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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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卿假作讶异,“是吗?确实是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那裴府去年腊月将大丫头悉数送走,裴府的二爷没了着落,常常偷偷摸摸来风月楼,裴府和县太爷结亲,那裴主簿自然要得意一番,早有姑娘告诉了飞卿,飞卿心中难受,只能安慰自己道,容十他,早晚要订亲成亲的。

麦穗嗤道,“什么门当户对,那裴玉莲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不过。”飞卿笑笑,为了查清父亲当年的冤案,这昌都城每家每户每个人的底细,她都一清二楚,裴玉莲,确实不配。来到窗边,看向他常坐着的位置,容十正背对她坐着,想也没想掀帘跑了出去,唤一声容十,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位男子回过头来,却是一个陌生人,飞卿怔住,他,已经整整九天没有来过了,唤一声莺儿,冷声道,“那张桌子,谁也不许坐,客满也空着。”麦穗看着她,“飞卿姐姐,容十年前去了京城。”飞卿心中一拧,脸上犹带着笑意,“是吗?”麦穗又道,“乔安说他从未不告而别过,乔安说他伤心了。”

飞卿脸上笑容凝滞,再隐藏不住,掩面回头进了屋中,麦穗追了进去,“飞卿姐姐,喜欢人家就承认嘛,何必要让彼此伤心?”飞卿垂头坐着不语,沉默中楼下有人唤道,“原来是裴二爷,大过节的也来瞧瞧我们,我们好高兴呢。”裴仲廉嗯了一声,麦穗骂道,“人模狗样的畜牲。”

蹬蹬蹬有人上了楼,裴仲廉被带到飞卿隔壁,就听那裴仲廉笑道,“叫两个姑娘来,一个辣的一个媚的。”过一会儿有人笑道,“裴二爷今日好生性急。”就听那裴仲廉笑道,“今日爷去岳丈家拜年,岳丈新纳的小妾十分妖媚,尤其是那头一次见面的弟媳妇,俏生生的,性子又辣,爷今日被这两名女子迷得神魂颠倒,酒席上忍不住发了春梦,能不性急吗?快过来。”

麦穗一听跳了起来,飞卿一把扯住,“我们想个办法。“麦穗咬牙道,”他既管不住子孙根,就给他剁了。”飞卿点头,“要治他,还不能殃及自身。”麦穗转着眼眸,“飞卿姐姐,这些男子最怕什么?”飞卿戳戳她额头,“自然是有而不能用。”麦穗托了下巴,“既不能剁,那就让他烂掉。”

飞卿忍不住笑了,“风月楼的姑娘没有得花柳病的。”麦穗琢磨着眼眸一亮,“飞卿姐姐,淮山,淮山须子,你们这儿可有淮山吗?”飞卿说有,麦穗附耳一说,飞卿唤声莺儿,“吩咐春红,给裴主簿喝些安神酒,待他睡着后,脱光了用淮山须子掺着咱们这儿的夹竹桃药膏,仔细涂抹全身,然后雇人抬回裴府,就说醉倒在街巷中,认出是主簿大人,特意送回家来的。”

裴仲廉在睡梦中就觉全身发痒,睁开眼两手抓挠上去,抓挠着脱去衣衫,正好乔湘灵进来,看见他大吃一惊,眼神十分古怪,裴仲廉一低头,乔湘灵过来一把褪下他裤子,指着他道,“好你个裴仲廉,撵走大丫头,你竟去青楼厮混,又带回一身的病,这就找公婆来说理。”裴仲廉能记起的,就是自己从乔府出来,谎称知县大人找他有事,急火火进了风月楼,还记得要了两个姑娘,一边抓挠着一边求乔湘灵,“这样丢人的事,千万不可与任何人说,湘灵啊,去你二姐夫家的药铺里,为我寻些药来。”

乔湘灵恼恨之余,有几分高兴,病得好,这样一来,看你再去青楼,脸上假作关切,“哎呀,这又红又肿的,不会烂了吧?若是烂了,二爷岂不成了太监?我岂不是要守活寡?”裴仲廉一听都快哭了,“湘灵,日后再不胡来了,就守着湘灵一个。”乔湘灵就道,“你发誓。”裴仲廉一手指向天,另一手忙着抓挠,“我发誓,若违背誓言,就变成太监。”乔湘灵一笑,掩上门唤声来人。

风月楼中麦穗瞧飞卿依然不悦,再不提容十,只陪着她说笑,待她开颜,方回了乔府,夜里忍不住,笑对乔安道,“今日在风月楼,将你二姐夫阉了。”乔安吓一跳,麦穗道,“跟阉了差不多,这会儿定在家哭呢。”乔安问清究竟,笑道,“鬼主意这样的多,日后不可害我。”麦穗一噘嘴,“那得看你老实不老实。”

乔安两手捏了她腮帮笑,“我那日对麦穗提起,麦穗就上了心,今日是为了我,对不对?”麦穗摇头,本不欲说的,又一想,这个裴仲廉实在可恶,就将他在风月楼的话一字不差说于乔安,乔安听了面沉似水,敛了眼眸没说话。

元宵节过后,裴仲廉全身红痒褪去,早起更衣精神抖擞要去县衙,出了府门就见来了两位衙役,说是传容知县的话,裴主簿屡次私入酒家,触犯本朝律例,是以被罢职。裴仲廉欲哭无泪,本朝确实有官员不入酒肆这条戒律,可是在这昌都小县,除去容知县,谁人不入酒家,怎么单单就免他的职?

