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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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男人自己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倒吃了惊,尤其是高启珠,自上次她把男人赶走到现在已经快有半年了,原本以为男人仍还是原来那副病弱受气的性子,可不想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韩初雪虽然面容仍是原来那般美丽,可在温柔的外表下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倒让人更觉得可爱。

韩初雪乍一见高启珠,心里倒也吃惊不小,想当初分别时,他只记得这位高大小姐气焰不可一世,只管怀里抱着个水蛇般妖媚的男人求欢,全然不管自己刚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得不行,便只管让人拖了出去。可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看上去却是一副落魄相,而且也瘦了许多。看着这个让毁了自己一生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男人也心里也知是解恨还是可怜。

“原来……你真在这里!”高启珠终于醒过神儿来,看着走出门来的男人惊讶地道:“你……你个贱货,果然和叶青虹搞在一起!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要冲上去动手。

叶青虹见此情形不由轻迈一步,刚好挡在了韩初雪的前面道:“高掌柜休要无礼!”

高启珠被叶青虹这么一挡,身形便顿了顿,可怒火却直线上升,便要开口相骂。可就是这时,却听韩初雪温柔坚定的声音道:“高启珠,你真是个禽兽,想当初你抛弃我们父子,现在有什么资格跑来叶府要人!?”

高启珠原本心里就不爽,听了这话便恼羞成怒地道:“贱货!你说什么?就你这种不贞不洁的男人,我高家现在还肯要,你就烧高香去!还敢在这里骂自己妻主!真是反了!”

韩初雪见高启珠死性不改,心里不由一阵悲愤,想自己也是个良家男儿,可不想却遇到了这样一个妻主,真是命苦。想想这人曾经对自己做的一切,再加上现在的态度,韩初雪白玉般的小脸上显现出一副绝决的神情,只听他温柔坚定的声音道:“高启珠,你见我家落败便悔掉婚约,是为不仁;欺我与父亲两个无依无靠施暴于我,是为不义;私通敌国贩卖私盐,是为不忠;拿我病弱的父亲苦苦相逼,是为不孝!像你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辈,我韩初雪又怎能委身于你!?虽然我现在有了孩子,可无忧绝不可能归你高家,将来只算是我韩家的人!想当初我流落街头,无依无靠时,是童青将军与叶大小姐救我于水火,她们的对无忧的关照,胜过你这个做娘的千万倍,蒙大小姐收留,我父子二人才能活命至今!你现在找来,不但不感激大小姐,反而恶语相向,你这等无情无义之人,我韩初雪永远也不想再见!你走罢!”说完,便一转头,看也不看那高启珠一眼。

听了男人这番话,在场的几个人真是反应大为不同,那高启珠只恨得牙痒痒的,可却无言以对,只因为韩初雪所说句句是实,她竟无言反驳。

而叶青虹听了这些话,心里倒对这个温柔贤淑的男人令眼相看,原本以为他是那种听命于妻主娘亲的人,可现在看来,倒是极明事理,又坚强自立的男人。

可站在一边的张氏此时心里却恨得紧,他原本就想挑起高启珠和叶家的冲突,可现在见高家在场面上一点也不占理,于是心里不由着急,只想找个别的法子让叶青虹难堪。就在他左顾右盼之时,却突然见院子里回廊的转弯处走来一个男人,只见他一身桔红的薄衫,将那风骚妩媚的身子衫得格外妖娆,似乎是听到这边儿有人声,所以只管慢慢走来。

这时,原本站在一旁的小碧见了来人,忙迎上去道:“楼主,你怎么来了?快回去休息吧。”

扶桑这时已经来到了近前,他一眼便瞅见抱着孩子的韩初雪,却又见叶青虹挡在男人身前,似乎是护着他的意思,再一瞅那高启珠,一脸的愤懑不平。见此情形,男人的心里只当是叶青虹在外头又惹了什么风流债,于是只任那小碧劝他回去,男人也不动身子,心里只觉得酸痛得很,想在这里听个明白。

叶青虹见到扶桑走了过来也是一怔,可没等她说话,却只听那高启珠阴阳怪气儿地道:“好一个灵牙利齿的小贱人!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叶青虹比我强千万倍?哼!我看你是被她在床上弄得舒服了,所以才不跟我回去!那叶青虹是什么人?连咱们京里最有名的窑子里的贱货男人都被她搞大了肚子!你跟着她还有什么好处!?不想跟我回去?哈!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身子我高某人倒也不想要了!”

