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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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左右打量了一下她,带点戏谑地笑道:“我是此间主人的五弟,你呢?是他的谁?”

顾欢眨了眨眼睛,渐渐想了起来,便站正了,对他抱拳行礼:“末将定远将军顾欢,见过安德王。”

那人正是高肃的五弟安德王高延宗。他幼年时深受高洋宠爱,被接到宫里生活,结果养成了倒时逆施的暴戾性子,后来被登基的高演打了二百杖,差点送了命,从此便改邪归正,渐渐成熟起来,现在也是一员骁将,很能打仗。

听顾欢报出官名,他不由得一怔,顿时收起了轻慢之心,对她摆了摆手:“顾将军免礼。”

“谢安德王。”顾欢放下双手,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请问安德王到此,有何示下?”

高延宗一时语塞,抬手抹了把脸,急切间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他前几个月便听闻四哥从邺城红袖坊赎出去一个有名的乐师,引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便一直想亲口向四哥问个究竟,今天一听说四哥已经进城,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进了大门,还没到前厅,他便听府里的管事在吩咐:“顾公子喜欢清淡的,不喜油腻,你们用点心,别打量着王爷性子好,就可以敷衍。如果东西端上去了,顾公子不爱吃,你们就等着吧,有你们好瞧的。”

接着,便有人连声答应:“是,是。”

高延宗顿时来了兴趣,问那个管事:“顾公子住哪儿?”

管事以为他认识那位顾公子,便道:“在绿漪阁,小人带五王爷过去。”

“哦,我认得路,你忙你的吧。”高延宗朝他挥了挥手,便潇洒地晃了过去。

他确实怀疑自己的四哥有断袖之癖,整个高氏家族,就这个最美丽的人守身如玉,府里无妻无妾,他也不去青楼,不纳姬人,谁提起此事都觉得奇怪。现在,只怕果然如此。

刚走到绿漪阁墙外,就听到有人意味深长地吟了两句诗,他转头看了一眼铜雀台,竟觉得无比贴切,便忍不住叫起好来。

稍顷,月洞门里有人探头出来,秀气的面容,灵动的眼睛,让他大生好感。本想调侃一下,却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他登进有些尴尬。

顾欢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他的反应,便站在那里等他说话。

高延宗轻咳一声,不答反问:“顾将军是哪位的门下?”

顾欢清晰地说:“家父乃冠军将军顾显。”

高延宗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十四岁便杀进突厥重围,与父亲并肩作战,反败为胜的小顾?”

此事传这么远,似乎尽人皆知,是顾欢没有料到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王爷过奖了。在下也不过是匹夫之勇,见父亲遇到危险,就没想别的,提刀便杀了进去,倒打了突厥人一个冷不防,我和父亲率军趋势掩杀,这才逼得他们溃退。这不是我一人之功,全仗将士们上下一心,人人奋勇当先,才能将突厥逐出长城。”

“好。打仗就得如此才好。”高延宗哈哈大笑。“四哥便不是大丈夫,去年在金墉大胜,他却不乘胜追击,如是本王当此形势,关西哪里还会属于周国?”

顾欢叹了口气:“王爷此言差矣,皇上下令收兵,谁敢穷追不舍?再说,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周国倾城而出,能将他们逐出境外,已是不易,哪里还能攻占关西?”

高延宗沉默片刻,也暗自叹息,便不再提及此事,笑着问他:“我四哥呢?”

“应该在白云轩吧。”顾欢很自然地说。“我们刚到,本打算歇歇,午时用膳。”

“哦,那我过去看他。”高延宗对她微笑。“不打扰了,你去歇着吧。”

“是,王爷请。”顾欢跟他不熟,自然不会留他。她礼貌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先行离去,这才转身回房。

第13章

高延宗兴冲冲地直奔白云轩,一进院门便大叫:“四哥,四哥。”

高肃不在正房。他刚刚沐浴完,正在系中衣的带子,听高延宗这么一叫,立刻匆匆套上外裳,拉开偏房的门出来,笑道:“五弟,你也到了?”

