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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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衾一直对他们失败的第一次耿耿于怀。
那是高二寒假蒋家父母出差,蒋衾逼着靳炎来他家复习功课。靳炎当时已经是当地小混混的头了,很有点准黑社会老大的风采,大半条商业街的业主们都怵他。然而蒋衾一声令下,靳炎百般不情愿也得带着书包上门去听训,稍微迟到五分钟都不敢。
除夕当晚搞定寒假作业,蒋衾亲自炒了两个菜,开了瓶红酒,两人在漫天烟花下相对吃饭。就是那天靳炎喝多了,搂着蒋衾含混不清的问:“跟哥过一辈子好不,嗯?”
“说胡话呢你。”
“没说胡话。你要愿意就点下头,不愿意就算了。”
蒋衾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靳炎只觉得全世界焰火齐放五彩缤纷,瞬间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满心里只有一句话就是:他答应了,他答应了。
他低下头去狠狠亲吻蒋衾,混乱的呼吸里带着急切和粗鲁,双手用力奇大,肌肉绷得简直微微发抖。蒋衾想抽出手腕却差点被他勒断指骨,开口呵斥却又被咬到了舌头。
那是他们最为慌乱和狼狈不堪的第一次,靳炎完全没有实战经验,而蒋衾几乎两眼一抹黑。进入的时候他简直要活活疼昏过去,疼痛稍微减退后他立刻凶狠的咬了靳炎一口,差点咬下靳炎肩膀上一块肉。
那个齿痕一直留了很长时间,等靳炎成年后才慢慢消退。然而他觉得一点也不亏,毕竟当时很爽——本来他觉得蒋衾毕竟是男的,这种事情再刺激,也不会有小黄片上男女在一起那么爽的。
然而事情却很出他的意料。
蒋衾从小娇生惯养,皮肤异常光滑细致,又有点凉浸浸的,摸上去像是触碰绸缎一样让人相当舒服。同时他体型虽然削瘦,却不像很多青春期少年一样瘦得嶙峋,也不像靳炎那样肌肉全绷在骨头上。他的身体看上去很有点匀称柔软、骨肉均亭的意思。
靳炎于是很餍足很亢奋,一直摆弄到半夜,直到蒋衾哭得嗓子都哑了,脸色更是白得跟纸一样才勉强停手。结果蒋衾第二天就高烧一路烧到三十九度。
事后靳炎足足赔了半年小心,赌咒发誓无数遍,才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
高三那年蒋衾没少用这个来要挟靳炎好好学习,而靳炎就像所有怕老婆的男人一样,只能蔫头蔫脑的竖着耳朵听训。最后复习阶段简直生不如死,靳炎天天被迫做题到深夜,商业街的业主们和少管所的警察叔叔们都深以为奇。
大概是被蒋衾一代考神的威力所影响,靳炎高考竟然只差最末流大学分数线十几分。按理说这时候他就应该乖乖卷铺盖上技校去了,但是很突然的,靳家几个哥哥出面疏通交钱,让他上了大学。
原来当时他们家族那血流成河的夺嫡之战终于落下序幕,该掌权的掌权了,该发财的发财了,该送命的也送命了。胜利者们开完庆功会突然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一拍脑袋说:哦尼玛!咱们还有个亲兄弟呢!
