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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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氏说的，该不是那个人吧！
若云的脑子里忽的闪过一张轻浮的少年面孔，陡然睁大了眼睛，看向沈宜莲。
沈宜莲显然也想到了那个人，脸色一白，困难的张口问道：“不知母亲说的究竟是谁？还请母亲直言便是了。”
齐氏笑了笑：“昨天来提亲的，是林家。”
众人齐齐变色。
沈宜莲犹抱着一丝希望，声音颤巍巍的：“是、是哪个林家？”京城姓林的人家也有几户，只不过，最最出名的，便只有一个了。
齐氏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你这孩子，竟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有资格到我们沈家来提亲的，自然只有一个林家。”
堂堂林贵妃的娘家，当朝宰相林楷那个林家！
沈宜莲脸色惨白，嗓子似被什么堵住了，想说些什么，却偏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沈宜芳胆子最大，第一个发言：“母亲，你可千万不能应了这门亲事啊！”
齐氏的眼底闪过一丝冷然，旋即又是亲切温和的笑容：“你这傻孩子，胡扯什么呢！林家上门提亲，可是好事一桩。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
不说林贵妃如今势盛，单说林楷在朝中的威风，也是无人能及。林光远虽然只是林家的小儿子，不能承袭爵位，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这样的好老子好姐姐，也足够林光远横行无忌了。
若云心里一颤，齐氏这么说，却显然是很中意这个林家了。
说来也是，齐氏考虑的，无非是对方家世如何，沈家和对方结亲之后，是否有所裨益。至于林光远不学无术品学无良这类“小毛病”，齐氏又何必关心？
若是沈霖也不反对，只怕…
沈宜莲含泪哀求道：“母亲，求求您了，千万别应了林家。”一想到林光远那张轻浮的笑脸，沈宜莲便打心底里排斥。
在沈宜莲心中，若想挑一个最令她讨厌的少年，非林光远莫属。
齐氏收敛了笑容，沉声说道：“这事情自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总要禀报老太太一声。还有，你父亲点头同意了才行。”
沈宜莲听到这儿，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在老太太面前多下下功夫，一定要推了林家这门亲事才行。
且不说沈宜莲低头想着心事，若云也在一旁唏嘘不已。
自打两年前桃林遇险一事之后，林光远便成了沈家姐妹心中最最讨厌的那个人了。只是后来的发展有些出人意料。林光远明显的对沈宜莲特别的在意，每次见面都千方百计的上前来搭话。沈宜莲躲之不及，只得勉强的敷衍了几回。
每当看到这情形，若云便在心里暗暗担忧，总担心着林光远不死心，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果然，林家真的上门来提亲了！
沈家会推掉这样一门显赫的亲事么？
若云的心里沉甸甸的，却不敢表露在脸上。此时尚未真正定下亲事，什么反应都为时过早。只希望沈宜莲能躲过这一桩亲事才好。
沈宜莲无心说话，早早的便告退了。
齐氏也不阻拦，点点头应了。不用想也知道，沈宜莲定是想去沈老太太那里哭诉一番了吧！不过，这一次，只怕沈老太太也不会向着她了…
沈宜莲一走，沈宜芳便忍不住出声了：“母亲，你可不能把大姐嫁到林家去。林光远那个恶少，整日里吃喝玩乐调戏女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要胡说！”齐氏板起了脸孔训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家，怎么可以随意口出恶言？都怪我平日里惯坏了你。若是再被我听到你这么放肆，定会好好教训你一顿。”说到后来，语气很是严厉。
沈宜蓉和若云都被齐氏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俱是低下了头不敢出言。
沈宜芳很是委屈，眼里泪花不停的在闪动。
齐氏口中说的强硬，可见到女儿这般模样，却又不自觉的心软下来：“林家这门亲事，我是极为中意的。正和你父亲商议着，过几日就打算给林家回信了。若是亲事一成，林光远便是你们几个的姐夫，可不能像以前那般出言不逊。”
沈宜芳咬咬嘴唇：“可是，那个林光远…”在齐氏的瞪视下，沈宜芳不情愿的改了口：“林家三少爷德行有亏，母亲也是清楚的。两年前，在普法寺的桃林里，他还调戏过大姐呢！”当时，齐氏也被气的不成样子呢！
