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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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春沉默一会儿,沉声应道,“是。”

阿顾便让蕊春下去养伤,自己开始斟酌:当时孙炅处于急剧上升时期,勾连曹氏,曹氏乃是范阳大族之女,年轻貌美,有着煊赫的家世,对于目不识丁的胡妇赫氏压力自然很大,作为孙炅嫡长子,孙沛恩当时陪在母亲身边,想来也感受到了来自曹氏这个女人的心理压力。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了成年,因此来说,憎恶地位高贵的女子,行止大度的女子很是有可能。自己和亲嫁入孙氏,唯一能够仰仗的便是郡主的身份,只可能拼命维持自己的尊贵身份,绝无可能低下头去做低伏小讨孙沛恩的欢心,因此夫妻之间的感情怕是再无和睦可能。

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自己与孙氏的联姻乃是政治联姻,既联姻出于政治上的考量,就算是自己再怎么厌恶孙沛恩这个男子,怕一时间也很是难以摆脱这门婚姻。既是如此,自然要好好想想自己怎生才能过的更好。夫妻和睦固然是邀天之幸,没有感情其实也是正常的事情,便只守着自己的位置,做个清清静静的摆设也可。但是,眸光微微一凝,但在此之前,自己必须给孙沛恩一个狠狠的教训,吃了痛方才知晓:自己绝不是他心中以为的那等柔弱女子,只能任由着他搓圆搓扁。

一轮太阳挂在柳树梢头,大通府的礼部郎中卫康府邸客院之中,卫瑶倚在屋子窗棂之旁,听着长安街头传来的喜庆之声,眸子里传出刻骨之色。

阿顾是她的入室弟子,这些日子,她虽因着梅妃旧事迁怒阿顾,但悉心教导阿顾多年,心中如何不怜惜这个孩子?今日乃是阿顾与范阳怀化将军孙沛恩成亲之日,姻缘已成,阿顾嫁于孙沛恩,犹如一生中的悲剧拉开帷幕,如何不为之心疼?

她想起昨儿个嫂子齐夫人握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的话,“阿瑶,你是卫家出门的娘子,如今回了娘家,娘家自然会庇护于你,只是这趟闹脾气闹的太久了,你在娘家已经留了两三个月,妹夫上门数次,也都拒之门外不见,到如今,也该想想怎么收场。总不能真就这么甩手,再不回何家了吧?”不由垂眸冷笑,

自己这些日子离家出走,以示情志清洁之举,落在嫂子眼中,不过是和何子明闹的小别扭,无论如何,最终都得回去何家去。连自己的嫡亲嫂子都这么想,可见的在外人眼中,自己的行止是多么离经叛道。可是这个世上,却没有几个人人心里面知道,何子明的行为对自己造成的伤害究竟有多么巨大。

“夫人,”屋子外传来脚步声,列智打起帘子禀道,“大娘子过来看你了!”

列智口中的大娘子,乃是她的女儿。她嫁入何家,与何子明共育有一子一女,名字皆取自《诗经》中的《关雎》,长子名唤何之洲,女儿则唤作何雎,小字关关,如今嫁于天水卢氏子弟卢谨为妻,至今已经三载。

卫瑶闻言眸中露出一丝喜意,“关关。”瞧着从打起的帘子下走入房中的女儿,笑出声来,“你怎么来看阿娘了?”

何雎今年二十岁,生的大方明艳,与卫瑶一脉相承。闻言笑着道,“阿娘如今在舅舅家住着,我心里担心,过来瞧瞧怎么了。”挨着母亲坐下,“其实我本来是不敢过来的。结果婆婆开口对我说,我虽做了他们家的媳妇,却总还是娘家的女儿,如今亲生阿娘出了事情,做女儿的心中自然心中记挂,日日悬心也不好过日子,索性放我过来瞧瞧,我便过来了。”

卫瑶闻言心中十分欣慰,点头叹道,“卢家家风倒是明理。”

何雎笑道,“是呀,我出嫁三年,婆婆宠爱,夫君尊重,日子过的极是舒心。”面上泛起开朗无忧的笑意,双手按在腹部,脸蛋一红,“待到肚子里这个孩子出生,就更是圆满了!”