靳炎毕竟比他兄弟们的平均年龄小了十几岁,第一是私生子,第二没有母家势力,对胜利者们完全不能造成威胁。况且他本人相当有点混黑道的天分,要是能培养出感情,保不准以后还是个助力。
蒋衾当时考上了全国重点,七岁以来第一次不再整天跟靳炎厮混。开始他还不觉得,等到上大二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靳炎好像有点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浮躁、粗心、逞强斗狠的少年,而是个年轻稳重、颇有城府的男人了。相反一直在两人关系里承担监督、修正、引导作用的蒋衾,在靳炎面前倒是显得有点学生气。
蒋衾不知道靳炎在这两年里疯狂吸收了来自黑道家族的能量,几乎每天都在脱胎换骨般的成长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靳炎其实已经变成了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完全不认识的人。
靳炎自己心里清楚,却刻意不让蒋衾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他爱他——如果说少年时代他只是喜欢蒋衾,现在他已经是在爱这个人了。
其实按照蒋衾的脾气,哪怕发现靳炎在往那条路上走,也不会立刻对他产生什么反感。蒋衾反应比较慢,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往往能完美应对,而那件事引发的情绪却要很长时间以后才能给他造成漫长的、持续性的影响。
靳炎深知这一点,却不能冒蒋衾当场翻脸离去的危险。
在蒋衾这件事上,他一点风险都不能冒。
所以每当蒋衾放假来看他的时候,他都表现得非常正常:跟同学侃大山,看球赛,出去喝酒,带蒋衾一起打游戏。不得不说这番伪装成功到了极点,蒋衾虽然直觉疑虑,却仍然盲目的、毫无异义的选择了相信他。
他最多只是觉得三等学校鱼龙混杂,靳炎可能受了点影响,不过因此而稳重下来倒是件好事,他也放心了很多。
这种完全不符合蒋衾智商的、愚蠢的信赖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甚至当他们俩的事情爆发,蒋家父母一眼看出自己儿子所爱的那个男人其实非常危险、并不择手段极力拆散他们的时候,蒋衾都完全没觉得靳炎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他用了很多年才发现,这个让他为之而离家出走、前途尽毁的男人,其实早就不是他以为的那一个了。
而当初被他按着写作业、一起在除夕夜阳台上看烟火的少年,已经在岁月的长河里永远离他而去,从此只留在了少年时代悠远深长的回忆中。
第9章
靳炎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长久以来警醒的神经让他在意识还很朦胧的时候就觉察到身边有人。他猛的睁眼起身,紧接着看见蒋衾坐在床头,脸上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惊讶。
“我吓着你了?”靳炎揉了把脸:“抱歉,我还以为是别人……”
“……没事。”
蒋衾穿着质地很好的浅灰色细格子衬衣,领口松开两个扣,因为刚漱过口,嘴唇带着微微光亮而润泽的红。
靳炎视线在他唇角上停顿了好几秒,直到蒋衾站起身,说:“我是来告诉你早饭好了的。”
“……哦,谢谢。”
幸亏蒋衾没在卧室里多做停留,否则靳炎一定要把自己尴尬的晨勃情况展示给他看。
躲在浴室里一边想象蒋衾一边用手解决问题时,靳炎心里其实是非常恼火的。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三十岁的男人在面对漂亮媳妇时还能无动于衷,但是其中绝对不包括靳炎。
想吃的吃不到,不想吃的整天狂蜂浪蝶一样往上扑,靳炎憋得都要精神分裂了。每天他解决晨勃问题后都盯着镜子咬牙切齿的发誓今晚一定要搞婚内强奸,但是真到了晚上,他又没法对蒋衾那张冷淡而完美的脸下手。
早饭是煎蛋、培根、水果和面包,蒋衾拿着推理小说聚精会神的看,靳炎争分夺秒通过手机发邮件,黎檬则吃什么都很香,呼噜呼噜的像头小猪。
昨天挨的那一巴掌显然不轻,他半边脸至今还肿着,靳炎发邮件的空隙抬头看见,恍惚觉得那张脸跟蒋衾十分相像,顿时有点心疼。
这是黎小檬小同学不管多胡闹、多娇纵都从没挨过靳炎一指头的原因:去年他在非法拍卖会上模仿靳炎的信用卡签字,拍下一个天价假冒玉棋盘,结果毫无疑问事情立刻败露了。当时靳炎火冒三丈,刚准备动家法的时候就只见黎小檬小同学眼泪喷涌而出,抽抽噎噎的说爹地我错了你可别告诉妈咪,那样子跟蒋衾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瞬间靳炎满心罪恶感,跑去买了个冰激凌回来安慰儿子。
“我吃饱了,”黎檬推开盘子,摇了摇尾巴说:“大人们你们自己玩吧,我上学去了。”
靳炎突然想起什么,咳了声说:“我跟你妈今晚不回来吃饭。”
蒋衾从德文小说里抬起头:“嗯?”
