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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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柄上的手松开来,文鸳冷声说不劳费心,邹仝也不与她纠缠,朝后面一招手,雪橇上的士兵下来,将几辆马车上的东西悉数搬了下去,片刻功夫搬得干净,邹仝朝文鸳做个请的姿势,笑嘻嘻道:“褚姑娘容禀,这暴风雪一来就是几日,就算雪停了,没有雪橇你们寸步难行,只能困死在这荒郊野外,末将会将你们送到前面的城池,自会有人招待,雪停后他们会设法送你们走,只是这马车,只能丢弃了,褚姑娘请。”
褚文鸳面无表情上了雪橇,雪橇飞快行进,第二日傍晚方到达一座城池,城门上高悬两个字,渭城。邹仝让手下停驻,只身带着众人进了城门,邹仝直接找到太守府,递了名帖,不一会儿府门大开,太守亲自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对邹仝拱手道:“将军辛苦了,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邹仝点点头, “不敢,末将未奉召而擅离军营,还望彭太守代为遮掩。”言辞间轻描淡写,似乎在说,我这只是客气,你爱遮掩不遮掩,我无所谓,又指指褚文鸳,“这位乃褚相国家的千金,前一阵起了游兴,来到祁连山游玩,碰上了大雪,我们大将军吩咐,请彭太守多加关照,待雪停了,设法将褚姑娘安全送回京城,回头大将军必重谢。”
彭太守瞧着褚文鸳,魂儿飞到了九天之外,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美啊,如濯濯清莲,媚而不妖,又如山间明月,遗世独立,褚文鸳不悦得蹙了眉头,邹仝重重咳了一声,彭太守回过神来:“一定一定,下官乃相国大人门生,请大将军放心。”
邹仝点点头,转身大步走了。青艾瞧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默默说道,永别了,邹仝,俞哙,杨监军,白先生,安伯,感谢你们曾经带给我的快乐,我要去京城了,而你们远在千里之外,此生应是不会再见。还有宿风大将军,你总敲打我的眼睛,我不会想念你的,看在每日让我看美男出浴的份上,我也谢谢你,
彭太守对褚文鸳毕恭毕敬,好吃好喝招待十来日,备了车马,请她和她的仆从家丁上路,另安排一队官兵护送,褚文鸳被上次的暴风雪惊着了,也没有拒绝。
马车比原来的还要宽阔奢华,褚文鸳上了马车,就将短剑挂在车厢壁上,正好对着另一侧车壁上的帷帘,褚文鸳大概气闷,总将帷帘揭起一角,方便了青艾沿途欣赏外面风光,看景色渐渐去了阔大苍凉变得可亲,荒野渐少庄稼地渐多,沿路不时可见村庄城镇,两月后,一行人回到京城。
进了顺承门,沿着宽阔的街市,走不多远就是安富坊,相国府就在安富坊一处小巷中,窄巷只能容两顶轿子擦身而过,褚文鸳在巷口换乘花轿,进了曲折小巷,进到最深处,复变得开阔,高台阶儿石门墩儿红门楼,青砖灰瓦博风头,是青艾无比熟悉的四合院,只是此四合院不比民家小院,布局考究气派,阔大的广亮门居高临下,进去是五进院落,主院带着东跨院,东跨院后是一处引了活水的花园,褚文鸳回来后,闲暇时最喜去湖边花亭,或独坐或弹琴,伺候的丫鬟婆子只敢在花园外候着,陪伴她的只有那柄短剑。
这日褚文鸳正在花亭闲坐,看院中杏花开满枝头,身后有人笑道,春日游,杏花插满头,亭中谁家女娇独自愁……褚文鸳身子一颤,连忙站起转身福身下去:“文鸳拜见皇上。”
皇上?青艾兴致满满看了过去,皇上长得不赖,身高腿长五官深邃,只双眸中欠缺些神采,没睡醒一般,他笑着去扶文鸳,趁机捏住了她的小手,文鸳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又抽一下,皇上脸色添了愠色:“怎么?文鸳见着宿风,就对朕厌烦了?”
