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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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亭作势起身要走,被褚太太一把拉住,“别装傻,我是说红玉那姑娘真的不错。”

“那我也没兴趣。”就凭他娘这看人眼光,可想而知他娘眼里不错的姑娘是什么样的。褚亭耐心的拍拍母亲的手,认真的说,“妈,我是真得去忙了。”

褚太太皱眉,有些焦急,“你就不想想成亲的事?”

“现在这世道,只要有本事,还怕娶不到妻子吗?这事我一直在想,暂时没有合适的,有合适的我一定同妈你讲。妈你也知道,现在不是以前那扯媒拉纤做亲事的年代了。现在都讲究自由的爱情,表妹是高中毕业,定也是这样想的。”褚亭天生一张笑眼,人亦极有耐心,坐下来倒盏茶给母亲,“别总是你同姨妈想着亲上做亲,倒是误了表妹。”

“那不是,你表妹也是乐意的。”褚太太接过儿子递给他的茶说。

“表妹哪里好吗?我看妈你也很乐意。”褚亭不急不徐的问。

褚太太顾不得吃茶,立刻说,“高中毕业,人模样也不错,性子也好。”

“就这样?”褚亭望向母亲,挑了挑眉毛。

“还要怎样?”褚太太不解。

褚亭正色道,“妈,姨妈姨丈能给表妹出多少嫁妆呢?”

褚太太叹口气,“你也知道,这些年,你姨丈的杂货铺生意也不是很景气。”

“那就是了。”褚亭一手插进发间向后拢了拢垂落的发丝,神色似笑非笑,“若是亲戚,不论贫富,亲戚就是亲戚。可做夫妻,我对妻子是有所要求的。要不,妻子有挣钱的本事。要不,妻子的嫁妆得与我的经济实力对等。表妹下头还有三个表弟,都在读书,现在是亲戚,如果姨妈家实在过不下去,帮一把是情分。我若是娶了表妹,这就得是本分。这桩亲事不行。”

褚太太倒也想过外甥女嫁妆不丰的事,褚太太道,“可你这眼前不没有合适的人么。你看闻先生褚小姐,人家闻先生还是市政厅的秘书长,不也乐意褚小姐么。人嘛,都要先相处,兴许一相处就觉着合适了呢?”

“唉哟,你可真会类比。什么时候表妹有褚小姐的本事,我也是愿意的。”褚亭没有再继续此话题的意愿,起身,“妈,没事我就去书房看书了。”跟他妈说话,还不如看书学习呢。

其实,闻知秋与褚韶华的关系,世间大部分人的看法与褚太太是一致的,褚韶华这么个北方过来的寡妇,能得闻知秋追求,这绝对是前生积德,今世好命。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依旧习惯将女人的价值附着在男人身上来判断。

闻太太显然是个例外,闻太太太清楚一个女人想独自在这世间立足有多难。做到这一点的褚韶华,显然是女性中的翘楚。闻知秋终于空出一个星期天,约褚韶华来家里包饺子。

这是褚韶华早就答应好的,所以闻知秋提出时,褚韶华也很爽快的应了。

闻太太一早就让钱嫂子出去买了猪肉、山东的大葱、还有肥厚的草鱼回来,闻太太想做两样馅儿,一样猪肉大葱馅的,一样鱼肉馅的,原还想包一样素的,孙女喜欢吃素的,不过,自把孙女接回家,亲家母那头儿又想的慌,每次一过周末,就要把人接过去的。闻太太不好拦,毕竟孙女小时候多是在外家,这也不能不让孙子跟外家人联系不是,就让孙女去了。

闻太太是打算待褚韶华跟儿子这事儿定下来,再让褚韶华和孙女好生培养一下感情。在闻太太看来,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褚韶华是做事业的人,平时都要出去工作,孙女也是要上学的,俩人无非就是一早一晚的在家,还有自己这亲祖母瞧着,小孩子说长大就长大了,继母虽不是亲娘,能和和气气的相处就成。毕竟,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有的,慢慢来便好。

