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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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回来的。”

阿顾身形僵硬,渐渐软和下来,低声应承,“我知道的。”

轮舆悄悄,阿顾抬起头来,目视孙沛恩大踏步离去的背影,目光幽微。

陕郡月色如水,遥远的长安城中,太极宫金碧辉煌,依旧维持着大周皇城的尊贵华丽。

“二嫂难得进宫来探望我,”皇后寝殿延嘉殿中,皇后王合雍一身珠翠华妆,坐在主座上,姿态雍容含笑,瞧着今日进宫晋见的嫂子,太原王氏嫡二房堂兄王敏之妻萧兰照。

“许久未见阿兄了,不知阿兄近来如何?”

萧夫人知道王皇后提的是她的嫡亲兄长尚书右丞王颐。闻言垂眸片刻,“堂兄一切安好。只是不大自由,族中长辈发了话,命人紧紧跟在身后,不得随意出入。”瞧着王皇后诧然目光,笑着解释道,“大堂兄年纪已经不小,还不肯娶妻。七叔公看不过眼,发话家中诸位婶婶定要在今年为他寻一个才貌双全的世家人选,将婚事办了。怕堂兄不肯配合偷偷溜了,遣了专人紧紧守着大堂兄,在订婚之前派人跟着,哪儿也不许去。”

“这是好事呀!”王皇后闻言极是高兴,作为王颐的嫡亲妹妹,她自是最关心嫡亲兄长,“七叔公做的好。若择定了人选,定带她进宫来给本宫亲眼瞧瞧。若是明年本宫能抱上小侄子,就心满意足了!”

萧夫人含笑应“是!”

“不独殿下挂念堂兄,家中人也挂念殿下呢。”萧夫人道,抬眼打量着王皇后片刻,见王皇后笑容端庄,身形略显一丝窈窕,眸子闪过一丝怜悯之色,娓娓道,“夫君与我闺中闲话,总提起殿下幼时在家中,已是姐妹之范。惜乎宫闱宫闱森严,家中男丁不好随意入宫求见,但对殿下都是着实思念着的。殿下也该当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妾身瞧着,殿下较从前却是清瘦了些!”

王合雍闻言摇着红宝牡丹扇的玉手微微一顿。如今宫廷空虚,她既需统筹管束后宫,又担心东都皇帝安危,兼且思及姬泽恋慕顾氏之事,柔肠婉转,此时听闻娘家亲人情真意切的关怀,不由眼圈一红,叹道,“多谢嫂子关怀,也就只有嫂子如今心疼我了!”

“瞧殿下说的,”萧夫人笑道,“我们不心疼你心疼谁呢?殿下也该当为自己想想,这世上,只有自己最看重自己,若自己都不珍重,岂不是太可怜了么?”

王合雍失笑摇摇头,。己何尝不想清闲度日。但偌大一个太极宫,虽则姬泽如今不在宫中,但其余妃嫔宫人浮于事,自己想要彻底管控,着实要费些心思。如何能放松下来?但感念萧氏一片心意,点头道,

“我知道了,多谢二嫂。”

殿外传来孩童的喧哗声,顷刻“蹬蹬蹬”的脚步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外头奔了进来,肌肤白嫩,精致俊秀,眉眼带着皇室特有的凤眸特征,扑到王合雍怀中,仰头笑道,“皇婶婶,枚奴想要吃白玉糕。”

王合雍将姬灼抱在怀中,含笑道,“哟,枚奴这是从哪儿来啊?”

姬泽御驾亲征之前,传旨命吴王第四子姬灼,魏王十三孙姬炀,宁王三子姬炜接入宫中养育。王皇后年轻膝下无子,对这几位皇侄都颇为爱护,是以几位小郡王虽然都是年纪幼小,闲暇之时很是思念家人,但在王皇后的疼爱下,倒也不至于难过,都开开心心的。

“禀殿下,”姬灼身边的教养姑姑饶氏上前禀道,“灼郡王与炀郡王,炜郡王几人在御苑中捉迷藏,本次该当是炜郡王寻人,灼郡王在假山中躲了一会儿,想念皇后殿下宫中的糕点,便悄悄的溜了回来,寻您要吃的。”

王皇后失笑,柔声对姬灼道,“枚奴,秀奴怕还在御苑辛辛苦苦的找你,你却偷偷溜到婶婶这儿来了。这样做是不是不好啊?”