“是啊。”高延宗笑吟吟地说。“我刚去看了你的宝贝。”

“什么宝贝?”高肃不明白,一边随口问道一边向正房走。

“小顾啊。”高延宗神情暧昧地看着他。“听说你着人去红袖坊赎了一位乐师出来,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他了,便赶来瞧瞧,能让我四哥一反常态的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没看到乐师,却看到了小顾。四哥,他才是你的宝贝吧?”

“你啊,就是这么口无遮拦。”高肃摇头叹息。“你这脾气多早晚才改呢?上次被皇上打了两百鞭,差点送了命,你还不长记性。”

一说起这事,高延宗顿时笑不起来了。

当年,他们的大哥高孝琬被刚登基不久的高湛逼死,高延宗痛哭不已,便做了个颇似高湛的草人,一边用鞭子抽打,一边质问:“为何要杀我的哥哥?”此事被他的家奴告发,高湛便让他趴在地上,用马鞭抽了二百鞭,几乎将他打死。

高肃得知后,将他接回府中养伤,流着泪说:“五弟,以后切不可再做此等鲁莽之事,大哥已逝,四哥不想再失去一个兄弟。”

高延宗抱着他放声大哭,后来果然不再做这样的事。

然而,他们的三哥不久后还是被高湛所杀,两人又失去了一个哥哥,却只能有泪往肚里咽,表面上不敢有丝毫怨恨之意。

高延宗收起了惫懒的模样,神情凝重地坐到桌边,沉声道:“四哥,我听说你赎出去的乐师是作《兰陵王入阵曲》的郑怀英?”

“是。”高肃坦然点头。“我的王府里从来没有乐班,现在养个乐师,应该没什么吧?”

“如果是别的乐师歌舞伎,你要养多少都是等闲事,可是,这个乐师却不同。”高延宗起身走到门外,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无一人在侧,便回来坐到高肃身旁,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胡皇后很喜欢这个人,曾屡次召他进宫奏琴,还对左右宫人说:‘最妙不过郑东园。’不过,这还在其次,据悉胡皇后与和士开交情匪浅,就连皇上都默许了,胡皇后便没太把郑怀英放在心上。可这个乐师做《兰陵王入阵曲》,现已流传至大江南北,四哥名扬天下,万民传颂,你想想,皇上会怎么看你?如今你不担不避嫌,反而把作曲的乐师赎出来,接入府中供养,那不摆明了说你很欣赏这支曲子?这就叫居功自傲,罔顾君上。四哥,你说是不是?”

高肃悚然而惊,皱眉道:“五弟,我可没想那么多。这事是欠考虑,可我做都做了,又能怎样?”

高延宗叹了口气:“现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皇上召见你,有什么训示,你只管答应着,万不可辩驳。”

“这我当然明白。”高肃也只得叹息。“真没想到,杀敌报国,也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高延宗只好苦笑。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高肃便道:“算了,不想那些烦心的事了。五弟,我们也很久不见了,一起去用膳吧。”

“好。”高延宗站起身来,又恢复了无赖的模样,笑着说。“那个小顾很有趣,我喜欢。”

高肃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她的父亲是顾显,她义父是并州刺史段大人,她自己乃正五品上将军。”

高延宗一怔:“真的?他义父是段韶段大人?”

“是啊。”高肃点头,微微一笑。“段大人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对这个义女爱若掌上明珠。他率军驰援洛阳,也随身带着她。后来朝廷调她来我这里任职,段大人还写信嘱咐我,望我多加照拂,别让她受委屈。她年纪太小,我便学段大人,将她带在身边,不让她去军营,免得被那些老兵油子欺侮。”

“哦,这样好。”高延宗大为高兴。“既是有这样的关系,这小顾倒可做四哥的护身符。毕竟段大人的身份不一样,历代皇上对他都信任有加,十分倚重。要紧关头若能得他相助,定可化险为夷。”

高肃沉吟片刻,才轻轻地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段大人是我敬重的长辈,而欢儿天真可爱,心地善良,小小年纪,面对强敌却英勇无畏,非常难得,我很喜欢她。”

高延宗的脸上又露出了暧昧的笑:“原来你喜欢男子?”

“没有啊。”高肃有些惊讶。“我只喜欢女子。”

“那顾欢不是…”高延宗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得很诧异。“她是女子?那怎么可能?她不是定远将军吗?”

