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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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宅地门扇紧闭,奼紫父母迎着弱柳进来,“贱处简陋,有劳弱柳娘子前来了。”

“叔叔婶婶不必客气,”弱柳道,“我奉苏夫人的命来探望奼紫。”

“应该的。”管父应声。

奼紫门扇从外推开,奼紫躺在床上,见了弱柳,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来,“弱柳姐姐!”

弱柳瞧着奼紫如今这般凄惨的模样,心中也不好过,含泪开口道,“奼紫妹妹,你的事情,苏夫人和大娘子都知道了,我是奉夫人和娘子的命来看你的!”

奼紫闻言心头一阵绝望,她虽自知不幸,终究报了几分微薄的希望,如今听着弱柳的话语,便知道自己是再不可能会国公府了!

“…你伺候大娘子这些年,遭逢这种事情,当真也是可怜。夫人隐约听说,那人不过二十七八岁,倒也没有娶亲。夫人愿意做主,将你许配过去。你觉得如何?”

忆起那个暗夜里噩梦般的记忆,奼紫惊骇颤抖。她将那个侮辱了自己的人恨到骨血里,如何愿意后半辈子长与此人作伴?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她的清白身子终究已经是丢了!

奼紫笑的极是虚弱,弱柳的意思她听明白了,苏夫人还念着自己伺候大娘子的情分,愿意指予这样一条路。若是自己不识抬举,竟是连这点恩典也没有了。跪伏在地,惨然道,“奴婢愿意嫁,只求大娘子,让奴婢再到大娘子面前谢个恩典!”

弱柳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咱们做奴婢的,要知道好歹,你如今已经是这般,如何还能再到大娘子跟前呢?”顿了片刻,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口气不好,复又放缓了声音,“大娘子念着你昔日情分,愿意赐你厚厚的嫁妆。夫人知道了,也发言添上一份,算是对你的情意。有这等厚爱,已经是大福气了,你若还不知足,可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奼紫闻言心中绝望,“奴婢谢过苏夫人和大娘子。既不能到跟前,就在这儿磕几个头,聊表心意吧!”心灰意冷之际,一时间想起灵犀出事之后,阿顾对之的百般维护,不知道心中是妒羡还是后悔。将额头叩在地上,连连叩了数次。

丹阳公主府,树屋之中菩提枝叶苍翠,泛着清淡的香气。阿顾坐在屋中楠木榻上,右手斜搭在窗棂之上,望着树屋外湛蓝的天空,琉璃眸中闪过一丝坚毅之光。

“灵云当初在我身前也是得用的,”公主坐在阿顾身边,唏嘘不已,“没有想到,过了这些年,她的女儿竟受了这等无妄之灾。咱们做主子的,总要给她讨一个公道。”

阿顾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阿娘肯替灵犀姐姐主持公道,是再好不过了。”雪白的天光下面色晶莹透薄,

“害了灵犀的共有三人,其余二人我都已经惩处。唯有那顾嘉辰,她性情偏执,做下这等恶事,算是首恶。若不让她受些罪,如何告慰灵犀伤痛?可她与我终究是姐妹之亲,想要亲自出手总归有些不妥。阿娘肯出面,倒是极好的。”

公主闻言肃然,“留儿说的极是!”顾嘉辰心思歹毒,但论起身份来到底是留儿长姐,女儿若是亲自对付,难免会得个不悌手足的名声。倒是自己出手,方算的上是名正言顺了。“你要阿娘做什么,尽管交待就是了!可你也不能气坏了身子?”

“知道的,”阿顾笑靥如花,甜甜的依偎在公主怀中。“她是个什么阿物,值得我为之积郁在心的。暑日将至,气候天天炎热起来,我还等着和阿娘一起前往杨柳庄避暑呢!”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朋友们,偶回来了!

写这种剧情多少是有些不开心的,这么长时间不更,小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新章这章内容不想写。好在已经过去了,下一章就能够光明正大的,畅畅快快的虐渣啦。回头修改旧章去,大家可能发现旧文修改了很多地方,圆融了部分环节,增加了部分字数。

——下一章应该会比较快出!Promise!