文鸳低了头,神色有些惶恐,半晌抬起头来,已换了一脸娇羞,燕语莺声唤一声皇上,皇上捏紧她双手,将她身子拉近了些,文鸳声音更娇柔了些:“皇上,我见宿风只不过想跟他说清楚,让他断了痴心妄想。”
皇上点点头脸上带了微笑,又拉一下文鸳,文鸳欲迎还拒:“皇上,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皇上不会弃下文鸳的,是吧?皇上……”
皇上哈哈一笑,手捏住她下巴逼她微仰起脸,瞧着她清丽的容颜眯了双眼,想起五年前的上巳节,他与几名王孙公子坐在宫中太液池旁,笑看曲水流觞,半醉中,他的意中人折了柳枝走了过来,身旁众人唿哨尖啸起哄,他起身去迎,她却径直越过他的身旁,走向了宿风。
那时前英国公去世不久,宿风从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山上学艺归来,刚袭了爵,在他们这些王孙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包子。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了,(*^__^*) 嘻嘻……有一万字没有?
爱恨一念间
月余后褚文鸳进宫,封丽妃,居重华宫。
皇宫自是另有一番锦盛繁华,青艾虽去过几次故宫,可毕竟是博物院了,近百年没有皇帝在其中居住,又历经许多次维修,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悲凉沧桑,眼前真正的皇宫端庄凝重富丽堂皇,青艾看得目不暇接。
是夜就寝前,丽妃将短剑悬挂在床尾帷幔后,重华宫的风仪女官名叫碧莹,碧莹过来笑着劝道:“因涉皇上安危,娘娘在此处挂短剑甚为不妥,还请娘娘交给给奴婢保管。”
丽妃仰头看着短剑笑道:“碧莹不用担心,过会儿皇上来了,若不让挂,我就拿下来。”
刚入夜皇上就来了,靠坐在床上等着,过一会儿丽妃被剥光洗净,锦被裹着从脚底塞进大床内侧,皇上剥粽子一般扯开被子,露出丽妃姣好的脸蛋儿和婀娜的身躯,皇上双眸发出亮光,青艾在一旁看着皇上伸出手去,心里急道,倒是快些放我出去啊,之前天天看裸/男出浴,对我已是极限,我可不想天天再看OOXX。
美人儿当前,皇上那顾得上剑不剑的,饿狼扑食一般,将美人儿又啃又咬又揉又捏,不顾美人儿喊疼哭泣,一而再再而三战斗不息,青艾想睡会儿觉,可身旁动静天大,床跟着地动山摇,哪里睡得着?紧紧闭了眼睛,心想这皇帝大概吃了古代伟哥,没完没了。
那丽妃头一次喊疼,第二次害羞,再后来受不住了,死命呻/吟叫喊,将皇上后背挠出几道的血印,皇上不嫌疼,皇上对她臣服在自己身下很满意,一直到她呻/吟着昏死过去,才偃旗息鼓,满意笑着睡了过去。
青艾叹口气,总算能睡会儿觉,窗外刚透进一丝微光的时候,门外有一个公鸭嗓子大声叫喊起来,青艾吓得一哆嗦,这儿怎么不是公鸡打鸣,是公鸭叫起?那声音尖而且大,喊道:“皇上,交卯时了,黎明即起,万机待理,勤政爱民,不可忘乎。”
皇上睡得正香,公鸭嗓十分执着,大声喊了一遍又一遍,当他喊道卯时二刻的时候,皇上翻个身睁开眼睛,抓起脚踏上的鞋照着门口扔了过去,门外噤声了一瞬,公鸭嗓又喊起来:“皇上,黎明即起,万机待理,勤政爱民,不可忘乎。
皇上嘟囔一声爬了起来,没好气喊一声更衣,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碧莹领着一队宫女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捧着洗漱换衣的用具,这时丽妃也醒了过来,忙起身说:“妾妃来伺候皇上。”