心中不服前往县衙辩解,容知县拿出他编纂的文书,一一指出其错,又一一扔到他面前,县衙中官员衙役捕快都围在一旁看热闹,裴仲廉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容知县板着脸道,“当初见你字写得好,特请示了上锋,提拔你为主簿,谁知你粗枝大叶,都得本县熬夜为你挑错,这还罢了,仗着自己是官人,街头巷尾斗殴酗酒,大失官人体统,去职为民吧。”

裴仲廉心中申辩,我没有斗殴,我是被人殴打,我也没有酗酒,我也想不起怎么就到了街巷,被人抬了回去,再一瞧容知县手中打板子的令牌,又瞧瞧几位皮笑肉不笑的捕快,这几年没少欺负过他们,万一打起板子来他们有意使坏,将我打残了,我就连湘灵也碰不得了。转着心思,大丈夫不吃眼前亏,忍着回家去了。

容知县回到后衙,容夫人迎了过来,劈头问道,“听说你罢了裴家老二的主簿?”容知县不悦道,“妇人家,别管前衙的事。”容夫人道,“年前的时候,裴家太太亲自上门,要将玉莲姑娘许配给容十,我借着上香相看过了,那玉莲姑娘清丽动人,就容十那臭名声,若能娶到玉莲姑娘,也是一门好亲,眼看成亲家了,老爷得对裴家好些。”

容知县喝口茶道,“容十怎么了?我觉得我儿子很好,你当年将飞卿赶走,老大也成亲了,就拿容十补偿飞卿,让容十和飞卿成亲。”容夫人拉长了脸,“为了那木家,放着知府不做来做知县,也就罢了,容十都十九了,那飞卿若一辈子找不着呢?容十就一辈子不成亲?”容知县站起身,“裴家的亲事,我不赞同,你知道就行了,休要多说。”

头也不回走了,容夫人脸拉得更长,当年因飞卿之事,他回来以后将她好一通责骂,连休妻的话都说出来了,后来他为查清木县尉的案子来到昌都,她都没敢说话,乖乖的就来了,如今看来,还要搭上一个儿子,此事才算完,那飞卿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不如瞒着老爷,裴家这门亲我是结定了。

为免夜长梦多,当日就托了媒人到裴府去,裴家正因裴仲廉去职垂头丧气,媒人一来,裴老爷和裴太太又松口气,只要亲事成了,玉莲成了知县大人的儿媳,裴家在昌都更有地位,仲廉日后复职就更不用说了。

裴仲廉却等不得,乔湘灵不能碰,家中一个大丫头没有,染了花柳病,不敢再去花街柳巷,再没了官人身份,闷在家中两日就觉活不下去了,眼眸一转想起乔府,一个麦穗一个雅萍,就是瞧着心里也舒坦,再顺便跟岳母要些银子,到庆州府给了大哥,送到知府大人府上,谋个旁的差事,容知县这人油盐不侵,就不伺候了。

甜言蜜语哄了乔湘灵来到乔府,垂花门外被人拦下了,方成笑眯眯道,“三姑奶奶进去吧,只是三姑爷得去客堂一坐。”裴仲廉摆出官人的威严,“怎么?岳丈家的内宅,女婿进不得?”方成摇摇头,“女婿也是外男,如今有了大奶奶,苏姨奶奶,过了二月二,三老爷娶新妇,不若以前,实在是不方便,老爷吩咐下来,日后我们府上得恪守规矩礼仪。”

裴仲廉在客堂坐一会儿,除去小厮端了茶来,再无人理他,心中愤愤想,想来是岳家知道我被去职,就如此怠慢于我,不过还得指着她们家的银子,先忍了,待我再做了官,有你们好看。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清脆的笑声,裴仲廉心中一喜,不让进二门也能碰上,冲了出来朝麦穗看了过去,乔安几步挡在麦穗面前,含笑道,“三姐夫的身子,可大好了?没落下病根吧?”裴仲廉面红耳赤。

乔安笑笑,“三姐夫稍坐,我们还忙着。”说着话捉住麦穗的手,“走,我们回去。”二人说着话进了垂花门,话远远飘到裴仲廉耳朵里,就听麦穗问道,“平安,那人谁啊?直勾勾盯着我,好生无礼,好生没见过世面。”就听乔安笑道,“不是三姐夫吗?初二那日见过了,忘了?”麦穗摇头,“长相太过普通,也无气宇风度,那能记住?我倒是记得二姐夫,好生斯文。”

二人说着话走远了,话却都飘到裴仲廉耳朵里,他向来认为自己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多年来自命不凡,岂知麦穗竟没记住,还说他不如许瘸子,又一想,自己染了花柳病这样丢人的事,乔安既知道了,那这麦穗也知道了,雅萍也知道了,唉……怎样才能在美人们面前挽回脸面?

第38章 一病不起

二月二一过,乔府又迎来一场喜事,只是这次乔仁泽和乔太太觉得丢人现眼,一切刻意从简,虽从简,在何翠仙眼里已是十分风光,得意坐在新房等着,不想乔仁弘醉酗酗进来,掀开盖头喊一声淑娴,何翠仙心中冒火,他这些日子喊错过好几次了。

不过她最初只想进乔府做妾,不想竟做了续弦,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她自然不去惹乔仁弘,只柔声安慰,“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三老爷忘不了也是人之常情。”乔仁弘感动之下待她更好,只是这大喜的日子,倒教她有些忍无可忍。

乔仁弘出去继续喝酒,何翠仙起身将每个箱笼察看一边,看着各式衣物又笑了,再来到梳妆台边打开梳妆匣子,金的银的玉的应有尽有,对着铜镜比划着,正美的时候,外面有说话声隐隐传来,扒着窗户一瞧,是两个洒扫的婆子,开一条窗缝,耳朵贴上去偷听。

其中一个说道,“去年九月大爷迎娶大奶奶,何等风光气派,今日这亲事可是简陋了许多。”另一个压低声音说道,“大奶奶娘家门第虽不高,可有戚将军保媒,大奶奶的父亲和老爷是结拜兄弟,自然要风光气派。今日这位呢,不过是个续弦,娘家是酿酒的,能一样吗?”何翠仙心头火又窜了出来,就听那婆子说道,“太太嘱咐下来的,这门亲事令乔府颜面大失,不过这三老爷又哭又闹,老爷一片爱弟之心,也是无奈。”

