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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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谢弼迟疑片刻,“平乐县主姬景淳。”

韦氏闻言心头剧震。姬景淳乃是宗室县主,看起来身份较诸顾令月更为贵重,但阿顾的母亲是丹阳公主,深受太皇太后和圣人的宠幸敬重,齐王姬琛却已经闭门不出十年,更何况,姬景淳还有一个身世十分麻烦的生母。唐贵妃独占神宗宠幸十余年,虽然并无明显的传言传出,但先帝宠妃和不显眼的皇子,韦氏以女子特有的触感只觉猜测新帝一定不会喜欢唐贵妃。如此一来,姬景淳空有个县主的名头,却不能给予谢弼一丝半些儿仕途上的援助,要这等媳妇入门有什么好处?

一种极失落的愤懑落入胸膛,让她口不择言,“我倒是谁,原来是这位县主。好歹也是个县主,竟勾引旁人男人,当真是不知廉耻?”

“母亲!”谢弼高声截口道,“平乐不是这样的人!”

“哦,”韦氏冷眼瞄谑儿子,“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竟是知道她是什么人?”

“母亲,”谢弼据理力争,“我曾见过平乐县主在宫宴上自请降位,平乐品性高洁,不慕权位,是个值得人敬重的好女子。我知道你希望我娶顾妹妹,盼着借着她的宠幸升势,可阿顾妹妹虽有宫中荣宠,我与圣人也是自小一道长大,自有发小情谊。我自信靠着自己的才能日后也能升官立功,封妻荫子,没有必要借着女子的裙带关系。倒是平乐性情坚韧,日后我离家征战之际,也可主的起谢家的事来!”

韦氏面色森寒,陡然冷笑,“好,你行,你能干,你将母亲为你筹谋的一番心意当做狗屎看都不肯看,你可想过一件事情。如今丹阳公主认定了你是她的未来女婿,对你满意的紧,这个时候你对她开口说不肯娶她的女儿,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果?”

谢弼闻言登时静默。

丹阳公主虽然性情温和,可到底是帝女,骨子里的骄傲并不逊于玉真。便是圣人,说是对自己情谊不错,也不见得比的过与阿顾的表兄妹情缘。更别提太极宫中还有一个护着后脉血亲的太皇太后,若是自己当真毁诺另娶,怕是自己的仕途登时会黯淡起来。

可是人的一生种,总是要有些坚持的。

“母亲,”他唤道,跪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你说的儿子都明白!可我瞒不过自己的心意,母亲,若我当真弃了平乐县主,娶了顾妹妹,许是我这一辈子终生不得畅快的!”

“好,好,好,”韦氏气的浑身发抖,“你竟为了一个女子,置你的前程和谢家声名于不顾。若是你阿爷泉下有知,知道他为之骄傲的儿子丢了他的心愿与谢家门楣,不知道有多难过。”她的眸子里含着淡淡水光,心灰意冷,走进自己的屋子门户,“连奴,母亲把话摞在这儿,我不同意你娶平乐县主,若是你执意如此,为娘这辈子都难以下去见你阿爷!”屋中烛火陡然灭掉,窗纸上映出的人影登时消失不见,夜色里犹自传来韦氏呜咽的哭声。

谢弼望着紧闭的大门,目中露出愧疚之色,片刻之后又转为决然。

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夏末的腥燥,春苑中阿顾收到一张帖子。泛黄的麻纸笺上书“初三之日巳时,东市醉仙食肆侯卿。”笔画飘逸苍劲,下面落款“谢弼!”

碧桐伺候着阿顾送上一盏扶芳饮,“这约想是小娘子必会赴的,我便去回谢府传话的人了!”

阿顾眉宇间露出一丝欣喜之意,闻言脸一红,嗔了碧桐一眼,“死丫头,尽会凭嘴了!”