皇上坐在床沿回头一笑,在她胸前重重捏了一把,抬手落下帷幔,笑说道:“文鸳昨夜累着了,再睡会儿。”
皇上洗漱更衣被簇拥着上朝去了,青艾跟着丽妃又睡了过去,日上三竿的时候丽妃醒来,总管太监邱槐早已带人候在门外,待丽妃梳洗装扮了,方哈着腰进来恭敬笑道:“皇上今日龙颜大悦,传旨重赏丽妃娘娘。”
说着话一招手,几名小太监捧了各色东西进来,不外是些珠光宝气绫罗绸缎,丽妃眉眼弯弯,让碧莹拿碎银子打赏了众位小太监,邱槐则是一窜洁白硕大的珍珠,邱槐陪笑接了过去,拱手走了,丽妃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物事呆愣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床尾的短剑,眼眸染了泪花。
宫女端了饭菜进来,各式精致小碟摆了满满一桌子,丽妃浅尝几口就让人撤了,因身上疼痛,歪在贵妃榻上,将短剑取了下来,抚摩着怔怔出神。
一上午皇上三次打发人来问,丽妃早膳用得可好?丽妃在做什么?丽妃身子可好?要不要请太医?
碧莹笑对丽妃说道:“皇上对娘娘真是疼到心坎里去了,延春宫那位是太后娘娘逼着娶的,听说洞房花烛就吵了起来,到如今也只是表面客气。”
丽妃不说话,当年上巳节后不久,太子邀请英国公前往木兰围场打猎,最后英国公被抬着出来,一支剑刺入腹中伤及肺腑,英国公卧病半年才能下床走动。全京城人尽皆知,太子与英国公为京城第一美女褚文鸳,在猎场争斗,太子被罚禁足三年,解禁后,娶了当时皇后的表侄女,英国公病体愈后,主动请缨前往渭城,为雍朝守卫边疆,防范卫国大王郎堃进犯。
皇上连续三个月宿在重华宫,几乎夜夜笙歌,月余后青艾已经麻木,床上颠鸾倒凤动静再大,她照样睡得死沉,丽妃夜里婉转承欢,白日却依然抚着短剑发呆,直到有一日夜里,皇上怒气冲冲从延春宫过来,丽妃忙过来软语劝慰,皇上抖着手道:“皇后的位子给了她,还不知满足,朕对谁好些,就拈酸吃醋,跑到太后面前告状,她想怀上龙子,朕偏不让她如意。”
皇上怒骂一阵缓和了些,抚着丽妃的手道:“吓着爱妃了?当年大婚,太子妃不是文鸳,朕痛彻心扉,好不容易文鸳进宫了,朕就盼着文鸳诞下龙子,好立了太子稳固江山。”
丽妃眼泪涌了出来,跪了下去,趴伏在皇上膝头,低唤着皇上皇上,皇上站起身来,由着她为自己宽衣解带,任她张开樱唇伺候着他,看着跪在身前的人,脸上怒气渐渐散去,浮现出征服者的满足,褚文鸳,你那样倔强,痴恋宿风五载,如今不过三个月,你就乖乖臣服在朕的脚下,虽然比那些女人费心些,最终不都一样?朕能将你拿下,宁寿宫那位,朕势在必得。
第二日丽妃送走皇上,将短剑取了下来,思量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握着剑柄用力一抽,剑柄上滑开一块薄片,里面有一张折叠好的字条,打开来是一张花笺,丽妃愣愣看着,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狂,笑着笑着又流下眼泪,咬牙说道:“果然如此,宿风宿风,你若肯对我多花一分心思,何至于此。”
青艾看着她流泪的脸,又开始琢磨,丽妃将短剑送给宿风,剑柄中藏着传情的字条,宿风却没看到,看丽妃疯了一般,说不定是人家姑娘在字条中说,宿风若不愿呢,就将短剑还回来,若愿意呢,就留着,然后宿风一留数年,人家姑娘以为君心似我心,结果他根本就没看到,人家姑娘空欢喜许多年,唉……瞧这姑娘神情,爱恨一念间啊……
