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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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宁立在榻前,小心翼翼的答道,“听说是个小皇子。”

殿中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燕宁悄悄抬头,见袁萝的面色一片铁青,许久之后方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句,“她的运气倒是不错。”

一身藩王礼服的刘弘站在帘下,看见了母亲的神色,心中闪过一丝悲凉的无奈,端着手中热腾腾的药碗进殿,道,“阿娘,该喝药了。”

“团子。”袁萝瞧见儿子,十分欢喜,招手唤道,“你快过来。”看着刘弘的眉眼,越看越欢喜,“我们团子才是陛下的长子,生的又聪明,又漂亮。那个女人生的儿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阿娘。”刘弘猛然道,“你就放弃吧!”

“父皇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过继承人。”他悲愤道,“他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皇后娘娘和她的孩子,若他有一点点想要立我的想法,当初就不会让我离京去国了。她是掌未央宫宫权的皇后,二皇弟是嫡出皇子,我们母子怎么比也比不过。我今天进宫的时候,父皇大赦天下的旨意刚刚发出去,从此便可看出他有多看重这个孩子。父皇既然如此作想,我还怎么争?”

“阿娘,咱们就这么算了吧!”他砰的一声跪在袁萝床前,诚挚道,“比起当年在长乐宫永巷中不见天日的日子,我们如今已经过的很好了,不是么?阿娘,我们安安分分的,待过些年,儿子再长大些,便向父皇请求,将你接到淮阳国去。阿娘你在淮阳国做太后,再给儿子娶一房媳妇,咱们一家人安安乐乐的,不也挺好的么?”他描述着心中的美景,渐渐眸中闪过希望的光芒,十分憧憬。

“啪”的一声,他的脸上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袁萝怒火万丈,“你个没出息的家伙。那个小崽子是嫡出,你就是普通皇子么?你可是差点被你大母立为皇帝的,距离那座皇位不过差一点点而已。现在,你居然告诉我,你打算就这么将这大汉江山让给那襁褓里乳臭未干的小崽子?”

“这个小崽子定然有问题的。”袁萝的眸子倏然发亮,“瞧大公主就是个听不见的聋子,能生出大公主这样的女儿,她的这个儿子一定也带些毛病。舅甥逆伦,可是要遭天谴的,这个小崽子定不是眼睛瞎了,就是少了一只手吧?”

她望着燕宁,“燕宁,你可听见宫中有这般的消息?”

燕宁瞠目结舌,“奴婢…奴婢没听说,不知道呀!”

“不知道?”袁萝尖叫,“你怎么敢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又道,“是了,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又生了一个有问题的儿子,那女人哪敢宣扬出来,还不得瞒的严严实实的。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刘弘捂着被狠狠打了巴掌的左脸,看着状似癫狂的母亲,目中闪过无限悲凉茫然。

“袁美人是这么说的?”产房中,张嫣抱着桐子,咿咿呀呀的逗着,不经意的问身边的楚傅姆。

“袁美人大逆不道。”楚傅姆的脸色十分难看,“皇后娘娘,您不能轻饶了她呀!”

“怎么做?”张嫣在桐子额上亲了一口,淡淡道,“我刚刚得了皇子,便处置了皇长子的生母,纵然理由再怎么充足,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我善妒而已。我已经是皇后,她不过是美人,陛下人在我这儿,心在我这儿,整个未央宫在我手上,这样的时势,我倒想看看,她能怎么对付我。至于现在,我倒是想先想想怎么处理宫中这些妃嫔才是!”

桐子长的十分好,到了满月的时候,已经有七斤八两重,吕太后爱极了这个孙子,抱在怀中,只觉得小小的孩子一双眸子黑漆漆的,软软的,带着一股奶香味,十分疼爱。抱了一会儿,觉得腰酸,无奈将孩子还给了一旁的乳娘温娘,问张嫣道,“皇后的身子骨如何了?”