闻太太这计划很不错,褚韶华因要来闻家做客,提前备好送给闻太太的礼物,化了个淡妆就过来了。闻太太这回是真没通知闺女,结果,也不知闻春华是提前未卜先知的得了信儿还是怎么着,早早的就来了。

闻知秋看不请自到的妹妹一眼,闻太太连忙叮嘱女儿,“一会儿闻小姐来了,你可得客气着些。”

“我知道。不是来包饺子的嘛,我好久没吃饺子了。”

闻知秋问,“在你婆家连饺子都吃不上了?”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跟着婆婆吃饭,家里虽有厨娘,我要点粥点菜的未免叫妯娌多嘴,也就回咱家能痛快的吃个饭了。”闻春华说的可怜兮兮,闻知秋也不能把她撵回去。

褚韶华过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她依旧是大衣配围巾的打扮,只是这次配的是高筒马靴,闻知秋听到门铃响就迎了出去,还问褚韶华,“这是去骑马了吗?”伸手接过褚韶华手里的东西。

褚韶华笑,“那天看到有别的小姐这样穿,这瞧这靴子外穿也挺好看,就去二手商店淘了一双。”

俩人有说有笑的进去,闻太太已是迎出屋外,拉着褚韶华的手,很是亲切的说,“可是把你给盼来了。”

“早想来看望伯母,偏生琐碎事情不断,就耽搁了。”褚韶华同闻太太说着话,不忘同闻春华打声招呼,“闻小姐好。”

闻春华也礼貌的说,“褚小姐好,请进。”

褚韶华上次过来送的水果,这次带了两块料子送给闻太太,褚韶华从包里取出来,说,“这块红底红花的是我在百货公司看到的,觉着很好,正合伯母你穿。虽是红,却不是大红,也不是那种轻佻的红色,这红稳重。伯母你气质好,正可裁来做旗袍。这块呢料是今年的流行,许多太太奶奶都爱用它做旗袍,我瞧着很好,就带了一块给伯母。伯母或是自己穿,或是送人,都是好的。”

“这我哪里舍得送人,都是这样的好料子,只是又叫你破费了。”闻太太拿着料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心下很欢喜,就如褚韶华所说,这两块料子都是适合她这年纪妇人穿的颜色,质地也好,一看就是用心挑的。

褚韶华笑,“我做这行,比别人略懂些,也说不上破费。伯母总是打发人给我送饭送菜,我早想过来当面道谢了。”

“我在家左右无事,中午我也要吃饭的,无非就是多做些罢了,一点儿不麻烦。”钱嫂子端了茶水过来,闻太太递给褚韶华一杯,笑道,“不比你们,每天在外奔波。你们是做事业的人,我是一辈子围着灶台打转了。”

“您把闻先生培养的这样出众人才,这还不是事业?要我说,这是大事业。”

此言直中闻太太死穴啊,闻太太这辈子最得意的莫过于这个儿子,愈发叫褚韶华奉承的喜笑颜开。闻春华真不是故意吃醋,只是她娘跟褚韶华俩人互相奉承的仿佛这才是亲母女似的,闻春华看着真是憋气啊!

不过,闻春华也知道要跟未来嫂子搞好关系的理。她客气的请褚韶华吃水果,又说,“褚小姐这双马靴很别致,是在百货公司买的吗?看着像意大利的款式。”

“是意大利的品牌,我在二手商店买的。百货公司也有新马靴,国外进口的都要十块大洋往上,就是国内鞋匠做的,也要五六块大洋,这双在二手商店买才一块大洋,并不算旧,打上鞋油好好擦一擦,有七成新呢。”褚韶华生得腿长,穿这种高筒马靴更显俐落,她很大方的请闻春华看她的马靴。

闻春华忍不住说,“我听我哥说你都要在租界买房了,这么有钱,怎么连双新靴子都舍不得买?”