丽妃又哭又笑折腾了一会儿,腾身站起将剑握在手中出了重华宫门,身后碧莹领着几个宫女匆忙跟了上来,碧莹为丽妃披了披风,丽妃意识到自己失态,悄悄将短剑塞入袖筒,挺直了脊背缓了步子,和气说道:“本宫想去园子里逛逛。”
碧莹笑道:“如今池塘里荷花开得正好,娘娘早就该出来走走。”
丽妃嗯一声,搭了她手臂,来到池塘边说声都退下,将短剑从袖中抽出,手腕一扬,短剑甩出一个弧度,落入了荷花池中。
这荷花池水面上瞧着荷叶碧绿荷花娇红,水下却是另一番景象,池底是很厚很厚的淤泥,要不说出淤泥而不染呢,青艾尚未回过神来,噗得一声,剑身整个埋入淤泥,只留剑柄在淤泥外,青艾隔着水能看到水面上丽妃有些扭曲的脸,那张脸上满是愤恨,青艾想她是恨上宿风了。
后来丽妃走了,荷花池里寂静无声,一尾尾金鱼从眼前游过,绕着花叶的绿茎,十分有趣。青艾正看得出神,水面上突然传来蝉鸣,呜哇呜哇不绝于耳,青艾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身处荷花池底的淤泥之中,何日才能重见天日,她悲哀得想,穿到短剑上已经够悲催了,今日才知,只有更悲催没有最悲催,夜里青艾头一次失眠了。
白日里还好,有各色人等前来赏荷喂鱼,青艾隔着水面见到过皇后和好几位嫔妃,皇后是位神情寡淡的女子,总是一个人前来,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其余嫔妃三三两两结伴而来,喂着鱼说些闲话,说皇上皇后又吵架了,又说皇上好几日不去重华宫了,是不是新鲜劲儿过了,也有说还是宠着,去得还是最多,青艾听得直叹气,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女子,每日围着一个皇上盼着恩宠,真够累的。
夜里就难捱了,黑漆漆的,连鸟都不叫,只有虫鸣,然后就是小鱼常来嘬她眼皮,青艾束手无策只能忍着,不由想起西游记中孙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可人家好歹两手还能动,还能吃桃,自己这算什么?唉……
荷花池里结满莲蓬的时候,有一日岸边传来叫声,青艾,青艾,快到这边来。青艾激动不已,莫非是观音菩萨显灵,度我来了?
她看了过去,看到一位粉衫少女正在采莲蓬,一边采一边说:“青艾,这边的又大又多,贵太妃肯定喜欢。”
有人唉了一声跑了过来,是一位蓝衫少女,青艾张大了嘴巴愣愣看着,这不就是我吗?穿了古装的我原来是这般模样,呃,还是那样的平淡。
蓝衫少女笑吟吟得也伸手采莲蓬,两位少女一边采着一边说笑,不觉头顶天色暗了下来,顷刻间乌云密布,一个闪电过后,两位少女忙忙收拾着莲蓬,这时一个惊雷劈下,在撕裂一般的疼痛过后,青艾睁开眼,粉衫少女正抓着自己的手,连声说快跑,快跑……
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青艾回身瞧一眼荷花池,满眼空寂。
作者有话要说:变回人了:)
侍奉宁寿宫
粉衫少女拽着青艾回到一处宫殿的后罩房,冲进屋中扶她躺了下来,拍着胸脯说道:“青艾你还好吧?刚刚吓死我了,那道惊雷劈下来,你就晕死过去了,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都没气儿了,刚想跑去叫人,你又爬起来了。”
青艾瞧着她天真的脸,心中一叹,你的那个青艾被雷劈死了,改日我祭拜祭拜去,粉衫少女看她不说话,手抚上她额头道:“是不是吓糊涂了?”