卫瑶瞧着她的动作飞快明白过来,眼睛登时充满了喜悦,“你可是有了?”

何雎脸一红,“才一个多月,我察觉了一丝迹象,悄悄请了大夫诊脉,还没有告诉夫君。”

“那就好。”卫瑶面上泛起喜悦之色,女子便是再受宠,终究要靠着子嗣存身。何雎嫁入卢家已经三载,今日终于有了身孕,自己做娘亲的当然为她高兴。

何雎笑着道,“阿娘,女儿知道。”枕在卫瑶怀中一会儿,“阿娘,女儿如今过的好,便也盼着您和阿爷也和和顺顺的。”

和顺?卫瑶微微一笑,自她发现了何子明隐藏之事,他们夫妻之间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关关,”她道,“我知道你心疼你阿爷和我,可是这件事情,你不懂,不要插手。”

“阿娘,”何雎眸中闪过一丝茫急之色,“我着实是不明白,您究竟为何要闹成这样。您和阿爷成亲这些年来,一直相敬如宾,并无二色,如今只是因着这样一些陈年旧事,就将阿爷从前的好处全都抛掉,值得么?”

卫瑶闻言火热的心冰凉一笑,“和着我瞧着,你这趟过来倒不是为了看望我,是给你阿爷做说客的是了?是了,”她古怪一笑,“从小到大,你和你阿兄都是更敬重你们阿爷,对我这个阿娘倒要靠后一些。如今出了这事,你们都偏着你阿爷,倒是觉得阿娘咄咄逼人,不可理喻了是吧?”

“阿娘,”何雎闻言急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和阿兄都想不明白,你和阿爷和和气气过日子不好么,如今如此到底是想要如何?男女二人结为夫妻,是前世的缘分,应当珍重而非揪着一点过错不放,徒自损耗了双方情分。便是女儿自己,扪心自问,只要夫君如今能一心一意守着自己,也便觉美满,就算夫君过去有一些□□,也只是一笑而过,不会放在心中计较。且此中涉及的乃是梅妃,那梅妃再好,她也是先帝妃嫔,守在宫中出不出来。你又何必方在心中计较?您如今这般折腾不放,难道真要阿爷把心剖出来表白,瞧瞧里头有没有江氏的踪迹,方肯罢休?”

卫瑶听着女儿激愤的话语,只觉自己浑身血液冷淡下去,冷成一道坚冰。她这些日子这般坚持,不过是守着自己心中一点清洁土地,却发现到头来,却是连自己亲生的孩子也并不了解自己所想。“穷折腾,”心灰意冷道,“原来你和你阿兄是这般想阿娘的。你想和气过日子,就回卢家去吧。不必再管我这个穷折腾的娘了!”

何雎没有想到卫瑶激动伤心若此,又是后悔又是委屈,“阿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道,“我只希望我的娘家好好的,阿爷阿娘相亲相爱,相敬如宾。”抚着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忽儿你们就变成了这样!”

卫瑶瞧着女儿大哭离去的背影,一颗心像揪着一样疼。“姑姑,”卫瑶如今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如此,不由对自己的坚持也生了怀疑之心,问道,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闵姑姑瞧着自己的主子,又是心疼又是不解,筹措着语句道,“娘子只是性情高洁,忍不得一丝瑕疵背叛罢了。老奴倒是觉得凤娘子说的对,想要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活着,就要付出代价。只是这等代价着实太大了!”

“是啊,”卫瑶悠悠重复道,“这等为人不解孤立无援的滋味确实是太难受了!”她曾经认为自己愿意为自己的理想付出一切,如今这段日子的难为到底让她心生动摇,亲生儿女的不理解更是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压的她再也承受不住。凄然一笑,扬声道,

“姑姑,你去何府帮我传一句话。就说我想要亲自和何子明谈一谈!”