姬灼闻言心虚缩了缩,片刻之后又重新挺起胸膛道,“我只和两位弟弟约好了捉迷藏,又没说只准藏在御苑中。如今我便藏到皇婶婶宫中来了呀,只是顺便吃两块糕点而已。炜堂弟若是聪明找了过来,我也认输。若是他找不到我,那是他自己笨了!”他言毕挺了挺胸,理直气壮道,“对,就是这样的!”

“哟,”王皇后被逗的发笑,“如此说起来,你倒是有理了!”

“我本来就有理。”姬灼声音高高。

“小郡王聪明伶俐,着实令人心叹!”萧夫人坐在一旁瞧着这般笑道,在案上攒盒中取了一块白玉糕,递了过来,“这是小郡王喜欢的白玉糕,小郡王多吃一点。”

姬灼接过白玉糕,咬了一口,甜蜜蜜唤道,“谢谢萧家婶婶。”

萧夫人出宫后的三日,吴王子姬灼穿过御苑赶路,路遇小宦官路遥冲撞,暴跳如雷,命人拉到行刑房责打三十仗。路遥身子体弱经受不住,进了行刑房惊吓不已。板子没有挨完便一命呜呼。周宫中,一个小宦官的性命微不足道,但姬灼八十稚童愤恨之间要人性命,便显得性情暴虐。不过一天两夜,此事便传出宫廷,长安城中大街小巷皆有耳闻。

延嘉殿中,王皇后震怒不已,吩咐尚宫徐谨言,“令人仔细查看!”

旁人只当做姬灼小小年纪,性情暴躁。王皇后掌握宫闱,却知道这其中必有内情。姬灼并非性情刻薄之人,小小冲撞最后至于杖责,其中多半有人挑拨,且行刑之事颇多猫腻,宫中多少宦奴婢打了三十杖,不过歇息数日便可上宫。这路遥却轻易死去,将姬灼陷入一场风波之中,更不必提短短一日之内风闻消息便传出宫,长安百姓众皆闻之。若说个中没有魑魅便见鬼了。

这三位小皇侄都是贵重之人,当日姬泽命将他们接入宫中养育,便有择其优者为备储之意。虽然这只是战时权宜之计,待得姬泽战后平安归来,自然揭过不提。皇帝年轻力壮,日后定然有自己的子嗣。今日备储之事不过一桩陈年旧事,没有丝毫再提必要。但毕竟几位皇侄都是皇帝亲近子侄,吴王子姬灼更是聪明机灵,却在自己宫中养育之时出了这等差错,犹如一个狠狠巴掌扇在王皇后面上。且姬泽出征在外,王皇后一力维持后宫稳定,宫中居然有人胆敢瞒着她行此等勾当,王皇后如何肯轻易放纵。

徐谨言领命而去,此后了无消息。

王合雍过的数日,想起此事,问询于徐谨言。徐谨言支支吾吾,概不能答。

王皇后颇为不悦,发狠道,“这点小事,你若当真查不清楚,本宫瞧着,这个尚宫你也担当不起,索性便别当了。”

徐谨言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激愤之色,随即凝为复杂,伏拜在地上道,“谈氏自然比奴能干,若殿下当真觉着如此,奴自请将此位让给谈氏。”

王皇后惊眨莫名,直觉徐谨言这等态度,个中定然藏匿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凝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本宫从实道来。”

徐谨言跪伏在地上,平声报道,“当日殿下有命,奴婢便仔细追查此事。灼郡王身边有一名信重小宦者施小久,事发当日灼郡王前往千秋亭,重罚路遥皆有此人身影。行刑之人亦有人私下打点过。奴婢查得,施小久行事前曾见过殿下身边的大宫人丹砂。委托行刑者之人亦有沈姑姑的踪影。”

王皇后闻言跌坐在殿中座上,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事发之后,她心疼姬灼稚子无辜,恼怒自己皇后权威遭到冒犯,命人仔细查明始末。没有想到,最后竟查到自己身边人上来。

也是。

她唇边苦笑。

自己自忖手腕强干,这些日子掌管太极宫,不敢说将宫闱管的如铁桶一般,总也自信有一定的掌控力。若非自己身边信重之人动手,如何能安排下这等事情,瞒的自己无声无息?