高肃愉快地笑了:“是啊,她是本朝第一位女将军。不过,她喜穿男装,平时也不爱说自己是女子,大概是在军中怕人小瞧吧。我在外面从不说破,一直叫她小兄弟。”

“有趣有趣。”高延宗哈哈大笑。“太有趣了,这孩子我喜欢。四哥,你真有福气,身边竟有这样的人,我怎么就遇不到啊。”

高肃亲昵地拍拍他的肩:“五弟,你也会有的。”

两人缓步走到花厅,顾欢已经等在这里了。

她饿坏了,很快便沐浴完毕,套上衣裳便奔了过来,却没看到高肃,又不便叫人去唤,只得坐在桌边等着。

室内门窗大敞,秋风穿堂而过,凉爽怡人,她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瞧着外面的景色。

几株高大的银杏树全是金黄的叶子,旁边有好些桂树都开了花,清雅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园子里,门边有几畦菊花,品种俱各不同,形态各异,均含苞待放,渲染出勃勃生机。几只红嘴翠羽的小鸟在院子跳来跳去,偶尔会飞到花上,使花枝轻轻颤动,更有韵味。

她正看得起劲,高肃和高延宗便并肩走了进来。

一个美男,一个帅哥,实在养眼。高家的人除了高洋外,就没有一人不漂亮,真是得天独厚。

顾欢惬意地在心中暗自赞叹,忽地想起高氏族谱中对高澄这一支的记载:“文敬元胡皇后生河间王孝琬,宋氏生河南王孝瑜,王氏生广宁王孝珩,兰陵王长恭不得母氏姓,陈氏生安德王延宗,燕氏生渔阳王绍信。”眼前这两位高氏家族中最勇猛的名将,一人的母亲是别人的家妓,当物件一样送给高澄,另一人的母亲更是不知所终,身世成迷,想起来就让人唏嘘不已。

她正在东想西想,神游天外,高肃已走进门来,看她眼神迷离,无精打采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怎么?很困?”

顾欢懒懒地说:“又困又饿。想睡觉,可是饥肠辘辘,睡不着。”

“啊呀,真可怜。”高延宗笑嘻嘻地逗她。“小顾,不如跟我回去,保证饿不着你。”

顾欢白了他一眼,突然坐正,一本正经地说:“在下乃朝廷命官,须按谕旨行事,不得擅离职守,请安德王见谅。”

高延宗被她逗得笑不可抑,拍着桌子说:“四哥,四哥,我太羡慕你了。”

高肃宠溺地看了看顾欢,便吩咐身后跟过来的管事:“快,上菜。”

顾欢饿坏了,一点也不忸怩,也不顾作姿态,等到下人们把菜送上来,她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眼巴巴地看着高肃。

高延宗不明就里,好奇地看着他们。

高肃却知她要顾及礼仪,看着她垂涎欲滴却强自忍耐的可爱模样,他便觉得很开心,遂端起碗,伸筷去夹菜,然后对他们说:“吃吧。”

顾欢立刻动作起来,大口大口地吃着美味佳肴,一脸享受的神情。

高延宗这才明白过来,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小顾,你吃得这么香,别人本来不饿的,也胃口大开了。”

“真的?”顾欢诧异地看向他。“不会吧?”

“是真的。”高肃微笑着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哦。”顾欢俏皮地歪了歪头,笑眯眯地道。“原来我是开胃健脾的良药。”

高延宗和高肃同时大笑。

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然后三人移到水边凉亭,边吃水果边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高肃与高延宗闲话家常,顾欢斜斜地倚着软香如意榻,懒散地剥着石榴,一粒一粒地放进嘴里,偶尔起身看看水里的鱼,看上去悠闲得很。

清风送爽,桂子飘香,三个人不免都有了倦意,索性便在榻上闭了眼。

没过多久,府里的管事急匆匆地跑过来,俯身禀报:“王爷,宫里来了两位公公,正在前厅候着,说是皇上召王爷即刻进宫。”

高肃猛地睁开眼睛,立刻便清醒了。

高延宗霍地坐起身来:“是只召我四哥一人吗?”