秋日蓝天高远,菩提枝叶繁茂如织,带着特有的恬静干爽的气息,阿顾心情喜悦如明媚蓝天,坐在树屋榻上抚一曲《玉楼春晓》,临照琴声轻松流转咚,尾音泛音清明,欢快流动。园子中来来往往的人听到铮咚的琴声,唇角都感染微微翘起的弧度。

到了初三那一日,太阳刚刚吻上紫檀梅兰竹菊画版床的软烟霞帐帘时,阿顾就醒了。

乌芳端着铜盆进来,伺候阿顾梳洗,在面上上了一层薄薄的玉女粉。阿顾吩咐道,“今儿我要穿那件葱绿缭绫画雉鸡纹衫,银白祥云纹高腰襦裙。”

“好嘞,”绣春利落应道,捧了衣裳出来,又笑着恭维,“如今整长安谁不知道咱们家小娘子的衣裳打扮是最出色不过,咱们定是伺候着将小娘子打扮的美美的。”

“凭嘴!”阿顾嗔了一眼。

绣春伺候换了衣裳,又蹲身取了一双明珠鞋替阿顾换上,退后打量一番,见少女雪腮上涂抹淡淡的胭脂,最后在眉间点了一个晕红的花钿,盛装明艳,衫子的雉鸡画纹鲜亮,襦裙洁白柔软如同飘浮的云朵,裙摆盖在足踝上,露出鞋弓之上温润宝光的明珠。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置在一旁的玲珑暖玉挂在阿顾胸前。笑嘻嘻道,“娘子今儿装扮的又是粉嫩又是俏皮,最是美丽不过了,谢郎君见了定是看迷了眼睛!”

阿顾对镜挽着倭堕垂云髻,闻言脸蛋微微一红,嗔了一眼,吩咐道,“咱们出去吧!”

谢弼坐在醉仙楼二楼临窗雅座中,神情坚毅。朱轮华盖车停在东市醉仙楼前,阿顾下了车,登上二楼推门而入,见了谢弼,面上泛起一丝惊喜消息,“谢阿兄。”

“我以为自己已经到的够早了,没有想到,阿兄到的比我更早。”阿顾盈盈笑道,声音脆爽犹如清新的莲子,“不知阿兄今日约我出来,究竟有何事?”

谢弼抬起头来,一副略有沉重心事的模样,“阿顾,我叫你到这儿来,是有事情和你说。”

对面少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精心装扮,阿顾心中略略有失望之情,又重新打起精神,盈盈笑道,“阿兄请说。”

谢弼望着少女眉眼间的纯然喜悦之情,一时之间满腹话语竟是说不出口,垂眸望着别处,顿了片刻方道,“我们用完餐再说吧。”

“好呀。”阿顾笑盈盈应了。

食肆伙计将餐盘一盘盘的端了进来,摆在食案上。醉仙楼的食点虽不比御膳精致,别有用心之处。阿顾夹了一箸献肉到谢弼盘中,笑道,“阿兄,这道献肉滋味鲜美,你也尝一些儿。”

谢弼瞧着碗中丰腴鲜亮的献肉,顿了片刻,方笑道,“多谢顾妹妹了”笑容中带着一丝丝勉强之意。

待到餐食完毕,餐盘被伙计收了下去,阿顾抬头,见对面谢弼的气色似乎比之前愈发黯淡了一些,连一贯朗如春山的笑容都带了一丝疲惫之意。不由微微忧心,“阿兄瞧着精神有些不足,可是神武军中近来不大顺利。”

谢弼愣了愣,回过神来,道,“神武军中一切都好!今日我请阿顾出来,是另有其事。”

阿顾瞧着他的神色微微一怔,面上笑容收起了一些,道,“阿兄请说!”