听了这番话,别人倒还是平常,那站在一边的张氏心里却咯噔一下,不由瞅了瞅扶桑的小腹,又看了看叶青虹。男人心里突然灵机一动,倒似想明白了似的,只管恶狠狠地盯着扶桑,一双眼睛仿佛要冒出火来。

叶青虹听高启珠说话如此不堪,心里不由动怒,她原本不想将事情闹大,一来叶家今年来的客人实在太多,传出去不好听;二来也是怕毁了韩初雪的名声。于是听了这番话不由上前一把抓住高启珠道:“姓高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叶青虹以礼相待,可你却几次出言不逊,难道真要我把你请出去不行?”

高启珠想不到叶青虹一下子冲到自己面前来,被那双凤目凌利的目光一瞪,又被卡住了脖子,她的脸上顿时便憋得通红,只挣扎着想要挣脱。

这时,站在一边的张氏见叶青虹和高启珠纠缠在一起,暂时顾及不到这儿,于是便两眼到处搜寻,转头间却见身旁的桌子上摆着种色水果,在那水果篮子里却放着一把秀气的小银刀,可是削果皮用的。男人见了那刀,心里恶意顿起,只管一把抄在手里,趁人不备,几步便抄到扶桑身后,将那刀锋逼住了男人的脖子道:“叶青虹!你快放手!不然,我就杀了这个骚货!”

见此情形,叶青虹吃惊不小,一把便松开了口里的高启珠,只见她已经憋得喘不过来看,差点儿晕过去。

张氏见叶青虹松了高启珠,脸上不由浮起得意的笑,只听他道:“叶青虹,你果然怜香惜玉,现在你的相好就在我手里,他身上还怀着你的孩子,看你还敢不敢不听我的话!”

那扶桑一个不备,被张氏用刀逼住,心里不由又能惊又怕,只担心会伤及肚子里的孩子,这时又听了张氏的话,男人的一双媚眼只管死死地盯着叶青虹,仿佛要求证她心里倒底有没有自己似的。

叶青虹见那张氏逼着扶桑已经来到了院中的荷塘边,心里不由暗自担心,唯恐这男人情急之中做出什么来,于是只道:“岳父大人稍安勿燥,叶某什么都听您的,只要您手下留情!”

听了这话,那张氏不由发出一阵怪笑道:“好个小兔崽子,果然风流的紧,连窑子里的男人也肯为你怀孕!哼哼!你们叶家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这会儿却这么紧张这个贱人!想必是你急着用这男人的胎盘给任倾情那小骚货治病,所以才这么着的吧?”

扶桑原本看叶青虹如此紧张自己,虽然被人挟持着,可心里倒还是感觉有一丝甜意的可不想张氏的这一番话却让男人的心彻底落进了冰窖里,只觉得全身又冷又痛得难过得要死了。原来她今天找自己来是为了这事儿,原来她心里只记挂着别的男人,就算自己要为她生孩子,就算自己再爱她,不过还是个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看着眼前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扶桑只觉得天都塌了,原本泛起的那一点点喜悦都变成了冷痛尖锐的痛,直让他呼吸都困难。

叶青虹听了张氏这话,心里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这张氏现在最痛恨的莫过于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任倾情。他知道任倾情的身子没有那味药引是生不了孩子的,所以现在见扶桑怀了自己的孩子,就相千方百计地把它弄掉,自己倒要想个办法让他没了戒心才好。

想到这儿,叶青虹倒似不那么急了,只轻轻一笑道:“岳父大人一向是明眼人,可这回您可是猜错了。叶某人虽然好色,可喜欢的却只是清白人家的男儿,像这等青楼里的货色不过是玩玩而已,哪当什么真呢?现在这男人只说有了我的孩子,想要进叶府做我的夫侍,我哪有什么办法,今天叫他过来不过是要他拿掉这个孩子,免得我他恬不知耻地赖着我而已。想这种千人尝万人枕的身子,他肚子里的孩子哪会是我的?岳父大人今天要是能让他把这孩子流了,倒是帮了我的大忙,青虹就此谢过了!”说完,便只管行起礼来。

张氏原本以为手里拿了个大把柄,可不想叶青虹却说出这种话来,于是心里倒没了主意,只管怔在那里。

可被他挟制住的扶桑听了这话,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倒流了,看叶青虹一副轻松自在地用那鄙夷的语气说着自己,男人真想扑上去揪着她问问,为什么就能这么狠心,就算她恨自己,可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真是她的啊,这个人怎么就能说这么残酷的话来。心里这么想着,扶桑便不由挣扎着就要冲过去。

那张氏原本愣着,可这时扶桑一动,他马上又将那刀往下按了按道:“贱货!别动!动一动我就杀了你!”

