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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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追夫
二人在边关逗留两日, 每日骑马消遣，凤娇喜欢窝在高升怀中，看马蹄踏花, 听风声过耳，还喜欢到校场上看将士们操练, 整齐划一喊声如雷，最喜欢看游峰处罚输了的将士，赤着上身列队, 随着一声号令，齐齐趴在泥土地里练卧虎功，个个精壮如龙, 随着动作甩出弧状的汗水。
凤娇看得咋舌不已，“这也太强壮了, 练过的人和没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说着话看向游峰和方三：“这两个人若赤膊上阵, 不知道该是如何得好看。”
高升不理她, 夜里回到将军府客院将她压在床上咬牙道：“不是喜欢看练过的男人吗？这会儿就跟你一起练卧虎功。”
他这些日子越发得放纵，若猛虎下山, 将她欺负得连连告饶, 粗喘着问：“我强壮吗？”
“强壮。”凤娇掐着他肩喘息，“强壮如牛。”
“我好看吗？”他停下动作问她。
“好看。”她亲着他的眉他的眼，“我的玉郎, 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再然后嗯嗯唔唔语不成句，只能由着他狂性大发。
走的那日已是初四，厨房煮了粽子, 高升向曹婆子要一个竹篓，装满了对凤娇道：“谢渊要见我，我过去一趟，顺便跟游峰道个别。”
凤娇想到他那样在意，压下跟他一起前往的念头，笑说道：“快去快回，我等着你。”
高升意料之外，狠狠亲她一口，眉开眼笑走了。
回来时眉头微皱，凤娇问他何事，他只淡淡说一句：“谢渊很好，你放心吧。”
归途马车中，掀起车壁上的小帘向外观瞧，触目处山明水静，绿草如茵树木葱茏，各色野花竞相绽放，风吹过时，带来醉人的香气。凤娇靠在高升怀中，闭了眼深吸一口气笑道：“玉郎，我这几日很快活，这么些年从未如此快活过。”
身后无人应答。
“睡着了吗？”凤娇自语着，他正靠着车壁合眼假寐，似乎感觉到她回头，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一下，低低嗯了一声。
看他精神萎靡，回身趴在他怀中亲亲他唇，唇贴到耳边低声问道：“这些日子折腾得累着了？”
“折腾是折腾，没累着。”他依然闭着眼，意兴阑珊的模样。
“舍不得游峰？”凤娇笑着拍拍他肩，“不扰你了。”
说着话直起身子，扳着他脸让他靠在肩上，“靠着我好好睡一觉。”
他枕着她肩，身子慢慢放松，往下一滑枕在她腿上，脸贴在她腹间，闷声说道：“凤娇，我得去一趟青城山妙严寺。”
凤娇抚摩他肩背的手顿住：“做什么去？”
自以为平静，声音却忍不住拔高，带着些尖利。
他的脸贴得更紧，手搂在她腰间：“月娘要出家，落发前想见我一面。”
“你这一路上无精打采，就是因为这个？她要出家，你舍不得了？”凤娇忍不住讥嘲，“你既打定主意要去，又何必跟我说？”
“你跟着我一起去吧。”他换个姿势，仰面躺在她腿上，抬眸看着她。
“我绝不会去的。”凤娇咬牙，“你也不许去。”
高升皱了眉头：“再怎么说，你摔下去那日，是她喊来人救了你，你就那么讨厌她？眼看着她落发出家，也不予理会？”
“没错，我就是讨厌她。”凤娇用力掀开他，坐到对面气呼呼说道，“我看她不顺眼，我这辈子不想再看到她，不想再听到她的名字。我厌恶她，我小器，我不愿意你去在意别的女人。”
“是游峰……”他刚说三个字，凤娇截住他话头冷冷说道，“我知道，游峰拜托了你，你呢，心里也舍不得。你便去啊，你不是捐官了吗？你要愿意纳她为妾，她肯定能回心转意。”
他坐起身子，伸出手想要去握她的手，凤娇躲开了。
两相沉默中他问道：“果真不陪着我去？”
“不去。”凤娇干脆利落，声音很大，“你若去了，也休想我再理你。”
一路没有再理他，没有跟他说话，离他远远的。
回到家中对秋草说几日不在家，想念两个孩子想念得紧，将一双儿女抱回屋中与自己同睡床上，高升只能委屈榻上，夜里趁孩子们睡着靠过来，凤娇一动不动假装睡着。
过了端午，初六一早，凤娇瞧着闲闲看书的他，忍不住大声问道：“不是说今日重开店铺吗？”
