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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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话简直不用问,只看魏年眼睛里的神采就知道啦。陈萱也觉着自己还可以,虽然还是有些紧张,多锻炼一下就没事了。她发现,越是出门多,胆子就越是大。要是搁以前,她哪里敢在这么多人跟前说客套话?

陈萱认为,自己的进步挺大。

魏年回家都夸了陈萱一回,夸陈萱,“一点儿不扭捏,出门在外就得这样,大大方方的才好。”让陈萱继续保持。

陈萱点头,“我以后,还要继续进步,做得更好。”

魏年就喜欢看陈萱浑身干劲儿的模样,特招人喜欢。陈萱趁着有空,又织了几针毛线,就同大嫂李氏去厨下做晚饭了。待晚饭后,陈萱就拿出书本来学习,虽然陈萱十分心急织毛衣赚钱的事,可她雷打不动每晚念书都没有半点动摇。就是魏银有时想着羊毛衫的花样分心,陈萱都会提醒她的。

第40章 魏银

待赵家老太太的寿宴过了, 魏老太太第二天急忙慌的就催着魏年把魏金接回家来,又让李氏到菜市买了上好的羊肉回家, 魏老太太心疼的,“昨儿那寿席, 你们也都眼见的。在咱家, 一家人还不都是一个桌上吃饭,就是家里摆席请人吃酒, 我也从没让儿媳妇们站着伺候的。这都什么年代了,新时代了,就她赵家还要摆这样的谱儿!就知道刻薄儿媳妇!看你们大姐,这才回赵家几天,人就瘦了一圈儿!赶紧把人给我接回来, 我再不能叫闺女受这样搓磨的!”

魏年依着魏老太太的话去接人。

魏金早收拾好包袱, 一见弟弟来了, 过去请示了一回赵老太太。赵老太太正因着寿宴后剩下许多好肉好菜,俩儿媳妇见天儿在家吃心疼呐,一见魏年过来接魏金, 当下便点了头,同魏金道,“去吧,你家老太太也记挂你, 我知道, 她是一刻都离不得你的。你去伺候你家老太太吧。”

魏金当下就道, “哎, 妈,那我就去了。”

魏年一看他大姐在赵老太太跟前儿这做低伏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窝囊样儿,再听赵老太太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口气,笑嘻嘻道,“哎,可别,婶子,我妈也就是提一提,看您这里可有空闲。婶子您这儿要是忙,我大姐嫁您家,那就是您家的人了,她在婶子您身边伺候是应当的。什么时候回娘家都一样,我妈那里有俩儿媳伺候哪,不缺人伺候。婶子你是正经婆婆,就是我妈,也得排您后头。”

魏年因生得俊,嘴也巧,赵老太太平日里看他倒很顺眼,听这话也不恼,笑道,“算了,什么先什么后的,我同你妈,老姐妹了。让你大姐过去吧,儿媳妇再孝顺,跟闺女那能一样?你妈有福,俩大闺女在身边儿,我就俩秃小子,福分上就大不如你妈了。”

“您只管把我大姐当闺女,是一样的。”魏年也就是说上几句,又不是要跟赵老太太斗嘴分胜负,笑道,“您老尝尝我给您老买的黄油枣泥饼,我大姐说您爱吃,我来时去稻香村买的,今儿早的第一炉的点心,正香。”打开点心的油纸包装,拿了一块儿还带着温热的点心给赵老太太递过去。赵老太太接了,尝一口便赞味儿好。

说几句话,赵老太太留魏年在家吃饭,魏年说铺子里还有事,就接了魏金和俩外甥过去。一回家,刚把包袱放炕头儿,魏金就数落起魏年,说他,“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不想让我回来啊?”

魏老太太见着大闺女和外孙们来家正高兴,一听这话,忙问,“怎么了?”

李氏陈萱魏银都在老太太这屋儿织毛衫,见魏金回来,陈萱放下手里的毛衫,倒了两杯热水,一杯给魏金,一杯给魏年,魏金水也不喝,就跟老太太控诉起弟弟来。

魏年接过水暖手,听魏金说他竟拦着不要魏金回娘家,真是无语了。不紧不慢的待魏金控诉完,魏年才说他姐,“你也就是个窝儿里横,在娘家你就这么厉害,怎么在婆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你就听不出我那是客气,你婆婆说,让你过来服侍咱妈,她那里不要紧。我难道不跟人家客气几句?我要不想你回来,根本不会接你!”把茶杯往炕桌儿上一放,魏年起身,“我去铺子了,没空理你。”抬腿走人。

魏金“哎”了两声,没叫住魏年,这会儿估计自己也醒过闷儿了,嘟囔一句,“这说来说去的,倒成我的不是。”

“行啦,亲姐弟,哪儿就要争出个对错。”魏老太太笑,“我叫明哥儿他娘一大早的就买了上好羊肉,中午咱们打羊肉饼吃。”

“好!妈你不知道,我回婆家这些日子,就没吃过一回热乎饭。”接着又是对婆家一通埋怨。

李氏陈萱魏银三个就在一畔织毛衫,云姐儿也拿着两根竹针一小团毛线戳来戳去的织东西,顺带听魏金抱怨。陈萱真是,一句话都没招惹魏金,魏金就找寻到她头上,魏金问,“二弟妹,我婆婆做寿的那天,你是不是同男人喝酒了?”

