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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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嘿嘿一笑,炫耀道,“不瞒付大哥,我与爱人就是如此啊。”

如今经明湛一通忽悠、偷换概念,付宁一时不察,竟不再拘泥于原来“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看法儿,不禁问道,“小胖弟弟不是还没成亲的吗?”

明湛唇角微翘,“我爱之人,并不能与我成亲。故此,我还未成亲。”

付宁未料到明湛身上有这等隐情,他并非像明湛那样喜欢刨根问底挖人隐私的性子。听明湛这样说,付宁觉着说了不该说的话,问了不该问的事,倒是先尴尬了。他名声在外,却是极温雅有礼的性情,何况明湛的身份,付宁并不大清楚,一直与明湛平辈相交,从未因明湛年轻就轻看于他,故而,付宁微微欠身道,“小胖弟弟,是我唐突了。”

明湛哈哈一笑,摆摆手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既喜欢他,哪怕不能成亲,也并不觉得他就见不得人了。说一说,有什么要紧。”

付宁喜欢明湛身上的豪爽气概,他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奇闻逸事没见过。见的多了,自有一番豁达,付宁道,“这婚姻之事说起来,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我福州有一朋友,少年时生的英俊倜傥,才高三斗,我们皆以为非淑女不能配之。多少人家去提亲,结果这位朋友娶了一位家世门第都极一般的夫人。当时诸人皆说不相配,不过,这许多年,我这位朋友虽然官职不高,他夫人的贤惠却是出了名的。官场之中起伏不定,他家夫人却是不离不弃、始终相随,人人皆道这位朋友有福气,娶对了夫人。”

明湛笑道,“是啊。我与家里爱人就是如此。付大哥,这也不是我自吹自擂,你看我这一表人才,寻常人见了我真觉得有压力,自觉般配不上呢。先前,我那口子还自卑呢,悄悄喜欢我十来年,后来被我发觉,他还跑了老远,死活不肯承认呢。”

阮鸿飞刚刚给明湛感动了一回,听到明湛说到先前之事,实在觉得惨不忍睹,难以入耳。甭说阮鸿飞,就是摇光这位熟知内情的,也深觉听不下去,忍不住道,“二爷,您今年才十九,十年前,难道九岁就开始春心萌动啊。”

明湛瞪摇光一眼,“什么叫春心萌动啊?那是说女人的。小光,不是我说你啊,老杜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你跟他这些年,话都没学会听呢。我说十年,那是虚数。我十岁上,我们就认识了。”见摇光被打击的蔫蔫儿的,明湛也就大方的放他一码,转而与付宁解释了一回,“付大哥,你是大名鼎鼎的侠客,仰慕你的人排山倒海一样的多吧。你肯定有感触吧,人要有魅力,真是不分年纪性别的。我这相貌,我这身材,还有我那学识,真不是我吹啊,能及得上我的,真不多。关键是,我这人吧,心还特别好。”

明湛正想撸起袖子夸自个儿一顿,阮鸿飞递给明湛一条烤鱼,“尝尝咸淡,外头没啥讲究。”

明湛咬一口,立时与阮鸿飞付宁说起烤鱼来。

付宁松口气,发现了明湛又一优点:忒自信。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路,到了福州城,直接去阮鸿飞的别院里歇息。

明湛瞅着院中的花花草草、小桥流水、雕梁画栋,晃着脑袋感叹道,“老杜啊,我觉得我房产就够多了,与你比,还是差一截啊。”大凤朝的皇帝,没多少喜欢旅行的,似凤景乾,做二十年皇帝才去了一趟江南,还为人所乘,出了差子,忒不安全。所以,行宫建的也少。像人家阮鸿飞,手里有银子,产业置办无数。虽然别院规模无法与行宫相比,胜在方便。不过,明湛认为,阮鸿飞的产业,也就是他的产业。看着自家的别院,明湛这心里又是一番滋味儿了,不禁嘿嘿偷笑几声。