闻知秋眉心微蹙,却不想当着褚韶华的面训斥妹妹,他这个妹妹,素来都是这样说话,不知是脑子不够使,还是故意的。可若这会儿训她,一场好好的聚会又要散了。褚韶华上次就领教过闻春华的智商,闻言既不急也不恼,同闻春华道,“我那点钱算什么,买了宅子也剩不下多少。再说,难道有钱就要大手大脚?衣裳只要穿着舒服就行,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可不就得能节俭的地方就要节俭么。你看我这项链耳坠,你猜多少钱?”

褚韶华戴的是一套珍珠首饰,颈间银链嵌珍珠,那珍珠也有莲子大小。耳坠则是一幅珍珠坠,珍珠较颈间的那颗要略小一些。闻春华有些拿不准,“这可不好猜。”

“这是我买了个旧珍珠钗,把珠子拆下来改的。我刚来上海的时候,手头儿没什么钱,也买不起高档的首饰,就得自己想些法子了。就是现在境况略好些,那些贵重首饰也是不敢买的,一串滚圆的珍珠项链起码上千大洋,我的钱还得用来买房做生意,衣饰打扮上能凑合就凑合了。”褚韶华很坦然的与闻春华说自己首饰的这些门道。

闻春华不禁感慨,“你可真会打算,怪道这么会赚钱,太会算计了。”

褚韶华菀尔,“我老家有句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我又不是出身大富之家,当然得处处精打细算。”

闻太太对褚韶华愈发满意,不是那种有三两个钱就轻狂的,闻太太同闺女道,“你以后就得跟褚小姐学,家里再有,也得学会打算。”

大家说一回话,中午包饺子,褚韶华完全不能理解南方人不会撵饺子皮这事儿,尤其这些人看她撵饺子皮那叫一个惊叹连连,闻春华更是说,“像飞一样,嗖嗖的。”

褚韶华不爱这些锅灶上的事,却也不是不会做。她非但饺子皮撵的快,饺子也捏的很漂亮,倒也跟着钱嫂子学了回鱼肉饺子的包法儿。难得的是,闻知秋也会包饺子,褚韶华道,“闻先生真是手巧。”

闻太太说,“阿秋小时候,我们家里也是寻常。那会儿我要做绣活,有时忙不过来,就是阿秋回来帮着烧火做饭。这包饺子应该是他在国外留学时学的。”

闻知秋说,“国外念书时,外国人是不过春节的,我们那些留学生都会在春节聚一聚,包饺子吃。”

“我哥手可巧了,西餐也会做,煎的牛排、羊排都很好吃。”闻春华属于完全不会包的那种,撵皮也不会,包饺子也不成,她也跟着凑热闹,半天捏出个歪歪扭扭的,闻知秋让她的饺子单独放,还说,“一会儿你吃自己包的那几个。”

“我这特意包给哥你吃的,我吃褚小姐包的。”

待吃过午饭,大家说会儿话,褚韶华就告辞了。闻知秋出去送她,一送就没回来。这也在闻太太的意料之中了,闻春华啧啧,咬一口苹果说,“妈你赶紧让我哥娶褚小姐过门儿吧,看我哥这样儿,跟八辈子没见过媳妇似的。”

“我倒是想,褚小姐明年要接她的女儿来上海,我想着,怎么着也要互相处一处,毕竟以后是要住在一起的。”

“还要接她闺女来上海?让我哥养?”闻春华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

“褚小姐这么会赚钱,人家自己就能养。看这没见识的话,反正就是个小闺女,比雅英还要略小些,听说特别聪明的孩子。”

“这倒是,看褚小姐这样精明会算,她闺女肯定笨不了。”闻春华仍是忍不住感慨,“她怎么这么会算啊,都这样有钱了,连一双新靴子都舍不得买,连首饰都是买的旧首饰改来的。”

“这才叫会过日子,知道什么,咱家可不是那大手大脚的家风。”闻太太最满意的就是褚韶华这点了,知道节俭。闻春华感叹道,“以前我嫂子,一柜一柜的衣裳,有些衣裳做出来我看她都没穿过就打发给下人了,根本不知道钱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这嫂子,精道的跟算盘珠子投的胎似的,我哥怎么都不娶正常人呐。”