张嫣笑着道,“多谢母后挂怀,儿臣得董御医和冯御医调养,已经见好了。”

“那就好。”吕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好好养着身子,早些再为陛下生一个皇子。”

张嫣面色微红,将刘盈调笑的眼神狠狠瞪了回去。却听得吕后忽然道,“陛下,我给这个孙儿拟了个名字,叫刘颐,你看如何?”

刘盈这回是真诧异了,沉吟了一下,问道,“母后,不知这个颐字,所出何典?”

“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典故。”吕后笑着道,“不过是我寻了好些个方士,算了千百遍,为我这个乖孙定下的最能庇护福祉的名字。”

刘盈听了这个名字对桐子有这么样的好处,倒是瞬间就被说服了,“若真能对桐子好,那便定下叫刘颐吧。”

张嫣在一旁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劝道,“这名字倒真是好听,只是瞧着,好像不够男孩子的威武?”

吕后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谁说男孩子的名字就一定要威武了?我寻的这些方士,虽说并不是如赤眉子和许负那样的神算,但也都是有真正神通的。”她起身,向着温娘怀中的桐子张开胳膊,“我的孙子,将来是要做大汉皇帝的,他的威武气势,岂是需要一个名字来体现?颐儿,你说是吧?”抱起桐子,柔和的问着。

桐子听不懂大人们的话语,一双黑漆漆的凤眼左右张望,忽然看见了吕后头上璀璨的金凤簪,不由“啊啊”忽然挥舞起手臂。

“啊哟哟,别扯。”吕后笑道,“大母的乖孙儿哟,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吧?”

张嫣只得闭了嘴,看着桐子,内心掬起了一把同情泪,可怜的桐子,你要的威武名字,阿娘是没法子做到了。你…

节哀顺变吧!

吕后逗弄的着怀中的孙儿,老怀弥慰,忽的不经意道,“对了,颐儿年纪小,阿嫣还一团孩子气,我想着把颐儿留在长乐宫养着。陛下觉着如何?”

第272章 情愿

长信殿中的棕红地衣繁华而硕丽,两旁八盏舞女铜人持着明亮的宫灯,垂下长长的衣袖,轻垂眼眸,神情娴雅。吕后抬眼瞧着儿子媳妇,面上神情淡淡的,殿中原本一片言笑宴宴,她一说出这句话来,便忽然寂静下来。

刘盈的眉头紧紧蹙起来,显然对桐子十分不舍,对自己的母亲的意见也很有些抗拒。

一旁,乳娘温娘何曾见过天家这种阵势,一个紧张,手中抱着桐子的力道便紧了一点,桐子颇感不适,放声大哭起来。

张嫣抬起头来,一双杏核形眼眸带着莫名的明亮坚定意味,上前道,“桐子这是怎么了?”自然而然的将儿子从温娘的怀中抱过来,轻轻摇晃着哄着,“哦,哦,桐子乖宝宝。”桐子闻到母亲怀中令人安心的气息,渐渐安静下来,舞动着藕节一般的手脚,“颉”的一声笑了出来。

吕后坐在上首玄绨榻上,看着张嫣哄着桐子的慈爱情景,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十分晦涩。

“母后。”张嫣回过头来,抱着桐子对着她笑道,“你对桐子的疼惜之意,陛下和我都十分清楚。我们也十分愿意让桐子待在您身边代替我们尽孝,只是桐子现在年纪还太小了,实在离不得父母身边…”

吕后盼了这么些年,才盼得这么一个孙儿,对桐子的打心眼里疼爱,张嫣是并不怀疑的。但作为一个母亲,张嫣不能忍受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的照顾的。且男孩子总是要长在父亲身边,才能成长的更好,得到宽广勇敢负责的心态,能够承担日后将要遇到的风雨磨难。

更何况,桐子不同于其他的孩子,他是刘盈目前唯一的嫡皇子,日后要继承刘盈皇位的孩子,若是因着两宫分居的缘故,和刘盈生分了,对自己母子而言,才是难以言喻的损失。

“儿臣想着,不如待桐子跟在我身边长到半岁之后,能够经一些我们送他到长乐宫待一个月,再回未央宫一个月,如此往复,你看如何?”