管事恭敬地答道:“他们只说皇上召见王爷,小人立即赶来禀报,没敢问别的。”

“嗯,我马上去更衣,你去招待两位公公,可别怠慢了。”高肃站起身来,镇定自若地看了看弟弟和顾欢,沉着地道。“没事,我去去就来。五弟,你回去吧,别在这儿等着了,我从宫里回来后再去找你。欢儿,你先歇歇,如果想出去玩,记着多带几个人。”

顾欢也已起身,对他摇了摇头:“我哪也不去,等你回来。”

高延宗关切地叮嘱:“四哥,只要不是说你谋反,便是有什么难听的话,你也都忍了,别去争辩。如果皇上有什么指派,无论多难,你都接下,切不可推辞。等出得宫来,我们再商议,总能解决。”

“我明白,你放心吧。”高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便转身离去。

高延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转头对顾欢说:“小顾,今天我四哥多半在宫里要受气,等他回来,你多安慰安慰他。”

“好。”顾欢连忙点头。

高延宗凝视着她的脸,忽然低低地道:“幸亏我四哥身边有你。”

顾欢立刻说:“能陪在他身边,是我最快乐的事。”

高延宗渐渐露出欣慰的笑,对她赞叹地点了一下头,便径直离开。

顾欢出神地看着在风中微微起着涟漪的水面,一时心乱如麻。良久,她躺回榻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14章

顾欢一下午坐立不安,担足了心,高肃仍未回来。她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坐在前厅等着。直到夜幕降临,府里处处掌灯,大门外的灯笼也点燃了,她越来越着急,索性走到门房,坐到台阶上等。

秋燕和春喜劝了她几句,见她毫不理会,便只得陪着她在那里枯坐。

直到月上中天,灯火愈发迷朦,才有一辆马车出现在街口,后面跟了几匹马,蹄声哒哒,不疾不徐地过来。

顾欢立刻站起身,翘首凝望。

那是一辆由四匹驷马拉着的华丽马车,一看便知是宫廷御用之物,高肃的马无人骑乘,被他的随从牵着,跟在车旁,后面还有几个人骑着马,却看不清是谁。

顾欢没看到高肃,完全不清楚状况,心里直打鼓,便站在那里没动。

马车停在府门前,高肃的两个随从立刻下马,迅速攀上车辕,拨开轿门,将里面的人扶了出来。

顾欢这才看清,高肃似是喝醉了,身子摇摇晃晃,眼睛也闭着。他的两个随从是跟着他上阵杀敌的,武功甚好,身强体壮,用力将他搀扶着,这才没让他倒在地上。

三个人拖泥带水,艰难无比地出了车厢。一个随从扶着高肃,另一个先下车,将他负在背上。

这时,车子后面的人已经下马,闲闲地走了过来。

府门的檐下挂着两只大灯笼,将这人照得清清楚楚。

他大约三十开外,身穿宰相官服,却掩不住修长的体态,脸上五官轮廓分明,鼻梁挺直,薄唇微带笑意,秀眉斜飞,更衬得一双丹凤眼媚态横生。他缓缓走来,如行云流水,风韵天成。

顾欢看着他,似是有些明白,却又有些怀疑。

如果他就是现任尚书左仆射,兼侍中职的和士开,年龄上瞧着不对,和士开自二十七岁时跟了刚封广成王的高湛,至今已有十五年,怎么也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可这人实在太年轻了。如果不是和士开,朝中哪里还有如此一举一动都尽显风流的宰相?

她正在心下猜疑,高肃的一位随从转身跪下,垂首抱拳,恭敬地道:“多谢和大人相送。”

这人果然便是和士开。他微笑着虚扶了一下,温和地说:“不须多礼。”然后转过身来。

顾欢反应很快,立刻急步下了台阶,拱手作揖,谦恭地道:“末将顾欢,见过和大人。”

和士开微一挑眉,上前两步,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仔细打量了一下,笑着说:“我听皇上说起过你,虽小小年纪,却具英风侠气,很是难得。当日洛阳大捷,皇上回朝后曾笑言,封了本朝第一位女将军,并称赞将军英勇善战,堪比晋朝之荀灌娘。请问,顾小将军知道荀灌娘吗?”