青艾一把抓住她手,茫茫然说道:“我是糊涂了,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
这时门外有人喊一声秀禾,秀禾唉了一声站起身来,有人推门而入,和气问道:“秀禾,莲蓬可采来了?”
秀禾忙将篮子提了起来笑道:“不敢劳动苏姑姑亲自跑一趟,青艾刚刚被惊雷吓着了,这会儿还糊涂着呢。”
苏姑姑对秀禾说道,“安王爷今日过来用膳,贵太妃正等着煮王爷最爱吃的莲子羹,赶紧送到厨房让人剥好。”
秀禾答应着忙忙去了,苏姑姑回头瞧着青艾,虽说叫姑姑,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明净温和,坐在床沿摸着她脸笑道,“傻孩子,打雷有什么好怕的,躺着歇息一会儿,过会儿还得去贵太妃跟前伺候。”
青艾不由鼻子一酸,就算是妈妈,也从来没有这样亲昵待过她,苏姑姑又嘱咐她几句起身出了屋门,青艾硬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她多少年没有哭过了,就算是老胡喝醉后打她,她也只是抱着头蜷着身子护住最要命的部位,再疼她都不会喊,更不会哭。妈妈只敢在旁边哭着说别打了别打了,却不敢上来阻拦。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青艾蒙了双眼合眼装睡,秀禾匆匆进来道:“青艾,好些了没有?过一会儿就要传膳了,苏姑姑吩咐你快些梳洗换衣,到贵太妃跟前候着去。”
说完匆匆要走,青艾忙一把拽住了:“秀禾,我还糊涂着,能不能别人替我去伺候贵太妃?”
秀禾笑道:“果真是糊涂了,贵太妃用膳和司寝,只让青艾陪着,青艾忘了?旁人倒是想呢,没那福气,青艾等等,我跟苏姑姑说一声,再回来帮你。”
青艾洗漱,秀禾帮她找好衣衫,古人的衣衫没有扣子,衣带繁复,秀禾看她笨手笨脚,帮她穿好了陪她出了屋门,小心叮嘱道:“今日安王爷过来,王爷会为贵太妃布菜,青艾在帘子外候着就行,估计没什么事情要做。”
青艾进去刚在碧纱橱外站定,苏姑姑就带着宫女进来传膳,在碧纱橱内桌上一一布置好了,就听一个柔和的声音道:“都下去吧,留青艾候着就是。”
青艾说了声是,苏姑姑最后一个出来,掩了碧纱橱的门,对青艾点点头,轻手轻脚出了屋门。
青艾静静站着,隔着碧纱橱只能隐约看到里面圆桌旁坐了一男一女,男的大概就是安王,起身为贵太妃布菜,贵太妃笑道:“不用了,也不饿,我们慢慢吃着,说说话。”
安王道:“外面还是青艾伺候?”
贵太妃点点头:“青艾最是可靠,细心体贴,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多说。”
青艾心想,原来我前前前世,也是一个察言观色琢磨别人心思的人,这个青艾,是不是跟我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若是有人爱着呵护着,何用看别人脸色?
这时就听贵太妃问道:“皇上对谦儿可好吗?”
就听安王笑道:“我装傻充愣,在他身边彰显他文韬武略,他自然对我很好。”
贵太妃点点头:“可有宿风的消息?”