饶是陈萱老实,也觉着这话不好听,陈萱低头织毛衫,“是阿年哥叫我过去,他的许多朋友没见过我,人家敬我酒,我要不喝,会叫阿年哥没面子的。”

魏金一幅不赞同的神色,严肃的教导她,“你一妇道人家,管男人们的事做什么。阿年一向是个没谱儿的,就是他叫你过去,你也不该跟男人吃酒。这不是咱们女人的本分。”

魏银道,“大姐,你这老一套就歇歇吧,二哥的朋友头一回见着二嫂,人家敬酒,那是敬二哥的面子,二嫂能不接?”

“就是接了,叫阿年替她喝,不是一样?怎么脑子就不转个弯儿?!那些个坏小子们,向来会作弄人的,你这样好说话,以后他们还要作弄你可怎么办?”

陈萱老老实实的说,“我听阿年哥的,阿年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魏金气的大腿拍的啪啪响,“你有听他的,还不如听我的。”

“那不能,老话说的好,出嫁从夫。就是说,这嫁了人,就得听丈夫的,我听阿年哥的。”陈萱这一根筋的回答,简直没把魏金气死。

魏金私下同她娘说,“二弟妹这也忒死心眼儿了。”

“你还不知道她,就一个老实头,早被阿年降伏的服服帖帖。阿年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魏老太太说着,其实还挺得意,觉着儿子有本事。

“那妈你说,她就听阿年一个的。”

“唉呀,你较这个真儿干什么,人家两口子,不听阿年的,还听你的。”

魏金摇头,“这乡下来的,就是轴,一根儿筋,脑子不会拐弯儿的。”

不过,当魏金知道织羊毛衫能卖钱后,她也就顾不上陈萱不听她话的事了,问了妹妹一回这羊毛衫怎么个卖法儿后,魏金立码也加入了织毛衫大军。魏老太太见家里的女人这么知道挣钱过日子,心里甭提多美了,见天儿的带着云姐儿和俩外孙去戏园子看戏去。

待文先生沙龙那日,魏金听说陈萱魏银都要同魏年去沙龙,因忙着织毛衫赚钱,都没顾得上碎嘴。魏银一身桃红的镶毛边儿的簇新棉旗袍,还有条白狐狸毛的滚流苏边的披肩,那叫一个贵气逼人。魏年忙说,“太华丽了。穿素雅点儿。”

魏银就不用白狐狸毛的披肩了,外面罩一件深色的呢料大衣,魏银很满意。看陈萱还是上次的行头,魏年说,“别总穿这件袄,去年做的那件呢料大衣,现在天儿冷,正好穿。”

陈萱觉着还没到用大毛领的时候,“那我也摘了那大毛领,像阿银似的这么穿。”

魏年点头,待俩人换好衣裳,还说,“今儿回家时,去趟成衣铺子,做两件外头穿的衣裳,你们衣裳都太少了。”

魏银最喜欢做衣裳,连声应了。陈萱就有些犹豫,“那得不少钱吧?”

“你这个月也赚五六块大洋了吧?”

“没,我织的慢,就赚了四块。”这四块大洋是陈萱攒来还债的。

“没事儿,不够的我给你添上。”

“二哥!”魏银一听就不乐意了,板着脸说她二哥,“你怎么能叫二嫂自己拿钱做衣裳,二嫂的衣裳,该是你出钱才对!”

这说话没留心,叫魏银挑出不是来。魏年连忙补救,“是是是,我跟你二嫂都是开玩笑。”

陈萱却是心里有了主意,同魏银商量,“阿银,咱们不去成衣铺子做衣裳。到成衣铺子,料子一块钱,再加人工,就得两块钱了。咱们又不是没手艺,买了料子在家自己做,省钱。”

魏银倒是不反对这个意见,想一想二哥赚钱也不容易,不能总叫二哥出钱。魏银道,“是这个理,那咱们就去买几块好料子,回家做。”