“公司股东年会,你答应过跟我一起出席。”
蒋衾显然忘了这件事,半晌才轻轻的“啊……”了一声。
“下班以后我开车去接你。”靳炎果断的道,“就这么说定了。”
像时星娱乐这样的娱乐公司举行年会,显然将是一场聚焦了明星、媒体、各界知名人士的时尚典礼。
靳炎作为执行董事,却执意要在开幕前亲自开车去接蒋衾下班,等两人抵达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整个休息大厅里挤满了签约艺人,一色长裙曳地珠光宝气,看着煞是耀眼。
蒋衾拎着手提电脑,穿着上班的灰色西装匆匆走上台阶,靳炎提前半步给他打开门,两人很自然的穿过大厅,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化妆间的小门。
除了公司高层经理和少数消息灵通人士之外,几乎没人认得蒋衾,看着这一幕都觉得非常怪异。有个当红小生忍不住回头问经纪人:“三哥,那个跟靳总走过去的人是谁,看上去傲得很啊?”
经纪人立刻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别问,装没看见。”
边上有个女星噗嗤一笑:“阿三你也太小心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公司董事呗。”
经纪人很能沉得住气,闻言只微笑,不说话。
当红小生却按捺不住好奇心:“董事?我怎么没在公司看过这号人?”
“隐形董事你知道吗?从来不发话,不表态,跟靳总站在一条线上。据说靳总能把公司的钱全控制在手上就是靠了他。”女星神秘的凑过来:“知道他跟靳总什么关系么,说出来怕吓着你。”
“难道是……”
“嗯哼,”女星八卦的挑高眉毛,意味深长说:“也不知道是先有这种关系再成的股东,还是先成了股东才有了这种关系。总之是个厉害人物,可不像表面上那么斯文,千万别惹他。”
当红小生茫然点头,女星看他这么懵懂无知的样子,忍不住好心加了句:“——也千万别当着他的面招惹靳总。”
蒋衾坐在化妆间的时候已经换了白衬衣,黑色礼服外套,灯光照得他眼珠像琥珀一样泛着淡淡的透明。
化妆师小心翼翼问:“您的脸色太苍白了,上点粉底好吗?”
靳炎站在他身后,手扶着椅背,俯下身来从镜子里观察蒋衾的脸。
“不用了,”他对化妆师说,“他不喜欢。”
化妆师哪敢多说一个字,赶紧收拾好东西讪讪退了下去。
狭小的房间里一片寂静,靳炎慢慢低下头去亲吻蒋衾的脖颈。蒋衾突然抬手,却被他一把抓住,紧接着在脸颊上也亲吻了一下。
“你看到酒店门口上千枝空运而来的玫瑰,会厅里占据半个天花板的巨大水晶灯,还有那么多艺人和媒体,在我们七八岁的时候你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吗?”
蒋衾侧过脸,冷冷道:“我宁愿永远留在那个时候。”
靳炎不动声色注视着他,半晌才沉沉的笑了一声。
“这是不可能的,蒋衾,每个人都随着时间而变化,始终如一的只有你而已。”
“我留你在这里休息几分钟,九点会场见。”靳炎站起身,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副细银边眼镜放在蒋衾手边上:“这是根据上个月你验光时的数据配的,希望你的视力在这一个月里没发生什么变化。”
蒋衾漠然问:“你怎么知道我上个月去验光了?”
靳炎正打开化妆间的门往外走,闻言回头笑道:“你看,其实我也是知道很多事情的,不是吗?”
门卡擦一声合上。
蒋衾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直到化妆间外有人砰砰敲门,他才霍然起身,抓着眼镜走了出去。
结果门外是个穿着金色晚礼服的美丽女明星,看到他不禁一怔:“抱歉我以为……嗯?蒋先生?”
蒋衾根本没认出她,冷淡的点了点头,擦肩而过。
那女人却震惊的转过身,一直目送他大步穿过走廊,很快消失在金碧辉煌的会场大门里。
“蒋衾,”她喃喃的道,“他竟然……还在……”
蒋衾走到会场的时候,整整一大厅的知名人物们都已经就座,舞台下一张豪华大桌是专门为董事局核心人物准备的,靳炎一抬头看见他,立刻从发言台上大步走下,亲自带他走上那张桌子。
这里的座位也有趣,从上到下依次根据股份持有量大小和职位高低来排,靳炎右手边是一个持有百分之二十股份的创立人,左手边就是蒋衾。
蒋衾下手又有一张空着的座位,摆了餐前酒和刀叉,却没坐人,那是给黎檬留下的位置。
在场很多人不认识蒋衾,却都知道靳炎的心肝儿子黎小檬。虽然他才十五岁,但是报纸上已经管他叫未来的娱乐业少东家了。
段寒之捏着威士忌杯子,旁若无人的走过来,站着跟蒋衾碰了下杯:“好长时间不见,最近怎么样?”