按照惯例,婚后第三日,新婚的怀化将军与宜春郡主需入宫领宴。清晨的天光第一缕吻上窗棂,阿顾便起身坐在妆镜前装扮,一头青丝高高挽系在头顶妆成富丽的瑶台髻,大红缭绫散枝花叶衫子鲜亮,银红满绣襦裙,裙襕硬刮挺实,满绣别枝花鸟,胳膊上挽披着一条五彩渐变泥金披帛,将娇艳的金丝胭脂送到唇边抿了一抿,唇儿便透出鲜艳的红色,整个人精气神登时焕发娇美起来。

朱轮华盖车侯在郡主府门前,孙沛恩一身红色袍服,骑了高头大马等候在府门之处,见了阿顾出来,松了口气,策马到阿顾跟前,低声道,“郡主,夫妇闺房之中如何闹,到底是咱们自己的事,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说是么?”

阿顾闻言微微一笑,“敢做就应当敢当,”扬着头道,“将军既然做下了这等事情,难道连为人所知,承担后果的勇气都没有?”

言罢径自登上了朱轮华盖车,华美的车帘落下来,遮住了少女美艳的容颜。

御人“吁”的一声驾驶车马,往着太极宫门方向驶去。

清亮的阳光洒在地面上光亮温暖,孙沛恩回过头来,瞧着袅袅而去的朱轮华盖车背影,“呸”了一口。“以为什么了不得的!”策马随同前行。

卯正的阳光悬在天空之中,光芒万丈,太极宫在明亮天光中次第打开宫门,透出王者君临的肃穆威严气象。阿顾入了宫门,改乘檐子,由着小宦者抬着前行坐在檐子上,沿着宫道之行,两侧宫景熟悉而带着伤感气息,西海池水光潋滟,姐妹曾在其上泛舟,穿梭在盛开荷花之间;千步廊繁花茂盛,自己也曾在其上与十公主嬉戏,赏盛开秋菊…如今一朝梦断醒来,只觉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

千秋殿立于眼前,高大庄严,天子与王皇后在此殿中等候接见孙氏新婚夫妇。

阿顾下檐子的时候,目光与孙沛恩碰了一碰,随即分开,疏离至极。进了殿朝着上首的天子与王皇后道了礼,“臣拜见圣人,拜见皇后殿下。”

御座金碧辉煌,姬泽坐在其上,瞧着阿顾容颜宛然,一头青丝挽起为成妇发髻,多了一丝清冷成熟气质,与往常梳少女发髻的清美恬静决然不同,一时之间觉心中涩堵,也不知如何反应,恍惚间听得自己声音,“免礼吧!”

阿顾款款起身,听着御座旁雍容华贵的皇后王合雍笑着道,“这两日圣人总是惦记着宜春郡主,我只劝着圣人,反正左右郡主总该是来入宫的。如今好容易郡主入宫了,不若过来,咱们好生说说话!”

阿顾笑道,“多蒙皇后殿下记挂了!”

玉真大长公主坐在王皇后侧座,一双美眸盯着阿顾,含着期盼光芒,挽着阿顾在身边坐下,目光上下怜惜打量,“阿顾,你受苦了!”

阿顾闻言心中一恸,面上却丝毫不显哀色,犹如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笑意不入眼底,“我过的也还好,小姨不必为我担忧。”

姬泽与孙沛恩寒暄二句,目光忍不住瞟到阿顾身上,有心想要开口问一问阿顾过的可好,微微动唇,竟是没有勇气。

…一时日上高轩,宫人在千秋殿中摆宴,孙沛恩与阿顾新婚夫妇坐在一处,孙沛恩饮了一盏酒,瞧着阿顾今日在宫中一直行止正常,并无冲动告状的意向,放下了心之余,不免添了几分轻视之意。冷笑道,“从府中出来的时候我还有几分担心,怕你性子莽撞,不管不顾的在宫中嚷了委屈出来。如今瞧着,你倒还有几分懂事,知道遮掩了去。”

他的话语极轻,立在一旁伺候酒宴的宫人无法听见,阿顾却一字字听的清清楚楚。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胸襟,烧的肺腑一片火热,一阵转过头来,朝着孙沛恩冷冷一笑,“那你就等着瞧看看!”