“从青城山回来再说。”他翻着书头也不抬。
“为了她，重开店铺都得推迟？”凤娇的声音又尖利起来。
他搁下书瞧着她：“青城山我必须去，月娘定于初八剃度，我过会儿动身，初七夜里赶到。”
凤娇咬了牙。
“你跟我去吗？”他问道。
就听砰得一声，凤娇甩门出去了，过一会儿在屋外廊下大声喊道：“秋草，抱了孩子们，我们出去走走。”
高升站起身，隔窗瞧着秋草拎了包袱，两个乳娘抱了孩子，跟在她身后出了小院，敛眸不语。
本想去瞧瞧蕙蕙，可她知道自己刚从边关归来，定要问起游峰，想起游峰莫名的沉默，凤娇叹一口气吩咐车夫转道回了娘家，
午后带着孩子们去秋江边玩耍，坐在石凳上呆看着江面上碧波荡漾，突想起他头一次提起月娘时说过的话，他说你放心吧，我分得清轻重。他又说，若是我为难了，我会告诉你，你来帮我处置。
凤娇站了起来，他口口声声让我陪着去，就是说，这次，他为难了？
咬着唇绞了双手，心里生出不安，想起自己为解劝谢渊，给他梳头让他抱着，他才罢休，那月娘可是个疯子，偏执较谢渊更甚，若是她也让玉郎梳个头抱一抱，甚至亲上一亲，或者，要玉郎纳她为妾，与玉郎肌肤相亲……
玉郎不是那样的人，可有自己那句话在前，玉郎嫉妒的时候，自己对他说，我那样做，可以救一条人命，我自然要做了。
若是玉郎以为，为救人命，什么都可以做呢？
心里焦躁着，后悔没有跟着他一起去。
狠狠拍一下自己脑门，只顾着厌恶月娘，只顾着吃干醋，为何不好好与他商量？
本想带着孩子们在娘家住上一夜，想到此匆匆回转，回到家中，早已人去屋空。心里恨得直咬牙，就不能等等我，让我再好好想想？就不能跟我好好说，到说服我为止？又想起他好几次提起话头，都被自己给堵了回去，这两日竟没怎么让他开口说话。
两手抱了头，两脚搓着地，额头抵着桌面，怎么办？
正犯愁发呆，听到窗外一声唤：“凤姐姐。”
起身就往外跑，看到方三劈头说道：“你跟我去趟青城山妙严寺。”
“做什么去？”方三手里捧一把大红枣，嘴里细嚼慢咽，吞下去才气定神闲问道。
“追夫。”凤娇咬着牙，“以前都是他追着我，这次该我追他去了。”
“追着玩儿吗？”方三眼眸一亮，好奇问道。
凤娇连忙点头：“对，我们两个闲着无趣，互相追着玩儿。”
“那走吧，这会儿就走。”方三站起身，心想，他在明我在暗，正好趁机报仇，摔他几十个嘴啃泥。
上了路，凤娇方尝到追逐之苦，走慢了怕追不上，走快了又怕错过去，一路上每瞧见略像他的骑马人，都会满怀希望，待走近了一瞧不是，心中又失望又委屈，几次三番之后，失落得想哭，又不肯放弃，抱着一线希望，强撑着继续追赶。
想起他曾去京城寻找自己，在绮罗绸缎庄外守了五日，得知自己离开，匆忙返回一路追赶，回来后三日去一趟广宁王府，好不容易等到方三，却没有自己的消息，其后苦苦寻找，自己却躲在凤家庄后的巷子里不肯露面，心下痛悔不已。
纵有什么，不该躲避，该与他一起面对才是。
一路没有追到，抵达妙严寺已是初八凌晨。
去年前往京城路过时曾经在此投宿一夜，守门的比丘尼还记得她，和气带着她见了住持师太。
待到说明来意，住持师太双手合十说一声阿弥陀佛：“怕是女施主消息有误，月娘虽有心向佛，可心中尚存红尘之念，并没有定下剃度的日子。”
凤娇心里骂一声疯子，难不成那她为了见到玉郎，又在玩儿什么花招吗？
忙恭谨问住持师太道：“那月娘人在哪儿？我想要见一见她。”
寺院后密林中有一处所在，月娘请求了住持师太，剃度前住进去清修些日子，好提高修为，让自己下定皈依佛门的决心。师太慈悲为怀，自然是点头应允。
凤娇依着指引过来，但见树荫掩映下，一所木屋精巧而立，门前一弯脉脉清溪，倒映着树叶间透下的阳光，投射在房前屋后，漾动出点点斑驳的光影。
凤娇咬了牙。
好一处清幽所在，若非佛门净地，倒容易叫那些俗世男女心猿意马。
缓步走得近了，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正是高升和月娘。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卧虎功：应该是古代版的俯卧撑吧~
第109章 揭穿
月娘垂头坐在屋中, 心扑通通跳着焦灼等待。
无事时闲逛到寺院后山, 意外发现这一所木屋，绿荫掩映溪水环绕清幽质朴, 她少女时曾幻想过, 将来嫁得一心人，夫唱妇随，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今日特意在此等着他, 要将自己的心事都告诉他，他可会来吗？