顾欢只觉得他的动作有点轻佻,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如此对待过她,心里不免冒火,可眼前之人乃当朝第一权臣,圣眷十余年不衰,皇上迷他,皇后迷他,就连年方九岁的太子也迷他,如是有人对他稍有不敬,他便想方设法将其置于死地。皇上对他始终言听计从,有什么要求都答应,这些年来,只要他觉得对自己的权势地位有所威胁,便即痛下杀手,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皇亲国戚,均未能幸免。顾欢不过是一个小小将军,自然不能得罪于他,当下便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柔声说:“恕末将孤陋寡闻,请和大人指教。”

和士开显然很愉快,声音温和,悦耳动听:“荀灌娘的父亲荀崧是三国时曹操的谋士荀彧之后,任宛城太守,总督江北军事。荀灌娘自幼好骑射,一直跟随父亲左右。当日宛城被数万胡骑围困,荀崧死守数月,竟无人能突围求援。荀崧无奈,只得派爱女出战。荀灌娘以十三岁稚龄,率四十余骑杀出重围,请来援军,遂解宛城之围。后来,荀灌娘被封为平南将军、襄阳太守,总督江北军事。你看,是不是跟你很像?”

顾欢一听,倒真跟自己有些相似。不过,人家可以这么说,她却不能居之不疑,便谦逊地道:“末将只会雕虫小技,不敢与先贤相比,即或曾有尺寸之功,也是陛下隆恩,义父扶持,将士英勇,末将本身其实微不足道。”

和士开的手这才收了回去,微笑着说:“顾小将军过谦了。”

顾欢连忙垂首,诚恳地道:“末将发自肺腑,绝无虚言。”

“嗯。”和士开沉吟片刻,忍不住又伸出手去,托起她的脸,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柔声问。“顾小将军一直跟在兰陵王身边吗?”

他举止优雅,神情温柔,态度亲昵,关怀备至,顾欢却觉得浑身发毛。她努力克制着,有问必答:“末将调往兰陵郡后,一直在王爷帐下赞襄军务。”

“啧啧,真是难得,到现在还是处子。”和士开看着她的眉眼,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颇为感慨。“年轻真好。豆蔻年华,如花似玉。”

顾欢眼观鼻,鼻观心,脸上不敢露出一丝排斥抗拒的表情,仍是恭谨万分:“和大人过奖了。”

和士开微笑:“不过,如花美眷,也抵不过似水流年,顾小将军可要珍惜现在的好时光啊。待得到了我这个年纪,女子的一生也就完了。”

“谢和大士教诲。”顾欢的态度始终很恭顺。“和大人春秋鼎盛,风姿卓越,世所罕见,自非我等凡俗之人可比。”

和士开听过的阿谀奉承如江海滔滔,实在腻了,可听了顾欢的话,却感到很愉快。他放开顾欢的脸,顺手搂着她的肩,向旁边走了一段距离。顾欢自然毫不抗拒,随他走到墙边,远远离开他的随从。

“顾小将军,皇上今儿召兰陵王赴宴,赐酒赐美人,以慰其劳,可兰陵王只饮酒,不作乐,让陛下大为不悦。数月前,皇上赐兰陵王二十个姬人,被他送回来十九个,便已经惹得陛下不快了。今晚兰陵王仍不肯领皇上美意,难道是心里有什么别的欲望?这才不好酒色。”和士开和蔼可亲地笑着,话锋一转。“俗话说:人各有志。兰陵王吃喝嫖赌一概不好,其志不小啊。”

顾欢心里一惊,忙道:“王爷只是念着尚未娶妻,因而不肯纵情酒色,怕辜负了未来王妃。和大人,王爷一心一意,只想着忠君报国,并无他念,还望大人在皇上面前替王爷美言几句。”

和士开凝神注意着她,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替王爷说几句话,自是举手之劳,不过,顾小将军拿什么谢我呢?”说着,他的脸慢慢凑了过来。

顾欢不敢退后,心里虽有些紧张,头脑却更加清晰。她心念电转,立刻一本正经地道:“末将身无长物,定当修书给家父和义父,请他们代末将重谢和大人。”

和士开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仍然伸了过来,在她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轻声说:“如果顾小将军确实关心兰陵王,便当为他的安危尽一分心力。如果顾小将军并不在意他,那我便让皇上调你来邺城任职,升为左武卫将军,你看如何?”