孙沛恩瞧着阿顾笑意中决然破釜沉舟之意,心中警铃大作,想要阻止,然而已经是来不及,阿顾扶着轮舆猛的冲出去,朝着姬泽拜道,“还请圣人为臣妹做主。”

和喜融融的殿中气氛陡然一僵,跳着长长水袖舞蹈的舞伎被这一变故侵扰,舞姿陡然打断,匆匆退走。姬泽坐在御座之上,右手执着御箸,瞧着殿中参拜的阿顾,沉声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声音不辨喜怒。

阿顾泣泪拜了下去,“臣妹自接收指婚旨意,虽心中委屈,却也明白这是邦策,不敢有违圣意,前日奉旨与孙将军毕姻,却不想孙将军嫌弃妾身身罹足疾,无康健之体,口出污秽之言指斥阿顾。阿顾也是从小金尊玉贵长大,不堪受辱,愿抽身离去,求圣人判阿顾和离,从此与孙将军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孙沛恩立在座上,瞧着阿顾在殿中朗朗出言,背脊决然挺立犹如北地砥砺风沙的白杨树。只觉手足冰凉。他此次远赴长安,虽心中颇有愤懑,却也知道身负与大周修好重任,宜春郡主当面捅破了夫妻私下不睦之情,若是这门和亲当真破裂,可全都是自己的罪责,仓惶劝道,“郡主,咱们夫妻有几句龃龉,也是正常的事情。可夫妻结缡,乃是人生大事,如何能这般儿戏,在圣人面前说这般的话伤感情?快向圣人陪个不是,日后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不是?”阿顾转过头来,瞧着孙沛恩绽出冷笑,“孙将军,我说的话哪一句是假的?你是不曾说过阿顾是瘸子的话语,还是说心中尊重于我,瞧的上我了?”阿顾冷笑,“男子汉大丈夫,做下什么事情本没有什么不不了,但敢做便该敢当,当初既然能够做的下这样的事情,如今该承受的住脸面。”

孙沛恩瞧着阿顾决然眩美的容颜,登时默然语塞。竟是没有想到,这个少女竟然这般烈性,拼这个鱼死网破,将事情给闹了开去。一时之间竟束手无策,冷汗涔涔的冒下来。

姬泽瞧着孙沛恩这等形容,知晓阿顾所言却是非虚,胸中怒火直烧,怒道,“想来孙将军并无与大周和睦之意,既是如此,这门亲事不结也罢!”

三三:朝登凉台上(之远行)

郡主府府门深闭,庭院深深。此前一应新婚喜气装饰都撤了去,回复从前摆设,阿顾一身浅黄色中衣,一头青丝稍稍挽了个攒儿,坐在窗边榻上弹琴,小丫头在树下第三次前禀孙沛恩在外求见,她只眉目不抬,淡淡道,“不见。”

一时之间,外头就没了声音!

“阿顾就应是这个模样,”玉真公主听闻此事犹自气恨,挑眉冷笑,“他以为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逢着时机,便是前来求娶阿顾都没个门路。如今竟还摆出这等门道。倒是当咱们是好欺负的?”