谢弼从怀中取出一个水晶匣,轻轻放在案上。阿顾眸中露出一丝不解之意,打开水晶匣,见一支菊花簪静静躺在其中,花瓣精致卷曲,吐露着黄金的华美色泽,如同开在枝头的黄金菊花。

二四:缱绻任怀适(之菊花簪)

菊花簪静静躺在台上的水晶盒中,花瓣精致卷曲,吐露着黄金的华美色泽,如同开在枝头的黄金菊花。菊花高傲清逸,盛开在秋高气爽之日,是一种品性高洁的花。只是阿顾素来爱梅,菊花并不是阿顾所爱,她抬头望着谢弼,“阿兄这是什么意思?”

谢弼唇边露出一个柔情微笑,“这支黄金菊花簪,是我请天工坊的手艺师傅江千重打造的,想要送给平乐县主。”

阿顾心头的欢喜如同潮水一般慢慢退去。

自毬场亭上谢弼接住袭向自己的马球救下自己,她的一颗芳心就系在他身上。这个少年于她像是天空中挂着的一轮太阳,她沐浴在日光下,感觉到温暖、开怀,所以希望将太阳留在自己身边。阿娘说只要自己想要的,她都会想法子成全自己,所以她结交韦氏,定下了这门婚事。雁塔梅林中的红梅盛开,她和谢弼在雪中漫步,诉说理想,听着红梅枝头雪落的声音,心头弥漫温馨满足,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们是能够相守一生的。没有想到,天地忽然翻转过来,这一日他邀请自己到醉仙食肆,对自己说:他钟情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别的少女!

“…母亲喜欢顾妹妹,希望我和顾妹妹结为夫妇,”谢弼温和的声音继续响在雅室之中,“我应承了母亲,也曾想过和妹妹一辈子过下去,却渐渐发现自己对平乐县主的倾慕之情,也曾经想要克制,可是县主身影在我心中一直浮现,抹也抹不去!”

少年声音温和,却如同一柄利刃,在少女心头割裂。阿顾神情如同凝固片刻,抬起头来,目光冰冷,“平乐县主确实是个可人儿,只是阿顾并不明白,谢将军既然有此心意,为何不亲自将这支菊花簪送到平乐县主手中,却放到我的面前?”

“你当我不曾试过么?”谢弼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我也曾向平乐县主述说过心意,只是县主言语冰冷,并不肯假以辞色。”

阿顾唇边泛出一抹冰冷笑纹,自己的一腔真挚感情遭到这般冷待,心中极是酸楚,酸楚之余却升起一股如鲠在喉情绪,截口问道,“谢将军,你不肯钟情阿顾,却倾慕平乐表姐,可是因为阿顾足疾不良,因此嫌弃?”

谢弼微微一怔,望着面前少女,郑重道,“谢弼绝无此意!顾妹妹外表虽柔弱,心中却有韧劲,温文内劲,骨有馨香,谢弼相信,日后自然会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喜爱妹妹,将你捧做手心宝。至于平乐县主,”他想起姬景淳清傲倔强的背影,唇角不自禁的浮出柔和的微笑,“县主许没有顾妹妹性子柔和,处事也略有刚硬偏执,自当日谢弼在宫中目睹县主自请降位之举,心中便生了怜惜之情。心之向背,绝无办法。”

阿顾坐在轮舆之上,双手置在膝上死死攒紧,显见的对这个问题极是在意,听着谢弼的答案方渐渐放缓下来,耳中听着谢弼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响起,“…我曾经问过妹妹,若我日后伤了你的心,妹妹可会原谅。顾妹妹说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会原谅谢弼一次,如今谢弼便请求你的原谅!”