二六:飙风故不凉(之咄咄)

公主府中阿顾下定了决心。韩国公府,顾嘉辰立在蕉院窗前,念及与奼紫一同长大的情分,素爱奼紫的聪慧淋漓,一时气的身子发抖,心如刀绞。

“好了,”苏妍瞧着女儿的模样,没好气的劝道,“咱们行的这等事本就是在火中取栗,如今事败,就要承担后果。”顿了顿,郑重叮嘱道,“奼紫那妮子是有些可惜了,顾令月这般行事,就是在警告你,她也不是好欺负的。若是咱们日后再敢对她不轨,她就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好啊,”顾嘉辰冷笑,“我倒是想看看,她打算怎么对付我。她毁了奼紫,难道还敢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不成?我可是她的亲姐姐,若是我的名声毁了,难道她的面子就好看不成?”

苏妍瞧着顾嘉辰皱了皱眉头,“阿瑜,愿赌服输。你当明白这个道理。”

顾嘉辰道,“我才不信这有的没的大道理。我知道,人若犯我,我必狠狠回报。我既丢了这个大大的亏,说什么也要她跟我一样不好过。”她恨毒了顾令月,便是苏妍再怎生劝,也是不肯听,径直跑到众友轩中,在顾鸣面前抹泪哭诉,“…可灵犀那事真真是意外,三妹妹却只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害的。她棠毓馆中的丫头失了名声,便也要我和她一般。指使人祸害了奼紫。我想着奼紫如今情状,心里头可当真是难过的紧!”

顾鸣本就对阿顾前次为灵犀顶撞自己的态度耿耿于怀,顾嘉辰这般哭诉就如同浇在烈火上的鲜油,怒焰登时喷高万丈,砰的一声,将案上镇纸挥落。“荒唐,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果然叫公主给养坏了!”扬声吩咐,“扫尘,你到公主府传本国公的话,让顾三娘前来国公府见我。”

春日天光明朗,阿顾坐在屋中观赏苑中明媚春光,廊上传来轻轻脚步声,银钿掀帘入内,战战兢兢的禀了韩国公的传话。阿顾抱着琉璃茶盏静静的听着,面色轻薄犹如透明,冷笑一声道,“有亲父若此,也是我命中的定数!”

“县主,”银钿小心翼翼的劝道,“国公老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

阿顾琉璃眸中闪过一丝悠悠之意,“我自不会往心里去的。你去跟传话的人会话,我如今还有旁的事情,怕是抽不了空过去了。等到什么时候我有了空闲,自然会去韩国公府给阿爷请安。”

银钿只得应道,“是。”

且不提扫风将阿顾的话带回去,顾鸣是怎生震怒,却又无可奈何。山月阁中,阿顾迎了出来,瞧着面前姿容鲜艳明媚的红裳少女,浅浅笑道,“凤师姐,今儿你怎么上门来了?”

“怎么?”凤仙源下颔尖尖,一双眸子嵌在雪白的脸蛋上如同黑葡萄,瞧着阿顾嫣然而笑,“顾师妹的话听着可就伤感情了,愚姐若无事,难道还不能上门来看看你么?”

“瞧师姐说的,”阿顾唇角浅浅一笑,“以咱们姐妹的交情,难道妹妹还会不欢迎你么?只是师姐已是许久未登门了,如今忽然来,怕是百岁春出了事情罢了!”

“哎哟,”凤仙源咯咯的笑,“许久不见,师妹竟是学会说话了。这话师姐可是爱听。”

阿顾迎着凤仙源入了屋内,珍珠帘启处,贞莲入内,轻声禀道,“县主,那两人已经是在园门外候着了。你瞧着…?”