徐谨言乃是自己亲自任命的尚宫女官,十分信重。但论及信重,不及丹砂和谈氏。此二人乃是自己从太原王氏带入宫的陪嫁之人,韩氏是自己的教养姑姑,分外亲厚,丹砂更是自小陪同自己一道长大,情同姐妹。徐谨言最后竟查到这两人头上,不好相报,只得隐匿下来。

王皇后心思纷乱,心中隐约生出一丝不祥预感,匆匆挥退徐谨言,静心沉思。

三八:企想远风来(之两难)

“殿下,”丹砂举着一块帕子过来,笑道,“殿下,这帕子…”瞧见王皇后凝沉如水的神色,不由吃惊收声。

“丹砂,”王合雍问道,“灼郡王的事情,是你做的?”

丹砂吃了一惊,手中的帕子飘然落下,“殿下。”

“呵呵,”王合雍苦笑,“你我一道长大,我虽然口中不说,但实则视你如同自己的姐妹一般。事到如今,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丹砂满面惊惧,“砰”的一声跪下来,面上已经满是泪水,却说不出话来。

“瞧着这个样子,”王合雍捏着红宝牡丹扇柄的玉手紧紧攒着,声音悠悠,“你是不肯说了。”

“殿下不必逼迫丹砂这妮子,”谈氏从外打帘进来,“这妮子傻,不知道该说什么,您凡事问老奴吧。老奴尽可回答。”

“姑姑来的正好。”王合雍霍然起身,带着一股截然的怒意,“本宫信重于你,将延嘉殿交给你管束,连嫡嫡亲的乳娘韩氏都为你退了一射之地。到头来,你竟是这般回报于我。”

谈姑姑瞧着王合雍,眉眼之中显出一丝悲凉之色,跪了下来,“殿下对老奴信重,老奴铭记于心。但老奴除了是殿下的掌殿女官之外,也是太原王氏的家生子,谈氏一家祖辈六代皆效命于王氏,骨血之中流着效忠太原王氏的因子。主家有命,不得不从之。”

“胡说!”王皇后猛的起身,声音尖锐,“你犯了事,竟胆敢推到主家身上,好大的胆子。”

谈姑姑跪伏在地上,“殿下何必自欺欺人。老奴为人,殿下当知道。若非主家有命,如何会出手对付灼郡王一个小小孩子?实是先前萧氏夫人入宫,传的家主令。老奴也曾反复追问,但家主之令无假,不得不从之行事。”

王合雍闭了闭目,虽然感情不肯相信,但私下理智中,已经相信了个十成十。萧兰照前次进宫,暗中命谈姑姑和丹砂出手,算计了吴王子姬灼。谈姑姑和丹砂对自己忠心并非疑问,能够让她们瞒着自己行事的,也只有太原王氏的命令。

太原王氏是自己的娘家,姬灼是养在自己宫中的宗室子,今年不过八岁,天真无邪,虽偶有骄纵性子,却不至于酿成大祸。做什么太原王氏不肯容下这么个孩子,做出如此龌龊手段,在宫中瞒过自己通过宫人的手悄悄算计了他。

思及此,王合雍打了个寒颤,一时不敢深想。

呵呵冷笑,只觉手足俱凉,心如冰铁。

她一生循规蹈矩,自诩是个万全人儿,每一步都走的稳打稳扎,纵然是得知丈夫另有所爱,也只是暗伤怀抱,丝毫无别的阴暗报复心思。是以当年太皇太后选后,多番筛选只瞧中了她,虽后来几经疑虑,最终还是选定了她。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乃是看的见头儿的,一步一步皆不会错乱。却在这个元月冬日的午后,骤然发现,自己的人生陡然颠覆,一时之间,竟茫然不知所措,不知此后何去何从。