阿顾闻言泛出一丝苦笑,“小姨,我心里有数!不必你为我担心的!”眸光露出一丝坚毅之色,这门婚事乃是大周与河北维持和平协议所定,双方都有一定责任与义务。孙沛恩首先对自己不恭,算是先错一步破坏彼此盟约。自己拿着这错处在皇帝面前告状,姬泽对自己尚存了一丝怜惜,因此愿意替自己撑腰以打压孙沛恩气焰。可孙沛恩如今已经低头赔罪,自己也该见好就收,做“原谅”状,双方和好如初,继续维持这段婚姻表面的和平。若是自己始终把着架子不肯谅解,到头来却是自己的不是了!

玉真公主目光复杂,“阿顾你一直很懂事,我却有时候觉得,若是你没有这么懂事就好了!”

阿顾心酸一笑,“瞧小姨说的什么话,难道懂事竟是错处么?”

送走了一步一回头的玉真公主,阿顾坐在斜阳里,目光苍翠。窗外斜阳渐渐往西斜走,最终泯灭于天际之中。

孙沛恩立在郡主府门前,瞧着紧紧闭起的门户,心中傲气发作,转头就走。回到幽州会馆,将腰间的革带往挂架上一掷,冷声道,“那顾氏着实欺人太甚!”

屋子中,幕僚房安之瞧着孙沛恩神色,叹了口气,自古文士皆有抱负。自己选择孙沛恩为主,也是瞧重他的身世心志,自以为其格局颇大,礼贤下士,日后定能一飞冲天,也带携的自己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在入长安以来,孙沛恩表现的极度出色,他醉酒之时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也自欣慰自己慧眼识人,辅佐了一位明主,没有想到,临了临了,竟是在最认为安全之地跌了跟斗。此时瞧着孙沛恩怒气勃发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大郎君,鄙人能不能问上一句,您究竟为何与宜春郡主夫妻不睦?”

孙沛恩闻言登时语塞。虽然一直以来表现的十分积极,但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对于这门从天而降的婚姻,他心中是有一种憋屈之感的。

他在长安敬服天子,友善对待各路官员,却将全部的愤懑之情发作到和亲出嫁的宜春郡主身上。

“我心里就是不爽快。”他道,“我自在范阳做我的世子好好的,硬生生被遣到长安来迎娶一个不知所谓的郡主。便当真是和亲也就罢了,大周有的是高贵漂亮的公主、宗室女,姬泽那厮却偏偏许了一个瘸子!他在宫中,还曾特意叮嘱顾氏于他如亲妹,打量我是个傻子哩,若当真是亲妹子,又哪里肯将她舍了去范阳?”眉宇间带着无尽恶意,“我瞧着,他是不是与顾氏有一腿,偏生将姘头塞给我安置吧!””

“郎君此话大谬!”房安之愕然驳斥,“这位郡主便是大周与河北交好的典范。至于她是美是丑,是妍是媸,是健康还是瞎眼瘸子,又有什么关系?”

“大好河山,有德者居之。”房安之念了一句,方道,“如今天下大势,周帝欲削藩镇之势,大王却不肯让出手中的权利。虽暂时维持和平,日后却多半是撕破脸的。使君日后许是会问鼎帝位,若他当真有御宇登极那一日,你是他的长子,生母为其早逝元妻,日后必有争夺储位之一日。行事当从此身份出发,不应以一时一事局限,而应当放眼天下,以日后安定天下,争取储位思之。”

孙沛恩如受当头棒喝,孙氏崛起数十年,他虽隐隐对未来,却实际上没有适应这样的身份,如今得房安之点透时局,登时如醍醐灌顶,醒转过来,放眼望去,只觉前景一片开阔,对房安之生了感激之心。向房安之一拜,“先生实乃吾之房谋也!今日点醒大恩,丰之就此谢过。”

房安之连忙搀扶起孙沛恩,道,“大郎君请起。鄙人不敢自比房公大才,能辅佐公子创万事基业,也是鄙人的福气。

“大郎君既是明白了这些,便当明白您与宜春郡主做这桩婚事的重要性。周帝尚未下定决心开战,咱们大王也因为一些原因不想立即撕破脸。这桩婚事便是双方维持和平的诚意,因此顾氏其人若何并非重要,重要的是其乃是大周与河北交好的见证。大王膝下并非只有你一子,信重于你,方将这桩差事交给了你,天下局势瞬息万变,日后您许是还有用的上周朝的地方,便瞧着周朝的面子上,便不当拂了顾氏的面子。”

孙沛恩道,“丰之明白!”他素有奸雄之心,虽心性狭刻,但也善于忍辱负重,只要自觉有忍耐的必要,便能忍下□□之辱,此时道,“丰之必不会让先生失望!”