“就你正常,你哥要找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咱们老闻家得破了产。”

闻春华给母亲的话逗的一阵笑,她强憋着笑同母亲说,“妈,你这回绝对看不错,要是我哥把褚小姐娶回家,咱家万世基业就有了。”

“哎,主要是你哥一人太辛苦了。”闻太太叹口气,“这褚小姐,一看就是当家理事的好手,贤内助的材料。你哥就要这么个人,也能帮帮他。”

“我哥不挺好的。”

闻太太知道跟闺女也说不明白,什么叫挺好,别人都是夫妻俩一起使劲,儿子这里,自媳妇过逝,就是儿子一人。许多外头的事务,闻太太也不大懂,可若是有个能干的媳妇,不说别个,平日里官场应酬,人情来往,儿子就能有个臂膀。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45章 没病吧~

闻太太是个很擅交际的性情,为人行事更是能看出闻知秋的良好风度传承何处, 褚韶华送了闻太太两块料子, 闻太太第二天打电话约褚韶华第二个星期天一起去裁缝铺做衣裳。褚韶华委实不好拒绝,也便答应了。

褚亭都打趣她, “闻先生日理万机,闻太太亲自上阵追儿媳妇,不说别的, 单就闻太太这片诚心,莫说上海,国内都不多见的。”褚亭这话, 说是打趣,却也是实话。褚韶华揉着史密斯打发人新送来的呢料样品, “闻太太为人极好的。”

既有新料子过来,褚韶华一面让程辉去剪些来,外头叫了车,褚韶华拿到裁缝店做样衣。褚亭则开始联系各地的客人,向客人推销新进的面料。

一直忙到周末, 褚韶华早上坐车过去闻家,闻太太换了皮鞋,外头套一件狐皮裘,颈间围着现在颇是摩登的深色丝绒围巾,胳膊上挎一只黑色女式包,交待钱嫂子一声,就准备与褚韶华出门去了, 笑道,“南京路上的秀荣裁缝铺,我一般去那儿做衣裳。你一般去哪儿?”

“秀荣手艺不错,做旗袍一等一,就是太慢了。我也有两件旗袍放在他家做的,这回正好过去,看有没有做好。”出门有三两级台阶,褚韶华虚扶闻太太一把。

闻太太笑,“他家是老裁缝,老裁缝做东西就讲究,一讲究就快不起来。”

褚韶华就是坐汽车过来的,今在门外等着,见褚韶华扶闻太太出来,司机立刻下车为两人开门。闻太太想褚韶华真是个周到人,平时褚韶华来闻家都是坐黄包车的,这是想她有了年纪,冬天天冷才特意叫的汽车。闻太太扶着褚韶华上了车,与她道,“下次再过来你别叫车了,我来叫就好。”

“没事儿,有时天儿冷我也会叫汽车,今天太阳挺好,就是风有些大。”

“许多北方人乍一过来,不适应南方的天气,你怎么样?”

“我还好,南方主要是潮湿了些,北方是干冷,南方是湿冷,要说不一样,北方有炕,南方是没炕的。睡觉时差不多,床上放个汤婆子,一样是暖一宿。”褚韶华说,“何况现在条件好一些的地方都装的水汀,这就更暖和了。”

闻太太问,“你现在住的屋子有没有,要是冷,不妨也装一个。”

“我那屋就是晚上回去睡个觉,倒是我们商行装了水汀,暖和的很。平时上班都不用穿大衣,我都说也别弄的太热,不然出门一冷一热的倒容易打喷嚏。”

闻太太点头,“是这个理。”

俩人说着到了裁缝铺,闻太太显然是熟客,裁缝亲自招呼,又有学徒端来热茶。这裁缝姓冯,冯裁缝笑着将茶捧给闻太太,褚韶华不用如此客气,自己端了一杯,冯裁缝笑道,“闻太太与褚小姐原来是旧相识。”

褚韶华笑,“是啊,今天说起来才晓得我与伯母都是在你家做衣裳。冯老板最近生意如何?”