齐氏咳嗽一声，轻描淡写的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来做什么。”
若云忍不住插嘴道：“母亲，虽说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林家三少爷的品性怎么样，都摆在那儿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良配。
齐氏对若云自然更没了耐心，淡淡的瞄了若云一眼：“年少荒唐，也是常有之事。”
沈宜芳不满的嘟哝道：“他哪里是年少荒唐，根本就是恶习难改。”每次见了沈宜莲，都是那副色迷迷的样子，真让人打从心底里不痛快。
齐氏警告的瞪了沈宜芳一眼：“好了，不要再多说了。”
沈宜芳怏怏的住了嘴。
齐氏也没了心情多说，摆摆手说道：“你们几个先退下吧！明天早上我自会派人去招呼你们几个，莫忘了穿戴的整齐一些。还有，此事尚未真正定下，万万不要在人前随意透露了口风。”
三人一起点头应了。
待出了院子，沈宜蓉才忧心忡忡的开口：“二姐，四妹，难不成大姐真的要嫁给林光远那个纨绔子么？”林光远除了家世之外，哪有一样能配得上沈宜莲啊！
沈宜芳闷闷不乐的应道：“我哪里知道。”看这架势，只怕沈宜莲不容易躲过去了。
若云打起精神来说道：“这事情还在商榷中，不到最后，结果难料。我们在大姐面前，还是说些好听的哄哄她吧！”
沈宜芳沈宜蓉齐齐点头应了。
没想到，到了下午，沈宜莲压根就没来。
苏夫子布置了刺绣的任务之后，便忍不住问道：“大小姐今儿个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若云咳嗽一声，含糊的应道：“可能是吧，早上便见大姐无精打采的，定是身子不舒服才没来。”
沈宜芳也附和道：“四妹说的是，大姐自然不会随意缺课的。”
苏夫子不疑有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发问。
若云和沈宜芳悄然松了口气。沈宜莲定是去沈老太太那里了，也难怪她没心思来上课呢！终身大事自然更重要。
一直到了下午的音律课，沈宜莲依旧没有踪影。
沈宜芳寻了个空，悄悄的凑到若云的耳边说道：“四妹，要不，我们晚上去大姐那儿看看吧！”
沈宜芳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若云丝毫不感奇怪。
若云想了想，低声应道：“还是算了吧！待明天早上遇见了再问也不迟。”沈宜莲的心情一定纷乱的很，这个时候去探望，保不准沈宜莲又以为她们两个是去看热闹的呢！
沈宜芳点点头应了。
散学之后，若云也觉得心情烦闷，索性去了叶姨娘的院子里待了会儿。
武哥儿稍稍长大了些，整日里依依呀呀手舞足蹈，煞是可爱。
若云见到武哥儿，心情陡然好了不少，笑眯眯的抱起了武哥儿，亲热的亲了一口脸蛋。
武哥儿早习惯了若云的气息和拥抱，咯咯的笑了起来，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不停的晃动着。
叶姨娘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你这几日没来，武哥儿总往门外看呢！”武哥儿虽然小，可确实很敏感。谁真心喜欢他疼他，他似乎也知道一般。每次若云来了，他总显得格外的兴奋。
若云笑呵呵的说道：“好好好，我以后一定天天来陪弟弟。”边说边细心的调整着抱的姿势，让武哥儿乖乖的躺在她的胳膊上。
这姿势显然很是舒适，只见武哥儿微微眯缝着双眼，嘴倒是咧的老大。
若云哄了武哥儿半天，才笑着抬起头来问道：“叶姨娘，你近来身子可好些了么？”休养了几个月，总该见点效果了。
叶姨娘笑着说道：“早就好了，下床走动一点也没问题呢！”至少，比前几个月好的多了。
叶姨娘向来报喜不报忧，若云早已习惯了。自然不敢当真，很自然的看了春竹一眼。
春竹含笑轻轻点头，暗示叶姨娘的身子确实好了不少。若云这才真的放了心，叶姨娘留意到若云和春竹的眉来眼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还能说谎骗你们不成？”这个春竹，被她惯的越发胆大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彻底改变
正说笑之际，就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叶姨娘笑盈盈的起身相迎：“老爷，你怎的有空过来了。”
沈霖大步迈了进来，目光在若云和武哥儿身上打了个转，笑着应道：“我待会儿要和蕙娘商议事情，就不留在这儿吃晚饭了。”显然是来看孩子的。
若云乖巧的起身，将武哥儿递给了沈霖。
沈霖笑着接过了孩子，抱在怀中逗弄了片刻。
叶姨娘含情脉脉的看着，幸福和满足溢满了眼角眉梢。
若云也觉得很是安慰。两年多之前，叶姨娘备受冷落，满身的落寞，看了让人心痛。现在的叶姨娘，却是截然不同了。