阿顾点了点头,吩咐道,“让他们到外间来。”转头对凤仙源道,“师姐,难得你过来一趟,现在这儿歇歇,我如今还有一些旁的事情,还请师姐在房中等候,待我处理完了,才回来陪你说话。”

凤仙源闻言垂眸浅笑,“你的事情自然重要些。我听说丹阳公主府春苑的茶羹较诸旁的地方要出色的多,正巧在这儿好生品尝品尝。”

阿顾笑着点头,又让屋中慧云、银钿等丫头好生服侍,方出了内间帘子,到山月阁外间正座紫檀罗汉榻之上坐下。

山月阁中,灵犀一身素服,一头乌压压的青丝随便挽了一个发髻,跪在鹅黄团花地衣之上,一名青衣男子立在一旁,瞧着身边少女,眸中闪过愤恨怜惜的情绪。

“之前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是知道的。”阿顾望着青衣男子和灵犀开口道,“我曾经应允过灵犀姐姐,定会给她一个公道。将你陷入如今境地共有三人,动手的林二郎和出主意的奼紫我都已经处置了。顾嘉辰乃是首恶,我虽不能要了她的命,也定会要她付出代价。段青,你是灵犀的表兄,我听说你们两家彼此间本已约有婚姻之意,如今出了这等事情,当日之事发生并非灵犀本意,但毕竟也…。我在此替你们主持问一句,你如今还愿意娶灵犀姐姐么?”

凤仙源立在内间帘外,听着外面动静。瞧着那名青衣男子亦跪在地衣上,朝阿顾磕了一个头,转头望向灵犀,眉宇之间隐含深情之色,“多谢县主为表妹做主。我和表妹本有婚姻之意,此事发生,我虽然痛苦异常,可却更是心疼表妹所受之苦,这些日子思来想去,定下念头,愿迎娶表妹为妻,今生今世,绝不相负。”

灵犀跪伏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瞧着段青,目光露出凄凉伤怀之意,“表兄,如今我是个身子破败的,如何配的上你?是不肯再牵累了你。只盼着,盼着你日后妻贤子孝,儿女绕膝之时,还能记得我的一点儿好处,便也知足了!”

陆晨痛楚伤怀,一把拥住灵犀,目光露出执拗之意,“灵犀,咱们自小一处长大,情分便是这么薄么?我便是日后富足平和,若是没有表妹你陪在身边,又有什么意思?”

灵犀闻着爱郎这般情深真挚之言,再也忍受不住,投在段青怀中,痛唤道,“阿兄!”两腔泪水滚滚而下。

二人痛诉衷情,一时之间抱头痛哭,传来隐隐言语之声。凤仙源立在帘下,听着隔壁阁中传来的隐隐言语之声,一双拳儿攒的死紧,片刻之后,扬起头来,眉眼之间露出坚毅之色。

阿顾瞧着段青、灵犀二人跪在地上深情相拥,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欣慰之色,声音也和缓起来,“你们二人说开了心事,也就算是圆满了!灵犀姐姐曾伺候我这些日子,又因我无端受苦,我心里记着这份情分,愿意帮衬你们。你们可以离开长安,前往宜春郡安家置业,自此以后不提前事,做一对恩爱夫妻,不知你们可愿意?”

段青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宜春郡位于江南道,为鱼米之乡,乃是阿顾的食邑,他们二人前往其地,自然能受到阿顾的照拂。当地无人知道灵犀这段伤痛往事,二人可以做一对平凡夫妻,恩爱和合,相守到老。他心中感念阿顾恩德,携着灵犀诚心再拜了三拜,“我二人夫妇谢过县主大恩大德。日后定会常常为县主祈祷,盼着县主一辈子平安如意。”

阿顾让人送了段青与灵犀离去,在珍珠帘外停住脚步片刻,收拾了伤感情怀,方启开帘子,朝着凤仙源笑道,“劳师姐久等了!”

“无事,”凤仙源放开手中海棠琉璃茶盏,“这盏茶羹正是香醇,我正饮的好呢。”

二人饮茶叙话,凤仙源道,“如今百岁春已经是走上正轨,画衣颇受人追捧,师妹也是画道中人,于丹青之上灵性过人。何不试着亲自画画衣画裙,岂不是别有几分趣味?”

阿顾最是爱风流之事的,听闻此话不由砰然心动,笑道,“师姐好主意,我倒是真有几分想试试呢。”吐了吐舌头,“总不能坠了百岁春凤娘子的名头。”

二人有说了一会话,眼见的空中太阳斜到西天,凤仙源方起身离去。阿顾送她出来,询问道,“师姐,你今日来,当真没有事情找我么?”