叶青虹站在对面,只见张氏手里的刀已经将扶桑的脖子逼出了血丝,心里不由又惊又急,可面子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继续说那些证明孩子不是自己的话。

可这时,站在叶青虹身后的高启珠却已经缓过了气儿来,见了这副情形,倒也只动,只往周围看去。转眼间看到了一旁摆着的一张红木小几,于是便用了用力抄在了手里,偷偷潜到叶青虹背后,一下子便往叶青虹的后脑砸去。

叶青虹只听着脑后风声,可要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正在情急之下,却只感觉一个香软的身子突然扑了过来,那冲力直将她扑倒在地,紧接着,只听见两声男人的尖叫,和“扑嗵嗵”的落水声。

“啊!!!!楼主!!!”

叶青虹只听小碧一声尖利的叫声,等她好不容易从地上起来时,却见是韩初雪倒在自己的身上,在他怀里的无忧此时正在不远处的地上尖声地哭着。原来刚刚高启珠用椅子砸来的那一瞬间,是他扔了自己的孩子,扑过来救了叶青虹。

“楼主!楼主!”小碧的声音再次传来。

叶青虹忙忍痛站起了身,几步便来到荷塘边儿,只见高启珠的身子已经半挂在荷塘边的栏杆上,头和肩膀都落在水里,因为脚勾住了栏杆而没有全落下去。而水里却隐约见有两个人在挣扎,扶桑桔红色的衫子漂在碧绿色的水面上,看起来有些凄利。见此情形,叶青虹也顾不得许多,忙飞身跳了下去,只管奋力向扶桑游去。

这时,惊叫声已经招来了叶府的下人,众人跑过来一看这情形,忙纷纷跳下去救人。

此时,叶青虹已经游到了扶桑身边,可眼见着就要够到了,旁边却伸出了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却正是那一起掉进水里的张氏。

见了他,叶青虹不由怒从心起,握紧了拳头便照着他打了下去,那男人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咕噜”一声,沉了下去。

在众人的帮助下,叶青虹终于把已经快沉下去的扶桑从冰冷刺骨的水里拖了出来。下人们这时已经跑去报告了管家,叶喜儿见了这副情形,忙命人去请太医,这边又扶着两个人从水里出来。

叶青虹上了岸,也顾不上自己身上湿,只管抓住叶喜儿道:“快!快去请太医!”又指着地上的扶桑道:“他身上怀了孩子!”

叶喜儿听了这话忙道:“主子别急,已经着人去请了,您身上有没有事?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叶青虹四下看了看,只见高启珠这时已经被人弄了下来,只是那脸由于泡在了水里,透不过气,已经晕死过去了。而且刚刚掉进水里的张氏,这会儿也被救了上来。见了那个满脸青肿,晕过去的男人,叶青虹恨恨地咬牙道:“拿了我的贴子,去请刑部的张大人来,就说高掌柜的在叶府里杀人未遂!”说完,便一把抱起地上的扶桑,头也不回地向屋子里去了。

爱与被爱(上)

太阳已经渐渐偏西,没了阳光的初春大地又恢复了原有的一片阴冷。

叶府里没有了白天的喧嚣,黑暗里却只见下人们忙碌碌。叶喜儿早将太医请了回来,后府里灯火通明,一群有些年纪的男人们在一处屋子里进进出出,却个个都不敢言语,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儿。

自从下午后府里出了那事儿之后,刑部张大人手下负责京里案子的何大人就慌忙地赶来了,简单听了情况后,便命手下两个凶神一样的女差官带走了高启珠和张氏。临走时只留了一句话:少当家的是要死的还是活的?

叶青虹目光中掠过一丝嘲讽的冷笑,轻声道:“人死了就没意思了,倒是活着好些。”

何云若听了这话,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笑道:“少当家的意思小的明白了,告辞!”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此时,叶青虹坐在房间外的椅子上,看一群男人们忙来忙去,她心里的不安也渐渐加大。想着刚刚太医出来对她说的话,叶青虹的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复杂。

原来,就在她将扶桑从水里救出不久,太医院里最有名的林大人便赶了过来。一开始的时候,扶桑的身子并没什么不适。只不过被冷水一激,有些畏寒罢了。

可那林太医看过脉相以后,便皱起眉来,直诊了半天才将叶青虹叫了出来,又禀退了外人道:“少当家可知这位公子身上孩子的母亲是谁?”