吕后唇角微抿,目光如电,看着面前的张嫣。

张嫣立于殿上,淡淡的回望过去,婆媳二人的目光在殿中撞上,她的目光明亮,毫无畏惧退缩之意。

吕后看了一会儿,垂下眸去,淡淡道,“既然皇后这样说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夕阳余晖将未央宫西天渲染成一片嫣红色泽,满宫的亭台楼阁都被这样的暮色笼罩,仿佛披上了一层绯色薄纱,十分漂亮。

自当日两宫之间的复道损毁之后,刘盈出于心结,再也不肯重建复道,此后天子和皇后来长乐宫朝拜吕太后,便回到从前复道未立时的老样子,由宫中黄门事先出宫呼警跸,遣散章台街的百姓,一切准备就绪,御驾才从未央宫东阙出来,进入长乐西阙。

进了未央宫东阙,刘盈索性弃了辇,和张嫣走回椒房殿。桐子卧在温娘的怀中,瞧见这样的美景,兴奋的啊啊直叫,十分开怀,“阿嫣,刚刚在长信宫的时候,我真担心你和母后又吵起来。”

刘盈执着张嫣的手笑着道,“你将桐子看的和命根子一样,我以为你是怎么都不肯将桐子让出去一星半些儿呢!后来却答应和母后轮流抚养桐子,倒让我十分意外。”

张嫣侧目看他,嗔道,“呀,原来就是我舍不得桐子么?陛下就舍得了么?”

“舍不得。”刘盈笑道,“我哪里就舍得了?”笑着看着桐子,时至今日,他有阿嫣陪伴在身边,又得了桐子这个宝贝儿子,着实觉得满足,对身边的一切十分珍惜,不愿意去回想那些过去不如意的事情。

他回过头,瞧着落在身后的张嫣,奇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肯走了?”

张嫣停住脚步,看着刘盈,暮色中,她的面色显得有三分奇异,三分悲凉,轻轻道,“陛下竟还不知道么?母后已经病的不轻了。”

“你说什么?”刘盈霍然色变。

“陛下别去。”张嫣一把抱住他,急急道,“母后要强了一辈子,是不肯在这个时候被自己的亲人看轻的。这才每次见咱们的时候都强撑着,又让长乐宫人将她的病情瞒的死死的。便是我,若不是董御医无意间漏了些话头,我也是查不知的。”

“咱们回沛郡前,母后已经晕倒了两三次了,这些日子,也常常心悸失眠,看着很不好。”

刘盈木然了良久,方轻轻问道,“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是早年病根留于身骨之中,这些年来,又常常殚精竭虑,多虑少眠。”张嫣轻轻道,“若不精心调养,只怕…”

刘盈在原地站了良久,方轻轻道,“是我不好。”

他负手回头,看着长乐宫的方向,那儿的高台楼阁绵延,角宇飞翘,在昏暮的天光下,如同一只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庄严而肃穆。他和母后在长乐宫的前半生生涯并非十分愉快,“若非我这个儿子不能为她庇解一切忧思,母后又何至于思毁伤身至此!”

夕阳将他的背影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拖曳在地上,分外疲惫,张嫣看的难受至极,抱住刘盈,喃喃道,“持已,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夫妇二人站在禁苑之中,身边宫人早就知机,避退的远远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绞在一起,看上去亲密异常。

过了好一会儿,刘盈才从悲伤中恢复过来,冷静道,“你说的对,母后的性子,我这个做儿子的最清楚不过。她既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便装作不知道就是。只是咱们日后应当多盯着御医诊治母后的身体,也对母后更孝顺一些,母后倘若有什么心愿,能顺着些她的意思,就顺着些她的意思吧!”

“这还用你说不成?”张嫣睨了他一眼,“母后不仅仅是你的母后,也是从小疼爱我的阿婆呀,我当然也希望她能过的好。”

她抿嘴轻笑,声音清脆道,“我想过啦,母后心疼桐子,我也十分乐意桐子能够稍解她病重的沉郁。桐子现在还小,母后病中精力不足,照顾不过来,等他稍稍大一些,便让他去多陪陪他的大母,我们也时常接他回来,不至于太过想念。”

“这样的确最好。”刘盈点头,执着张嫣的手,慨然笑道,“阿嫣,能得汝贤妻,是我的幸事!”