“有你们这些老主顾捧场,还凑合。褚小姐的旗袍已是做好了,您要不要试一试,要是有哪儿不合适,我再为您改。”

“这不急。伯母这里有两块料子,你给看看。”

闻太太取出衣料,冯裁缝接过,仔细瞧了一回,点头道,“都是好料子,这块是湖州的丝绸,这块呢料更好,是羊绒的,上等的进口料。”招呼学徒一起来看,“这纯羊绒的料子摸在手里半点儿不扎,柔软又挺扣。若是羊毛料,挺是够挺,却没这样好的手感。好,真好!”

闻太太笑着指了指褚韶华,与冯裁缝道,“是褚小姐送我的。”

冯裁缝说,“褚小姐这料子还有吗?”

“怎么,你要买?”

冯裁缝笑,“如今颇是流行呢料旗袍,我这里以往多是真丝料,咱们也得跟着潮流走不是?就是我这里呢料毕竟是少数,就是进料子,怕量也不多。”

“这样,下午我让商行的小辉给你送些布样本来,你先瞧一瞧。要是你什么时候闲了,不妨去我们商行看看,毕竟料子还是得整体着看。价钱上你放心,你做衣裳给我些优惠,我全给你按走大件的价。”褚韶华笑悠悠的说。

“一定一定。”冯裁缝略说几句,就同闻太太商量起这旗袍做什么样的款式来,要按冯裁缝说,丝绸的这件不妨裁旗袍,至于呢料这块,裁旗袍也可,做件新式的大毛领斗篷也不错。闻太太就有些犹豫,“我看都是年轻女子穿这种西式斗篷,我都这把年纪,合适么?”

褚韶华见闻太太心动,笑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伯母你年纪也并不很大,再说,以前人们绸子斗篷缎子斗篷的不知有多少,如今这不过是换种料子做罢了。今年很流行毛领斗篷的,里面配旗袍很好看。”

冯裁缝也说,“闻太太你人生的苗条,穿西式斗篷很洋气的。”

“你们都这么说,那就做一件。”闻太太笑道。

冯裁缝这里有闻太太的尺寸,只要定好款式就可,褚韶华又帮闻太太选好做大衣领的皮子。闻太太这里的事办好,与褚韶华道,“去试试你那衣裳,我也瞧瞧。”

褚韶华便去了。

褚韶华做的是两身旗袍,冬天都是长袖旗袍,一件是墨绿呢料,一件也是毛纺的料子,却有更多的花样,是米色底的方格料,不知是如何织的,竟有一种淡淡珠光,很是素雅。褚韶华的身材真是没的说,让闻太太看,黑绿的颜色好看归好看,可寻常人压不住,倒很容易穿的老气横灰。褚韶华却是天生的雪白皮肤,且她那一等强势艳丽的相貌,穿这颜色反是相得益彰。至于那块素雅的米色方格的旗袍,也十分漂亮,主要是褚韶华身材好,人生得既瘦又高,小腹平坦,胸部饱满却不丰腴,穿旗袍委实漂亮到不行。

闻太太也是满口称好。

褚韶华照照镜子,说,“每次在你家做衣裳,都不用改的。”

冯裁缝笑,“褚小姐常来才好。我这手艺给您一穿,也是立刻增色三分。”

褚韶华换回原来的衣裳,与冯裁缝这里结了账,让冯裁缝给她送商行去。冯裁缝自是满口应下,待出了裁缝店,基本上也快中午了,褚韶华请闻太太去吃午饭。

闻太太道,“我久不出来,现在南京路真是今非昔比了,自从两家百货公司开起来,这里就是全上海最热闹的地方了。”