“我能有什么事?”凤仙源回头朗声笑道,“只是想着,自百岁春起色之后,我忙于制衣,已经是好久没有认真绘一幅画了,想着师傅当日对我寄予厚望之情,不觉心愧,不敢门探望。你也是师傅如今爱徒,盼着你多上学士府,也算是圆了我一桩心事了!”

“原来如此!”阿顾情知凤仙源对卫瑶心怀歉疚之意,心中释然,不疑有他,眉宇间露出一丝灿烂笑意,“卫师傅我心中自也记挂,自然会常常登门探望。其实师姐你着实有些多心了,卫师傅心中也一直挂念于你,若你肯登门,她定然十分高兴的。”

“还是算了,”凤仙源凝眉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如今我尘面已非,如何还能再上门见面。还是等我日后回复了从前模样,再登门谢罪吧!”

长安东市熙熙攘攘,百岁春的门楣依旧高轩显赫,门庭却已经清冷下来。凤仙源回到坊中,韩丽娘急急迎了过来,眉宇之间含着期待之色,“阿凤,可是求了县主娘子了?”

凤仙源摇了摇头,清声道,“我没有开口和阿顾提起。”

“没提?”韩丽娘扬声重复,面上变了神色,“阿凤,你这是什么意思。如今百岁春境况艰难,若宜春县主不能出面帮咱们撑着,可就更加难熬了!”

“我知道!”凤仙源沉声答道,神色严肃,“可是今日我去了公主府,韩国公府那边又出了幺蛾子,顾正忙着处置旁的事情,心里已经难过的紧了,我既以她的朋友自居,又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开口,让她更加烦心?”

韩丽娘闻言沉默片刻,“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魏王府那李侧妃咄咄逼人,坊中每天都有绣娘辞去,若再等下去,怕是更加糟糕呀!”

凤仙源瞧着楼下大堂门可罗雀的模样,猛的挑起眉毛,“便是再糟糕也不会比如今更糟了!咱们再支撑一阵子,似这等艰难时刻离开主家的人,不过是墙头草,便是日后求着我回来我也不肯收留。不如趁这个机会,我也想看看,自己身边究竟有些什么样的人。”

韩丽娘叹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眉宇间猛的一扬,“那李氏虽然逼人,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韩国公府门户紧闭,陶姑姑这一日登门,递交宜春县主明日前来拜访的帖子,并且留下棠毓馆陈设清单,挑了挑眉毛,讽刺摞话,“若是今儿晚上府中走了水,烧了馆中东西,公主府可是不肯认的。定是要国公府照着这清单赔一份出来!”

且不提顾鸣父女听了这话有怎么暴跳如雷。只说第二日顾令月如约至府,甫一跨入众友轩,便见一枚杯盏在空中极速飞来,“砰”的一声,在自己脚边绽开粉碎。顾鸣面色铁青狰狞,怒喝道,“孽障,瞧瞧你做的好事!”

“哦?”阿顾面色冷静,唇边泛起浅浅微笑,“女儿惶恐,不知道阿爷这般说究竟是为了何事?”

顾鸣被她这般冷静神态愈发气的怒发冲冠,“你腿瘸了难道连眼睛都瞎了么?灵犀当日之事不过是意外罢了。你竟为此了一介贱婢,对长姐身边的人出手,行事如此恶毒,难道不该受责么?”

“阿爷这话可就错怪我了,”阿顾淡淡答道,“奼紫的事情,我听说了也很难过。可这也不过是意外罢了,阿爷如何能怪到我头上?”

“意外?”顾鸣大怒,

“是,”阿顾垂眸,答话心平气和,“既然灵犀在国公府园中出事都可能是意外,那么奼紫在府外后罩街如何就不可能是意外呢?”