“殿下,”谈氏劝说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越是这等关头,您便该越是冷静,离清楚事情脉络,方知下一步该当如何做。”

王合雍低下头,厌恶道,“下去吧,本宫不想再见到你。”

谈氏目光黯然,道了一礼,缓缓退下。

王合雍茫然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红宝牡丹扇上,一点点的凝住。那一年春日,她与一众女友参加芙蓉园春会,抽花签诗。玉真大长公主含笑瞧着她们,后来制了一套十二花宝扇,将其中的红宝牡丹扇赠给了自己。此后不久,她就接了宫中旨意,被选为皇后。

新婚之际,她却下宝扇,瞧着面前玉树临风的帝王,心中充满了少女含羞的喜悦。

王合雍的心重新跳动起来,砰,砰,砰,为了那个曾经怀春倾慕的少女自己,她总该做点什么。心思电转,顷刻之间已经翻转过了许多念头。

自己是大周皇后,在皇帝离京出征的情况下,本该统束宫闱。出了此事,自当召来家中亲长询问,于此事到底是什么态度。但太原王氏是自己的娘家,事态未明之前,自己总该维护一番。自己此前不久刚刚召见过娘家嫂子,如今姬灼出事不久,若是再度召见,未免有些反常,落到有心人眼中,难免招到一些怀疑…

寝殿之中,姬灼坐于榻上,两个小豆丁堂兄弟,魏王孙姬炀、宁王子姬炜陪坐在一旁、凑着头说些什么,瞧见王合雍进来,连忙起身行礼,“皇婶婶。”

王合雍含笑命他们起来,“你们在做什么?”

姬炜道,“灼堂兄有些不开心,我和弟弟二人劝他,他却始终缓不过神。”

姬灼坐在榻上,闻言别扭的转过头,小小的耳垂泛起红色。王合雍瞧着他的孩子气暗暗叹了一声,劝道,“灼儿,平心而论,你此事做的却是有些不妥。但你既已知错,往事谏矣不可追,一直滞留在过去事情的情绪中不可取。”

“皇婶婶教训的是,”姬灼有礼道,“只是我想着那个丢了性命的小宦官,心里总是不得劲。”

王合雍闻言心中闷痛,顿了片刻,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这般吧,如今芙蓉园冬景正好,婶婶吩咐下去明日带着你们一起出宫游园。你们高高兴兴的玩一天,那些不高兴的事情许久放下了!”

姬灼等人虽年少老成,到底是个孩子,听闻有玩的事情登时高兴起来,姬炜二人扯着姬灼的胳膊,“灼堂兄,咱们明日一起去芙蓉园玩啊!”

姬灼不忍拂了兄弟情谊,默然片刻,点头道,“多谢皇婶婶。”

王合雍安置了三个孩子,回到延嘉殿,吩咐丹砂道,“命人回去传话,本宫明日会前往芙蓉园,命成华公夫人明日入园相见。”

丹砂恭敬福身应道,“是。”

第二日,长安天光情朗。太极宫宫门洞开,一队宫车行驾迤逦,果然一路往芙蓉园而去。

王皇后携三位宗室小郡王游芙蓉园,宫中妃嫔和一些一品外命妇侍奉作陪。“今日芙蓉园景色颇盛,”王皇后道,“虽则前方战事频频,但本宫忖度,咱们姐妹若是消沉度日,于己无益,反倒显得孙贼威风。倒不若当做没这回事,该游园的时候游园,该赏玩的时候赏玩。总可图个开心。本宫没有拘束姐妹的意思,你们便自寻乐子去吧。”,

后宫妃妾受王皇后管束日久,对这位皇后十分服气,在薛婕妤的带领下恭声道,“殿下圣明。”朝着王皇后道了一礼,方恭敬告退。

“皇后殿下贤名远播,”成国夫人含笑奉承道,“是我等妇德楷模。想来,便是文德谢皇后在世,皇后殿下与之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王合雍心中含着心事,听着此语,竟觉讽刺,勉强笑道,“多谢夫人,文德谢皇后乃公认贤后,我何德何能,如何能与文德谢皇后相比。”

成国夫人微微诧异,只得称是。芙蓉园四季景色各有不同,随时转个角度,又是别有一番风景。众人游园观赏,只觉美不胜收。过了小半刻钟,王合雍便扶着头道,“本宫有些累了!”