“是。周围餐厅饭店的不知开了多少。这家清雅也是新开不久的,我就喜欢他家干净,别的饭馆厨房都是在后头,看不到的。他家的厨房不一样,就是用玻璃穿做隔挡,一眼望到底,从厨师到学徒都穿的干净,饭菜也是干干净净的,口味儿也好,清淡可口。”褚韶华提前预定了位子,一进门就有伙计引褚韶华到两人位就坐。闻太太四下瞧瞧,果如褚韶华所说那般,心中也不由喜欢,道,“环境真不错。”

有侍者端来两杯柠檬水,捧上菜单,两人商量着点了三菜一汤,闻太太不是个喜欢浪费的人,这点与褚韶华是一样的。闻太太其实并不是经常出来的人,她年轻时过的不容易,还是近年闻知秋顶门立户,闻家的家境方渐渐好转,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除非真是有什么特别的应酬,不然闻太太多是在家用饭。不过,她也不是那等不敢出门的旧式妇人,尽管是小脚,闻太太早就不穿绣鞋,而是改穿特制的小脚皮鞋的。她也很喜欢上海的繁华和上海的流行,总之,算是个蛮时尚的中年妇人。

闻太太问起褚韶华平时的消谴,褚韶华笑,“要是没工作,一般都是看书或看电影。”

闻太太还挺八卦,“有没有跟阿秋去看过电影?”

“去过,也没几次,闻先生工作挺忙的。”

“他这工作就是这样不好,每天得跟着市长的作息。”闻太太说,“现在有没有好电影,下午我请你去看电影。”

“好啊,新上映的《基督山伯爵》还没有看,咱们下午一起去虹口的影戏院,那里的影戏院又大又宽敞,也文明。”

闻太太由衷的说,“你来上海的时间虽不长,却比我这在上海住七八年的都要熟悉。”

“我是因工作缘故,各处都要多走走,尤其电影里有许多值得借鉴的东西。”

“电影里能借鉴什么?”

“现在最流行的服装在法国巴黎,我们做面料生意,只关注面料是不够的,一件料子到手,这料子好在什么地方,是丝的是棉的还是毛的,容不容易缩水,会不会褪色,结不结实,这只是最基础的知识,所有面料商都懂。要想把生意做的比别人好,就得知道这面料适合做什么衣裳,如今流行什么款式。电影里有许多新的衣服款式,看着款式,这衣裳的质感就能看出来。我们所有的成衣样品,款式都是每年的最新,从来不做那些老款。”褚韶华说。

“唉哟,原来还有这些门道。”闻太太感慨,“看来做什么都不容易。”

“上海做面料生意的太多了,想分一杯羹就得格外用心。”侍者呈上饭菜,褚韶华就不再说工作上的事,而是与闻太太谈些吃食口味儿。时常会遇着褚韶华认识的人,少不得要打声招呼。闻太太心说,只看人家褚小姐交际这般广,就知人家的本事了。实在是褚小姐认识的还多是女眷,这就更令闻太太赞赏了。

下午两人看了电影,褚韶华才送闻太太回了家,闻太太必要留褚韶华吃饭的,还说,“不用管别人,咱们俩就是朋友,今天都是叫你破费,晚上咱们也不烧麻烦菜式,就烧一条鱼,炒个青菜,家常便饭,如何?”

让钱嫂子准备晚饭,闻太太请褚韶华去楼上参加儿子的书房,闻知秋向来是闻太太毕生最大的骄傲,闻太太对这个儿子也是不吝赞美。尤其,闻韶华见闻知秋书房里都是顶天立立的大书架,两面墙的书架码的整整齐齐的都是书。褚韶华道,“只看这书房就知闻先生多么了不起了。”

闻太太随便抽出一本给褚韶华看上面的注解,说,“阿秋自小就爱看书,他小时候父亲就去逝了,就是他父亲在时,除了把祖传的家业当的当卖的卖,也没干什么有益于家庭儿女的事。到阿秋大些,我送他到族学念书,同龄孩子里没一个及得上阿秋念书快。就是族学也不大好,先生是个老学究,一股子暮气。我就打听着把他送到外头学堂念书,那会儿我家里家境寻常,族学是不用钱的,外头学堂的学费可不便宜,还有族人亲戚劝我说,这样的家境,让阿秋在族学认几个字也就罢了。”