阮鸿飞似是猜到明湛心中所想,笑道,“你还欠我一屁股债呢,有银子先还债,盖房子的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真扫兴,说啥银子啊,多伤感情。”明湛“切”了一声,盖啥房子啊,这房子就是他的。晃一晃手里的才子扇,明湛吩咐摇光道,“小光,赶紧收拾一下,我跟飞飞洗鸳鸯浴。”

摇光私下与天衡道,“咱家先生催催银子就伤感情,合着日后为了感情着想,银子的事儿还不能提啦?”皇帝陛下不会又想赖了吧?

天衡默默。

明湛与阮鸿飞到了福州城。

尽管其间颇多波折,刘影查邵春晓的案子也查到了福州城。

刘影头一遭见到闽靖公家的四公子,凤海超出身公府,内里如何不好说,起码大面儿上的礼仪教养完全没的挑儿。刘影是自帝都而来,凤海超并不因宗室出身就傲气起来,接人待物彬彬有礼。

“听闻刘大人要来,事关邵巡抚,宗室不好涉入其中,我所知道的都写在了这些卷宗里。如今已命人整理出来,刘大人若有不解之处,尽管派人来问询,我定知无不言。”凤海超话中含笑,多看了刘影一眼,身边一个着酱色长衫的文士奉上一只木匣。

薛少凉接过,刘影脸色淡淡,“有劳四公子了。”

“应当的。”凤海超谦道。

刘影的话极少,完全没有在淮扬时对林永裳的客气里淡淡的热络与亲近。

薛少凉陪着刘影回到驿馆,连饭都没吃。

倒不是说凤海超不好客,实在是刘影颜色冷淡,没有半分热乎气儿。薛少凉对于刘影的心情并不关心,他是想着早些将官司查办清楚,好早日回帝都。故而,薛少凉忍不住问,“这位四公子不可靠么?”

刘影眉宇微动,“此话怎讲?”

“我就一猜。”

“你猜的挺准。”刘影翻看着凤海超交与他的卷宗道,“闽靖公能将邵春晓扳倒,就不是个简单的。他放了凤海超看家,凤海超这么急着将邵春晓定罪。若是满面带笑与他应酬,怕是要被他牵着鼻子往下走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摆出个不好相与的脸孔来。”

薛少凉见刘影还算明白,便道,“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现在邵春晓待罪,巡抚不过正三品,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与闽靖公府相较量?”刘影一面思量,一面道,“福州城里更不用说了,杨知府正四品,单将军从四品。还有福安侯府,福安侯府较闽靖公府就低了一等,再者,福安侯也去了帝都。”话到此处,刘影眼睛微亮,“我听说先前福安侯长子身子不好,未能随福安侯去帝都为陛下贺寿,如今仍在福州城。”

刘影转眸看向薛少凉,“不过,他们都是宗室…”想用福安侯府对付靖闽侯府,明显不太现实。人家同是宗室出身,相煎何太急呢。

见这人又偏到了十万八千里外,薛少凉冷声道,“宗室无干政事,既然巡抚都不过是正三品,你也是正三品官身。再者,同样品级,帝都官员比地方官员高半级,你比浙闽巡抚品级都高,不然,你以为为何陛下派你到浙闽?”就是让你来做浙闽的主儿来了!真是白长一脸聪明相,若非看刘影磨磨蹭蹭的明白一半、糊涂一半的不开窍儿,薛少凉也懒得多话提醒他。

刘影眼中带上三分惊诧。哪怕刘影历事颇多,不过,他年纪阅历摆在这儿,一时间不能相信皇帝陛下竟将这样大的事交给到他的手里。

薛少凉自取一盏凉茶,慢悠悠的喝了半盏,刘影方回过味来。

不,陛下让他到浙闽,一是查邵春晓的案子;二则,闽靖公之事,陛下与太后既然未下明旨,他就不能明着处置闽靖公府。

不说刘影有没有这本事,他本身的品级资质,就不够!