这种未有殊勋却连升三级的事,和士欢徐徐道来,视作等闲,顾欢却不敢接受,连忙谦辞:“多谢和大人美意,可末将才疏学浅,就现在的军职已有些吃力,多亏王爷帮扶,才勉强能够敷衍。末将尚需多多学习,方能胜任,还请和大人见谅。”

“那我就明白了。”和士开轻笑,在她耳边说。“明日午后,请顾小将军至敝府赏菊,届时我会派人来接。顾小将军如果喜欢兰陵王,不妨今夜就与他春风一度。我不介意。”

顾欢再是处变不惊,听他说得那么露骨,顿时红了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对答如流,不卑不亢,此刻终于露出小儿女的情态,和士开愉快地笑了,将身子慢慢抬起,走到府门前,回头说道:“兰陵王喝醉了,顾小将军吩咐那些小人,多多照顾于他。”

“是。”顾欢绯红着脸,努力做出恭敬的姿态。

和士开潇洒地上马,转头离去。

顾欢看着他们一行带着马车一起走出街口,这才飞奔进府,对两旁的下人说:“快快,关门。”随即一步未停,直奔白云轩。

高肃已被他们放到卧房的床上,管事指挥着婢女小厮进进出出,给高肃灌醒酒汤,替他洗脸,抹身,更衣。等到顾欢赶到,事情已基本做完,下人们陆续离去,只留下两个内院丫鬟和小厮守在这里,好随时侍候。

顾欢跑进房门,对他们挥了挥手:“你们都去睡吧,这里有我。”

院子里的下人都已知道她是将军,并颇得兰陵王宠爱,却都以为她是男子,对她的吩咐自是不敢不听,便躬身答应着,退了出去。

顾欢关门上闩,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高肃被他们折腾了一番,略微有些清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着她,轻声叫道:“欢儿。”

顾欢斜倚到他身边,温柔地说:“我在这儿。”

高肃伸手探索着,抓住她的胳膊,痛苦地道:“欢儿,今晚…皇上赐酒,赐饮相见欢,然后…召来…女子…要我同他们一道寻欢作乐…那些女子…那些女子…是我的婶婶…还有…嫂子…我…做不到…死也不能…那些九泉之下的叔叔伯伯哥哥们…他们…”说到这里,他已泪流满面。

顾欢只觉得他手心灼热,浑身都在颤抖,顿时心里一阵疼惜,猛地将他抱住,柔声安慰道:“长恭,别去想那些了。你自然不能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不能践踏生者,侮辱死者。长恭,你是对的。”

高肃伸手紧紧搂住她,颤抖得更加厉害。

顾欢着急地问:“长恭,你哪儿不舒服?病了吗?”

高肃手上用力,将她翻了半个身,平躺在床上。他凝视着她,原本秀美的眼中喷射出炽烈的火焰。

顾欢似乎明白了,忽然想起和士开的话,略微迟疑片刻,便下定了决心。她伸手去解高肃的衣带,拉开他的衣襟,握住他劲瘦的腰,将他拽向自己。

高肃的理智一直被有着强烈催情作用的酒劲煎熬着,至此彻底崩溃。他低低地叫着“欢儿”,狂猛地吻了过去。

室内红烛高烧,点燃如火激情。

第15章

借着烛光,顾欢看着近在咫尺的高肃。那张俊美的脸上有着绯红的酒意、强忍的欲望、温柔的情意,让她心荡神驰。

两人都是自幼习武,天天骑马、练刀,因而都拥有完美的身体,腰线细长,双腿笔直,每一部分都很柔韧,富有弹性。

高肃轻抚着身下柔软滑腻的肌肤,轻声叫着:“欢儿。”

顾欢抱着他平直有力的腰背,低低地道:“长恭。”

高肃珍惜地压下来,吻住她的唇,温柔,热情,渐至狂野,两只滚烫的手熨过她的身体,纤长的十指慢慢地探索着甜蜜的禁地。

顾欢激动地回应着,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听在高肃耳里,仿佛最烈性的催情药,让他热血沸腾,浑身像在火里燃烧。