蒋衾喝了口酒,笑道:“卫鸿应该都告诉你了。”
“——确实。所以最后结果如何?”
蒋衾知道他在问离婚的事情,沉默半晌才说:“我想已经无法改变了。”
靳炎在台上致欢迎词,段寒之干脆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座位上。礼仪小姐不认得段大导演,怯生生开口问:“请您按照姓名就座好吗,这个位置是……”
段寒之猛的抬起头,漂亮而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礼仪小姐:“……”
“我现在既然坐在这里。”
“……”
“这个座位就是我的。”
“……”
两人久久对视,三十秒后礼仪小姐落荒而逃:“您、您请坐!请尽管坐!我我我我再去给您倒杯酒——!”
蒋衾:“……”
“我现在真是过气了,”段寒之对蒋衾不可思议的道,“吓唬个小姑娘竟然要花三十秒!”
蒋衾突然觉得太阳穴有点抽疼。
致辞很快结束,室内乐队开始在大厅里演奏小夜曲。靳炎大步走下发言台,刚要过去跟蒋衾说话,就被一堆名流和明星们围住了。记者的长枪短跑飞快找到目标,一个个都想把录音笔塞到他嘴里去。
蒋衾隔着人群看了他一眼,端着酒杯转身走上阳台。
相比热闹喧哗的大厅,夜风吹拂下的阳台更有些浪漫唯美的情调。雕刻着欧式花纹的漆金铜栏杆上种着一丛丛玫瑰,睡莲的清香从酒店花园里萦绕而来。穿马甲打领结的侍者端着酒盘走过来,彬彬有礼的询问他是否还需要点香槟,被蒋衾礼貌的拒绝了。
他有种靳炎一定会被灌醉,然后他必须要开车回家的预感,所以最好还是少喝一点酒。
事实上如果他不想,也没人会刻意来灌他。这个圈子里熟悉他的人毕竟太少了,二三流的演员不把他当回事,公司中层干部想不到他是谁,大红大紫的腕儿们只知道他跟靳炎有些暧昧,但是也不像厉害角色,所以没必要费心思打交道。
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是时星娱乐的创始人之一,手握百分之十二股权的重要股东,以及公司老总靳炎的心尖子和命根子。但是这些人——比方说段寒之和卫鸿等——走到哪都是发光体,只要落单就会被记者抓住吃下肚去。
蒋衾吹了会儿风,觉得有点无聊,就随手把空酒杯一放,想去大厅吃点东西。
然而他回过头,瞬间看见玻璃门口站着一个金色长裙美女,正抱着臂注视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有事吗?”
美女大方一笑,款款走来伸出手,说:“终于见面了,蒋先生,我是徐晓璇。”
蒋衾冷漠的盯着她那戴着钻石手链的白皙的手,没有半点回应。
“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蒋总。”徐晓璇收回手,笑道:“蒋总是贵人,还记得我吗?我给您发过短信。”
蒋衾眼神微微一动:“——哦,印象深刻。”
“自从知道您是公司董事开始,我就一直很惶恐。虽然我在这个圈子里有点地位,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从公司大BOSS手里抢男人——哦不,”徐晓璇靠在栏杆上,笑容满面的撩了下头发:“看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其实也不叫抢吧,毕竟那只是一场意外。蒋总介意吗?”
蒋衾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您也是男人,知道男人酒后失德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听说您最近和靳总闹得很不愉快,所以感到心里很不安。”
虽然话是这么说,徐晓璇脸上却没有任何不安的样子。
“我想我有责任跟您谈谈,希望您不要怪罪靳总。靳总他毕竟很不容易,这么大公司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没有谁能太过苛求他小小的无心之失,您觉得呢?”