“皇后殿下昨夜犯了头疾,入睡的晚,如今怕是精神不济。”丹砂伺候在一旁,闻声上前扶着王合雍,朗声道,“奴婢瞧着边上有一座丽景阁,殿下不如在里头歇息歇息。”

众人都劝道道,“皇后殿下玉体重要,还是去歇一歇吧!”

王皇后迟疑片刻,方应了下来。

丽景阁虽则是个小小楼阁,倒也颇为独立,园丞为了讨好各位宫妃主子,将四面阁板打开,挂上纱帐,立于其中,可以四面观赏园中美景。王合雍在阁中备好的躺榻上坐了,静静等候。丹砂恭谨立在台下,瞧着沿着园道缓缓走来的风华绝代男子,一双眸子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入内禀告,

“殿下,大郎君求见。”

王合雍静静道,“宣。”

成国夫人与魏国夫人远远瞧见王右丞落落往丽景阁去了,对视一眼,俱都明悟:原来王皇后游园中途休息,是为了与兄长相见。心中思虑,免不了都将目光投向玉真大长公主。玉真公主察觉了众人目光,亦往丽景阁方向瞧了一眼。笑道,

“王右丞乃是皇后嫡亲兄长,宫闱规矩严苛不得时时相见,如今在园子中,大可不必这般严苛。私下与亲人聚一聚,也是该当的。”

两位国公夫人笑道,“公主仁善,自是该当。”

丽景阁中,王合雍兄妹相见,一时竟默默无言。

良久,王合雍才开口问道,“我宣的是成华公夫人,为何如今来晋见的,却是阿兄你。”

王颐唇角便泛起一丝清冷讽刺的笑意,“那些个人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情,不敢来见你。觉得我这个做人兄长的是个顶缸的好人选,便将我推出来了。”

王合雍闻言一颗心倏忽沉了下去,王颐此语,瞧着未说什么,实则透露良多信息,“呵呵——我这个出嫁女可否问一句,王家究竟有何打算?”

王颐一双黑眸深深的盯着王合雍,许久之后方道,“殿下错了。”

“哦?”

“殿下当问非王家,而是山东高门当如何打算。”、

“月前山东士族遣人入燕朝,与孙氏达成协议,引一支叛军飞袭陕郡,击杀圣人。宁王三子姬炜,生母为兰陵萧氏旁支女,可过继为圣人子,养于妹妹名下,登基为新帝。妹妹以太后之名携新君理政天下,家族借着妹妹这个太后和新帝两重山东之子的身份,大可重建山东高门昔日辉煌。”

“你们疯了,”王合雍惊骇欲绝,猛的站起身来斥道,“你们这是弑君!”

“成王败寇,天下至理。山东高门重新权拥天下之日,今上不过是他年周史上一介穷兵黩武任性而亡的不肖君王,谁人敢提今日弑君之事?”

“不,不,”王合雍心中大痛,拼命摇头,对姬泽的担忧占据心田,泪落如雨,“我要即刻命人传信圣人,让他小心安危。”

“你疯了,”王颐喝止王合雍,一把抱住妹妹,“如今已然将荥阳送到孙燕手中。木已成舟,再不得反悔回头了。你若传信,是想将亲人都送去死地么?再说,你想传信他什么?传信他你的父叔,通敌叛国,要算计他的性命?”