何翠仙关了窗户,好,太太吩咐下来的,是吧?你们当她是太太,我却知道她的底细,她是二太太我是三太太,谁也不比谁矮一截,明日就让你们瞧瞧她的热闹。

第二日敬茶的时候,何翠仙接过乔太太递过来的一对金钗,掂了掂笑道,“这样轻,鎏金的吧?”乔太太没理她,你这样的出身,给对鎏金的已经是便宜你,不想那何翠仙一回头,将金钗扔在身后的婆子手里,“比这更好的,我有的是,这对,赏你了。”乔仁泽身后苏雅萍一捂嘴,好,又来个能闹的。

乔太太变了脸,竟是这样不知深浅的东西,乔仁弘在一旁道,“翠仙,二嫂给的,怎么能赏了下人?”何翠仙头一扬,“怎么了?既给了我,就算是扔了,也得由着我。”乔仁泽也愣住了,不是说性子很好吗?怎么竟是一个泼妇?乔太太手都颤了起来,这些日子压着的怒火再也压不住,抓起桌上的茶盏掷了过来,咬牙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乔仁弘忙挡在何翠仙面前,“二嫂息怒,翠仙她怀着身孕,性情有些反复,过了这些日子就好了。”他身后何翠仙一声冷哼,“我不是反复,我只是瞧不上有些人,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欺负人,怎么?说我娘家门第低微,又说我是续弦,亲事就一切从简,就怠慢我,是也不是?”乔仁泽听不下去了,骂乔仁弘道,“这就是你瞧上的人,好,很好,还不带着她滚出去。”

何翠仙叉腰道,“滚?让谁滚?你们乔府休弃了一个,逼死人命,还想再逼死一个?我这个可是一尸两命。”乔仁弘拉了她就走,来到门外和气道,“翠仙,你若嫌弃婚礼简陋,只管跟我抱怨就是,怎么能对兄嫂不敬?”何翠仙白眼一翻,“跟你抱怨?有用吗?在你兄嫂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乔仁弘愣了愣,怎么一成亲,就变了个人似的,顾及她怀着身孕,耐着性子陪着。何翠仙激怒了乔太太,回到院中就见一个伺候的人也无,想喝口水都是凉的,气得对乔仁弘抱怨,“你经营着醉仙楼,没少给乔府赚银子吧?瞧瞧你在这家中的地位。”乔仁弘脸色一沉,何翠仙哼了一声,“想整治我?这样,仁弘,我们自己出去买两个婆子两个小丫头,我这些日子不能同房,再买两个大丫头可以为你暖床,省得你煎熬。”

乔仁弘脸色又缓和了些,虽说他不需要什么大丫头,翠仙这话,到底是体贴他的,何翠仙瞧他有些不悦,又对他笑道,“仁弘,我怀着身孕,买两个自己的人,也可靠不是?听说这大户人家常因子嗣残害人命,我们不可不防。”乔仁弘想起十几年前呛死的侄子跳井的大嫂上吊的连翘,他一直疑心跟这位二嫂有关,当下点了点头,“也好,两个婆子两个小丫头,我这就去,只是翠仙,二嫂十分厉害,为了咱们的孩子,不要去惹她才是。”

何翠仙安分了没几日,带上新买的婆子小丫头在乔府四处转悠,乔太太心里打定了主意,由着她闹,闹得老爷也烦了,正好分家,省去日后她娘家各种麻烦。

何翠仙转悠着,来到乔安和麦穗院子外,一眼瞧见乔安嘴里衔着蜜饯,正往麦穗嘴里喂,喂进去唇抵着唇笑问,“甜吗?”麦穗一点头,乔安笑道,“麦穗的滋味比这蜜饯更甜。”

何翠仙呀了一声,大户人家的公子都这样有情趣会哄人?怎么三老爷从来没有过,对了,他心中不过当自己是外室是妾,也就是个陪床的,当日他喝醉酒,自己扒了衣衫上了他的床,送上门的自然不会当回事,他对那淑娴念念不忘,和那淑娴说不定有过这样时候,哼,有过又能怎样?现在已经埋在地底下开始腐烂了,好在她死了,三老爷没了指望,只能娶了自己,自己才成了这乔府的三太太。

她琢磨着,一时羡一时妒一时恨一时失落一时得意,也是十分复杂,走着来到一所僻静的院子,喊来一位正拔草的小丫头道,“这所院子住的谁啊?”小丫头恭敬回道,“这里原是大老爷的院子,大老爷去世后,就空着了,只是里面放着贵重的东西。”何翠仙一听贵重的东西,说声进去瞧瞧,小丫头忙拦了一下,“老爷太太吩咐过,不让随意进去的。”

何翠仙一听不让进去,那更得进去了,进去了就见屋中摆设一如农家,只里屋一张紫色雕花大床十分气派,何翠仙坐上去晃了一晃,稳如磐石,躺下去闻了一闻,带着几丝沁人的香气,知道这是宝贝,问那跟进来的小丫头,“这床?是谁的?”小丫头道,“听说是老太爷老太太留下来的。”

何翠仙一听喜上眉梢,她和乔仁弘的婚床是淑娴使过的,想起来心里就别扭,这下正好,换了这张,指指身后的婆子,“找几个人来,抬回屋里去。”小丫头忙道,“不能啊,三太太,这是老爷看重的东西,旁人不能动的。”

何翠仙挑眉道,“这床我看上了,怎么就不能动?非动不可。”小丫头一听,忙飞奔着给乔太太送信去,不一会儿乔太太带着一堆人进来了,这所院子是照着乔仁泽乡下的院子重建的,乔仁泽隔些日子就进来忆苦思甜怀念亲人,这紫檀木床是乔仁泽发家后,从京城定做要孝敬双亲的,双亲去后床才运来,乔仁泽就将这床供奉于此,略表孝心。

乔太太对何翠仙道,“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何翠仙哎吆一声,“怎么就不能来?这床我要了,老太爷老太太留下来的,三房自然有一份。这乔府每一样东西,也都有三房一份。”这话直刺乔太太的心,被刺得生疼,气得咬牙道,“淑娴几十箱笼的嫁妆,都不敢跟我说这样的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想要一份。”