他肯定会来的，他不是别人，他是自己的升哥。
随着一声门响，他走了进来, 一袭蓝衫高瘦挺拔, 英俊的脸上含了温和的笑, 轻唤她道：“月娘，一向可好？”
她站起来福身下去, 低了头泫然欲泣：“我被困深山无人惦记，怎么能好？”
他没有说话, 自顾坐下说道：“可有茶喝吗？”
月娘忙吸一下鼻子道声失礼, 净了手烫了茶具, 为他斟上茶来。
他接过她斟好的茶却不喝, 只是若有所思看着她。
月娘在他注视下红了脸。
她今日着意装扮过，一反平日素净浅淡，穿了湘妃色的夏衫, 若粉红色的荷花花瓣，清新柔嫩，更显娇弱。
月娘含羞唤一声升哥，却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了头揉着衣角。
高升笑笑：“坐下说话吧。”
月娘轻轻嗯了一声，依言坐了，静静看着他。
“你要出家，游峰担忧不已，让我来劝劝你。”他依然看着她，似在打量。
“升哥呢？”月娘两手紧紧绞在一起，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细声细气问道，“升哥可为我担忧吗？”
高升没有接她的话，敛了眼眸说道：“我想问问，你出家是心意已决呢？还是在闹脾气？”
“闹脾气？”月娘猛然抬头，蹙眉看着他，“佛门净地，我能拿出家开玩笑吗？”
“若是心意已决，”高升笑笑，“出家对你，未免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月娘心中一震，白了脸怔怔问道：“升哥你说什么？”
“你对自己过往的遭遇，过了这些年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愈加偏执，总是自怜自伤。依你的性子，此生怕是不愿意嫁为人妇生儿育女。”高升瞧着她温和说道，“若是入了佛门，可修身养性，说不定慢慢就放下了。我想来想去，你若是心意已决，又何必拦你。”
月娘紧咬了唇，这不是她想听到的话。
她被困深山尼寺不见天日，她费尽心思给哥哥去信，假意说要落发出家，说想要见升哥一面，又刻意挑选了这样清幽的所在，刻意为他梳妆打扮，她等着他来劝她，劝她不要出家，只要她不出家，他会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然后她会求他，求他让她留在他身边。
心中有怒意升腾出来，他着意提起我过往的遭遇，他可是嫌弃我吗？
沉默中，高升又说道：“游峰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我会慢慢解劝他的。”
“谁让你解劝他了？”月娘两手捏紧了拳头，声音陡然拔高，“你不是来解劝我的吗？”
“你已决意如此，又对你有益处，我又何必解劝？我受了你哥哥托付，来瞧瞧你，你既是一切都好，我这就告辞。”高升说着话站了起来。
“等等。”月娘起身疾步跑了过来拦在他面前，仰脸看着他，“你可是嫌弃我？嫌弃我曾经遭受过凌/辱？”
“没有。”他摇头道，“没有人嫌弃你，是你自己放不下。”
“我不管别人，我只问你。”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我想问问你，我对你的心意，你竟不知道吗？”
“我知道。不过，我一直盼着你能放下，如今放下了，我也如释重负。”他冷静说道。
我厚颜说出对他的心思，他却毫不在意，而是说盼着我放下，我放下了，他才如释重负，我的一腔深情，对他竟是负担吗？
月娘的眼泪落了下来，不甘心说道：“你既对我无意，为何对我那么好，为何总是劝着我忘了过去，劝着我养好身子，劝着我吃药，为何总是借着我哥哥，说心疼我？你若对我冷淡些，我也不会对你牵肠挂肚。”
“是游峰拜托我替他照看你，我也同情你的遭遇。”高升缓声道。
“谁要你同情？谁又稀罕你同情？”月娘嚷了起来，“我不信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
“我与游峰多年好友，你是他的妹子，我也当你是妹子，仅此而已。”