“你——”顾鸣噎住,指着阿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顾嘉辰立在顾鸣身侧,深深的望着顾令月。这个少女是她的嫡妹,她曾百般嫉恨于她,她也曾希望真心讨好,让自己得到更好的生活。只是她们姐妹许是命里的魔障,注定了一个光亮,另一个就光芒黯淡。为了自己,她注定要披荆斩棘踏下对方。顾嘉辰忽的掩袖做饰泪状,哀哀痛哭,“三妹妹,我知道你因为游郎君恨我,可是我与游郎君乃是发乎情,止乎礼,可阿姐当真不知道游郎君是你喜欢的人呀,阿姐跟你发誓,若是阿姐早知道你心悦他,就算我当真喜欢那游郎君,也绝不会与你争抢的!”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把前文改完一遍了,我可以收心写新章节了!O(∩_∩)O~,这是好消息对不对?

二六:飙风故不凉(之逼人)

顾令月闻言诧然望向顾嘉辰,怒极反而发出一声吃吃笑声。当初自己与谢弼分手,心中伤痛,想要画完《葵花逐日图》作为凭吊,正逢遇着游景生笑容气质有几分肖似谢弼,便常常见面,借着一分心境画完《葵花图》。顾嘉辰却心怀歹意,引诱游景生,颠倒黑白污蔑自己,令游景生与自己反目,自己虽未伤情,但对顾嘉辰的恶意如何不心中愤恼,有心教训其一番,只是当时太皇太后病重,自己在阿婆床前侍疾都来不及,哪里有心力做这等事情?及至后来阿婆过世,守孝当以贞静为要,更不好做这等事情,方暂且饶过了顾嘉辰一码。

没有想到顾嘉辰竟然还有脸面提及此事,倒打一耙,将一盆脏水泼在自己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顾鸣从未预闻此事,登时勃然大怒,“你们都给我说个清楚。”

顾嘉辰抚袖哽咽,“游郎君是三原一名举子,极有才华,去岁到长安参加春闱,那一日我去东市游玩,没有注意看路,竟和游景生撞在一起,跌伤脚踝,游郎送我去看诊,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她望着阿顾,美目垂下泪来,“我当真喜欢很喜欢他,可是没料到妹妹后来也遇到了他,咱们姐妹眼光竟如此一致,喜欢上同一个男人。若妹妹肯直接跟我说,我就是忍着千般心痛,也是会放弃游郎的。可妹妹竟仗势逼人,游郎不肯屈服还毁了他的前程,将他逼回了老家,妹妹,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顾鸣听着耳边顾嘉辰的哭诉,瞪着阿顾目次欲裂,“顾令月,你可还有一点良心?你要知道阿瑜可是你亲姐姐,你竟狠心抢夺亲姐的爱郎,你当初怎么不干脆留在湖州不要回来?”

心口豁着大大的洞,顾令月吃吃而笑,拊掌道,“可真是有趣的紧!”本打算好好教训顾嘉辰一番,没有想到,顾嘉辰竟主动提及此事,跳到自己的坑中,也算的上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悠悠顺着顾嘉辰的话语承认下来,“之前妹妹有眼无珠,竟是抢了大姐的心上人,是妹妹的过错。”

顾嘉辰闻言身子微微一僵。

“——所以妹妹打算将这般过错弥补过来。”阿顾面上笑盈盈的,“大姐姐不说说喜欢游郎君么,没关系,我已经请了母亲为你做主,替你往三原游家说亲去了。你便可以和你的游郎长相厮守,做一对恩爱夫妻了,大姐,你高兴不?”

“你说什么?”顾嘉辰花容失色尖叫。“你敢将我嫁给那等穷酸?”

“姐姐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阿顾淡淡道,“姐姐刚刚还哭的梨花带雨,说自己很是喜欢游郎君。怎么这会儿能和游郎君结为鸳侣,竟不惊喜,反而是这番厌恶?”

“要嫁你自己嫁!”顾嘉辰恶意指斥,她乍闻恶讯,再也控制不住戴着那幅伪装的和善面孔。肆无忌惮的发泄起来。

苏妍芳心紊乱,瞪了一眼管束顾嘉辰的激烈反应,对阿顾和婉陪笑道,“公主娘子和县主有心了。只是阿瑜性子骄纵,怕是吃不得这等的苦,咱们就敬谢不敏了!”