少女闻言呵呵而笑,抬头望着谢弼露出凄凉笑容,大半个月前谢弼说起此话,她将之当做情侣之间的情趣,却没有想到,原来那个时候,谢弼心中就有了分离念头。而自己的承诺,却被之当做了斩断彼此情缘的利器。

唇角翘起一丝哀凉笑意,释然道,“我明白了!”她喜欢谢弼,因着这个男子能够给予她温暖之感,若他并不心爱自己,他的温暖就也不能照耀自己了。既是这般,自己留着他在身边又有什么意思?扬头忍住了落泪的冲动,高傲道,“我顾令月说话算话,既说出了,就自会遵守诺言!自此当日救命之恩一笔勾销,你我之间情谊断绝——你走吧!”心头酸楚,低下头,忍住锥心之痛。想要独自一人待在静处,调适感情创口。

面前却一直有人停留此处。

谢弼踟蹰在原地,一直没有出门。

阿顾抬头望着谢弼,“话都已经说清楚了,将军为何还不带着你的菊花簪走,莫非是打算改变主意了?”最后一句话难免带了一丝讽刺之意。

谢弼唇角嗫嚅,片刻后开口,“顾妹妹…,我知道我对不住你,虽然难以启齿,但我可不可以最后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心悦县主,但县主却看重她和顾妹妹的情谊,知道我与顾妹妹之前有婚约,不肯对我假以辞色,收下这支菊花簪。可否请顾妹妹替我将这枚菊花簪转赠给县主?”

“谢辅机,”阿顾心中升起一丝愤怒之情,冷笑道,“你究竟将我顾令月当做什么人?你放弃了我阿娘和韦夫人定下的婚约,想要追求心悦的女子,也就罢了,竟要我替你送平乐县主礼物?”

谢弼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情,“我知道我不应该如此行事。只是平乐看重与妹妹的情谊,她知晓我们间的婚约,不肯对我假以辞色,收下这支菊花簪。我只好求妹妹,许是你出面,平乐便肯收下了。”

“呵,呵呵!”阿顾怒极之甚连连冷笑,握住菊花簪匣,忽的改了主意,勾起一抹微笑,平静道,“谢阿兄要我帮这个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顿了顿,

“我也不是专职给人送信的,你竟要我做这个信差,总要给点好处吧!”

谢弼登时大喜过望,起身朝着阿顾齐腰拜下去,“多谢顾妹妹成全。”正色道,“顾妹妹若是看上了什么,便向我开口。但凡我能做到的,便是费尽力气,也会送到妹妹面前来。”

阿顾目光落在手中的菊花簪上,嫣然一笑,“倒也不需要谢阿兄上天下地的,费多少力气。我瞧着这枚黄金菊花簪挺好看的,也想要一支这般的簪子。只是黄金不是我喜欢的材料,菊花不是我喜欢的花色,我喜欢的材料是和阗玉,花色是梅花。阿兄和我在一处的时候,从来没有弄清楚我的喜好,如今分离,总该给我一个趁和心意的礼物。我欣赏天工坊江千重的手艺,若是最后送过来的簪子不好看,我可是不依的!”

“这…”谢弼闻言眸中滑过一丝为难之意,“江千重盛名极重,日常都是很忙的,上次我请他打造一次首饰已经是托了关系,颇费了番功夫了,若要短时间内再请一次怕是很难。一根簪子精细功夫打下来也是旷日持久,顾妹妹可不可以先赊欠一段功夫,或是换个师傅——”

“这些我可不管,”阿顾转过头,向外头行去,“我只等着我的礼物就是!谢阿兄什么时候将我要的东西送过来,我就什么时候去约见平乐姐姐!”一扬手中的簪匣,“这菊花簪既是要我转赠给平乐姐姐,就先放在我这儿,不还给你了!”

午时长安市集极是热闹,太阳挂在天空中射出温暖光芒,照在阿顾身上,阿顾听见大街上鼎沸的人声,鲜香的菜肴味熏的她的泪光险些坠了下来,拼命忍住,维持住干爽的面颊,谢弼从雅间中追出来,唤道,“顾妹妹!”

碧桐微微坠了脚步,询问望着阿顾,“娘子?”

“不必回头,”阿顾挺直背脊,吩咐道,“继续往前走吧!”