下定决心,第二日再度前往郡主府求见阿顾。府中门卫按照惯例拒见,“郡主并不在府中,还请孙将军回去吧!”

孙沛恩道,“若是郡主不肯再见我一面,沛恩就在郡主府前跪下,直到郡主肯见我为止!”

卫兵没有想到孙沛恩如此,瞧着孙沛恩一撩衣摆,不敢受,急急道,“将军在这儿略等一等,小人进去禀报片刻再说。”进去片刻,方重新出来,恭敬道,

“孙将军,郡主请你进去。”

孙沛恩低下头去,轻轻吁了一口气。迈入府门,被曲曲折折引到山月阁,见阿顾坐在阁中金丝楠木榻中,一身银红绣花夹衫,腰身收束纤细,下身的广幅深红裙摆之上绘制山水潋滟生姿,雪肤花貌,眉宇之间犹如清净远山。虽对阿顾心存一段偏见,但瞧着此时晨光中的少女,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女确实尊贵大气,与自己从前眷宠的女子乃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美丽。拱手道,

“沛恩见过郡主。”

阿顾回过头来,望着孙沛恩,“孙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沛恩今日前来是向郡主致歉的。”孙沛恩道,放柔了声音,如同情人间的甜言蜜语,“那日晚上是我的过错,我饮酒过了,行事说话并非出于本意,事后酒醒也是后悔不已,特来向您道歉,您可否原谅我一番?”

阿顾微微一笑,“将军素性聪敏,也莫将阿顾当做傻子。真情假意,阿顾分辨的出。又何必。这门婚事你不想娶,我也未必想嫁。如今既到了这个地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岂不是好?”

“婚姻大事如何能如此儿戏?”孙沛恩却是不肯,沉声道,“我此前前来长安迎亲,心中积了一些怨气,当日婚礼又放在郡主府举办,越发不豫。新房之中出口之话并非我的本意,如今见了你仙人之姿,已是回转过来。但盼着与你好生过日子。你又何必记得一时一日之痛,徒自伤了咱们夫妻和气?”

阿顾本还心态淡定,听着孙沛恩的话语,反而愤怒起来,“孙将军若当初不愿意接受这份和亲,大可出声拒绝,”阿顾道,既然应承下来到了长安,就是摆也该摆个和暖样子。当日您若当真不愿意在郡主府举办婚礼,只要说了,谁还能勉强你不成?似你这般,在人前应承和和煦煦,却将一腔脾气发到女子头上,实非大好男儿所为!”

孙沛恩双手一紧,渐渐松放下来,“郡主说的是。都是沛恩行差踏错,你若瞧着不惯,日后咱们做了夫妻,只管管束为夫就是!”

阿闻言顾几乎叹绝,孙沛恩脸皮既然到如是地步!

“郡主究竟想要如何,方肯揭过此事?”孙沛恩问。

“我别无他求,只想要我本应得的尊重!”

“愿闻其详!”孙沛恩道。

阿顾道,“一,若有一日我随你回范阳,我要一处单独住所,隔绝与孙府其余诸人诸事,你若愿意可以前来,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插手管理我的地方的人事!”

孙沛恩闻言眸色微微一深,咬牙应了下来。“可以!”

“二,”阿顾再伸出一根手指,“我要随身携带五百名郡主侍卫队,护持自己安全,孙家之人不得管束这支郡主卫。”

“三,我入范阳后,自过自己的日子,不必向家中长辈请安。”

“你以为你是玩游戏呢?”孙沛恩切齿冷笑,“谁家媳妇入门是这等态度?”