夏五月辛未,天子下诏,请朝堂百官议立太上皇妃昭灵夫人及高皇帝兄姐武哀侯与宣夫人的尊号。群臣大议之后,由左丞相陈平上书,请尊昭灵夫人为昭灵后,武哀侯为武哀王,宣夫人为昭哀后。

椒房殿中,张嫣吩咐温娘道,“好好照顾二皇子,我虽时时念着他,但毕竟有时候可能顾不过来。二皇子身份贵重,你作为他的乳娘,是最贴身照顾他的人,二皇子好了,他长大会记你的好,我也念你的情。但若你有什么私心懈怠的,我也绝不会轻饶你,可记得了?”

温娘神色恭戒,深深伏拜下去,“谨诺。”

张嫣问道,“这些日子,大公主怎么样?”

楚傅姆笑着答道,“大公主十分懂事,近来已经学完了《急就篇》,开始随桑娘读诗写字了。”

张嫣的唇角微微翘起,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繁阳公主居住的椒房殿偏殿布置的十分明丽,绛色的罗纱帷幕随着从打开的支摘窗中吹进来的初夏南风而轻轻扬起,荡漾出水波一样轻盈的褶皱。好好坐在锦榻上,执着一支紫霜毫笔,伏在朱漆螺钿楠木书案上写着什么。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仿佛每天都在抽长着个儿。张嫣瞧着好好,仿佛比年前又抽高了一截,身着一件白色冰纨绫衫,领缘袖口绣着同色线暗花,绯罗长裙宛如野地里开的活泼热辣的花朵,身肢窈窕,已经初现动人风姿。

张嫣望着自己的女儿,忽然有些不记得,自己在她这个年纪,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侍立在殿中一旁的桑娘和白果瞧见张嫣,连忙想要行礼,张嫣打了一个手势,悄悄的走到好好身后。

好好看见了投在雪白纸笺上的影子,抬起头来,面上露出欢喜神色,唤道,“阿娘。”

张嫣抱住女儿,笑道,“好好在画什么呢?”

“没什么。”好好陡然害羞起来,忙回身趴在案上,将纸笺上的涂鸦遮住,“阿娘不要看啦。”

张嫣作势道,“真的不给阿娘看?那阿娘可要走了。”

好好噘着唇好一会儿,终究将身体让开,露出了书案上的纸笺。

笺上画着的是三个人,两大一小,手牵着手在一起,仅用最简单的线条勾勒,画风十分稚嫩可爱。

“哟。”张嫣忍不住笑了,问道,“这画的是什么呢?”

好好指着右边大一些的人道,“这个是阿翁。”指着左边稍微小一些的人道,“这个是阿娘,中间那个小小的孩子是好好。我们一家人亲亲爱爱的在一起。”

张嫣扑哧一笑,瞧着好好的神情,连忙拼命忍住了,赞道,“好好画的很好。可是怎么没有画弟弟呢?”

好好犹豫了一下,低头道,“阿翁阿娘有了弟弟,就不要好好了。”情绪十分低落的样子。

“谁说的?”张嫣嗔道,将好好抱在怀中,“阿翁要是知道他最心爱的女儿这么说话,可是会难过的哦!呐,桐子弟弟刚刚生下来呢,这个时候最需要人照顾了,好好像桐子这么小的时候,阿娘也是时时刻刻盯着好好的。可是,阿翁和阿娘都不会忘记好好的。”

好好疑惑的看着张嫣,“真的?”

“真的。”

好好吁了一口气,神色就活泼起来,抱怨道,“可是我上次去看桐子弟弟,桐子都不跟我说话?”

“…弟弟还小呢,等弟弟再长大一些,就会和好好说话了。”

好好想了想,扑到案上,提笔在画上添上一个更小的人儿,自言自语补道,“阿翁,阿娘,好好,还有桐子弟弟,我们一家人亲亲爱爱的在一起。…啊,对了,我把团子哥哥也补上吧!”