长安东市人流如织,百岁春坊额高高悬挂,在阳光夏下熠熠生辉。凤仙源坐在二楼雅室当窗之位,

“凤娘子,”小余轻轻过来禀道,“崔郎君过来接崔小娘子了!”

凤仙源眸光一闪,应道,“知道了!”

崔小娘子便是当日自己在行知书肆偶遇的窈窈,大名崔纹函,乃是长安县令崔郢的独女。当日结识时窈窈很是喜欢凤仙源,常常到百岁春来寻凤仙源玩耍。凤仙源对于这个幼年丧母的女孩儿也颇有怜惜之情,一来二去,二人便渐渐熟识起来。十次里头,崔郢偶尔会来百岁春接一两次。

“窈窈,”凤仙源转过头,将崔纹函抱起来,笑道,“咱们去找你阿爷好不好?”

崔纹函听见阿爷来了,登时笑的眉眼弯弯,“好。”

今年五月,崔郢从长安县令升任大理寺卿,职从四品。凤仙源抱着窈窈下了楼梯,见崔郢一身深绯官服立在堂上,长身玉立,似是刚从大理寺下衙过来,风采十分俊秀。见了凤仙源,招呼道,“凤娘子。”声音清冷。

凤仙源点了点头,“崔寺卿。”

“阿爷,”崔纹函见了自己的阿爷,开怀无比,奔到崔郢面前,拎着自己的裙摆转了个圈儿,“这是凤姐姐送我的衣裳,你瞧瞧好看么?”

崔郢眯着眼睛打量着女儿,见崔纹函身上着的是一套浅绯兰花画衫,百花不落地六幅裙,粉嫩俏皮如同二月枝头桃花,不由笑着赞道,“好看,窈窈穿什么都好看。”

崔纹函闻言笑的眉眼弯弯。

“崔小娘子,”小余笑盈盈道,“丽娘姐姐还给你绣了个兰花百褶荷包,你略侯一侯,奴婢这就去帮你取来。”

韩丽娘一手绣艺出神入化,精妙绝伦。窈窈闻言眼睛一亮,道,“我跟你一道去丽娘姐姐那去取。”牵着小余的手蹬蹬上了楼梯。

天边暮色沉美,夕阳斜斜的射入百岁春店堂中。方寸之地见登时只剩下了崔郢和凤仙源二人,崔郢向着凤仙源道了一礼,客气道,“小女在这儿劳凤娘子照顾。如今已我请了一位本家婶母在家中主持中馈。这位婶母中年守寡,性情中正,待窈窈十分疼爱,凤娘子不必为窈窈担心。”

“崔郎君慈父心肠,”凤仙源垂眸一笑,“您乃是官场俊彦,从前不过是疏忽而致。如今既花了心力,家事疏漏想来自是容易扫清。”顿了片刻,开口道,“小女子心中有几分疑惑,不知道可否询问?”

崔郢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色泽,颔首道,“凤娘子请说!”

“窈窈待我似乎特别亲切,当日在行知书肆,她本是茫然四望,见了我便奔到我身边来。这些日子更是常常来百岁春寻我,神色间极是信赖热切。这其中可是有什么因由?”

崔郢闻言静默片刻,一丝极淡的怅然之色从面上一闪而逝,方开口答道,“内子出身荥阳郑氏,窈窈曾经在我的书房中见过郑氏的小像。凤娘子的眼睛和郑氏颇有几分相像!”

凤仙源讶然片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春苑残阳如血,阿顾坐在次间窗前,望着窗外廷中颓败景色,面色带着一丝苍白脆薄。自当日醉仙楼回来,阿顾心伤不已,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小娘子,”碧桐瞧着阿顾这般情况心疼不已,劝道,“那谢弼既这般无情薄幸,您又何必为他如此自苦。不如便将他忘了吧?”