“若是正常婚姻,自然不是谁家媳妇都是如此。”阿顾道,“但你我二人婚姻本是政治联姻,我孤身一人入范阳,本便处于弱势,这三条条款并非威凌孙府,不过是想保住我自己的尊严和人身安全。若孙将军愿意答应,我可与你共同入宫向圣人陈情,揭过此前之事;若你不肯答应,”微微一笑,“咱们二人就此一拍两散,我自落得个清净,也挺好!”

孙沛恩闻言眸色转深,“这门婚事乃是大周河北双方和盟所定。我固然怕背上毁坏和盟的责任,心有所顾忌,不敢弄砸此事,难道郡主你就是个铜铸铁打的,什么都不管不顾?”

阿顾微微一笑,“你我二人自是不同,将军所求甚大,所以心有顾忌,不得不依从很多事情;阿顾如今世间已经无所牵挂,也无甚好失去,所以大不了破罐子破摔。也没甚了不起!”

孙沛恩瞧着面前少女,她神情平静,可是荔枝眸底部似乎有一道火焰在烧,烧的整个人都分外炫目。他想起阿顾在宫中破釜沉舟,心中竟不得不相信这个女孩道,“好,三条条件我都应下!”

阿顾听闻孙沛恩铿然声音,心中一空,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伤怀,嫣然一笑,“咱们合作愉快!”

孙沛恩深深的望着少女,他欣赏这个少女,但与感情上愈加疏离,便道,“郡主今日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咱们还要进宫呢。我先回去吧!”

阿顾道,“夫君请!”

她瞧着孙沛恩踏然远去的背影,目光沉沉。他们二人的纠纷自新婚之夜起,如今虽暂时达成和解,若孙沛恩当真想处好夫妻关系,大可就势留在新房之中,补上二人新婚洞房之礼。如今竟转身离去,可见的是当真对自己是不喜欢之至了!

她的眸子闪耀□□光芒,不喜欢其实当真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也可只将之当做一门政治联姻,不掺杂私人感情。倒也落得个心境清净。

深秋九月风暖气清,一行大雁在高爽的晴空之中飞过。“前些日子我们夫妻口角,倒是惊扰圣人为咱们忧心了。”孙沛恩恭敬对姬泽禀道,“如今臣已经求得郡主谅解,总算是苦尽甘来,倒叫圣人和皇后殿下之前为我们夫妻二人担心了。

姬泽瞧了瞧面前一对男女,孙沛恩面中含笑。阿顾坐在一旁,神情淡漠,但并未出口,可见的对孙沛恩话语并无异议。“朕虽心疼阿顾,可也是盼着你们夫妻二人和顺的。”哈哈一笑道,

“新婚夫妇日子甜蜜,但也容易口角,如今你们夫妻二人能够和解,自是再好不过了!”

宫苑秋风清凉,千步廊下的菊花开的极是茂盛,犹如滚了黄金一般,姬泽瞧着独处的时机柔声对阿顾道,“阿顾,你若委屈,只管与朕说,朕自会为你做主。”

阿顾睁的大大的荔枝眸瞧着姬泽,“若我说,我如今便当真委屈,圣人肯否下令命我与孙沛恩的婚姻彻底断绝,让阿顾回归自由身呢?”

姬泽闻言默然,竟是无法答话。阿顾的眸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失去生机,愀然一笑,洒脱道,“若圣人不能彻底成全,就由着阿顾自己经营自己的日子吧!”她灿然一笑,“阿娘临终前曾嘱咐过我要好好过日子。我谨记她的教诲,因此就算是再如何的逆境,也会好好过日子的!”

一时之间,孙沛恩与阿顾重新回到宴上,姬泽笑道,“小夫妻二人怎么离了这么久才回来?”