青艾脑袋里一疼,怎么走到那儿,都有人在说他?安王摇头:“自从皇兄登基,就不敢再跟他有任何联系,每一封送到渭城大营的书信,都要过了皇兄的眼。”
贵太妃唉了一声:“不联系也罢,这个宿风体弱多病,当年被刺了一箭,竟不声不响跑到渭城躲了起来,哪里有半分父辈的英勇风采。”
安王笑道:“母妃错了,当年皇兄忌惮宿家手中虎符,可父皇信任宿家,皇兄只能隐忍不发,前英国公去后,宿风承袭爵位,皇兄正想寻衅,可巧就有了褚文鸳这个借口,约宿风围场打猎,那日夜里其他人都睡下了,他找到宿风说月下比剑,我藏身树后看着,皇兄在比试中激将宿风,说褚文鸳与他早就钟情彼此,最近闹了些别扭,褚文鸳为了气他,就当着他的面折柳给宿风,宿风一听果然变了脸色,皇兄故意露出破绽,引宿风刺伤他,宿风只要刺伤太子,就会背上谋弑储君的罪名,他手中的虎符就保不住了,他身后的英国公府和整个宿氏家族都会遭殃,谁知宿风少年老成,趁皇兄不备,冲到皇兄面前,抓住皇兄的剑柄刺向自己,皇兄当时就傻了,事后宿风一口咬定,是太子为争风吃醋刺伤了自己,皇兄只能吃了哑巴亏,然后宿风又趁着皇兄禁足,带着虎符远远避到了渭城,渭城大营里有宿家的精兵强将和五千铁骑,皇兄如今也在暗中筹谋,他与宿风起兵争锋是早晚的事。。”
青艾听得惊讶不已,宿风是自己伤的自己?贵太妃更是讶然:“不想你皇兄心机如此深沉,那宿风更是狡诈。”
安王起身为贵太妃盛一小碗汤,笑说道:“父皇一直宠爱着母妃,母妃如今心思依然如小女儿一般,这朝堂中的算计说多了再污了母妃的耳朵,母妃放心,儿臣会相机行事。”
贵太妃叹口气:“你父皇早朝时突然驾崩,料理完丧事,我就禀报了太后,想要前往芦雪庵长住,远离这深宫,每日晨钟暮鼓青灯古佛,落得清静,可太后不允,她一直怨恨我,先皇去了,有机会拿捏我,她自然不肯放过。”
安王笑道:“只要母妃安分,她抓不着母妃的错,又能如何?再说了,还有皇兄帮着母妃对付她,前几日皇后到她面前告状,她指责皇兄独宠丽妃,皇兄当时没说什么,事后借口天气炎热,说是要往行宫避暑,临行前户部尚书疾步而来,说是收到紧急奏章,长江流域大涝,皇上急忙前去处理政事,让其余人先行,车驾未出宫门,邱槐追了上来,留下了丽妃。”
贵太妃叹气:“好在这样的好事儿向来轮不到我,她不在,我可就清净了,也不用晨昏定省瞧她脸色。你也能常常来看我。”
母子两个亲密说着话,青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皇上家这些破事,她都听烦了,还不如白先生俞哙邹仝他们有意思。
站得腰疼的时候,安王吩咐收了吧,青艾连忙传话出去,苏姑姑带了人进来,给她使个颜色,青艾这次分外机灵,立刻领会了苏姑姑的意思,跑回她和秀禾的屋里,坐下狼吞虎咽开始吃饭,秀禾看得都呆了,青艾不理她,心想我都快一年没尝过饭菜的香味儿了,可得多吃点。
吃过饭秀禾又嘱咐她洗漱换衣后去为贵太妃司寝,青艾进去时,贵太妃已沐浴过,只穿了雪白中衣揽镜自照,听到脚步声转身笑道:“青艾来了?”