可是,这事又不能不办!

刘影慧至心灵,“我们先上折子?!”

薛少凉叹一声,眼中带了三分怜悯,把刘影气的够呛,这叫啥眼神,你啥意思啊?接着薛少凉又道了一声,“总算明白了,笨蛋。”敲一敲刘影的大头,转身去旁的榻上看书了。

刘影气煞!

 

204、更新 ...

刘影给薛少凉气个半死。

原本薛少凉寡言鲜语,俩人彼此客气,相处的不错。

如今也不知道薛少凉哪根筋搭错,好事不直接干,非讽刺打击不能直接告诉他。哪怕薛少凉帮了他,刘影也不打算知薛少凉的人情。

刘影找对了方向,辗转反侧大半宿,第二日迎来一位半生不熟的客人——赵青怡。

赵青怡突然上门,刘影微惊,仍是接待了赵青怡。

上次,赵青怡登门造访,刘影能将赵青怡的来意猜到七八分。这回,刘影倒有几分摸不着头脑,倒是赵青怡一身素服,温言笑道,“守孝之人,本不该唐突上门。只是有些事,若是不能与刘大人辩白一二,草民实在于心难安。”

刘影并非喜寒喧之人,赵青怡主动上门,也不是为了卖官司,他顿一顿道,“其实,上次我冒昧来求见大人。大人亦能猜得到,若没有闽靖公府帮忙,我一介书生怎能拿到邵总督转移财产的证据呢。刘大人怕也听闻了赵家之事,我因故被庶出大伯逐出宗族。如今赵氏族长正是邵总督的外甥,我的庶出大伯。若不是因为邵总督对我庶出大伯的支持,我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在对付邵总督一事上,我与闽靖公府立场一致。闽靖公府利用我出头儿,我势不比闽靖公府,自然要识时务。”赵青怡温声道,“刘大人,我虽一介布衣,以前也是在翰林院做过官的。刘大人是廉政司的人,今天来我就是想跟刘大人说一声,除了邵总督转移财产之事,其他的,我与闽靖公府并无来往。”

赵青怡过来说了几句话,撇清与闽靖公府的关系,就告辞走了。

刘影皱眉思索片刻,忍不住与薛少凉道,“这位赵公子,是不是猜到什么了?”不然,闽靖公府可是福州城的大树,赵青怡主动与这棵大树划清界限,其中原由,实在惹人生疑。

薛少凉漫不经心,“管他呢。”

刘影噎死。

刘影既下定决心,就要有所作为。

自陛下称病,朝中内阁与宗室多有不睦,这在官场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帝都的暗涌波涛,右都御史蒋文安比刘影更加清楚。故此,在刘影表现出对闽靖公府四公子凤海超的冷淡,并且准备将邵春晓所言的闽靖公与海匪相勾结之事,以及一些旁观佐证送至帝都时,蒋文安委婉的表示,“邵春晓所言,终究只是他一家之言。且先前邵春晓就是因闽靖公御前进谏而受审。如今邵春晓又有参劾闽靖公的意图,这些东西递上去,咱们不过平白做了邵春晓的枪,刘大人三思而行啊。”

蒋文安其实挺憋屈,他年纪阅历皆在刘影之上。结果,刘影是正经的廉政司司长,而蒋文安却是左都御史王叡安的副手儿,至今为从三品之身。

而这次奉御命南下调查邵春晓一案,在此时,又牵扯出闽靖公家的案子。

这里头,究竟是邵春晓与闽靖公之争,不忿污蔑?还是真有此事?蒋文安一时也没个答案,官场中人,到了邵春晓与闽靖公这个地位,那要说句谎话,定是前因后果皆要编排好的,等闲不能给人瞧出破绽来?