“忘了?”阿顾念了一遍,露出一丝苦笑,茫然回头,“我也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将他忘了,他就像是我生命里的阳光,否定了他,岂不是否定了这些年来自己的心意。”转头望了房中丫头们一眼,振了振精神,沉声嘱咐,

“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们不可告诉阿娘,若是我知道了,定是会生气的。”

屋中几个大丫头面面相顾,皆是不解难服气。“娘子,”碧桐气的跺脚,“娘子,那些个大道理奴婢不明白,我只知道,谢弼让你伤心了,他便不是个好人。你何必到了这时候还这般维护他?”

阿顾默然半响,方开口道,“救命之恩,情缘相偿。”神情模糊了半响,“终究只有这么一次,再也不会有下一回了!”

秋高气爽,银钿引着谢府的一个婆子进来,在窗下恭敬行礼道,“顾娘子,奴婢奉谢将军的命,给娘子送来此物。”

阿顾瞧着谢婆子捧起来的长长匣子,吃吃一笑,谢弼可真是对姬景淳倾心心切,请江千重打一个簪子并非易事,如今不过一个月功夫,她要的梅花簪就打造好了。可见的谢弼急着做到自己的要求,将菊花簪送到姬景淳手中的心情是多么迫切。

她接过匣子,轻轻打开,见匣中明黄的里袱上,一支簪子静静躺在其中,和阗玉质温润,簪首雕镂着数朵梅花,形状精小,或盛开,或含苞,或半开,形态各异,雕工精致可见花蕊上细纹,彼此相蹙又形成一朵大的盛开梅花,可谓精美绝伦。

她举起簪子细看,见簪脚刻着的款识确实是千重二字,可见确实是天工坊江千重的手艺。不由情绪中动起伏,当日向谢弼索要和阗梅花簪,不过是出于一时义愤,可是这时候真见谢弼将自己要的和阗梅花簪送到自己手中,一时间又难过的很。吩咐道,“将这枚簪子收起来,别放在外头让我看见了!”

碧桐应道,“是。”接过簪匣,“啪”的一声合上,心中打定主意,将这枚和阗梅花簪收到箱柜最深处的地方去,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再拿到小娘子眼前给娘子看见。

谢婆子瞧着座上少女神情,心中微微惴惴,想着主子来前吩咐,终于鼓起勇气道,“顾娘子,我家主子请奴婢传话,答应给娘子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还请顾娘子不要忘记了当日答应他的话。”

阿顾唇角讽刺一翘,“谢郎君竟是不信任我,又何必求托于我?”

那婆子闻言噎住,又是尴尬又是羞愧,讷讷说不出话来。

阿顾伸手抚摸裙摆片刻,方道,“回去告诉谢将军,我既收了他的谢礼,便自然会为他办事的。让他放心就是!”

“顾娘子说的是,”婆子讪讪的,“奴婢这就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作者有话说说什么,索性不予置评。

不过不必为女主委屈,谁年轻时没有一段不成功的初恋呢。以后找到真正的真命天子就好。而且女主本人“答应”原谅呢,她的阿娘阿姨阿婆一票可没有答应呢。而且这段绝对是谢弼的黑历史吧。日后每次被男主想起来,就找他一次麻烦,每次想起来,找一次麻烦。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笑!

二四:缱绻任怀适(之后果)

金秋九月,长安东郊菊园中的菊花开的正好,金黄、灿烂,一簇簇,一团团,有的犹如重台楼阁,有的犹如瀑布流丝,盛开犹如烟霞。姬景淳在菊园门前下马,瞧着亭台中的阿顾,笑道,“阿顾怎么这么好心情,竟邀愚姐出来?”

阿顾坐在亭台石凳之上,抬起头来,嫣然一笑,“我见这儿的菊花开的正好,便邀请你过来一道赏花,难道平乐姐姐不喜欢么?”