叶青虹听她这么一问,倒一时回答不上来,她到现在也不能确定男人身上的孩子是不是她的,所以便顿了顿。

林太医见了这副情形,便也不再追问,只道:“少当家的是明白人,我也就直说了。这位公子的身子本就与寻常男儿的不同,他身上的慢性合欢散倒和勾栏院里用的很相像。只是在下看他的脉相,倒是还有一味与这合欢散相克的媚药在他体内,但是又不像是误服的原因,只怕是聚在胎儿体内的原故。所以在下大胆猜测,给了这位公子孩子的女人当时必是服了另一味媚药,这才使他怀了身子,可这味药却又偏偏与合欢散相克,所以导致他身子不适,脾胃失调。依在下看来,倒是赶紧打胎要紧,不然只怕连大人都有危险。”

“您说什么?”叶青虹听了太医的一番话,不由大为惊讶,再仔细想想,便觉得一阵凉意直通体内。

如此说来,扶桑身上所怀的这个孩子只怕真是自己的,那日在听风楼,自己可不就是因为了中了媚药,才控制不住与他交欢的吗?可太医后面的一席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扶桑原本身子里有药残,所以当他与同样吃了媚药的自己在一起时怀的孩子,是生不下来的吗?

林太医见叶青虹怔了半晌也不说话,于是便道:“大小姐莫要犹豫,虽说怀胎不易,可是像这种事还是早些拿掉为好。这样的情形在下以前也遇到过多次,多数人家也是舍不得孩子,于是只管让男人生下来,可是没等足月,男人便会因脾胃虚弱而死,孩子也是活不下来的。”

听了这话,叶青虹握住椅子扶手的手指都快硌出血来了,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对扶桑,她原本就毫无爱恋之心,可他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先是下药迷奸,然后就是折磨怜月,这男人对自己所做的种种,真是激不起一点的好感。可是自从那天听说他怀了孩子,又见他伏在自己的胸前大哭,不知为什么,叶青虹的心里倒有些犹豫了。原本对男人恨之入骨的情绪,在见到他充满失望又有绝决的眼神时,也渐渐不那么激烈了。

有什么能让一个男人这样疯狂?

这个问题叶青虹想了好久,这扶桑难道真的就是为了和自己上床,而做出这种种荒谬的事?还是他原本就想让自己注意他,关心他,以至于爱上他,所以才想出这些办法来?

这样一想,原来解不开的问题便全都明白了。

不过是一个“情”字,这个男人只是因为爱上了自己,所以才会便出那些手段来。如果说第一次强迫自己的时候,他心里的欲望多一些话,那么后来便是动了真情。可惜他在欢场混了这许多年,那一个大染缸将男人原本简单的心灵染得一塌糊涂,到如今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欲望,什么是爱情了……

他这样一个人,原本就是可怜至极,可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到头来不过是害了自己。

如果不是经历了今天的事,如果没有林太医的这番话,叶青虹恐怕永远也不会相信扶桑怀的是自己的孩子,男人这样爱这个孩子,说不定死也不会流掉它,到时候,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想到这儿,叶青虹不禁又看向屋内。

为什么太医进去那么久还没出来?就算里面男人身上的孩子没了,也不至于流这么多血吧。

看着男人们端出的那一个个盛满了血的细白瓷盆里越来越多的血,叶青虹只觉得身上一个劲儿的发冷。

难道他真的要死了?

想到这儿,叶青虹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便站起身就往里屋去。

可就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小手紧紧地拉住她。回头看去,却是韩初雪站在身后。他一只手上还缠着绷带,上面渗着点点血迹,可却顾不得自己,只管拉着叶青虹道:“大小姐,您不能进去啊!男人小产最怕的就是女人进去冲了,您这一去,扶桑楼主若是激动起来,恐怕性命更加难保……”

听了这话,叶青虹虹迈出的步子便又收了回来,将心里的担忧压了压,便向韩初雪道:“你身子怎么样?无忧呢?有没有摔着?”