何翠仙听她提起淑娴提起嫁妆,也是直刺心中,冷笑道,“我们家是工匠,你又算什么?商户出身,士农工商听说过吗?我好歹高你一等。”乔太太大怒,“贱货,一个姑娘家,贴上了老三,还未婚先孕,要死要活求着做妾,搁在以前,就得沉塘。”何翠仙一叉腰,“哈哈,怎么,你如今成了赫赫的乔太太,就忘了当初?我爹年轻的时候就给醉仙楼送酒,说是当年生意本不怎么好,你一出来沽酒,男人们纷至沓来,那是卖酒吗?那是卖笑。又听说,醉仙楼有个杜账房,长得十分白净,咱们府上的大姑奶奶长得跟他十分相象……”

乔太太气得身子往后一仰,方婆子忙扶住了,喝骂身后的人,“还不去堵住她的嘴。”有两个婆子过去堵了何翠仙的嘴,将她拖了出去,再看乔太太,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她这辈子最不想提起的就是此事,当年那杜账房生得好,一糊涂跟他有了事,可那厮听说她有了身孕,竟吓得逃离了昌都,说是家中还有娘子,此事跟乔仁泽关起门来对骂就罢了,夫妻两个各有不清白,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乔太太看过去,觉得每个人都在耻笑于她,只怕从此以后,昌都这街头巷尾就传遍了,老爷极要脸面,日后如何在人前抬头?湘金又怎么活?那贾地主会怎么对她?而自己,是没脸再活着了。

乔太太急火攻心,两眼一黑晕死过去,自从苏雅萍进门,她和乔仁泽撕破脸,心中那口气一直憋着,强撑着过了年又过了元宵节,然后就忙着为老三娶亲,这次气上加气,竟一病不起,就连许郎中都摇头,“心病难医啊。”

何翠仙闯了祸,少不得跟乔仁弘撒娇发痴,说是乔太太先骂的自己,自己一时着急口不择言,又在床榻间使劲手段,假意乖顺,乔仁弘要躲避乔仁泽雷霆之怒,又躲到醉仙楼数日不归。

乔仁泽却不知内情,只以为乔太太是累病的,看她一日比一日羸弱,悄悄吩咐订做棺材,又看乔府下人们没了主张,府中各项事务日渐杂乱,想来想去对苏氏道,“这府中不能一日无主,太太病倒了,雅萍暂时当家吧。”苏雅萍却只愿享福懒得多事,笑道,“不是有三太太吗?”

乔仁泽以为她怕乔太太,趁着乔太太清醒的时候跟她商量,乔太太一听紧抿了唇不说话,乔仁泽叹气道,“我知道你厌恶雅萍,可是这府中谁能管事?那何翠仙?”乔太太抓住他的手恳求,“老爷,容我想想,不要逼我。”

第二日一早,乔太太唤来乔安和麦穗,拿出一大窜钥匙要递给麦穗,她想了一夜,何翠仙不行雅萍不行,就想起麦穗那次对付裴玉莲,知道她是有些手段的,虽说嫌弃麦穗娘家,可她是乔安的妻啊,这个家,只有在自己儿子手中,她死了才能放心。

第39章 分家产

麦穗不肯接,乔安接了过去,每日被婆子丫头围着,说了这个说那个,要了这样要那样,俱是十分琐碎之事,一日下来睡梦中犹皱着眉头说梦话,若非为了我娘,早被烦得一头撞死了,第二日麦穗伸手过去,“钥匙给我,我来管,你一个大男人,象什么话?”乔安扭过头去偷笑。麦穗接是接了,却也只拿出五分心思,维持着乔府的安稳。

乔太太知道后,头一次对麦穗露出真切的笑意,一把攥住她手,殷切看着她,“一定要管好了。”麦穗答应着,“我尽力,有不懂的来请教婆母就是。”乔太太又一把攥住乔安的手,“别去县学了,你不是读书做官的料,也别整日在内宅厮混,跟着你爹,将咱们家的铺子田庄都管起来,娘活着能为你提防,万一娘死了,你们防不住,若是那苏氏再生出儿子来跟你争夺财产,平安……”

乔太太说着落下泪来,乔安一看自家娘亲交待后事似的,忙安慰道,“娘病着,想那么多做什么?放心吧,有麦穗和我,家里会好好的。”

苏雅萍听到麦穗当家也是一愣,倒是小瞧了这位太太,用饭时看桌上还有浣花汤,看一眼麦穗,用你还要防着你,你好自为之吧。何翠仙也听说了,她一早笃定二房太太病倒,那当家的就该轮到三房太太,气得在屋中破口大骂,凭空又恨上了麦穗。故意打发婆子今日要燕窝明日要人参后日又要请郎中,有意为难麦穗,麦穗有求必应,她就说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够,要添人。

麦穗一听,唤了秀禾来,“大爷这些日子挨个打听当日太太为何病倒,这些下人都怕丢了差事,竟都说太太是累病的,也好,秀禾就去那三房打听,那几个下人都是刚买来的,也不会多忠心,多给些好处也就说了。”如她所料,秀禾第二日就探听到了,回来一五一十说了,对麦穗道,“大奶奶,大爷还是不知道的好。”

麦穗摇头,“这样的事谁都不爱听,却是得说。”夜里和缓对乔安说了,乔安好半天没说话,麦穗抱了他拍着后背道,“上一辈的事,我们管不着,也没法去管。”乔安点点头,“麦穗说得对,只是这何翠仙,怀着三叔父的孩子,倒是难以对付。”麦穗试探道,“那,若是分家……”乔安嗯一声,“我要想想。”

第二日去了醉仙楼找到乔仁弘,直截了当问道,“何翠仙将我娘气病了,三叔父可知情?”乔仁弘便点了点头,为难说道,“平安,许是因为有了身孕,翠仙这些日子性情有些变化。”乔安顿足道,“三叔父糊涂,她之前贪慕乔家的门庭,明知你是有妇之夫有意靠近,一心讨好你,如今进了我们家的门,做了三太太,自然原形毕露。”