“姨娘这话可就没有道理了。”阿顾怫然不悦,“有道是莫欺少年穷。大姐刚刚自己也说了,游郎君虽家境贫寒,却是个极有才华的。大姐如今嫁了他,虽然可能会吃点苦,但敖个几年,游郎君金榜题名,高中进士,大姐就可以享福了!”

“哈,”顾嘉辰不屑冷笑,“就游景生那点出息,怕是这辈子都中不了科吧?”

“阿瑜,不得胡言。”苏妍假意斥道。

“哈,”顾嘉辰却不予理会,只转身一径扑到顾鸣身上大声哭诉,“阿爷,三妹妹都要将女儿活活逼死了,你救救女儿吧!”

顾鸣连忙搀起顾嘉辰,瞪向阿顾,目光充满厌恶,“孽女,你欺凌长姐在先,如今更是妄议长姐亲事。有将我这个阿爷看在眼里么?”

阿顾闻言转向顾鸣,目光澄澈静静,“阿爷一直在旁边瞧着,顾嘉辰指斥我蓄意抢夺她的心上人,但当我请母亲成全她的姻缘的时候,她却登时换了一副面目,直将游景生斥的像狗屎一般。若是阿爷还不能判断出来真相究竟是怎么样。我可真要怀疑,当初朔方之战中龙末可汗是真的被你击退的么?”

顾鸣闻言登时语塞。

事情演变如是真相已经很是清楚,非但并非阿顾蓄意抢夺庶长姐顾嘉辰的姻缘,反而恰恰相反,怕是顾嘉辰见不得嫡妹的好,知道顾令月与游景生交好,方特意结交,诱惑游景生与阿顾反目,最后又将游景生弃如鄙履。

想明白了这个,不免对娇柔作态的长女心中生出一丝恼恨之情。可事已至此,到底不能让心爱的女儿嫁了她口中那般一等穷书生,力持镇定道,“好了,你姐姐不过是跟你开一个玩笑罢了。你也别当真。至于与那等人家说亲的事情的话,还是不要再提了!”

“哟,”阿顾捂了口,露出一丝讶然之色,“姐姐竟是只跟我开玩笑么?可我可真没看出来,竟是一直都当真了。”拍了拍掌,“那可糟了,阿娘派去三原的媒人已经去了大半天了呀!”

顾嘉辰闻言瞧着阿顾的神色方明白阿顾这些话竟不是说笑的,登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脚下流去。“公主一片好意咱们母女心领了。”苏妍急急道,“只是阿瑜已经许过亲了,定的是云毛将军杨永家次子杨宣郎。妾身和杨夫人已经相看过,下了定礼,只等过了年就要嫁过去。这门亲事,阿瑜实在无福消受。”

“正是。”顾嘉辰也跳起身来,“我已经由阿娘做主许了扬家二郎,至于游家那样的人家,你爱嫁自己嫁去。”

“笑话,”阿顾板了脸,“苏氏不过是一个姨娘,如何能够主持国公府庶女的婚事?”

苏妍闻言面色一片灰败,蹬蹬退了两步,面色落寞。

阿顾一双妙目在苏妍母女身上溜了一圈,吟吟笑道,“我阿娘是国公府主母,主持你的婚事正是理所当然。待到两家交换了婚书,定了下来,阿姐,你就等着做游家的新娘子吧!”

顾嘉辰闻言浑身酸软,倒颓在地上,没有一丝力道。

她本是自信,公主和阿顾没有办法奈自己何。没有想到,丹阳公主竟是这般心狠手辣,女儿家最重要的事情便事婚配一辈子归宿,竟是在这儿狠狠戳了自己一刀。似游家那等的人家,镇日里黄土朝天的,逮到自己这样一个贵胄小娘子,还不得像捡到宝似的赶紧应承下来。可自己这般人品俊秀,千种风流,万般伶俐,本该享尽人间富贵的,难道竟是皆投掷到黄土陇上的么?一时间害怕的连眼泪都掉不下来,只喃喃道,“阿爷救我!”