她的温柔依旧，却多了一份坚强和自信。点亮了本就绝美的容颜，散发出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那是受宠爱的女子才会有的风采和美丽。
沈霖抱了会儿孩子，便将孩子递给了一旁的奶娘，然后问起话来：“茹儿，你近来身子怎么样了？”
叶姨娘笑着应道：“已经好多了，只是不能走的太久，不然便会浑身酸软无力。”对着沈霖，自然要装柔弱扮可怜博得沈霖的怜惜之心。和对着若云的口吻全然不同。
若云心下了然，忍不住低头偷笑。看来，叶姨娘在男女相处之道上也有了不小的进步。今后大可不必为叶姨娘忧心了。
果然，沈霖一听此言，立刻关切的凑上前来，问东问西，若不是碍着女儿也在，只怕早将叶姨娘搂在怀里怜爱一番了。
若是在平日，若云早就识趣的闪人了。可今天她的心里却盘旋着一件事情，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大着胆子问一问：“父亲，我们姐妹几个中午在母亲那里吃的午饭。听母亲说起了林家上门来提亲的事情呢！”
沈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哦？你们几个都知道了吗？”
若云笑着应道：“是啊，大姐也知道了。只不过大姐她…”眉头微蹙，一脸为难，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沈霖果然追问道：“莲姐儿怎么了？”
若云低低的说道：“大姐似乎很不情愿呢！”她这一番作态，自然是想探一探沈霖的心意。
沈宜莲是岳姨娘所出，齐氏自然不会心疼庶出的女儿。沈霖却不同，沈宜莲可是他捧在掌心养大的娇贵女儿，总要多几分疼惜的。
果然，听了这句话之后，沈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在原地来回的踱步，却是一言未发。
熟知他脾气的叶姨娘，立刻低声吩咐奶奶将武哥儿抱出去，春竹也机灵的退出了屋子，随手将门关好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一脸严肃的沈霖和静静立在一旁的叶姨娘，还有故作懵懂天真的若云。
“父亲，”若云清甜娇软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平日里最疼我们姐妹了，既然大姐不愿意，还请父亲多多体恤大姐的心意。”
沈霖倒没斥责若云的多事，只是笑着打量若云两眼：“没想到晴姐儿颇有姐妹之情。”拐弯抹角说了半天，其实重点就在这最后一句吧！
若云羞赧的一笑：“父亲这么夸张，女儿愧不敢当。只不过，我实在不忍心见大姐愁眉不展的样子，才多舌了几句。还请父亲不要生女儿的气才是。”
沈霖笑着说道：“你这般有情有义，我有什么可怪你的。好了，这事情也不是你该管的，就别多问了。待我和你母亲商议一番之后，再有定论。”
若云本也不指望自己能说动沈霖，忙笑着应了。
希望沈宜莲能说动沈老太太，再有沈霖的心软，想必还有可能推掉林家这门亲事的。
想及此，若云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沈霖无心再多留，随口叮嘱了两句便去了齐氏的院子。
叶姨娘总算有了机会和若云单独说话：“你说的可是真的？林家真的上门来向大小姐提亲了么？”
若云叹口气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们是亲耳所闻。大姐万分不情愿呢！”
叶姨娘也跟着叹息：“林家声势正盛，按理来说，能嫁入林家，对大小姐来说是好事一桩。只可惜林家三少爷生性轻浮，根本不是良配啊！”
林光远曾调戏沈家小姐一事，在沈府里早已是人尽皆知。虽然没亲眼见过林光远，叶姨娘对他也是一丝好感皆无。
若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的说道：“母亲却是乐见其成的样子，现在，就看祖母和父亲的态度如何了。”
叶姨娘怜惜的看了若云一眼：“你心地善良，巴望着大小姐能嫁个好人家。这等心情，我能理解。只是，这种婚嫁大事，并不是愿不愿意这么简单的。”
沈宜莲再不情愿，只要长辈们点了头，这门亲事便算定了。
若云敏感的听出叶姨娘含蓄的语意，忍不住说道：“只要父亲不点头，母亲一个人也不可能做主的吧！”
叶姨娘苦笑一声：“你这孩子，未免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你父亲分明已经属意林家了，又怎么可能不同意？”你当真以为几句话便能打动沈霖么？
若云心里一沉：“可是，父亲刚才明明…”明明很心疼沈宜莲的样子啊！
叶姨娘淡淡的说道：“他是心疼大小姐，可是，他也得顾忌林家那一边的反应。不管是林宰相，还是宫里的那位林贵妃，分量都非同小可。林家三少可是正经的嫡出，如今愿意娶沈家庶出的大小姐，已经是给了沈家极大的颜面。沈家又有何理由拒绝？”
沈霖作为一家之主，自然要为家族的长远利益考虑。若是因为此事惹恼了林家，只怕今后在朝堂上要受林楷排挤。再有林贵妃在圣上耳边吹吹耳边风，沈家儿郎今后在仕途上只怕会受了影响….