乔仁弘摇头,“不会,翠仙不是那样的人,是我酒后乱性。”“行了吧。”乔安冲口说道,“她那会儿和娄大公子也有勾搭,不过娄大公子只是拿她当玩物,不如三叔父这样好骗。”乔仁弘沉了脸,“平安,再怎样,她已经是你的三婶娘,不能这样毁她清誉。”乔安气道,“我只认尹淑娴一个三婶娘。”

蹬蹬蹬下了楼回到家中,未进院门就听到何翠仙在嚷嚷,来到廊下隔窗瞧见何翠仙正指着麦穗,都快指到了脸上,“给个鸡毛当令箭,要银子怎么就不行?”麦穗侧身躲开,“我们家每月给的现银,太太十两,三叔父和三太太五两,大爷和我五两,苏姨娘二两,其余就是家中衣食住行各样开销,都是要过账的,就算有心多给三太太,我也没有。”

何翠仙一叉腰,“太太是十两,我和她同辈,也该十两才是,再加三老爷的,一月下来少我们十两银子。”麦穗笑道,“老爷定下来的,三太太若不满意,可以去跟老爷商量。三太太这些日子要的人参燕窝,我也都回禀过老爷,因三太太有身孕,每月都给十两银子贴补饮食。”何翠仙一伸手,“这十两额外的,给我。”麦穗摇头,“这十两都采买了各式补品,也都是有账本的。三太太不信,账本拿给你看。”

何翠仙跳脚道,“一口一个账本,欺负我不识字吗?麦穗,你一个农户出身的就识字?唬谁呢?”乔安待要进去阻拦,就见麦穗喝一声何翠仙,手直指到她脸上,毫不客气用力戳了几戳,何翠仙没想到她突然变脸,一时呆愣,麦穗指着她道,“跟你好好说,你听不进去,非撒泼是吧?何翠仙,你是傻的吗?这乔府有几个你的人?打起架来谁吃亏?今日若是打了你,我挨几句骂,你呢?再一不小心落了胎,你还能在这府里立足吗?若不是凭着这个肚子,你能进了乔家?”

麦穗说着就撸了撸袖子,乔安在外一笑,就是这副模样,让人好生喜爱。何翠仙往后一退,麦穗又道,“惹恼了我,在饭菜里加些药,看你再撒泼耍横。”何翠仙嘴硬道,“吓唬谁呢,给你十个胆子,你敢吗?”心中却有些惊慌,唤一声张婆子王婆子,麦穗一个眼风扫过去,“不许管她。”两个婆子就没动,每月给银子的是这大奶奶,自然要听她的,再说这三太太为人刻薄,两个婆子也不是十分上心。

何翠仙又喊小燕儿阿杏,两个小丫头也不敢动,何翠仙甩袖子昂头要走,身后两个人堵住了,正是秀禾与张妈妈,麦穗坐下悠然喝茶,由何翠仙站了半晌,方抬头笑道,“让她回去吧。”何翠仙气呼呼去了醉仙楼,看着乔仁弘嚎啕大哭,好生一通哭闹后,将麦穗欺负她的事添油加醋哭诉一番,又抹着眼泪道,“仁弘,她们都欺负我,嫌弃我娘家门第低微,仁弘,我活不下去了,我们分家吧,我们过自己的,不用看他们脸色。”

夜里乔仁弘进了乔仁泽书房,提起分家之事,乔仁泽脸色阴沉下来,若是有淑娴,他还放心些,可仁弘娶了这何翠仙,能将日子过好吗?遂说道,“仁弘年纪渐长,酒楼也经营得好,只是二哥还想多照应你几年。”怎奈乔仁弘坚持,“二哥,自我成亲以来,家中鸡飞狗跳的,翠仙总是委屈苦恼,二嫂也病倒了,我就不再做二哥的累赘了,日后过好过歹,我都受着。”

乔仁泽无奈道,“仁弘执意分家,就分吧,分了以后还是一家人,有了困难就来找二哥。”说着话道,“只是这醉仙楼是你二嫂父亲留下的,不能给你,县府中有两间铺子,城外一处田庄给你,可好?”乔仁弘点头,“都听二哥的。”

分家之事定了下来,何翠仙又是一通哭闹,“这么大的家业,就给我们这些?这不欺负人吗?找族长说理去。”乔仁弘叹气道,“我是二哥二嫂养大的,做醉仙楼掌柜也就两年,这些年只花家里的了,没给家里赚多少银子,二哥很照顾我们了。”何翠仙不依不饶,大着胆子找到乔仁泽面前只说不公,乔仁泽无奈,又给了一处田庄,何翠仙依然不足,提出要看乔家的房契地契,乔仁泽怒道,“你进门才几日,就想清点我的家产吗?”

何翠仙不依道,“那这宅子呢?这宅子也该有我们一半。”乔仁泽指指她,“买这宅子加后来扩建修葺,都是我出的银子。”何翠仙嚷嚷道,“不行,我要看房契,若是老太爷的房契,就该有我们一半。”乔仁泽当年为显孝心,确实写了老太爷的名字,老太爷去后也没改,不曾想被这何翠仙将了一军,气得说不出话来。

乔仁弘跑进来道,“二哥,这宅子我不要,我们在城外还有一所院子,说起来,还是淑娴拿出银子来买的。”乔仁泽叹口气,“那院子不是何家住着吗?这宅子大,给你们两所院子吧。”何翠仙还要说话,乔仁泽摆摆手,“家门不幸啊,去去去,再让我瞧见你,将你赶出门去。”

本来他是不愿意麦穗当家的,这些日子下来看她心中有数,再一瞧这何翠仙,比起来麦穗相当不错,扶了额头进了西厢房,“雅萍,给我揉揉,恶妇啊恶妇。”

过几日,那何翠仙将分给三房的两所院子另圈了围墙,不与乔府相往来,又对乔仁弘道,“你擅长的是酒楼经营,要那铺子何用?”撺掇着乔仁弘将铺子卖了,买下县府内一座酒楼,名曰会仙搂,与醉仙楼分庭抗礼。并暗中嘱咐两个弟弟,许了更多的银子,将醉仙楼的大厨请走,何家也不再给醉仙楼送酒,渐渐的,生意竟好过醉仙楼去。