青艾抬头瞧一眼惊叹不已,原来这贵太妃只不过三十出头年纪,且生得十分美貌,体态窈窕,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只以为褚文鸳是美人,见过这贵太妃,才知何为美人中的美人。
贵太妃今日见到儿子十分高兴,与青艾说一会儿话,青艾客气应着,待贵太妃睡下,青艾心想,我睡哪儿啊?仔细一瞧,距太贵妃床头大概两尺远的地方,靠墙卷着一块厚毛毡,青艾打开毛毡和衣躺了下来,不大一会儿贵太妃睡着了,青艾借着纱罩下的灯光,看着太贵妃那锦绣成堆的大床,再看看身下的毛毡,诅咒了一会儿万恶的旧社会。
过几日青艾混得熟了,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发觉自己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除了一日三餐和睡觉陪着贵太妃,别的时候就与秀禾一起听苏姑姑差遣,苏姑姑疼爱她,有时候人手不够了才打发她跑跑腿。她闲了就跟在苏姑姑后头转悠,没话找话跟苏姑姑闲聊,就只为苏姑姑那么温柔看着她,对她笑或者捋捋她头发,摸摸她脸蛋儿。
苏姑姑私底下笑说:“这孩子被雷劈得转性了,原来跟我也不多说,不过你记着,当着贵太妃和安王爷的面,依然要木讷谨慎,否则你的好差事就没了。”
青艾连连点头答应。
这日安王爷又来了,这是青艾第二次瞧见安王,头一次隔着碧纱橱,这次青艾在他对面布菜,看得分外清楚,安王遗传了其母的容貌,但眉毛浓密鼻子硬挺,并无丝毫阴柔之气,青艾看着直发呆,心想这才是真正的美男,皇上跟他一比简直弱爆了,宿风也要逊色三分。
安王正好瞧她一眼,指着她哈哈笑道:“母妃,这青艾瞧着呆笨,做事却稳妥,安王府缺一位掌事姑姑,母妃将青艾赏了儿臣吧?”
青艾手下一顿,以为我是物件儿呢,赏来赏去,又一想,能出了这皇宫也是好事,王府没有皇宫这么大,也没有这么戒备森严,她这些日子不是没琢磨过逃走,可一来舍不得苏姑姑与秀禾,二来嘛,想想都觉得丢人,她在皇宫中总是转向。
想到此处,她低着头心想,贵太妃,答应吧,求求您,让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青艾这份差事,怎么样?
秽乱宫廷
青艾一琢磨,心中就添了紧张,低着头继续冷静布菜,就听贵太妃嗔着安王道:“我舍不得。青艾老实又体贴,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多说,我想让她多陪我几年,过几年许个人嫁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去。”
青艾抬头瞧安王一眼,不想安王也正瞧着她,她一看过来,安王竟冲她挤了挤眼睛,青艾唇角一翘,这小屁孩儿。再以后安王未提起过此事,青艾心中却有了想法,要跟安王搞好关系,也许就有机会离开王宫。
一日午后,贵太妃在榻上安睡,她抱膝坐在脚踏上打盹,就觉脸被人捏住了,她以为是苏姑姑,笑着睁开眼,安王正弯腰捏着她脸,瞧见她睁开眼,笑说道:“相貌虽普通,皮肤倒很细嫩。”
青艾当时迷迷糊糊的,一时忘了身份,瞧着眼前这张花一般的俊脸,也毫不客气伸手捏了过去,一边捏着一边咬牙道:“是你先捏的我。”
安王吓一跳,一时间两人互相捏着对方的脸,谁也不说话。
还是青艾先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手跪下说道:“王爷,刚刚奴婢睡迷糊了,冒犯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安王揉揉脸笑道,“青艾好大的手劲。”侧过脸去冲着她道,“红了没有?”