二人在亭中相对坐下,亭台之上摆了几盆盛开的重台菊花,帘钩处悬挂的干爽的菊花香包,白色小衫、高腰黄色襦裙的丫头们袅袅进来进来,在案上斟满了菊花茶、放置菊花糕点。姬景淳游目四顾,亭台台座颇高,坐在亭中,可以将满园菊花花色收入眼中,不由赞道,“这个地方倒着实不错。”

阿顾一笑,“前些日子和几个有人出来,偶尔见了这处菊花园,猜着平乐姐姐一定喜欢,就下帖子邀你来了!”

她嫣然一笑,“其实我今日还是受人之托而来,”取出簪匣,推到姬景淳面前,“平乐姐姐瞧瞧这个!”

姬景淳瞧见水晶匣中眼熟的菊花簪,面色微微一变,沉默片刻,“这支黄金菊花簪我确实见过,只是我不大明白,这枚簪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阿顾垂眸浅浅微笑,“谢将军倾慕平乐姐姐,托我将这支菊花簪转赠于姐姐。谢将军与姐姐可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平乐姐姐便收下吧!”

姬景淳闻言,一双妙目凝视阿顾,顿了片刻,方问道,“阿顾你说这话可是真心的?”

“自然是真心,为什么不真心呢?”阿顾道,“平乐姐姐高洁清逸,谢将军对姐姐一片真诚,你们二人可真算得一对金童玉女,若能彼此在一处,不是很好的一件事么!”

姬景淳心头微微烦躁,开口道“阿顾,你别这样!”

“你对谢弼有几分倾情,我是知道的。旁的女子许是将姻缘看的比友谊重,可我姬景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谢弼既是阿顾你倾情的人,我就绝不会有意沾惹。他这般子作为,我不知道所为何来。可是你放心,我绝不会答应他的。”

阿顾默然片刻,抬眸望着姬景淳笑的爽朗,“平乐姐姐待我的心意我知晓!可不必如此。所谓‘夫妻一体,两结同心。’我虽不敏,也希望若能结缡,便结缡一段同心姻缘,既然谢弼对我无意,我便也不肯再要他了!谢弼此人,于我虽然谈不上厚道,但对于姐姐真心确实可嘉,姐姐以诚心待我,我也不愿意姐姐因着我的缘故,错失一段好姻缘。所以我今日前来,替谢弼送这支菊花簪。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总要过的畅快一些,你别为了我委屈了自己的心意。”

姬景淳注视阿顾,见阿顾眸光黯然却无晦涩之意,可见得话语真心实意,没有勉强之意。默然片刻方叹,

“原来你竟是这般想的!——阿顾,你的一片好心,姐姐心领了!只是我身世坎坷,这辈子看着父母往事纠葛,于男女□□之上,已然心灰意冷,惟愿清清爽爽过此一生,不愿意再惹尘埃了!谢将军品格虽好,我却没法子相配,阿顾,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

阿顾愕然,倒不知道姬景淳竟有这般心境,顿了好半响,方劝道,“阿姐何至于如此?!这世上人生百样,虽然有贵妃这般抛夫弃女入宫之人,可也有似柳王妃这般善待继女、品性坚贞的好女子呀!平乐姐姐从前所见不过沧海一粟,又何必因为一二事放弃人生美事呢!”

姬景淳不由微微一怔,她十多年困在父母的伤心往事中,一直走不出来,倒不曾想过柳王妃守着齐王府多年,也是一种坚贞深情。如今听阿顾从柳王妃的角度相劝,不由一时怔住,垂头沉默不语。

阿顾见她如此,微微一笑,打开台上的水晶匣,取了里头的黄金菊花簪,将之轻轻戴在姬景淳的头上,退开一步,偏着头观赏,赞道,

“你瞧,多漂亮呀!”

姬景淳登时浑身不自在,她性子野惯了,很少戴精致的饰物,如今簪着这般精美的黄金簪,登时很不习惯,“我如何戴的住这般簪子?”伸手想要拔下发髻中的菊花簪子。

阿顾伸手按住,微笑道,“姐姐别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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