又哄骗乔仁弘,说大厨感念他这个掌柜照顾,死活要到会仙楼来,她心中感动,多给些银子,乔仁弘反觉得她贤惠懂事。

乔太太在病榻上听到醉仙楼生意凋零,一气之下病势更加沉重,乔仁泽夜间又常常溜到西厢,然后就响起苏雅萍的叫喊,乔太太的病每况愈下,乔湘金每次来只知道哭,乔湘灵怕过了病气只在门外问候,乔湘银急得大骂许锦文,也不怕公爹了,只怪罪他医术不精,许家父子无可奈何。

只乔安冷静,每日来陪着乔太太,跟她说话解闷,有一日听到苏雅萍在房中嬉笑,看母亲脸色不愉,吩咐人将苏氏另安顿一所空院子,无事不用前来请安服侍,乔太太耳根方清静些。

乔安也知麦穗当家辛苦,待乔太太睡着,就回屋去陪着麦穗,哄她抱她安慰她,心甘情愿服侍她,慢慢的,麦穗得了空也过来陪一陪乔太太,乔太太看着小两口,心中感叹,若是麦穗出身好些,倒是一双佳儿佳妇。

这日小两口难得闲暇,来到后花园,看迎春花杏花桃花蔷薇花,百般红紫斗芳菲,秀禾笑嘻嘻进来说道,“席家的表姑奶奶回了昌都,已经到了府门外。”乔安一听笑道,“云舒姐姐回来了。”攥了麦穗的手拔脚就往外走。

来到府门外,静静停着一辆马车,旁边马上一位男子高大威猛,双目不怒自威,不似书生似武将,一脸严肃下了马,从马车中扶下一位女子,女子衣饰极其精致考究,眉眼间和席太太有几分相似,神情水一般柔和,静静立着姣花一般,轻轻软软唤一声夫君,男子点点头算是答应,双眸破冰一般浮出淡淡的笑意。

这席家的人,个个都是人物啊,麦穗感叹着正看得出神,马车中又跳下一个人来,飞奔过来一把搂住乔安脖子,娇滴滴说道,“平安哥哥,平安哥哥,可想死珺华了,平安哥哥呢?是不是也常梦见我?平安哥哥……”

第40章 别亦难

麦穗看过去,一位活泼明媚的姑娘正搂着乔安不撒手,乔安推了推,她就搂得更紧了些,席云舒缓步走了过来,“你就是乔安的娘子?怪不得乔安喜欢,仔细瞧来,跟珺华有几分相象。”麦穗本就心中泛酸,听她如此一说,怎么?我是个替身?席云舒瞧着她神情又笑道,“乔安和珺华可是一见投缘呢,可惜这些年我们家搬去京城,二人天各一方。”

麦穗跺跺脚,听不下去了,原来姑母家中的人也不是个个都好,这些日子忙着乔家这些破事,也没顾上去瞧瞧飞卿姐姐,想着抬脚就走。身后乔安要追,邱珺华死死搂着不放,乔安发急道,“珺华,我家娘子都气跑了。”

邱珺华放开他促狭笑道,“我故意的,谁让你去了京城假装不认识我。”乔安道,“不是说了吗?我爹想让你我结亲,可我都有娘子了。“又对席云舒道,”云舒姐姐也是,不替我解围,还火上浇油。”席云舒奇道,“上次去京城,平安唉声叹气,说喜欢你家娘子,她却不许你近身,姐姐好心帮你试探,你倒怪起我来了。”

乔安红了脸,“早就好了。”席云舒哦了一声,“反正,我帮你试探出来了,打翻了醋瓶子,十分在意你呢。”乔安喜滋滋道,“果真吗?我总觉得,我喜欢她更多些,当日也是因为感激……”邱珺华翻个白眼,“乔安,你怎么成了亲就婆婆妈妈起来,谁喜欢谁多一些有什么要紧,就算她不喜欢你,也要千方百计让她喜欢。”

乔安笑道,“还是那样脾气,我先找麦穗回来。”一直不说话的邱鞍华皱眉道,“乔安,你家娘子那么大个人,又有婆子丫头跟着,丢不了。云舒长途劳顿身子疲倦,先安顿云舒。”乔安心中叹口气,他是谁啊?有名的邱愣子,轻易不说话,说出口那就相当于圣旨,谁不听,那铁钵一般的拳头可就上来了,求助看向席云舒。

席云舒一笑,“平安啊,夫妻间闹个小别扭那是情趣,你们夜里定小别胜新婚呢。”说着话看向自家那位爷,唉,一丝小情趣也无,偏偏自己就喜欢,握一握他的手笑道,“进去吧。”乔安给墨砚使个眼色,墨砚忙忙赶往风月楼。

因有飞卿嘱咐,麦穗从后院进去,沿着窄窄的木梯上去,直接就到了飞卿房中,飞卿正倚窗坐着,听到麦穗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笑道,“听说乔府最近很热闹,麦穗怎么顾得上过来?”麦穗呀一声,“怎么瘦了?脸色也有些苍白,生病了?可请了郎中?”飞卿站起身为麦穗斟茶,笑说道,“如今时兴瘦美人,我这样出卖色相的,少不得束腰节食。”麦穗叹口气,“容十怎么还不回来?”飞卿摇头,“回不回来,却是不干我事。”

麦穗早听乔湘灵得意说过,裴家和容家已经交换了庚帖,等着容十回来就成亲,托了腮道,“飞卿姐姐,我今日也不高兴,从京城里回来一位邱姑娘,一见乔安就搂着脖子。”飞卿笑道,“假小子邱文珺?她曾着了男装来过风月楼,进门就调戏姑娘,谁知姑娘一伸手要脱她衣裳,就吓哭了。”

这时莺儿急惶惶跑了进来,“姑娘,容公子回来了。”飞卿起身冲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步,麦穗在身后推她一把,“行了,都相思成疾了,就出去瞧瞧。”飞卿被麦穗推出去凭栏一望,紧紧咬住了唇,容十坐在老位子上,喝着茶含笑看着她,从头到脚风尘仆仆,这一去,清瘦了许多。