陈萱打定主意,她就做一件。

到了文先生的沙龙,陈萱亲自介绍了魏银给文先生认识,陈萱再三夸赞魏银,“阿银上次听我说了先生的风采,对先生的学识特别羡慕,她现在每天都跟我一起念书学习,还有我家阿年哥,以前我劝他学习,他都不听,到先生这里来了两次,不必劝就知道自己拿起书本了。我都说,先生这里的风水好,有向学之风。”

魏银听陈萱这一套话都吃惊不少,想着二嫂在家话从来不多,不想出门这样会说话。

文先生见着魏银也很喜欢,魏银是那种极为夺目的相貌,见到魏银,便让人想到一句诗,却嫌脂粉污颜色。魏银就是这样的相貌,魏家人天生的肌肤雪白,魏银正是十七好年华,那一等的炫采夺目,便是文先生也不由多问了魏银几句。魏银亦不是陈萱这等有些害羞内向的性格,她天生就有种等不卑不亢自然之态,又带着一点儿少女的娇憨,“我看过先生写的小说,心里很受启发。”

文先生笑,“我的小说,难为你这么小的女孩子还愿意看。”

魏银说了两篇小说的名字,“我看的这两篇都是悲剧,悲剧不如喜剧让人愉快欢笑,可是,悲剧能带给我们更多的思考。先生写悲剧,怕是为了更多的让人避免现实中的这样的悲剧。我看过后也心里不大好受,还是愿意看。平时出门少,知道的道理也不多,先生的书,正可为像我这样涉世未深的晚辈引路。”

魏银这种天性中的聪明、机敏,在她第一次正式踏入社交场时就展露无疑,魏银为了这次沙龙之行,非但开始学习英文,重要的是,她听闻文先生的名声,还借阅了文先生写的小说,准备了恰到好处的恭维之词。文先生笑,“难得,我都以为,现在如你们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更喜欢云先生的诗。”

魏银笑,“我二嫂喜欢诗,她每天都会背一首诗,最喜欢的是苏东坡的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魏银其实根本不知道苏东坡是哪个,是上次陈萱与她提这一句,她便记得了,如今随口说来,委实精彩。

便是魏年都不禁暗道,原想着陈萱已是了不得的了,不想,他妹也是个深藏不露啊。这些女人,都成精啦。

文先生笑着颌首,“你们姑嫂都是极聪慧的女子。”上次陈萱过来,文先生还要为陈萱引荐陈女士带一带陈萱,到魏银这里,不必文先生引荐,便有好几位或着长衫或着西装的年轻男子过来,笑着打招呼,“今天来了新人。”

文先生介绍,“这是魏年的妹妹,魏家二姑娘。”

魏银念书有限,可是,这半点儿不影响魏银在沙龙上的受欢迎。魏年是新派人,并不介意魏银与些男子说话交谈,不过,他还是悄悄叮嘱了陈萱一句,让陈萱与魏银在一处,毕竟,魏银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倒是魏年,较之前两次在沙龙上的冷遇,魏年这次都不必上赶着与人攀谈,就有好几位不大睬他的学者教授向魏年表示了善意。就是陈萱,上次邀请她参加北京大学未果的吴教授,这回也重新展露出热情的邀约,请陈萱去北京大学参观。

陈萱想着,魏年同他说过,社交场上,许多话是当不得真的,人家吴教授说不得还是客套,于是,陈萱就没当真。

第41章 支持

魏银是这一次沙龙上的新面孔, 而且是比上次陈萱、上上次魏年到来更受欢迎百倍的新面孔。

这里虽是学问家的沙龙,魏银的到来带给陈萱的感想就是, 学问家也是看脸的。魏银为人一向很有礼貌,极有眼力, 故而, 魏银虽然受到欢迎,她却半点儿骄态都没有, 她念的书虽不多,却能极诚恳的打听了一些事,像她这样刚开始学习的姑娘,要如何由易到难进行系统的学习,然后, 魏银也没忘记陈萱对大学向有兴趣, 就是魏银也极有兴趣的, 问了许多大学的事。

文先生沙龙上的人物,在社会上各有身份,魏银相貌上佳, 大家会表示出善意,不过,也不可能都去围她一人转。不过,因为魏银想了解一点大学的事, 这个时候, 大学教授就格外吃香了, 因为, 他们工作就在大学园,哪里还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大学的呢。

有一位二十几岁,文质彬彬的楚教授为魏银介绍起大学的专业,问魏银平日里喜好什么科目,魏银道,“我喜欢看小说,也喜欢做衣裳。”

“若喜文学,以后可报考文学系。若是喜欢做衣裳,嗯,”楚教授做出个思索的神情,“现在我国还没有专业的高级服装学院,现在的世界服装中心在法国,法国的名牌服装,在上海、北京都是极受欢迎的。如果要系统的学习服装设计,我建议你先读美术,服装设计要是有一定美术功底的。之后,就要准备选学校,不同的学校有不同的历史,还有擅长的科目也是不一样的。选定学校,就要为升学做准备。如果去巴黎,最好先学一点法语。魏姑娘会法语么?”