青艾嘟囔说有些红,王爷还要说话,贵太妃翻个身醒了,安王忙上前请安。贵太妃抚着他脸道:“怎么大中午赶了来?瞧瞧,脸都晒红了,青艾,去采些莲蓬来。”
青艾答应着出来提了竹篮,往荷花池而来,有人正站在池塘边发呆,青艾仔细瞧了瞧,竟然是丽妃褚文鸳,自从被她扔在荷花池,还是头一次见,褚文鸳神色沮丧,手中正狠命撕着一个莲蓬,有深仇大恨一般,将莲蓬撕得七零八落,又一块块抛入池塘,青艾正要绕到远处去采莲蓬,就看到碧莹急匆匆而来。
青艾忙躲到一棵树后,就听碧莹道:“奴婢打听过了,皇上这两个月一直宿在大明殿,也没有临幸过任何女子,只一个人过夜。”
丽妃将手中剩下的莲蓬绞了又绞,手指都染了绿汁儿,碧莹在旁道:“娘娘仔细伤了指甲,皇上可是极喜欢娘娘的指甲。”
啪得一下,丽妃将手中一团扔入池塘,叹气说道:“碧莹,皇上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碧莹笑道:“皇后和别的妃嫔都去了行宫,皇上单单留娘娘在身旁,怎会不喜欢娘娘,依奴婢看,是喜欢得紧。”
丽妃蹙眉道:“可是自从那日半道被截回来,我都没见过皇上的面。”
碧莹笑道:“许是皇上忧心长江水患,娘娘亲手熬些补汤给皇上送过去,皇上说不定就高兴了。”
丽妃说声也是,搭了碧莹手臂转身走了。
青艾待她们走远了,松一口气从树后出来,采了一篮子莲蓬,又为那个被雷劈死的青艾祝祷一番,回了贵太妃所居宁寿宫。
青艾坐在廊下剥莲子的时候,安王又凑了过来,剥着莲蓬笑说还挺有意思的,抽莲心的时候就不耐烦了,青艾嫌他捣乱,拈起一颗莲子笑道:“这个生吃别有一番滋味,王爷要不要尝尝?”
安王迟疑了一下,吃一颗在嘴里道:“果真不错,青艾怎么知道?”
青艾笑道:“穷人家的孩子,没有那么多讲究,能吃的都往嘴里塞。”
安王若有所思瞧着她,这时苏姑姑过来,笑说道:“够用了,青艾回房跟秀禾做会儿针线,过会儿再来伺候。”
回到房中苏姑姑也跟了进来,蹙眉对青艾说道:“不是嘱咐过青艾吗?当着贵太妃和安王爷的面,一定要木讷慎言,怎么今日倒有说有笑的?”
苏姑姑从未对她如此严厉,青艾低了头有些难过,苏姑姑声音更高了些:“莫非青艾也想着攀高枝吗?”
青艾忙抬头说道:“姑姑别气,青艾不想攀什么高枝,只是安王生得好看,总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
苏姑姑叹口气:“贵太妃喜欢青艾,就因青艾面对安王总是淡淡的,以前有几个总跟安王眉来眼去,都被贵太妃悄悄打发到浣衣局去了。贵太妃对安王寄予厚望,绝不允许我们这些卑下的宫女去拖累他。”
夜里青艾待贵太妃睡着,躺在毛毡上想着丽妃和碧莹说的话,想着苏姑姑说的话,想着自从雷劈后堪称离奇的遭遇,和遇见的每一个人,真是热闹啊,看戏一般,快要朦胧入睡的时候,就听到哐当一声,贵太妃床边脚踏被推开,有一个人从地下冒了出来,青艾吓得一动不敢动,莫非是勾魂的小鬼吗?
来人爬了出来,将脚踏踢了回去环顾一下四周,青艾直愣愣看了过去,这不是皇上吗?怎么会是皇上?皇上瞧她一眼,说声滚出去。
青艾不死心,连唤几声贵太妃,贵太妃听到动静醒了过来,愣愣瞧着皇上道:“皇上是不是喝了酒,走错了地方?”
皇上弯腰瞧着她:“朕想喝酒壮胆来着,可朕思来想去,一定要在清醒的状态下要了梅儿。”
说着话伸出手去,指尖沿着贵太妃的脸,描画着她的轮廓,痴痴说道:“梅儿让朕好生思念。”
贵太妃恼怒着甩开他的手:“我乃先帝的贵妃,皇上放尊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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