张嫣听到最后一句,唇角刷的一声往下撇。

“皇后娘娘。”回到寝殿的时候,荼蘼上前伺候着她换了一套素绿色的燕裳,小心翼翼的劝道,“大公主还小呢,等到她长大了,便知道哪个是她的亲近手足,哪个是旁人了。”

张嫣杏核眸微微一扬,“我不跟她小孩子计较。”

但您这音调听着,和小孩子也没啥两样,荼蘼在心中腹诽着。

张嫣接过了石楠递过来茶盏,在唇边饮了一口,放在一旁案几上,唤道,“冬寿。”

一身朱色女官服饰的女史沈冬寿将手中的彤史合上,从缄默的椒房殿角落中行出来,对张皇后拜下去,“不知皇后娘娘唤奴婢有何事吩咐?”神情恭敬。

张嫣凝神想了一会儿,迟疑问道,“你是宫中女史,负责记录教导妃嫔们的言行规则,对掖庭那些妃嫔是最熟悉不过的,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若我给掖庭中那些女子一笔钱财,让她们离开未央宫,你觉得她们会愿意么?”

沈冬寿蓦然抬头,望着张皇后,“皇后娘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张嫣心中微存一丝疑惑,却依旧还是道,“虽然陛下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但以你我的交情,我也不打算瞒你:之前我觉得宫中徒留那些形同虚设的嫔御在掖庭,虚掷年华,未免有些可怜,便向陛下求情,想将她们放出去。我刚刚生下二皇子的时候,陛下在产房里答应了我。我如今想着手办这件事情,想问问你的意见。”

张皇后娓娓说着,声音回响在沈冬寿的耳边,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沈冬寿的身体因着极度激动而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砰的一声跪在椒房殿大红团花地衣之上,道,“奴婢恳求皇后娘娘一件事情。”声音清亮而决绝!

第273章 旧事

张嫣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凝神看着自己扣在朱红茶盏的手指,洁白如栀子花盛放,精致美好。她沉默了一会儿,方问道,“哦,你想求我什么?”声音轻忽,略带了一丝飘渺。

沈冬寿眸中沁下泪来,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维持勉强的平静,“奴婢少小入宫,在宫中待了十多年,到如今已经有二十九岁,早已经厌倦了宫中的生活。求皇后娘娘恩准,放奴婢出宫吧!”说完深深的拜了下去,不肯抬头。

张嫣坐在椒房殿中厚重华丽的锦榻上,望着殿中沈冬寿深深伏叩抵地的身影,声音十分奇异,“沈女史,我们相识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这些年,我和你也有几分情谊,你若真的久有此心,平日里若向我提起,我虽爱惜你的才华,到最后却还是会应下,为什么你却直到今天才说出来?”

沈冬寿伏跪在地衣上的身体微微颤抖,显见得内心思绪极为激烈,过了良久,方抬起头来,对着张嫣诚心行了一个再拜大礼,“皇后娘娘,奴婢当年曾犯过一桩大罪过,欺瞒了娘娘这么些年,如今甘愿向娘娘请罪,领受处罚,只求皇后娘娘看在奴婢多年随侍在身边的情分上,饶恕奴婢一命,放奴婢出这座未央宫。”

“哦?什么罪过?”

沈冬寿面上闪过些微恍惚神色,最后毅然,朗朗的声音响彻椒房殿,“臣私篡彤史,犯有欺君之罪!”