飞卿转身回了屋中,麦穗下了楼,在容十对面坐了,蹙眉道,“京城那样好?还回来这昌都小县做什么?”容十嬉笑道,“听荞麦穗这话?是想我了?”麦穗啐一口,“有人想你,却不是我。”容十摇头一笑,没有说话。

又喝几口茶笑道,“荞麦穗,帮我个忙,乔安那个姑表姐,为我引见一下。”麦穗哼了一声,“不,懒得理她。”容十笑道,“她得罪了荞麦穗?”麦穗不说话,容十身子凑过来些,“怎么?荞麦穗觉得乔安喜欢她?放心,乔安若是有一丝半点这样心肠,邱愣子就会捏死他。”

说到邱愣子,容十就是一声叹,去冬因飞卿之事,遍访昌都大街小巷,他问过了容知县,乔安问过乔仁泽和麦守义,都说木县尉当年确实受了冤屈,但究竟何人所为,这些年过去依然一筹莫展,乔仁泽借着拜年问过吴知府,说木县尉当年的案子,乃是知府亲自下令,而当年的知府,早已告老还乡,不出一年就亡故了,府衙中也没有木县尉的卷宗。

容十心想,往下找不到线索,那就往上寻找,本想着年后赴京,跟飞卿别扭上了,不来风月楼想得要死要活,来吧又难受,一时间百感交集,第二日凌晨打马赴京,找到相识的那位提刑官,刑部也无木县尉的卷宗,心中明白当年有人假借一桩案子害死了他,只怕是身处高位的人,否则不可能做得这样滴水不漏。

可他一个小小的县尉,怎么会得罪了这样的人?住在客栈中,想起了邱鞍华,邱鞍华此人在昌都名气很大,幼时父母双亡,少时立志求学,卖了祖宅带着妹妹在城外山上福聚寺旁盖几间茅屋,刻苦攻读,读书之余跟寺庙中的武僧练武,文武兼备满腹经纶,中举后娶妻,第二年春赴京科考高中一甲,钦点的探花郎,进翰林院任编修,接了妻子妹妹来京居住,如今四年过去,又得提拔为正六品侍讲,人皆言前途不可限量。

容十想去见见他,一来问问他于此事上的见解,二来托他暗中打听。谁知到了邱家,戒备比相府还要森严,跟把门那位凶神恶煞的大汉刚说句,“我乃是邱大人的同乡。”那位大汉一拳打了过来,嘴里喝骂道,”又谎称同乡来套近乎,你这个小白脸,看上了我家夫人,还是我家姑娘?”容十油嘴滑舌惯了,躲避着笑道,“这话说的,你们家夫人姑娘是神仙不成?是个人都惦记着?”

一回头,一个人虎着脸看着他,招呼左右道,“轰出去,日后只要出现在方圆五里,就狠狠得打,打死了,本大人担着。”容十忙道,“不用轰,我这就走。”自此后再不敢靠近,在京城盘桓多日,依然一无所获,带的银子花光了,方启程动身回转。

谁知在一家客栈中遇上邱家一行,他只得戴了帽子低垂着头,装作不认识,邱文珺调皮,跑过来一掀他帽子哈哈笑道,“这人好生奇怪,在客栈中也不摘帽子,以为你面上有疤见不得人呢。”那邱鞍华看了过来,容十心想,不过瞧了那么一眼,兴许早忘了,谁知此人记性恁地好,大喝一声指着他道,“你不就是那个登徒子?”

眼看就要打过来,容十忙举了双手喊道,“我乃是昌都县令家的公子。”邱文珺拍手道,“你敢特意跟着我嫂子,皇帝的儿子也不行,别说是一个小县令家的,哥哥,打死他。”邱鞍华身后的女子捉住他手,“邱郎,是文珺先招惹的人家,许是误会了。”邱鞍华顿了一下,容十一看有救,忙冲席云舒喊道,“我是乔安的好友,我叫容十,大名容英渡,不是坏人。”

席云舒听到乔安二字,摁邱鞍华坐下道,“是平安的好友,就算了。”邱鞍华狠狠瞪他一眼,“离我们远些。”容十一路上离他们远远的,总算平安回到昌都。

麦穗生会儿闷气指指楼上,“没看飞卿姐姐瘦了吗?”容十敛了双眸,一眼瞧见的时候,心都快要跳出来,可是又能如何?这样远远看她一眼,聊慰相思吧。麦穗又道,“你们家为你和裴玉莲定了亲,都换了庚帖……”话未说完,容十已风一般跑了出去。

飞卿隔窗望着他的背影,一直望到街上,看他上了马打马疾走,以为再不来了,怎么又来了?来了为何又这样匆匆走了?想着他风尘仆仆的清瘦模样,红了眼圈。却又见他转了回来,蹬蹬蹬上了楼梯,隔着门帘道,“飞卿,跟我说句话。”里面静默无声,容十又道,“我不会娶裴玉莲的。”

屋中依然静默,容十挑帘冲了进去,看着她脸上的泪滴,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飞卿抬手掌掴过去,啪得一声脆响,容十放开她捂住了脸,两眼定定看着她,飞卿愣愣看着他被打红的脸,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容十叹口气转身就走,身后飞卿终于开口,冷冰冰说道,“你成亲不成亲,与我无关。”“是啊。”容十回过头来,“那裴玉莲长相美貌,裴家门第也好,我跟她,在世人眼中,应该是十分般配的一对。”说着甩了帘子走了,飞卿跌坐在窗下,明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却是心如刀绞。

麦穗看到容十脸上带着指印飞快跑走,上了楼就见飞卿坐在地上捂着脸,蹲下身为她擦着眼泪劝慰道,“你们两个,这是何苦呢?”飞卿滴下泪来,自从年前与小舅父重逢,小舅父的猜测加上她的,昌都再呆无益,她已打定主意离去,滞留这些日子,只是为了等容十回来,能再看他一眼。