魏银有些意外做衣裳这事儿给大学教授这样一说,都显得极有格调档次了,魏银摇头,“不会,我只懂一点英文。”

“没关系,我们大学有专门的法语课程。就是不方便去大学上课,也可以单独请法语老师教导。”

魏银现在的英文都是魏年教的,她家里的女孩子从来不让念书。魏银一听要学法语就有些怵,她爸怕是不会拿钱给她请法语老师的,而且,听楚教授的话,语言还只是第一步,以后花钱的地方怕是更多。不过,她断然不肯失礼,依旧做出一幅感兴趣的模样,心里却是想着要换个话题。陈萱在一畔也听得认真,而且,陈萱挺认同楚教授这话,见魏银没说话,陈萱就接了楚教授的话道,“楚教授您说的对,我家银妹妹,手特别的巧,平时就特别会做衣裳。我听您说的这个服装设计,就很适合银妹妹。楚教授,银妹妹现在正在学英文,再学一门法语,要顾两头,会不会太累。”

楚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语言都是相通的,既然二姑娘先学的英文,不妨继续学英文,待英文到能交流写作的地步,便可略停一停英文,再学法文。学会英文,对法文也是有帮助的。”

“成,以后说不准还要麻烦楚教授帮我家寻法文先生。”

楚教授一笑便将事应下,还道,“我以往游学欧州时曾有幸认识几位法国朋友,若到时二姑娘报考法国大学,我可以帮忙。”

“实在太感谢了。”陈萱给魏银打听好前程,也没忘了顺嘴儿问一问自己的困惑,“刚才听您说,大学里的专业好像不少,这每个专业学起来,就是一门儿手艺吧。”

楚教授这样聪明的人,一听陈萱说话,就大致猜到陈萱的文化水准在什么阶段了,楚教授却是极有耐心,亦不见半分轻视,他待陈萱一视同仁,“对,这么说也没有错。”担心陈萱不能十分明白,举例说明,“譬如,有文学专业,这个专业的人对于文学的研究会比较深。如医学,就是学医,以后可以做医生。如法学,是研究法律的,打官司,就要用到法律知识。还有如商科,这个对于经济,还有商人做生意都有帮助。再有农科,是探索农业知识的。”

前面儿都是听的懵懵懂懂,直到最后,陈萱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问,“农科,听您说,好像是说种地的事儿。”

“这样说也没差。”楚教授忍俊不禁的弯起双眸。

陈萱兴奋的捏一下拳,倒把楚教授惊的不轻,这位教授都瞧出来了,陈萱大概是乡下来的,这乡下女子,高兴起来捶桌拍掌喝二两黄酒什么的也不为奇,楚教授是个斯文人,有些怵这种表达方式。幸而陈萱并不是楚教授想的那的高兴到捶桌拍掌的乡下女子,陈萱只是发出了一声大开眼界的感慨,看向魏银,小声道,“阿银,我可真是又长了一回见识,没想到,这种地的事儿大学也教。”

魏银没上过大学,也得纠正一下二嫂对于农学的认知了,魏银说,“二嫂,我看楚教授的意思,大学里主要是搞农学研究,肯定比平时种地要深奥的多。”魏银笑,“教授能给我们细说一说吗?”

楚教授笑,“农学的研究范围非常广,像种子科学,植物科学,动物科学,动物医院,水产养殖类的海洋渔业科学,水族学等,都属于农业学。”

虽然各种“学”听的似懂非懂,可陈萱一听楚教授这话就觉着,农学这事儿,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学科啊!她除了会种地,养鸡养鸭也不在话下,就是没养过水产鱼虾,可陈萱也不觉着这事儿很难,等什么时候,她还清了魏年的钱,就买两条小金鱼先养一养。

陈萱心里连养小金鱼的事都定下了,问的就更细了,“楚教授,那在大学里农学教书的教授,跟您这样儿教文学的教授,都一样的吧?”

“魏太太是指的哪个方面?”

陈萱,“工钱?”

魏银见她二嫂这么坦率直接,险喷了咖啡。

难得楚教授真是上等风度,笑,“教授都是一样的待遇。”

陈萱起身给楚教授一鞠躬,正色道,“楚教授您真是帮我大忙。”

“魏太太您太客气了,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于您是随便说说,于我们就是指路明灯。”魏银放下手里的咖啡,也很感谢楚教授,“我和二嫂,现在都是在家自学,可不论做什么事,总得有个目标。先前学习,就是想着读书识字是件好事。可听您指点之后,我们就知道往哪个方向努力了。”

“对,就是这样。”陈萱觉着,魏银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楚教授也很高兴,“能对你们有所帮助,那是再好不过。”

三人说着话,就听后头一片高谈阔论的声音,陈萱回头,细听来是陈女士正在诸人中间讲着娜拉的故事。陈萱笑同魏银说,“陈女士果然喜欢《A Doll\'s House》。”

魏银见楚教授也注意到了后头的动静,善解人意的问,“楚教授要过去听一听吗?”