王合雍身闻言子蓦然一僵,慢慢的软下来,满目绝望。她的身体里流动着太原王氏的血脉。姬泽若通过自己的传信知晓山东叛乱之事,还能信得过自己这个皇后,容得自己做他的妻子么?她满面绝望,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算计他的时候,可还记得,你们要杀的人是我的夫君!”

王颐心疼抱着妹妹的身体,“家族认为,他们生养了你,你便该为家族存续做出自己的贡献。夫妻至亲至疏,并不是个保险的关系,与其做个无法干政,随时可以轻易被废的皇后,倒不若做太后来的好。太后之位尊贵,以此位酬你,你该当知足了!”

王合雍泣道,“可是我爱他,我爱我的夫君呀!”

王颐无言,抱着妹妹,狭长的眸中露出清醒的痛苦之色,爱情之事最是难以捉摸,无可寻觅,却又逃避不得。

王合雍痛哭良久,收声下来,望着面前的王颐,“如今我算是明白萧氏当日算计姬灼的原因了。倘圣驾驾崩,储君便是在当日入宫的三位宗室子中选。魏王孙与圣人血缘较远,可能性不大。剩余两子中,吴王子年纪较大,为人也聪明伶俐,若是朝臣择继位君主,姬灼有很大可能当选。所以萧氏布下手段,令姬灼得幼年暴戾之名。可令朝臣弃选于他,另择宁王子。”声音讥讽,

“萧氏出身兰陵萧氏,与姬炜生母同族,难怪肯损这个阴德做这等事。大兄说是么?”

王颐沉静点头,“是”。

王合雍心腔微冷,望着王颐问道,“大兄也赞同如此么?”

王颐沉默片刻摇头“我并不同意这般做法,但是山东八姓已经下定决心联盟成事。养贞独自一人,难以回天。”

他回忆起当日自己初闻山东士族此般打算的时候。

当时自己初知道此般内情之时,震惊情状亦不亚于妹妹此时,

“你们疯了么?”

“皇权集中兴盛已成定势,士族集团的没落不可避免。诸位亲长并非糊涂之人,如何会行此悖逆之事?”

父亲和七叔祖对视一眼,眼眸之中满含悲壮之情,“养贞,你之所言我等都明白,只是,山东已有数百年辉煌,若没落在我们手中,我们便是家族的罪人。此后故去,无颜见地下先人。”

“不过是舍不得荣华富贵的借口罢了。”王颐冷笑,

“便是你们胜了,又如何?这小皇帝毕竟姓姬,不姓王,也不姓崔。纵然他有着来自山东的生母养母,他骨子里流着的是周姬皇族的血脉,待他长大,他会重复姬泽如今的道路,重新打压山东士族。至少,姬泽还肯娶太原王氏的女子做皇后,姬泽虽然一直贬抑山东士族,但也只是不纳其入朝中内阁,山东之人在地方之上为高官重臣者不计少数。你等今日行此悖逆之事,他日小皇帝长成,定会吸取教训,直接用铁血手段扫除山东众人,到时候咱们八姓之人连体面在这个世上活着都不可得,遑论祖先辉煌。”

父亲慨然而笑,“能得一时是一时吧。若能够延续数十年的辉煌,我等已经是心满意足!”

王颐闻言心中陡沉,自长辈的神情中似乎窥见一些踪迹。

他掩饰心中不安,退后一步,“就算如此,养贞心中依旧有一介疑问。今上姬泽并非一般愚人,虽则御驾亲征,却一定做了周密安排,长辈和其他七家做下如是的大事,若侥幸成功,姬泽暴亡在潼关之外,大周顷刻之间会大乱,怕是没有人有时间来追究里头的手脚。咱们至少可得一时苟安,休提便是;但若不幸失败,以姬泽的铁腕,绝不会轻松放过咱们。到时候,千年华族顷刻灭顶之灾,父亲和叔祖父成了祸族罪人,死后就对的起泉下先人么?”

叔祖父闻言面色惨痛,却豁然而笑,“世间有天意,若天意如此。我等也无话可说。山东士族锦绣,宁愿顷刻间风流云散,也不愿意在今上磋磨间渐渐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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