蒋衾一侧身体靠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我这么说可能让您感到很为难。”徐晓璇换了个说话的方式,委婉道:“其实事情结束之后……我跟靳总深聊过几次。希望您不要介意,真的只是聊天而已。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请靳总为我证明。”
蒋衾似乎感到很好笑,说:“不用了,我相信。”
徐晓璇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是吗?那就好。之前我一直很担心您一见到我就会……啊,看我这张嘴,真是太快了。”
她抬起头看着蒋衾,描画精致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动人,半晌才轻声问:“您真的不想知道我和靳总都聊了些什么吗?”
蒋衾配合的问:“都聊了些什么呢?”
徐晓璇一笑,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不然我也不会知道您是公司的重要股东,而且您最近在跟靳总生气了。”
蒋衾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觉得非常愚蠢。不是针对这个女人和她所说的一切,而是这件事本身,这么多年从头到尾,恍惚间都透出一股荒谬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电视上演的滑稽剧,小丑在黑白屏幕上做出无声的表演,当别人都哈哈大笑的时候只有他困惑的皱起眉,仿佛坠入一场迷茫错乱的梦境。
也许不是在我没发现的时候改变了模样吧,蒋衾想。
也许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也说不定。
徐晓璇笑了一会儿,抬头愉快的看着蒋衾:“不管怎么说今天能和您把话说开,我相信以后就不再有什么误会了。希望靳总和您都能原谅我的急切和冒失,可以吗?”
蒋衾注视着她,半晌温和的道:“我想说句实话,可能会有些伤害你。”
徐晓璇笑容一顿,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徐小姐,我从来没把你当一回事。”
徐晓璇脸色变了。
“我不关心你是怎么知道我跟靳炎最近有争执的,他告诉你也好,别人告诉你也好——我跟靳炎之间的问题从很长时间以前就开始了,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很高兴你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也感谢你的宽容和理解。一个女人在失去孩子之后还能像你一样善良大度确实非常难得,但是抱歉我没法想象这是怎样的痛苦,毕竟我的孩子还活得好好的。”
徐晓璇脸色微微发白,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嘴唇一直在发抖。
蒋衾微笑拍了拍她的肩:“下次找我最好先做个预约,别忘了我也是你的老板。公司里有一条百分之十五以上股权投票就可以中止一线艺人合同的规定是吧?”他俯在徐晓璇耳边轻声道:“其实我能动用的股权是百分之十五点五,别忘了我有你们少东家一半的监护权。”
他做出一个很遗憾的表情,优雅的耸了耸肩。
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其实非常好看,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风度。
徐晓璇这下真是说不出话了,眼睁睁看着蒋衾转过身,大步走回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靳炎好不容易从蜂拥而上的记者堆里挤出来,还没迈出两步,就只见蒋衾双手插在口袋里大步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丢下一句:“把阳台上那个女人弄走,别让她当众丢人现眼。”
靳炎疑惑一看,瞬间暴怒,拉过他的秘书赵雪厉声问:“徐晓璇怎么会在这里?!”
秘书哆嗦道:“她是签约艺人……公司人事部……发了请帖……”
“把她给我赶走!立刻!”
靳炎用力整了整衣领,刚要转身去追蒋衾,突然又想起什么:“——我上次不是说别让她在我眼前晃荡吗?!不管哪里拍电视反正捡远的地方随便让她去!再让我看见她接触蒋衾,你就给我带着人事部全体员工一块辞职!”
赵雪一句话不敢说,只拼命点头。
靳炎狠狠推开一个上来攀交情的制作人,向蒋衾离开的方向大步追过去了。
第十章
靳炎找到蒋衾的时候,他正靠在吸烟区窗台上抽烟,身后一片万里无垠繁华灯海。
靳炎看了眼他手里的万宝路,默不作声从口袋里抽出一包云烟,对嘴点燃了递过去。
“你竟然带着这个。”蒋衾跟他换了香烟,徐徐吐出一口白雾,向大厅方向扬了扬下巴问:“——多少钱签的她?”
“两百万签字费,九万一集片酬。”
“我给你两百万,辞了她可以吗?”
靳炎深深看着他,问:“我给你两百万,再辞了她,我们不提离婚的事了可以吗?”