楚教授摆摆手,“不必了,我看过原著。”见魏银杯里咖啡不多了,问,“二姑娘还要咖啡吗?”

魏银如何能让楚教授去帮她拿咖啡,起身,“我去取。”

“你第一次来,我带你过去,这里也有小点心,味道不错,可以尝尝。”楚教授又问了陈萱要不要加些咖啡,陈萱道,“阿银帮我拿一杯,加三勺奶三勺糖。”

楚教授魏银一走,陈萱高兴的险没笑出声,她才知道,原来大学里还有农学这样的学科。要是学别的,她不一定有信心,要是种地的事儿,她不信还有人能种得过她!陈萱决定了,以后考大学,就学农业!她的目标就是,做农学的一等教授,每月六百现大洋!

陈萱确定了自己朴素的人生理想,心情极佳,一直待沙龙结束,陈萱都是一幅笑眯眯的模样。魏银都觉着,她二嫂来沙龙半天笑的时候,比在她家一个月都多。

待许多人告辞,魏年也打算带着陈萱、魏银回家,陈萱却是记挂着心里的要紧事,悄悄同魏年道,“等一会儿,我有事要请教文先生。”

魏年一想到陈萱的“事”,唇角就控制不住的抽搐,低声劝陈萱,“我看文先生累了,不如下次吧。”

“我就问问。”陈萱知道魏年是个好面子的,附在魏年耳际反劝他,“阿年哥,你就放心吧,这不人都走差不多了,我悄悄的问。”陈萱的呼吸似是暖暖热热的风拂过耳际,还有陈萱身上雪花膏的甜香,混着那暖风,竟让人无端有了一丝燥热的感觉。魏年一时失神,没来得及反对,陈萱的话已接着传到他耳际,“我就知道阿年哥你最好了。”

耳闻陈萱最擅长的马屁大法,魏年的理智总算恢复正常,瞥陈萱一眼,与楚教授同坐。魏银把楚教授介绍给二哥认识,魏年于交际上向有一手,楚教授也是风度极佳之人,俩人说些沙龙上的事,也能说到一处。楚教授已猜到陈萱似还有事要请教文先生,楚教授因平日事务较多,他并不常来文先生的沙龙,不过,他与文先生私交甚笃,今日有空过来,必要多坐一些时候。

待沙龙上的人都走的差不离,陈萱才过去,文先生笑,“看魏太太的神色,就知大有收获。”

陈萱一脸高兴的点头,“楚教授真是大学问家,为我指明了努力的方向。先生,我有事想请教您。”

文先生做出个请坐的手势,陈萱收了脸上的笑,她目光诚挚,神色几乎称得上肃穆,口吻认真到庄严,然后,她问,“我想请问先生,怎样才能做到大学里的一等教授?”

陈萱的声音并不高,但也不低,起码,魏年就听的一清二楚,而且,魏年还很清楚的看到了楚教授眼中的惊愕,以及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眼珠子齐齐掉出来的模样,魏年现在想做的就是捂住脸装做从来没来过沙龙,因为,真的是,实在太丢脸了。

尤其,魏年还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什么?魏太太你要做一等教授?你不是今年才刚开始念书的吗?就想做一等教授?”

魏年当即不悦,心中涌起一股怒气,见是那位大肚陈女士说话间就到了文先生身边,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的掩唇讥笑起来。魏年一掸西装,优雅起身,几步到文先生身边,坐到陈萱身畔,安抚的拍拍因陈女士的话有些不自信的陈萱的手,根本没理会陈女士的嘴脸,只是诚挚望向文先生,恳切万分,“我家太太虽然念书的时间短些,可她十分勤奋,而且,对学问非常热爱。在家时,我略有松懈都要被她提醒不可浪费光阴。她尝说,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她的志向,就在学问上头了。阿萱并不是马上就想做教授,教授一职,是阿萱的理想。我对此,十分支持,并引以为豪。虽然念书晚,可只要阿萱勤学不辍,终有一日,是能赶上来的。我家于这上头是不大懂,还得先生指教。”这笨妞儿怎么说也是自家的,魏年虽然也觉着陈萱口气真是比天还大,但既是自家人,陈萱这样的大事,他就不能在一畔看热闹,更不能任人奚落嘲笑陈萱。