椒房殿檐牙高啄,朱红色罗锦帷幕悬施于殿中柱梁之上。楠木十八枝青铜宫灯烛火微微摇晃,将张皇后的剪影映照的分外肖薄,静默不发言语。

“那还是前元二年的时候的事情。”沈冬寿眉目间一片豁出去的神色,既然已经决定吐实,她便再不犹豫,将当年旧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娓娓道来,“那时候皇后娘娘还没有进宫,先帝戚夫人和赵隐王先后为太后所患,遭遇不测,大家与太后闹的十分不愉快,肆意于酒色之间,常在未央长乐二宫中随意临幸宫人,宫中彤史记录十分凌乱。那一日,我在彤史馆整理竹简,忽听见馆外动静,便走出去好奇看看…”

尘封多年的记忆被再度翻起,沈冬寿的面色一瞬间极为复杂,仿佛有些抗拒,也似乎有些苦涩幽怨,静默了一会儿,方继续道,“…事后奴婢十分害怕,因着先前被大家临幸的那些宫女随后都被太后派人处置了,再也没有回来,奴婢不愿落到如此下场。且奴婢亦是良家出生,在家之时自幼也与一位表兄感情十分要好,表兄曾戏言,待到长大了,定上门向舅舅提亲,迎娶我为妻室。虽然后来因为家中贫困将我送入宫中而成为空谈,但这些年来,我一直记在心中。女史馆地方清幽,除了陛下身边的一位小黄门,和负责记载彤史的师傅,并无旁人看见,我左思右想之下,干脆大了胆子求了师傅,将此事隐瞒了下来,没有记入彤史之中,当时那段日子未央宫中行迹混乱,那位小黄门果然如我所料,没有记下我这个宫人,后来师傅去世,我便接任了女史,在皇后娘娘身边记录彤史…”

她抬起头来,看着张皇后,“我这些年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自知陛下一颗心都系在皇后娘娘身上,对世间其它女子都再不肯顾上一顾。我对陛下亦从无非分之想,只是自来宫中宫律,被君王幸过的女子一辈子都不得离宫,我身为女史官,本最当明白宫中女子的规矩准则,却犯下此事,明知故犯,本已经当罪加一等,再不敢违背此律,早已熄了这份出宫的心思。如今闻得皇后娘娘一片慈心,竟肯恩放妃嫔出宫,冬寿余生惟愿重得自由之身,还请皇后娘娘成全。”将右手压左手,额头抵触在手背之上,深深伏拜下去。

张嫣面上微微泛起一阵红晕,道了一声,“你起来吧。”声音极不自然,掩在广袖之中的手指微微颤抖。

“皇后娘娘昨儿不还好好的?”刘盈沿着两宫之中一条长长的永巷进入后宫,大踏步的进了椒房殿的大门,在朱檐画廊上匆匆行走,带起广袖一阵风,“怎么忽然就不高兴起来了?”

“奴婢们也不知道呀。”管升小跑步的追着他身边行走,“只听说今儿皇后娘娘去看了大公主,回来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不知怎么,就发起脾气来了。”

“大家。”椒房殿中的宫人见玄裳峨冠的天子进了殿,纷纷禀声敛气的屈膝下拜。

刘盈刚进了寝殿殿门,便被迎面的瓷枕给扔了出来,张嫣愤怒的声音从殿中传来,“你给我出去。”

“阿嫣。”刘盈接住瓷枕,愕然不已,“阿嫣,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张嫣冲出寝殿,握住珠帘,一身明艳的朱红锦衣将杏核眸子中的怒火映衬的愈发明艳,“我还想问你究竟做了什么呢!”望着刘盈,眸子瞬间红了一圈,负气道,“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你给我出去。”

“阿嫣。”刘盈被妻子的怒火发作的晕头转向,他从未见过阿嫣如此蛮不讲理的发作,几乎有了几分泼妇之风,无奈抚额道,“你便真要朝我发脾气,也总要告诉我为什么是不是?”

张嫣站在珠帘下,露齿冷笑,神情讥诮,“我怎么敢对你发脾气?我发什么脾气?”她看着面前自己最爱的男人,这是她的丈夫,一向自诩他们夫妻情深,在帝王家是一对难得的恩爱夫妻。但他今天却让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之下,让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丈夫过往的女人面前,失态的差点下不来台。她越想越气,一双杏核眼红肿的像个核桃一般,寒声道,“刘盈,我喜欢你,不计较你从前的事情是因为我喜欢你,但也不代表着,你可以把我当傻子耍!”甩了珠帘背身回殿,再也不肯见人。

刘盈一头雾水,问椒房殿中的宫人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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