邵春晓已是阶下之囚,陛下深恨贪鄙之人,蒋文安可以确定,邵春晓的未来绝不会太光明的。

邵春晓落到今日境地,与闽靖公密不可分。邵春晓不要命的要拉闽靖公下水儿,人之常情,至于邵春晓所言可信与否?

蒋文安实在是心里没底。

以往,纵使心里没底也没啥?反正一切有皇上做主。

可关键是,现在不比往日。

若非皇帝陛下病着,朝廷也不能这样乌烟障气。就是蒋文安自己也挺心烦,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在明湛跟前儿虽不是那一等一得用之人。

但,较其他的小鱼小虾也强上许多。只要熬上几年,自有一番青云之路。

这个时候,皇帝陛下安危难测,蒋文安纵使忠心,也得为自己、为家族打算一番了。

铁打营盘流水的兵。

对于世族,他们向来高傲的认为:铁打的世族,流水的王朝。

如山西蒋家,前朝时他们就是有名的世族,待大凤朝太祖皇帝起兵,他们又为大凤朝的皇帝所用,照样得享富贵权势。在他们看来,皇帝死不死的不要紧,要紧的是,得站对了队才好。

现在形势未明,蒋文安又是蒋氏家族培养的嫡系子弟,自然要为自己的家族考虑。

要蒋文安说,如今他与刘影在浙闽查案,最好的法子就是把查案的时间无限期的延长,最好待到内阁宗室之争结束,甚至在皇帝的宝座确定之后,再回帝都。

如此片叶不沾身,起码得个平安。

日后再图其他,亦不为迟。

蒋文安所想,不能不说是极妥当了。

谁知刘影道,“蒋大人,我们自帝都出发,到如今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查邵春晓一案是你我职责之内,但如今既然事关闽靖公,我们也不能装聋做哑,否则如何对得起陛下信任?”

刘影义正严辞,蒋文安真想刺他一句“皇帝陛下怕要换人做”啥啥的,不过,身为臣子,怎能说这样的话呢?何况明湛先前做皇帝做的不错,颇有人望。

蒋文安轻叹,“如今陛下久病,听闻已月数未曾上朝。”

“陛下不能理政,朝中也有太后代政,我等奉命来此,有嫌疑,只管往上报,此乃你我份内之责。”刘影并不是个暖和的性子,不过,蒋文安右都御史,俩人合作这许久,还真没出现什么分歧纠割。现下蒋文安欲压下闽靖公之事,刘影按捺着性子道,“若依蒋大人所言,不提闽靖公之事。不过,邵春晓之案已近尾声,若不提闽靖公府之事,估计朝中马上就有旨意宣你我回帝都的。”

蒋文安绝不愿意现在回帝都的,顿时脸露难色。刘影约摸猜到了蒋文安所想,道,“邵大人所言之事,多半缺少佐证,还需细查。只要我们将此事上奏,朝中定不会再派钦差,这事,还得落到我们手上。”

蒋文安琢磨一阵,终于同意,“刘大人思虑周详,既然闽靖公府有嫌疑在身,我们总不能辜负君父之望。”

“就听蒋大人的。”刘影很给蒋文安留脸面。

蒋文安笑,“在朝廷旨意未到之前,咱们还是低调行事。”

“这是自然。”

明湛对于邵春晓与闽靖公之争,谁是谁非,尚无定论。

只叹道,“狗咬狗,一嘴毛。”

闽靖公是地头蛇,邵春晓也不是什么好鸟儿。亏得他先前还认为闽靖公说话实诚可信,如今看来,是闽靖公演技一流啊。

若非阮鸿飞、明湛、卫太后来这出钓鱼计,怕是非上了闽靖公的鬼当不可。

明湛一直心有不安。

凤景乾一走,即有鞑靼人兵临城下之事。

若非明湛强势惯了,吉凶难测。

明湛心机城府并不逊色,阴谋阳谋的,他生来就浸淫其中。就这样,他这个皇位还坐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皇位之艰难,比明湛想像中的,更厉害。

明湛是位有理想的有志青年,既然他做了这个位子,他就得做些什么?