眼见沙龙上的异类——小商人魏家一家突发此狂言,文先生沙龙里还没有走的各位文化界人士,都围坐了过来。

一见人多,陈萱又有些自卑了,她有些拿不准的看向魏年,魏年神色淡定,目光坦然,意志坚定,尽管心下已是翻陈萱好几个白眼——都是这笨妞招来的事。陈萱是看不到魏年肚子里翻的白眼的,她只见阿年哥抬首挺胸,连坐姿都带着无限自信,尤其阿年哥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着对她的鼓励。二人四目相对,陈萱立刻也昂扬起来,她是特意等人少才请教文先生的,哪里料到倒引得这许多人过来。这个时候,尽管陈萱心里都有些哆嗦了,她也是半点儿不肯让阿年哥丢脸的。甚至,陈萱心里都有些暗暗的感激,她没想到,阿年哥会这样支持她。

第42章 一级教授

文先生乍一听陈萱的话也险惊掉下巴, 因为, 据文先生所知,陈萱一年前还是目不识丁的旧式女子,如今竟要做一等教授?饶是文先生之见识,都给陈萱惊的不轻。好在, 他到底是见多识广的文先生。且,魏年也过来一同请教, 文先生博古通今的眼睛在小两口严正肃穆的脸上逡巡而过,文先生相信, 人家小两口不是说笑的。

魏家人有个优点,在外极其团结, 就是魏银对于二嫂陈萱的志向头一回听说的人, 也过来坐在她哥旁边表示了对二嫂的支持。并且, 神线若有似无的瞥那位刚刚发笑的陈女士一眼。

魏家人齐齐一表态,于是,诸人终于意识到, 魏家人不是在说笑,人家是说真的。

文先生深谙循序渐近之道,问,“魏太太有什么准备没有?”

陈萱道, “我打算,先为考大学做准备, 专业我也想好了, 就学农学。”

见陈萱是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 文先生道,“想在大学做一等教授,楚思,你过来一下。”

楚教授大名楚思,楚教授刚刚显然也听到了陈萱的问题。楚教授虽然年轻,但他与文先生平起平坐,就坐在空出的右上手位置,文先生同陈萱介绍,“楚教授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现在便是北京大学的一级教授。”文先生顺带给陈萱纠正,是一级教授,而不是一等教授。

陈萱在刚刚交谈中就感觉到楚教授学问不凡,不想竟是博士,陈萱知道博士是一种学历,要读完大学,读完研究生,读完博士生,方是博士学位。此刻,陈萱望向楚教授的目光中更是带着深深的敬仰,由衷赞叹,“楚教授真是了不起。”她继续同文先生请教,“先生的意思是,读到博士就能做一级教授了吗?”

“现在的话,并不完全如此。吴教授有一支生花妙笔,小说写的极好,吴教授并没有上过大学,有真材实学,一样可以在大学做教授。”文先生道,“最重要的是,要有真才实学。只要你在某一方面做出成就,如吴教授,有著作闻于世,如楚教授,非但著作极多,更是名牌大学博士学位,都可以。要看魏太太你倾向于怎么做。”

陈萱仔细的思考一番,郑重回答,“我这人不是特别聪明,如今念了书,才稍微变聪明了些。吴教授这样没上过大学就能写出书来,这是天才啊,我是不成的,我觉着,我还是得按部就班的念书才行。看来,我得走楚教授这条路了。”

若不是楚教授的涵养,换个小心眼儿的,估计听这话就得恼了。吴教授故然也是文化界名人,但其人名声,较之楚教授还是颇有不如的。文先生只是拿二人举例,并未有谁高谁低的意思,倒是陈萱自己做了比较,然后,得一谬论,还大咧咧的拿出来说。她这话一出口,又是颇招人笑了。

魏银就听那位陈女士唧的一声笑,活像只高亢的要下蛋的母鸡。文先生却没有半点嘲笑陈萱的意思,经前番惊愕,文先生已是郑重的思考起陈萱的请求,陈萱的确是刚开始念书,可是,这样的一位旧式妇人能有这样的向学之心,难道不令人惊叹吗?而文先生,起初对陈萱另眼相待,便是因陈萱身上这种不同于寻常旧式妇人的进取。如今,陈萱更是进一步树立了自己的理想,这不应是被嘲笑的事,而是应被鼓励的事啊!文先生心思电转间已有决定,他道,“这样吧,今天有些仓促,时间上来不及了,下月你过来,我为你开一个书单,你可照着书单学习,待将书单上的学识吃透,就可试一试大学考试了。”

陈萱喜出望外,连声道,“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文先生摆摆手,“不当你谢我,当是我谢你,若天下女子皆如魏太太,能这般立志向学,该有多好。我愿魏太太立此志,践此行,为天下还被困在方寸灶台间的女子做一表率。”

陈萱连忙谦虚,“表率我还差的远,可我会一直念书念下去,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学问,也不大会说话,可我想,以后能凭自己的本事吃上一口饭。我想着,要是像我这样既不聪明,也不出众的都能自食其力,别个像我这样的普通女子肯定也可以。哎,表率的事儿得先生、教授们这样有学问的人去做,要不是有你们肯指点我,我现在哪里能有个方向?”