第41章 设局

二人说着话,门外莺儿说乔公子来了,麦穗冷哼一声,说声别理他。门外闯进一个人来,正是邱文珺,笑嘻嘻道,“飞卿姐姐,可还认得我吗?”飞卿笑道,“自然认得。”邱文珺又看着麦穗,“麦穗姐姐,乔安逼着我来的,让我跟你认错,去年他上京的时候呢,乔老爷和乔太太想让他娶我,然后把你逼走,他呢,就假装不认识我,我恼了,今日才故意整他的,其实我跟他没什么的,只是好兄弟。”

麦穗气呼呼道,“你明明是个女的。”邱文珺笑道,“麦穗姐姐,你好小气啊,你就没有关系要好的男子?我不信。”麦穗想着牛惕守和王怀宁,就笑了,对邱文珺道,“可是,乔安那么好,你为何不喜欢他?”邱文珺嗤了一声,“他哪儿好了?不求上进。”麦穗又不悦了,“不求上进就不好?”飞卿在旁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何须争论。”

乔安在门外道,“麦穗,咱们回家去吧,云舒姐姐说了,有三婶娘的消息。”麦穗跳起来就往外跑,对邱文珺道,“帮我陪着飞卿姐姐。”邱文珺答应着,“我有好多话说呢,才不会走。”麦穗来到屋门外,看到乔安又噘了嘴,乔安笑道,“行了,咱们回家去。”

门口碰上裴仲廉,裴仲廉这些日子彻底拉下脸来,满城闲逛鬼混,乔安喊声三姐夫,笑道,“邱大人回来了。”裴仲廉眼睛望着麦穗,“邱大人?哪个邱大人?”乔安笑道,“邱鞍华邱大人。”裴仲廉身子一颤,满脸都是惊恐,“邱愣子回来了?”

乔安说不错,裴仲廉身子一缩,对身后小厮道,“回府回府,邱愣子既回来了,这些日子咱们就不出府门了。”说着话张皇走了,麦穗笑得不行,“瞧瞧他那点出息。”乔安笑道,“当年云舒姐姐在寺庙上香,他过去调戏,被邱鞍华碰上,好一通痛打,直打得卧床半年,也是因为那次,云舒姐姐瞧上了邱鞍华。”

麦穗疑道,“那你们家还把三姐姐嫁过去?”乔安摇头,“当时云舒姐姐远在京城,姑母一家和我们家尚不来往,三姐姐成亲后,才知道此事。”二人说着话回到家中,麦穗一进门,席云舒起身过来拉住她手,“竟是个醋坛子。”麦穗红了脸,笑问道,“三婶娘还好吗?”

席云舒笑道,“收到平安的书信后,我托夫君多方打探寻找,总算是找着了,淑娴她很好,可叹小舅父糊涂。”麦穗握住她手,“那就求云舒姐姐多照应三婶娘。”席云舒笑道,“她哪里用得着我照应,我倒是想替她寻一门亲,可她兴致缺缺,说是想要陪伴父母,一心打理自家的生意。不过麦穗放心,我会留意的。”

因问起乔太太之病,听麦穗说起乔家这几个月闹哄哄的事,不由叹气,“想来二舅父赚足了银子,刚从钱眼里钻出来,一头扎进了脂粉堆。”麦穗就笑,席云舒问道,“二舅母势利,可是对你多有为难?”麦穗点头,“这些日子她病着,让我当家,倒是好些。”席云舒笑道,“麦穗心中可有不平?”

见麦穗不语,笑说道,“我没有婆母,不过我想,婆媳相处之道,谨守距离说话客气,该给的多给,除去请安用饭,其余时候能避则避,不管公婆如何,自己只尽孝心,就当是为了夫君,另外,千万别想着亲如母女,你不是人家生的。”麦穗连说有理,席云舒笑道,“平安喜欢你,我才多说几句。”

说着话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乔仁泽,方婆子扶着乔太太,苏雅萍跟着,再后是乔家三位姑奶奶,一干丫鬟婆子,乔仁泽笑呵呵道,“听说鞍华为母妻请下敕命,云舒日后就是皇封的恭人。我们阖府特来恭贺邱夫人。“云舒忙笑道,“这次是回来祭祖的,没想惊动舅父舅母。”

众人正寒暄着,就听门外一声笑,何翠仙一脸笑容走了进来,挤开众人来到席云舒面前,“云舒啊,我是你的小舅母,也去我们家坐坐。”席云舒一笑,“小舅母身怀六甲,就不去打扰了,云舒听说了,小舅母为人十分厉害,只是,欺负旁人可以,别欺负我的小舅父。”何翠仙脸色一变假笑道,“他是我的夫君,只有他欺负我,哪来我欺负他?”

席云舒嗯了一声,“既都见过了,我们这就回去。”说着话也不管乔仁泽挽留,已是走了出去,许鞍华正等在外面,当着许多人的面,过来携了她手,“既见过了乔安的娘子,就走吧。”席云舒笑道,“我很满意,很好。”

众人在府门外将他们送走,乔湘银嗤一声,“就说呢,不回席家跑到我们家来,原来就是为了瞧瞧麦穗。”许锦文含笑过来道,“既看过了,就回家吧。”乔湘银就乖乖走了,苏雅萍站在乔仁泽身后,仰脸看着许锦文温煦的笑,就如这吹过腮边的春风一般,再看看他微跛的腿,心中泛起丝疼痛,这样的男子,乔湘灵实在是污了他。

自从乔太太病倒后,她在乔家的日子十分舒坦,乔仁泽送她不少珠宝玉器,手中有了闲钱将丫头婆子都笼络得乖顺,又单住了一个院子,每日舒适惬意,天气晴好了,就从后门溜出去四处走走,今日一看乔太太竟起了身,又送出门来,本以为她这一病就去了,怎么竟好了起来?

看一眼乔太太又望一眼许锦文,一笑开口说道,“老爷,我们家出了敕命的夫人,过几年就是诰命,太太病也大好了,这么多喜事,今日人又到的齐,我们府上也该欢宴一番才是。”乔仁泽一听哈哈笑道,“还是雅萍有心,都留下,吃了饭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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