若云悄然握紧了拳头，一脸阴郁：“难道，就因为林家势大，就要将大姐嫁给那个林光远么？”
叶姨娘叹口气，走上前来握住若云冰凉的手：“此事我们管不了，也不该管。我只希望将来你能有个好姻缘，便心满意足了。”
若云别过脸去，眼角悄然滑落一滴眼泪。
那眼泪，不仅是为沈宜莲而流，也是为无能为力的自己而流，更是为所有身不由己的女子而流。
在这世上，女子命运大多坎坷。终身大事不能自主，只能任由家人做主。遇到好人家倒也罢了，反之，则是最大的悲哀了。
叶姨娘心疼不已，伸出胳膊，将若云紧紧的搂在怀中：“晴姐儿莫哭，我们做女子的，生来便如浮萍。落在哪里，便在哪里生根。总能过下去的…”
若云倔强的抬起头来，眼里含着泪：“为什么女子就该任凭命运的摆布？为什么女子就不能为自己谋求幸福？”
叶姨娘被吓了一跳，紧张的看了四周一眼，见四下无人才放下心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别人听见了，可不得了。”
若云压抑许久的心声却滔滔不绝的涌了出来：“男子便可以三妻四妾，娶了一个又一个。女子便该三从四德从一而终。这又是凭什么？难道女子生来便低人一等么？”
什么生男曰弄璋生女曰弄瓦，简直就是糟践女子的说法。古往今来，这种偏见一直存在。女子只得憋屈的活在礼教束缚里。莫要说反抗，甚至连想一想的勇气也没有。
叶姨娘听着脸都白了：“老天，你这些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万万不能再胡说了。”
若云用袖子擦去眼泪，倔强的说道：“我就是想说。”
叶姨娘无奈的叹气：“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听总行了吧！”向来温柔懂事的女儿，为什么会有这些骇人听闻的想法，简直太出人意料了。
若云抬起头来，眼睛亮的不可思议：“男子有男子的长处，女子也有女子的优势。这世间却总压低女子的身份地位，把我们变成男子的附庸品。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更不公平的，便是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女子的终身幸福。”
叶姨娘早已听的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老天，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孩子，还是她印象中乖巧可人的女儿么？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若云忽的笑了：“其实，我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往日里我压抑着心意，从不敢说出来罢了。今日既然说出了口，我便索性多说几句。大姐的事情我管不了，我也没资格管。可是，将来等我长大了，亲事必然要我自己点头同意才行。我绝不容别人来决定我的人生。”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简直是石破天惊。
那张秀气甜美总是微笑的脸庞，散发出惊人的坚定和执着！宛如破茧而出的蝴蝶，展开了美丽的双翅，绚丽夺目！
叶姨娘呆呆的看着怀中的女孩，恍惚的想起了以前懦弱胆小的女儿。
什么时候开始，女儿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她这个做娘的，居然一直懵懂不知…
第二百五十章自有默契
若云走了好久，叶姨娘依旧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言未发，脑子里乱哄哄的。
女儿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在她的脑海里不停的翻腾。最后，只化作了最最有力的那一句“我绝不容别人来决定我的人生”！
叶姨娘深深的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春竹在一旁待了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叶姨娘，刚才还好端端的，你现在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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