“这些人可懂什么呢。要是跟着那老学究,阿秋的少年光阴就荒废了。他自小也知进取,大学的学费都是自己挣的。这些书,有许多是他从国外买回来的,也有是后来买的,现在有空还帮着朋友翻译书稿。”闻太太言语间的自豪就甭提了,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给褚韶华看儿子书桌上书本,“字写的也好。”

褚韶华没见过这么爱夸儿子的母亲,含笑附和,“嗯,闻先生的字,一看就有筋骨。”

“小时候练字,大冷的天,在墙上写,可是吃了许多苦头。”闻太太的神色既心疼又欣慰,还带着满满的骄傲,“他自小就好强,心里也就很喜欢好强的女孩子。”说着还看向褚韶华,就差直接推销了。

闻太太指着书架说,“我听阿秋说,你也是极爱看书的人,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多挑几本,拿回去慢慢看,我去厨下瞧瞧钱嫂子。”

褚韶华忙说,“我跟伯母一起。”

“不用,晚饭又不麻烦,你坐着看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闻太太让褚韶华留下,自己笑眯眯的下楼去了。她到楼下还给儿子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回家吃饭,褚小姐来家了。闻知秋一听褚韶华去他家,立刻说,“那我早些回去。”

褚韶华这次来闻家,倒是见到了闻知秋的女儿——闻雅英。

女孩儿放学早,闻太太坐车接了孙女回家,路上还叮嘱了孙女几句,说家里有客人,要有礼貌。闻雅英问,“是我爸爸的女朋友吗?”

闻太太柔声说,“是啊,你要叫阿姨。”

闻雅英撇撇嘴,不说话了。显然对于父亲的女朋友,闻雅英不是很有兴趣,甚至,不是很有好感。

褚韶华对于闻雅英的第一印象却不错,这孩子相貌如此漂亮,既有父亲容貌中的优点,也可想像她的生母是如何出众的一位美人,由此亦可知当年田老爷对闻知秋是如何的看好了。当然,这也只是第一印象。晚餐时的一句,“褚阿姨以后会做我的后妈吗”,就把褚韶华对她的好印象悉数毁去了。

闻知秋皱眉轻斥,“雅英怎么说话的!”

“不能问吗?爸爸?”闻雅英戳戳碗里的白米饭,辫子上绑着的蝴蝶结的两只细细的触脚一晃一晃,闪闪发亮,就像闻雅英此时的眼睛一般。

褚韶华给闻知秋夹了筷子鱼,让他闭嘴,和和气气的与闻雅英道,“我与闻先生只是普通朋友,我有自己的女儿,不准备做谁的后妈。”

闻雅英大眼睛一眨,眼泪就顺着腮边滚了下来,抽咽着说,“褚阿姨笑话我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褚韶华给这节奏闹混了,她问闻知秋,“这孩子脑子没病?”

她有哪里笑话她没妈了吗?孩子,你可真不了解我,我要是笑话你没妈,可不是这样和气的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46章 精的没了边儿

叫孩子这样一闹,晚饭也就草草结束了。褚韶华不是个会哄孩子的, 这又不是她闺女, 一个对她敌意满满的女孩子,她可不想沾手。所以, 褚韶华很客气的提出告辞。闻太太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不好多留褚韶华,歉意的说, “阿秋,你去送送褚小姐。”

闻知秋也有些过意不去,钱嫂子取来褚韶华的大衣和单肩包, 闻知秋给褚韶华披上大衣,替她拎着包, 褚韶华礼数周到的同闻太太道别。闻太太无奈,“孩子还小,有时间我细细的同她分说明白。”

褚韶华笑笑,没说什么。

出了闻知秋家的外门,褚韶华到街口拦车, 闻知秋叹道,“以前这孩子也不这样,也不知道怎么了。”