”圣人说笑了,”阿顾欠了欠身,笑着道,“新婚夫妻自是该当甜蜜的,圣人是过来人,想来理解这等心思的。”

姬泽闻言面色变了变,仰头饮了一盏酒水,咽下去了!

从太极宫中回府,只是新婚夫妻二人阿顾在二门之上停住脚步,孙沛恩道,“郡主好好歇歇!”

阿顾道,“将军也好好的!”新婚夫妻心有默契的分房而居,倒也相安无事。此后定下心来,开始收拾自己在长安的产业。丹阳公主资财无数,过世后将一切东西都留给了独生女儿阿顾,是一笔丰富无比的妆奁,便是阿顾自己历年以来也积累了无数赏赐。且此次奉旨和亲,皇帝心中有补偿之意,更是赐下了丰厚的嫁姿。商铺除了百岁春外,发卖了一应生意旺盛的,剩余的只收拢起来出租出去;收成好的田地庄子留在手中,产出差的俱都发卖出去。

“姑姑,”瞧着头发花白的朱姑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范阳了,长安的一应摊子总要有个心腹之人打理。姑姑您是照顾我阿娘长大的,我自然是信的过的。是否愿意帮我打理长安府邸产业?”

朱姑姑瞧着身形清瘦的阿顾,老泪纵横,“郡主放心,老奴定是为您好好守着长安的东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没有人可以欺了去!”

阿顾亦是泪湿盈裳,身边那批旧日的丫头也都安置了去。纨秋、贞莲、慧云几个各自寻了婚事,热热闹闹发嫁了去。碧桐却不肯外嫁,只说“咱们既然是一道从湖州来长安的,如今要去范阳,自然是我陪你一道去。”执意随阿顾前往范阳。阿顾劝说不动,只得应下来,心中感动不已。

却有一个红玉,在阿顾身边最是精明能干的,今年十七岁,掌着阿顾房中大小事体。阿顾本是打算带在身边掌握大局的,她却寻到了阿顾面前,向着阿顾叩了一个头,说道家中已经为她寻了一门亲事,恳求阿顾成全,顺顺当当的发嫁出去。陶姑姑出乎意料,不由恼火不已。横眉怒斥其忘恩负义,红玉闻言面色涨的通红,她如今向阿顾请出,早已有了挨姑姑斥骂的准备。对阿顾的知遇之恩她自然心中感念,只是范阳路途遥远,阿顾前途又着实难以预料,她左右斟酌,着实觉得阿顾此去前景不畅,便不愿陪着前往冒险,正逢家中也为自己打算说了亲事,便顺水推舟求到阿顾面前,寄望阿顾心软放了自己。

阿顾冰雪聪明,瞧着红玉目光闪躲,一时间也明白了她心中念想,一时也有些心灰,只是转念想来,红玉既生了此心,便是强自将她留在身边,也不免生怨恨之情,日后再也难像从前一样忠心能干了。淡淡道,

“你既有了好姻缘,我也不好留你。只盼着你日后婚姻和顺,平平安安。”

红玉闻言目中水花闪现,哽咽片刻,在地上向着阿顾叩了几个头,“郡主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奴婢此去,日后定在家中日日为郡主祈福,祈愿郡主一生安康,平步青云!”

一时之间,阿顾身边打发掉了这么一干奴婢,登时变的清冷凄凉起来。她眼不见为净,索性独自到了树屋之中,倚在窗前听着园中凄清鸟鸣,回想府邸从前热热闹闹的模样,不由一时泪水横坠!

长安大半个月时日度过。这大半个月中,长安日日宴饮,孙沛恩与阿顾表面上装一对恩爱夫妻,一旦离了众人视线,便冷了脸色,相敬如冰。

这一日宫宴之上,孙沛恩捧了杯盏,朗声禀道,“长安繁华,末将这段日子待的很是喜欢。只是离范阳已久,生思乡之情,今日向圣人请辞,打算便携着宜春郡主归范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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