蒋衾于是不说话了。
靳炎忍不住问:“她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让我不要因为年初的事情怪你。虽然举动本身很愚蠢,但是话说得相当漂亮,让我有点意外。”
靳炎冷笑:“你只是没见识过,这女人精着呢,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是真的喝多了还是着了她的道。还发短信给你说她有了,我就不信女人怀孩子是这么容易的?当初做试管的时候费了多少劲才生出个黎檬来?”
蒋衾弹了下烟灰,漫不经心道:“人心如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顿了顿,突然又问:“她蹿红得这么快,当年卫鸿都望尘莫及,圈子里应该有后台吧。”
靳炎一时没说话,只低头抽烟,半晌才沉声道:“我说了你估计反应不过来。”
“哦?”
“你知道我头上兄弟一排,早年办事手段太狠,结果一个个都生不出孩子来对吧。就我一个姐姐生了独子,如珠如宝养到二十多岁,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么大人了还离不开女人的温柔乡,老大老二他们都不敢把事情交给亲外甥打理,怕他哪天不慎就把家业给败光了。”
“然后就是从去年开始,这小子疯狂迷上了徐晓璇,简直跟着了魔一样整天念叨念叨,还花大钱捧她,哭着跑来求我给她上戏。当时我姐姐都气疯了,把那小子一顿好打……刚想去找徐晓璇,结果我那好外甥就在家里闹自杀。”
靳炎从来不告诉蒋衾那些黑道上的事情,他在外边看人被砍手拔筋都面不改色,回家当着蒋衾的面,养死盆花都心疼半天。后来蒋衾指使黎檬去偷偷买相同的花回来换上,就怕靳炎伤心太过。
事实上呢,当时靳炎的姐姐不仅仅“想去找徐晓璇”,而是带了几个保镖出去要那个女人的命。几个哥哥纷纷同仇敌忾,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靳炎还给亲自指了块风水宝地,只差上淘宝去买个骨灰盒了。
然而还没动手,外甥就在家里抛了根绳子玩上吊,送到医院以后又哭又闹,状若疯狂。
一家子人都吓着了,外甥再不争气那也是亲外甥啊,当年兄弟姐妹闹内讧杀孽造得太多,如今第三代只剩俩独苗,不能因为女人就把亲外甥给折进去啊。
于是徐晓璇就这么逃得一命——不仅逃得一命,还混得有滋有味,谁都不敢轻易对她下手,否则外甥真的跳楼给他们看。
蒋衾很有趣的问:“你外甥知道她跟自己的亲舅舅有一腿吗?”
靳炎苦笑着低声道:“你真是饶了我吧。”
抽烟区一片静寂,几个小演员远远看见他们在窗口聊天抽烟,都想过来套套近乎,但是又瑟缩着不敢轻举妄动。
蒋衾几口抽完云烟,随手在窗台上摁熄:“我回去吃点东西,你自便吧。”
“等等,”靳炎一把抓住他的手:“——晚上一起回家?”
“……”
“回吧,你儿子肯定不睡觉在等你。”
“……我要是说不,你打算怎么样?”
靳炎反问:“我还能怎么样?对你我还有任何办法吗?”
蒋衾镜片后琥珀色的眼睛眯起来,半晌才说:“我不知道,靳炎……我都不知道你那句话真,那句话假了。”
靳炎一震,蒋衾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转身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从这个走廊到宴会厅其实还要经过一段露天花园,喷泉后对着酒店包房的大门。蒋衾穿过花丛,正要走上台阶,突然包房门口走出来几个客人,其中一个不经意瞥过来,顿时愣住了。
“蒋……衾?”
蒋衾一开始没注意,那人又叫了几声,他才猛的抬头。
“你……”他吸了口气,惊道:“方源!”
那个男人三步并作两步穿过花园,大声道:“蒋衾吗?是蒋衾吗?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还认得我吗?”
蒋衾有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紧接着就被那男人一把拥抱住。
“我们都很想你!这么多年不联系,大家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姨父姨母他们也从来不提……你一点也没有变!我一看到就认出来了!”
蒋衾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低声道:“表兄……”
方源兴奋的转身向其他几个人招手:“喂,过来给你们介绍!蒋衾,他们是我所里的同事,我们就随便来吃个饭——没想到竟然能看见你!今天真是没有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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