“这要不是以前听你说过你前面夫人是大家闺秀,我真得误会了。”褚韶华摇头,真正的大家闺秀她也没见过,可即便房东家的容小姐,那也是位半点不娇气、聪明伶俐、懂礼貌的姑娘, 哪里有这样的,她随便说一句,那孩子立刻哭成个泪人。

褚韶华这话,令闻知秋在这微冷的傍晚都觉着脸上辣辣的,所以,相较之下,前面那句“我与闻先生只是普通朋友,我有自己的女儿,不准备做谁的后妈”,对于褚韶华来说,真的只是普通陈述。

黄包车来得很快,褚韶华朝闻知秋挥挥手,“我走了。”

“等一下。”闻知秋上前,给她把大衣领子竖起来,颈间的长围巾将口鼻围好,“刚吃过饭,小心呛风。”提前付了车费,叮嘱车夫别拉的太快,脚下仔细些。

“啰嗦死了!走!”前一句回答闻知秋的絮叨,后一句则是对车夫的吩咐。

闻知秋目送褚韶华走远,才叹口气回了家去。

家里这个样子,母亲明显上了年纪,对闺女的管教力不从心。闺女呢,在岳家也不知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小家子气,闻知秋自己也没时间对家庭进行管理,所以,急需褚韶华这样一位妻子啊。

实用主义的闻知秋越发觉着褚韶华合心,却不知褚韶华想法完全与他相反。在褚韶华看来,就闻家这神经病一样的小孩儿,以后就是大麻烦。这种眨巴下眼就泪流满面的本事,褚韶华这把年纪都也甘拜下风。想想自家闺女,褚韶华愈发认为,哪怕自己闺女没出身这样的有钱人家,论起性情也比闻家这丫头强百倍。

褚韶华坐车回家,开始准备学习德文的事。

而且,她时而就去嘲笑一下闻知秋家神经病丫头的性格,譬如,闻知秋只要一提起他闺女,褚韶华就会说,“你怎么教的你家闺女啊,她平时也爱这样哭唧唧哭唧唧的吗?”直问的闻知秋老大没面子。

褚韶华直接就同闻知秋说了,“以后那些不正经的话不用提了,我可受不了这种孩子,简直病的不轻。”

所以,闻知秋深觉褚韶华合心,褚韶华却不想给自己找累受。

闻知秋道,“孩子是孩子,咱们是咱们。孩子长大就各自成家了,要百年携老的还是夫妻。你也不是带孩子的性子,有妈呢。”

褚韶华尽管不喜闻知秋他闺女,也得说句公道话,“你就什么都不管?”

“我没空啊,每天一大早出门,晚上回来有时雅英都睡了。”闻知秋一幅理所当然的口吻,褚韶华啧啧,“知道的说你是市长秘书,不知道的还得以你是日理万机的北洋总理哪。”

闻知秋给她刻薄的老脸一窘,“有空我也会关心雅英的。”

“你那孩子,跟着伯母还是对的,伯母思维上很好,只要别像了你妹妹,以后也不大会长歪。”褚韶华一句话把闻家四口人批评了一半进去,闻知秋心下老窘,又觉褚韶华即便刻薄也是可爱的,问她,“你跟我妹还没和好呢?”

“这叫什么话,我俩又不是朋友,谈不上好不好的。”说来,褚韶华非但对闻知秋的闺女叹为观止,对闻知秋他妹也是观感平平啊。

闻知秋赶紧买糖炒栗子给褚韶华吃,并决定短时间内不再讨论有关自己家庭人员的话题,褚韶华再说下去,闻知秋额角得冒了汗。闻知秋另起个话头,“许先生的寿宴,你去吗?”

“去,我跟褚亭一起。你去不去?”

“市长大概会露个面儿,我跟着露个面儿就行。”闻知秋递个小栗子给褚韶华说,“你们商行不大,人脉颇广啊。”

“这次许先生寿宴,上海的洋行不说倾巢出动,起码很多大洋行都会过去道贺的。我们是随大溜儿,其实去了估计都见不到真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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