他一直期待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这个世界,他可以接受人们对于他的改革提出异议,甚至,在许多问题上,古人对于事情的看法会更符合这个时代百姓的习惯与世情。

不这,明湛实在怕了,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会在何在发生一场令他措手不及的兵变,抑若什么?

一言兴邦,一言丧邦。

天子一怒,血流飘杵。

君主集权多么可怕。

但在这个年代,君主立宪,就意味着挟天子以令诸侯,接着就是诸侯取而代之的战争。然后就是新的王朝,新的君主,新的一轮君君臣臣。

不会有任何的差别与不同。

明湛倚卧在凉椅中,曲指扣着凉椅的竹质扶手。虽是竹骨所制,却发出清脆的声音,可见其材质不凡。

阮鸿飞坐于另一张凉榻中,微声道,“兵部尚书顾岳山的心腹幕僚李易水来福州城了,他直接去了福安侯的府上,像是有什么事,一时半会儿的倒打听不出来。”

明湛淡淡的眉毛抬起,看一眼阮鸿飞道,“只要付宁在手,我们就是安全的。”

一路上,明湛与付宁相谈甚欢。明湛还真不怕付宁有什么异心,甚至,明湛愿意将付宁与付家分别对待。

付宁是个有情谊的人,这样的人,怎能甘心为家族傀儡?当初付宁有刺杀鞑靼王族之义举,方在弱冠之年被视为天下第一高手。

这种荣誉,更多的是来自于付宁对于国家所做出的贡献。

若是今日付宁有刺王之举,那么,先前付宁所做所为,岂不成了大笑话?

再者,甭管是天下第一高手,还是什么人,在如今的情势下,谁要是真敢刺杀他,不论能不能得手,不论是功还是过,这人,都甭想再活着?

明湛极其详细的分析过,甚至在他与阮鸿飞刚刚落脚苏州城时,付宁不请自到,明湛也并非没有怀疑。故此,明湛力邀付宁到了福州城。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任由天下第一高手到处乱晃的好。

“付宁武功虽好,能敌十人百人,却难敌千人万人。”对于明湛这种自信过头的行为,阮鸿飞总是忍不住打击明湛几句。

明湛笑道,“顾岳山不是个蠢人,刘易水来福州城,另有目的,非是为了试探咱们的行踪。再者,先前福州卫城之战,我看福州城的官兵还有几分血性的。”

阮鸿飞剥开一粒葡萄道,“借你吉言吧。接下来,你就在这里乘凉啦?”

明湛在竹椅中蹭了几下,将大头伸过去,对阮鸿飞张大嘴。阮鸿飞伺候明湛吃了回葡萄,明湛嚼巴了几下道,“唉,我在想,究竟顾岳山有何难处,要让他冒这样的危险派人南下。这回,顾岳山官职难保啊。”

阮鸿飞倒没反驳明湛此语。

卫太后的执政方式与明湛并不相同,明湛有一种冒险家的性格。

古人常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明湛却是傻大胆儿,他啥都敢干,哪儿都敢去。像这次来福州城,阮鸿飞私下的建议是在扬州城停留,别人信不过,林永裳是可信的。

扬州城几经梳理,绝对于福州城安全许多。

结果,明湛执意到福州城来瞧瞧。

若别的事,阮鸿飞做主即可。

事关朝政,明湛老有主意的了。

帝都城。

卫太后接到顾岳山的辞呈。

205、更新 ...

