北岭先生与我等凡夫俗子相较!”
沈玄吐吐舌头,不敢说了。他转头道,“子衿姐姐,昨儿你炖的那个瓦罐鸡汤真是香的很,我原想喝两碗来着,结果,家里一人一碗就没啦。”
江氏听儿子这八百辈子没喝过鸡汤的样儿就郁闷,笑道,“鸡汤天天都有,也没见你这馋样儿。”
沈玄道,“我觉着子衿姐姐炖的比咱家厨下弄的香的多。”
江氏便问,“子衿,这是有什么诀窍不成?”
何子衿笑道,“倒没什么诀窍,无非就是将母鸡切去头脚斩块,用姜丝花椒干辣椒一道入菌菇汤,用瓦罐盛了,放炭火小炉上文火煨一个时辰便好了。”
沈玄道,“我家的鸡汤就不如子衿姐姐炖的香。”
何子衿笑,“我这是土法子炖的鸡汤,你觉着香是因为母鸡煨出的鸡汤上面必有一层金黄色的油光,我以前去朝云师傅那里吃饭,他吃鸡汤一向嫌油腻,必要人将油光撇了去,留下澄净的鸡汤才好喝的。”
沈玄一拍大腿,与母亲江氏道,“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总觉着咱家的鸡汤不香呢。这不全把精华给撇出去了么。”
江氏道,“你别不懂眼了,我去唐尚书府上吃席,人家的鸡汤也是清清淡淡的。”
沈玄道,“我喜欢吃香喷喷的。”
江氏头疼,只得道,“以后单令厨下给你烧香喷喷的。”
不料沈绛沈朱齐声道,“我们也要喝香喷喷的鸡汤!”把江氏给气笑了,无奈道,“行啦行啦,以后咱们都喝香喷喷的鸡汤。”
大家皆一道笑了,江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沈氏道,“刚来帝都那会儿,也不知人家帝都是个什么风尚,哎,我也闹了好些笑话。后来就请了个帝都的厨子,说来,我也喜欢咱们土法炖的鸡汤,比那什么清汤寡水的香多了。”
沈素笑道,“你倒适合吃些清汤寡水。”打趣江氏丰润。
江氏含笑嗔道,“你们这种打死都不长肉的,也就笑话我们这种喝口凉水都长肉的。”
沈氏笑道,“弟妹哪里胖了,这样正好,一看就是官家太太的福相,旺夫。”
江氏也早看开了,她四个儿子都生下来了,丈夫又无妾室,虽现下有些发福,也未离了格儿,更兼沈氏夸她旺夫,江氏嘴上不说,心下也是这般认为的,想她未嫁入沈家时,沈家是单传,如今她丈夫为官,且她为沈氏生下四子,不可谓不旺夫了。沈氏的话正入她心坎儿,江氏十分欢喜,同沈氏道,“姐姐不晓得,我近年来鱼肉都不敢多吃的,偏生就瘦不下来。”
沈氏道,“只要身子好就成,我近年来也胖了些呢。”
“姐姐哪里胖了,瞧着跟以往一个样。”说起这个江氏便很是羡慕,这大姑子跟丈夫一样,也是个天生瘦的。
沈氏道,“你是没见我这腰身,粗了有一寸。”
江氏望着何子衿明媚娇俏的脸庞道,“我记得姐姐年轻时,就是子衿这么个身条儿。”
沈氏笑,“可不是么,我年轻时几件衫子,有时她穿来做活计,那腰身,不肥不瘦的正好。”
沈玄凑过去同子衿姐姐说话,沈玄道,“等休沐时,我带着子衿姐姐好生在南效逛逛,咱们再一道爬山去。”
“好啊。”何子衿就问起沈玄南郊的风景来。
阿念也过来跟着一道听,还给子衿姐姐换了盏茶,晚上,沈玄悄悄同他爹道,“阿念哥对子衿姐姐可真体贴。”
沈素道,“你阿念哥同子衿姐姐都定亲了,体贴是应当的。”
沈玄醋兮兮地,“以前,子衿姐姐对我最好。”
沈素瞥他一眼,“现在不好么,昨儿刚吃你子衿姐姐炖的鸡汤,今儿就这幅嘴脸?”
“不是。”沈玄挠挠头,问他爹,“爹,我听说许多姑舅做亲的,我跟子衿姐姐也是青梅竹马,情分也好,你怎么没想过叫我们做亲啊?”
面对早熟的儿子,沈素颇是遗憾,“哎,这不是下手慢了么。”
沈玄也分外遗憾的跺跺脚,道,“阿念哥看着老实,结果,趁我不在老家,他就把子衿姐姐抢走了。”沈玄哎声叹气,“以后想找个子衿姐姐这样会烧饭的也不好找啊。”
沈素好笑,打趣,“要不,我给你问问厨下李婶子家的三丫头?”
沈玄跳起来,说他爹,“您老啥眼光啊!三丫头的腿比我腰还粗!”那丫头忒胖了也!
沈素忍笑,一幅老神在在的面孔,“三丫头也是烧得一手好菜。”
沈玄气鼓鼓地,“我是娶媳妇,又不是找厨子。”抱怨,“爹你是啥眼光啊!”
沈素问儿子,“那你跟爹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玄还真想过,道,“得长得好看,腰细细的,我不喜欢水桶腰。眼睛亮亮的,像会说话一样。还要读书识字,能跟我说到一处。会关心人,明事理,会过日子,再会烧几道小菜,也就差不多啦。”
沈素忍笑听了儿子的择妻条件,道,“你现在一无功名,二无本事,只能说个三丫头那样的。你这种要求,起码得等中了举人才能说得到啊。”
沈玄给他爹噎个半死,觉着他爹忒小瞧人,闷闷的回去念书了。
男孩子的成熟期明显比女孩子要晚,沈玄又不似阿念这种自小经历坎坷,情窦早开的少年。沈玄给他爹噎了一下子,不过三五日便好了。官学休沐放假的日子与朝廷是一样的,待得休沐,便同父亲一道带着姑姑姑丈一家去闻道堂了。
沈玄就成了家里小导游,路上他就想跟子衿姐姐一车介绍风景啥的,结果叫阿念哥非同他一处,还说什么,“咱们兄弟久未亲近,阿玄好生与我说一说路上景致。”
沈玄性子不错,虽然觉着未能同子衿姐姐同车有些遗憾,还是顺势给阿念哥略说了说路上的凄凉景致。真的是凄凉啊,大冬天的,帝都又不比蜀中,帝都的冬天,树木啊叶子啥的悉数落光,尤其闻道堂地处郊外,一路上除了光秃秃的树木就是光秃秃的农田,远处有些山,朦朦的看不大清楚,想来现下也无甚景致可赏。
沈玄这导游再热情也只能给阿念哥介绍一下这是某某路了,阿念抄手做车中道,“这路还真不错,出城的路都这般平整,较这官路也差不离了。”
沈玄道,“听说当初是四皇子妃五皇子妃出银子修的呢,皇子妃出银子,这路修的自然用心。”
阿念道,“两位皇子妃委实是善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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