他的声音沉静而冷淡，月娘满脸是泪，抽泣着尖声说道：“我被困在这尼寺四个月了，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我想尽了办法，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你来，终于盼着你来了，你竟然如此狠心。”
月娘哭着喊一声升哥朝他靠了过来，高升后退着侧身避开：“月娘，我今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话抬脚向外，身后月娘厉声说道：“你今日若走了，我就自尽。”
高升回过头，她右手握一把匕首，用力压在左手腕上，有血珠冒了出来，她咬牙看着他：“升哥，我不求别的，只求守在你身旁，姬妾也好义妹也罢，只要能常常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
她看高升不语，手下一摁，左手腕上绽开一条口子，血珠连成一条线溢了出来。
高升冷眼看着她，眼眸变得幽深：“以前你每次自伤，可是为了逼我留下？”
月娘愣了愣，手下又是一摁，高升唇角翘了起来，话音里带着讥讽：“你怎么不切下去？你遭遇残酷却活了下来，月娘，你从来没有去死的勇气，我说的可对？”
她的手颤了起来，声音也发着抖：“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从不揭穿我？是不是那王凤娇在外面，你为了讨好她，就如此残忍得折磨我？”
“当日你因善良被人所掳，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想要讨糖吃的孩子，便假装不知迁就着你。”高升冷声说道，“谁想你早已疯魔，丧心病狂。我来问你，凤娇生孩子那日，是不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骤然发沉，眼眸中若凝了冰锥，直直朝她刺了过来。
她被惊得后退几步，跌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下一松，就听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两眼发直喃喃说道：“难怪你如此对我。我丧心病狂？是王凤娇丧心病狂才是，她拿自己孩子的性命发了毒誓，竟然还敢说出来，她就不怕遭天谴吗？就不怕报应在你们的孩子身上？我就知道，不该帮着她喊人……”
喃喃说着猛然抬起头，两眼放出异常明亮的光芒，挥舞着两手说道：“升哥，升哥你别怪我，我一时糊涂将她推了下去，可我帮她喊人了，若不是我，她早就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死了。升哥，我帮着她喊人，是因为我喜欢你，在乎你，我想让她死，却不想让你的孩子去死，升哥……”
她的声音低哑下去，嘶声喊着升哥，喊着喊着声音又高亢起来：“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她不贤，她配不上你，我替你不值，我都是为了你……”
“闭嘴。”高升冷声喝止，森然瞧着她，咬了牙一字一句说道：“因你这个疯子，险些一尸三命。我已托付了住持师太，无论你愿与不愿，今日就为你落发，你这辈子就长伴青灯，以赎你的罪孽。”
“你的妻子儿女安然无恙，我罪不至死。”月娘揪住自己的头发撕扯着，“你让我落发，比让我死了还要难受。还有我哥，我哥他不会愿意的，他不会让我出家的。你与我哥是好友，你若逼着我出家，你如何向他交待？”
“我需要向他交待吗？他又如何向我交待？”高升厌恶瞧着她冷笑，“若不是瞧着他的颜面，岂能容你活着？”
任由月娘在身后嘶叫着，转身出了屋门，看到立在窗外的凤娇，愣愣顿住脚步，抿了唇凝眸瞧着她，脸上的冰冷渐渐融化，轻唤她一声：“丫头。”
凤娇定定立着，那月娘似乎彻底疯了，她哭叫着，怒骂老天对她不公，骂每一个认识的人都对不起她，包括游峰，怒骂着又嘶喊：“谁说我不敢去死，我这就死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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