陈萱的确不是那等舌灿生花的人,她也没有那样的学问,可她足够实诚,她说出的话,并不是虚应客套,对于这些有学问的文化界名人,也是真心敬仰,故此,就是言谈普通,可她心中的那种感激真真切切的透过她的眼神、她的举止表达了出来。

这样老老实实的真话,比一千句舌灿生花的恭维都要动人。

楚教授都说,“我等做学问,便是为了寻求真知,启迪后人哪。魏太太能立壮志,存理想,这就是新时代女性的表率。”

文先生、楚教授在一众文化界人士中颇有地位,他二人没有嘲笑陈萱异想天开,对陈萱的志向表示了支持,就没人会再笑陈萱。包括那位尖刻母鸡陈女士。

当下还有位着长衫的先生摇头晃脑的道,“人之为学有难易乎?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则易者亦难矣。魏太太只要有向学之心,理想不远矣。”这是位矣来矣去的先生,幸亏陈萱已是把《论语》背完了,不然,这矣啊矣的,都不一定听得懂。

魏家人自文先生这里告辞的时候,心里充满感激。尤其陈萱心里,对文先生的认知更是上升到了无以伦比的高度,无他,像她这样的人向文先生请教问题,文先生并不是略做解释,而是要列个书单出来给他。陈萱现在常用字都认得差不离了,虽然许先生每次都会借书给她,陈萱仍是有一个最大的迷惘,那就是,不同于先前学认字时,看什么书都行,反正一样是认字。现在她面对的问题是,要选择性的阅读了。

而在这方面,还没人能给陈萱一个清晰明朗的指导。

这回好了,文先生要列书单给他。

直到脑门儿一疼,陈萱才从喜滋滋的状态中回神,她抬眼就见魏年刚从她脑门儿上收回的手划出一道弧线后,指向了一辆小汽车的后座儿,魏年有些不耐烦的盯陈萱一眼,“门都给你打开了,站着发什么呆,进去。”

魏银都坐里面了,笑,“二嫂肯定还在想沙龙上的事儿。”

此刻,陈萱却是顾不得沙龙上的事儿了,她连一级教授的事儿都忘了,惊诧不已的眼睛带着一丝好奇打量这黑色的叫小汽车的车,陈萱多想仔细瞧瞧啊,她以前只有出门时在路边儿见过,还闻过那一种怪好闻的汽车尾气的味道。可魏年直催她上车,陈萱没能多看,就上去和魏银同坐了。魏年坐前排司机旁边儿的位置,让司机去了东四隆福寺附近的一家面料行,带俩人买衣料子去。

陈萱黄包车还没坐熟,这坐小汽车更是头一遭,她只觉咻的一声,那小车就奔的飞快,街两畔的行人、店铺皆化为一道夕阳下的剪影,飞速后退,陈萱觉着,恐怕连天上的鸟儿都没他们这样的快。

陈萱紧张的身子绷的笔直,俩眼直愣愣的盯着车前的玻璃窗,眼珠都不会转了,心脏砰砰砰的一阵狂飙,仿佛立刻就要从喉咙里咕的跳出来一般。魏银是个细心人,她觉着二嫂可能是第一次坐汽车,害怕。让人放松的最好方式并不是安慰,因为这极有可能加重紧张情绪。魏银就选择一个话题同陈萱说话,“二嫂,以前可没听你说过一级教授的事儿,你是什么时候想做一级教授的?”

陈萱是个非常专注的人,专注人的特点是,同一时间内,只能思考一件事情。陈萱见魏银问她一级教授的事儿,就把头一回坐小汽车的紧张给放了,因车上有司机,她悄悄附在魏银耳际道,“上回听阿年哥说,一级教授每月足有六百块现大洋的工钱。阿银,你想想,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差使?”