顾鸣心中电转,到底心疼自幼疼爱的长女,顾嘉辰貌美可人,嫁予一个贫寒士子,对自己可没有半点好处。板着脸斥道,“你和你母亲不要胡闹了,苏氏主持不了阿瑜的婚事,可还有我这个嫡亲阿爷呢。三原游家那边我自会遣人过去处理。”哼了一声,

“韩国公府的女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娶的,让他们少些痴心妄想!”

阿顾低下头浅浅一笑,她本意也并非当真想要将顾嘉辰嫁入游家,不为己甚。“阿爷一片爱女之情,阿顾体会的得。就不久留打扰了。只是女儿如今回公主府日子久了,棠毓馆中的东西摆着也是浪费,今日便一并带回公主府算了!”

“县主”苏妍急急阻止,勉强笑道,“县主虽然已然常住公主府,可国公府到底也是你自己的家。哪里有人在自己家没有一个常住的地方,竟是要彻底搬出去的道理?”

“免了,”阿顾抬头睇了她一眼,一双荔枝似的眼睛清亮含谑,“再将东西摆在棠毓馆,去,我怕又遭了贼。毕竟,我已经折了一个灵犀了,可不想再赔一个心腹进去。”

“我来之前联系了京兆尹,待会儿照着前日送过来的清淡清点用物,若是少了一样东西,京兆尹衙役便会入府查寻,绝不会叫一丝一毫落入贼盗之手!”

顾鸣闻言气的浑身发抖,喝道,“让她全部搬走就是了。这韩国公府,有种你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阿顾瞧了顾鸣一眼,顾鸣逆光站在堂上,神情狰狞难言。款款福身,“谢阿爷。”

从国公府中出来,阿顾立在大门前,面上闪过一丝伤感之色,顾家是她的血脉之地,她在这儿曾经希望亲人和睦相亲相爱,也曾因着大母阿爷的冷漠利用而在暗夜里偷偷伤怀,最终离开这里,灵犀的遭遇终于斩断了她与顾家最后一丝牵扯,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肯再有一丝牵扯!

靖善坊檐角飞翘,阿顾登上朱轮华盖车,车轮碌碌经过坊中茶肆的时候,掌帘吩咐道,“在这停一会儿吧!”

莫小干恭敬应了一声,停下马车。

阿顾在二楼雅座中端着茶盅坐了片刻,一名黄裳少女悄悄走入,登上二楼,唤道“三妹妹。”一张圆圆的脸蛋瘦的下巴尖尖,面色憔悴。

“二姐姐。”阿顾合上茶盏唤道。

“小结说她能够溜出来赶到春苑给我报信,多亏了二姐姐替她掩护,否则定会被困在国公府出不来。”阿顾道,“灵犀姐姐能留下一条性命,多亏了二姐姐愿意伸出援手。阿顾也多谢二婶此次挺身维护之情,点水之恩必涌泉以报。二姐姐可有什么想要的?”

顾婉星立在原地红了眼睛,小心翼翼道,“三妹妹,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替我挽回蒋家的婚事?”

阿顾垂眸,闪过一丝讶异之色,慢慢道,“若是蒋三郎尚是单身,倒还可以设法。可据我所知。前些日子蒋家已经给蒋三郎另行定了左谏议大夫唐悯幼女,总不能因着你的心愿伤害无辜,也是无可奈何了!”

顾婉星闻言面色惨白,一双眸子失去光泽。大慈恩寺青草青青,那个青竹一样悠拔的少年如同梦境一样的美好,最终与之错过是自己年少轻狂付出的代价,自此之后她方学会成长,勇于承担自己应当承担的事情。接受命运给自己的结果,遗憾但珍重,挺直背脊出声,“母亲一直担忧我的婚事,若是能寻一个殷实人家,郎君人品端正,踏实肯干,婉星便感激不尽了。”

阿顾闻言点了点头,“我阿娘如今在守孝期中,不好出去走动相看。二婶若是看中了什么人家,可到永兴坊报个信。想来阿娘是愿意出面关说的。”

顾婉星点了点头,“阿星谢过伯母和妹妹恩情!”抬头目视阿顾离开,朱轮华盖车的背影消失在坊门之处。

二六:飙风故不凉(之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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