许多事,做的时候,可能觉得没什么。

甚至,在我们保持着绝对的强势的情形下,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狼吃羊,并非残忍,而是天性。

殊不知,一念之间,埋下的因,在许多年以后,必然要结出果来。

如顾岳山,这枚意料之外的苦果,比他想的更加苦涩难咽。

卫太后仔细的看过顾岳山的奏章。

六部尚书,顾岳山不比李平舟资格老道,不比欧阳恪年高德韶,更没有徐叁的八面玲珑。不过,顾岳山的尚书之位一直很稳固。

从天津港布防到永定侯下淮扬、重组淮扬军,再至鞑靼人入关,顾岳山但凡有半分不妥之处,他也干不到现在。

顾岳山在内阁不显山不露水,明湛对他却极是倚重。

甚至,私下里,明湛对顾岳山说过,“人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朕却是不信的。朕觉得顾卿襄助于朕,如臂指使,默契天成。只要你我君臣同心,顾卿,朕希望你能跟朕再干二十年。”

当然,这话里不乏有收买人心的成分在。

但是,对顾岳山的能力,亦是间接中的一种肯定。

欧阳恪年老,李平舟亦不年轻,刑部吏部早换了新人。在徐家张狂的时节,明湛甚至想过要换下徐叁,只是碍于徐叁帝师之尊罢了。明湛唯一没有动过换人心思的,就是顾岳山。

按了按手中的奏章,卫太后宣见顾岳山。

这位正当壮年的尚书大人衣饰齐整,却面容憔悴,漆黑的发间竟出现点点霜白。往日龙行虎步的沉稳睿智,如今满身都透出浓浓的疲惫来。

不必卫太后说什么斥责的话,顾岳山二十岁入仕,至今三十年,一朝壮志成空,半条命已去,悔不当初四字竟不能形容顾岳山内心之一二。

“顾大人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可与我直接说。”卫太后温声道,“你为朝廷效力多年,皇帝与我说过,顾大人栋梁之材。皇帝亦盼着,能与顾大人君臣相得,善始善终。”

顾岳山眼睛微辣,继而一涩,险些落下泪来。

为人臣子的,能得遇名君,真得看运气了。

先前凤景乾当政,朝廷日子紧巴,兵部亦无大的动作。如今赶上明湛登基,明湛是无风能起三尺浪的人,这方一年,变动极大。

文官喜安逸。

但是,对于武将而言,无战则无功。

顾岳山不惜气力的协助明湛军事改革,一是尽人臣之责;二是,他也盼着能做出一二功绩,近的说能封妻荫子,远的说亦可流芳千古呢。

谁晓得,人算不如天算,如今…

顾岳山听卫太后有问,恭恭敬敬的叩头道,“臣私德有亏,不配居尚书位,请太后娘娘允臣辞官,也算全了臣的脸面。”

私德有亏。

这句话就值得思量了,大臣视脸面为性命。其实,在脸面与性命之间,被舍弃的往往是前者。

毕竟,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不过,话说回来,能让一部尚书承认私德有亏,看来,这亏的定不是小事小节。

不必卫太后追问,顾岳山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倒也不是顾岳山想说,只是他干巴一句“私德有亏”就想辞官,卫太后是绝不能允的。哪怕卫太后允,内阁相辅中,如今徐叁已告病在家。若他再辞官而去,刑部吏部皆是新提拔的尚书,新人,总有几分底气不足。先前老臣中,便只余李平舟与欧阳恪,一个工部一个礼部,在这个帝王久病、太后代政的时刻,再去一兵部尚书,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臣二十岁中进士,被朝廷选为翰林庶吉士。”乍提及往事,顾岳山面上一片愧悔,“翰林院三年后,臣被分到御史台为巡街御史,御史没做两个月,老家送来丧信,家母病故。于是,臣辞官回乡,为母发丧守孝。”

“这一守就是三年。”顾岳山眉心微皱,挤出细碎的纹络来,他顿了一顿,方继续说道,“臣身为人子,本身洁身节欲,一心为母守孝。奈何,臣修身不谨,在守孝期间,臣与家中侍女有了苟且之事。”

卫太后虽身份高贵,说到底也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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