“那可真是赚的不少!”魏银也没想到,大学教授这么赚。

“是啊。”陈萱侧头看向魏银,心里满是对学问家的羡慕,眼神中透出淡淡向往,“而且,做老师是很受人尊敬的事,我也特别喜欢沙龙上那些学识渊博的先生们说话的模样,多有学问啊。我就想成为那样的人。可是,想成为一级教授肯定不是容易的啊,我就想着,文先生肯定懂的,就请教了文先生。你看,文先生果然是懂的。到时文先生给我开了书单,咱们一起看,你跟阿年哥都这么聪明,肯定比我学得快。”

姑嫂俩说着话,就到了隆福寺。陈萱下了车,脚踩到面料行门口的青砖时,这才意识到,面料行到了。陈萱心说,这叫小汽车的东西,就是快啊。

陈萱在花钱一事上非常克制,何况她早拿定主意,故而,只是选了一件深色呢料。魏银一向懂事,也不肯多要,不过,魏银年轻,她喜浅色,选的是浅米色。魏年指了件酱色的料子,让掌柜一块儿给包了起来,陈萱寻思着,这应该是给魏金金买的。

魏金魏银是姐妹,要是只给魏银买,不给魏金买,魏金定要闹的。然后,魏年又让魏银给云姐儿挑了一块儿。

最后,魏年却是叫掌柜把陈萱选的那块深色呢料换了,换成块西瓜红的颜色,陈萱小声同阿年哥说自己的小算盘,“深色的不容易脏。”这呢料的都要拿出去干洗,干洗一回,也得好几毛,陈萱多会过日子的人哪,她就选的深色的。

魏年平日里最看不上陈萱这种瞎算计,瞪陈萱一眼,沙龙上的险丢大丑的账他还没跟这笨妞儿算哪。陈萱一见魏年瞪她,立刻不说话了,魏年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然后,她还十分没骨气的拍了句灵活马屁,“阿年哥你眼光就是比我好,我现在穿的这件就是深色的,还是这件红的好,喜庆,一看就叫人喜欢。”

不知为何,魏年就觉着手指无端发痒,特别想给这谄媚女人的脑门儿一下。

买好料子,三人坐车回家,隆福寺离甘雨胡同的魏家就不远了,要依陈萱的意思,这么点儿路,走回去也一样,而且还能省下车钱。可她不是刚把魏年得罪了么,就没敢再发表意见,乖乖的跟着坐车回了家。第二次坐车,陈萱就没刚刚那样紧张了。

待到家里,魏太爷魏时都从铺子里回来了,魏年果然把那块酱色料子给了魏金,魏金得块新呢料,心里甭提多欢喜,在魏老太太习惯性的碎嘴嘀咕魏年总是大手大脚的时候,魏金直接就劝了她娘,“阿年又不是给别人花钱,给自己姐妹买些东西,这是疼姐妹。妈你可别絮叨了,絮叨的阿年再不买了,到时我就都怪妈你头上。”

魏老太太眼睛笑成一条线,“好,不说了。”

陈萱在魏老太太这里略站一站,就极有眼力的回屋换了衣裳到厨下帮忙去了。李氏其实都做好了,见陈萱回来,笑着同陈萱打过招呼,问她们去沙龙可顺利。陈萱点头,去厨柜里抱出一撂盛粥的大碗,放馒头的浅子,李氏掀开锅盖,粥锅上头一屉的白馒头,乍一掀开锅盖,热腾腾的蒸气和着米面粥香扑面而来,李氏趁热把馒头捡浅子里去,之后,盖上蒸布,陈萱立刻接了端到饭厅里去。俩人盛粥盛菜,一通忙,摆好晚饭,大家也就过来饭厅吃饭了。

吃过晚饭,陈萱悄悄把魏年给云姐儿买的料子给李氏送了去,李氏小声道,“她一个小丫头,穿什么不成,这么好的料子,可惜了的。”拜魏金大嘴巴所赐,吃晚饭的时候李氏就知道魏年买衣料子的事儿了。李氏不是个多心的人,她是真没想到,小叔子还给闺女买了一块。

陈萱摸摸云姐儿的头,“云姐儿长得多好看,这眉眼,真是老魏家的眉眼,像她二姑。”

“我也说。”李氏把料子收起来,谢过陈萱,陈萱不肯居功,“是阿年哥给云姐儿买的。”

李氏笑,“你和二弟都好。”

陈萱在李氏这屋说了几句话,魏时回屋,陈萱就告辞了。

陈萱回屋时,魏年就在屋里坐小炕桌旁看书呐,陈萱说,“我把云姐儿的料子给大嫂子送去了。阿年哥,喝水不?”

“先别忙倒水,过来,我有话跟你说。”魏年放下书,他可是憋一天了。

陈萱还是倒了半搪瓷缸的热水,给魏年放在手边儿,魏年一直不肯穿棉裤棉袄,陈萱说要烧炕,他嫌有烟火气,陈萱自己晚上都是穿做了厚棉裤厚棉袄的,连脚上都是羊毛袜子大棉鞋,所以,陈萱是一点儿不冷的,就是看魏年冻的那怂样,有些出于人道出义的不忍心,所以,时时给魏年备着热水,叫他暖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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