顾欢知道初夜会很痛,却没想到会这么痛。虽然天天骑马,可十六岁的女孩依然娇小,当高肃火热的欲望慢慢进入时,她觉得似乎有一柄利刃插进了身体,疼得她抱紧了身上的人,呻吟着说:“轻点,轻点。”

高肃在昏乱中努力控制着自己,进去一点,停一下,再进去一点,再停一下。疯狂叫嚣的欲望煎熬得他无法抑制,大滴大滴地汗沁出肌肤,缓缓向下滑落。

顾欢咬紧了唇,努力放松身体。反正长痛不如短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高肃说:“长恭,我没事,来吧。”

高肃本就忍耐不住了,听到她的话,腰下用力,猛地一冲到底。

顾欢屏住呼吸,却还是痛得叫出声来。

高肃停了停,密密地亲吻着她的唇,她的颊,她的脖颈,她的肩头,她的胸,用温柔的爱抚来减轻她的疼痛。

顾欢仰起头,急促地喘息着,双手无意识地在他完美的身体上滑动着,却使他身体里的火焰燃得更加炽烈。

很快,高肃撑起身来,开始有力地冲撞。

激烈的快感立刻掩盖了痛觉,顾欢抓着他匀称而有力的双臂,快乐地呻吟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两人忘了身外的一切,紧紧拥抱,激情缠绵,一次又一次地水乳茭融,一遍又一遍地血肉相连,直到月沉星稀,烛火燃尽,才在极致的快乐与极度的疲惫中相拥睡去。

天光大亮,高肃卧房的门仍未打开,来侍候的下人肃立在院中,随时听候传唤,却都不敢去打扰。

过了午时,高肃才慢慢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立刻便感觉到身心的舒畅。有生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如此惬意过,不由得想伸个懒腰。刚刚一动,他便觉出右肩有点沉,有个光滑温暖的身子正紧贴着自己。

他侧头看去。

顾欢枕着他的肩,正安静地沉睡。她的睫毛如两只蝴蝶,憩息在挺直的鼻梁两边,俏丽的瓜子脸略显苍白,总是微微上翘的唇角似乎依然在微笑,让人一见便忍不住生出疼爱之心。她的身体亲密地贴在高肃身上,玲珑浮凸,珠圆玉润,轻易便能唤起他的欲望。她以前就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一夜雨露滋润,便渐渐绽放出美丽夺目的风姿。

高肃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抬起双臂,将她圈在怀里,双唇吻上她的额头。

这么一动,顾欢便醒了,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看他,又闭上了,将脸埋进他的胸口,继续睡觉。

高肃觉得她很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吻了吻她的头顶,便安静地抱着她,也闭上了眼睛。

桂花的香气从门窗的缝隙间飘进来,秋蝉的鸣叫时隐时现,屋里很静,高肃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欲望正在渐渐升起,势如星火燎原。

他的体温不断升高,顾欢半梦半醒之间也有所察觉,便将脸移开一点,含糊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高肃不敢再搂着她,害怕会控制不住。她本就年纪小,又是初夜,须得好好休息才行。他虽然之前也没跟人有过情事,但高氏一族乱得可怕,他耳濡目染,自然什么都明白。想着,他强忍着欲望的冲动,将她放开,轻声说:“我去喝点水,你要吗?”

顾欢的嗓子火烧火燎,干得不行,立刻点头:“要。”

高肃笑了,掀开被子便要下床,视线滑过床铺,忽然愣在那里。

素淡的床巾上,落红点点,犹如雪地红梅,特别醒目。

高肃只觉得一颗心滚烫,又是欢喜又是怔忡,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下床去,拿起桌上的茶壶,倒出一杯茶来。

顾欢睁开眼睛,欣赏着他赤裸的身体。

修长挺拔的身段在清亮的光线中散发着朦胧的光辉,宽肩,细腰,长腿,线条十分优美,肌肤温润白皙,似玉璧无瑕,漂亮至极。

高肃端着茶杯转过身,便看见顾欢侧躺在床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温柔地说:“茶是凉的,我让他们换热的来吧。”

顾欢微微摇头:“不用,天又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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