“大小姐放心,我们没事……”韩初雪见叶青虹担忧地看着自己,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想今天这事儿,大半都是因自己而起,若不是高启珠无理取闹,也不会害得大小姐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保不住,想到这儿,男人心里更过意不去,一张小脸更是又急又愧的变得惨白。

叶青虹见男人脸色不好,只道他身子不舒服,便只让他去休息。可韩初雪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些,见叶青虹原本从容自若的神情现在变得有些魂不守舍,男人便知道她是在担心里头那个怀了她孩子的人。

可不知为什么,韩初雪见到叶青虹这副担忧的样子,心里倒有些酸涩,想到刚刚高启珠的所作所为,再拿她来比较叶青虹,男人心里便一阵阵地钝痛。

同样是男人,同样是为人妻主,为什么叶青虹对身边的男人个个心疼,就连那曾经毒害过她的任倾情都那样对待,而此时房里的男人,更是牵挂了她全部的精神。

看着叶青虹专注思考的表情,男人只感觉那怕是她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让他心里泛起一阵波澜,那种涩中带苦,酸痛中又带一点甜的滋味,真让男人的心都快揪成了一团。

可正在韩初雪柔肠百转之际,突然却听房门一响,紧接着便见林太医边拿帕子擦着手,边走了出来。

叶青虹一见忙迎上前去抓住问道:“怎么样?他好些没有?”

林太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语气倒轻松起来,只笑道:“真是万幸,总算把大人的命保住了,只不过出血太多,需要静养,更不能动气,如果能过了今晚,便没什么大碍了。”

听了这话,叶青虹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担忧和惊慌才算过去,于是便命人送林太医出去歇着,又吩咐下人好生招待。

可就在林太医刚刚离开时,房间里头却突然传来小碧大声哭道:“楼主,您不能动啊!孩子以后还会有,若是您现在不听话,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唔唔唔……”

叶青虹听了忙推门进去,只见几个年纪大些的乳公正按着要从床上起来的扶桑,而一旁的小碧则扑到床边哭个不住。

那扶桑落了水之后便只担心孩子,怕浸了冷水身子受不住,可后来太医给他用了药后,便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时却感觉小腹一阵绞痛,直疼得男人挣扎个不休。林太医见状忙命几个男人狠狠按住,又和他说了好些自己性命要紧,孩子以后还会有之类的话。可扶桑这时候哪能听得进去,一见那些乳公们拿了器具进来,他便拼着命也不准别人近他的身,只想保住这孩子。可那些人却毫不手软,只管将他的身子压住,男人哭得嗓子都哑了,只觉得疼得要晕死过去,继而便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从下身抽走了。看着乳公手里端着的血水,想着自己还未成形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男人只感觉钻心的痛,恨不得登时死了才好。

叶青虹乍一见了扶桑也吃了一惊,在她记忆里,这个勾栏院的老板无限风骚,成熟丰润的身子妩媚妖娆,那风情是万里挑一的。再加上他生性倔强,妖艳的桃花眼里流露的目光不但勾人,还有一种似有似无的挑衅,只让那些女人看了他便感觉欲望蠢蠢欲动起来。

可此时眼前的这个男人,叶青虹倒有些不认识了。

他什么时候瘦成了这样?那对妖艳的大眼迷乱地瞪着,空洞又无神,黑亮的秀发散了开来,发丝糊乱地粘在瘦得快没肉的脸上,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这让叶青虹几乎认不出他来。

见叶青虹走了进来,扶桑原本虚弱挣扎的身子一顿,转而紧紧盯着叶青虹,只等她来到近前来,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向她扑去,嘴里胡乱地念着:“叶青虹,禽兽!你杀了我的孩子!你还给我……”说着,便掐住了叶青虹的脖子。

只是他身子原本就流了太多的血,此时更是虚弱至及,哪里还有力气害别人?虽然手摸上了叶青虹,可倒底没有更多的力气,只能眼看着她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叶青虹感觉扶桑掐住自己的手和小孩子一样没什么力气,可男人自己却因为虚脱得厉害,慢慢向地上滑去。见状,她倒怕男人再冲动起来大出血,于是忙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此时扶桑见掐不到叶青虹,于是心里不免又急又气又失望,只管在叶青虹怀里握了拳头狠狠地向她捶去,别捶边哑声要她还自己的孩子。

叶青虹虽然以前对这个男人毫无爱恋,可现在见到他这样伤心失望,以至于神志都不清了,心里也难受起来。虽然以前他做了错事,可毕竟对自己倒是一片真心,而且又爱这个孩子甚于爱自己的生命。可是偏偏命运却和他开了个如此大的玩笑,那天他给自己下的药居然造成了今天的结果。看着男人散乱的眼神,叶青虹一时之间倒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由着他无力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一旁的小碧见扶桑这般痛苦,早跟着哭红了眼睛,于是忙道:“楼主,您醒醒吧,孩子的事不能怪叶主子啊,她也是为了您好,这些天眼看着您的身子越来越弱,如果再这么下去,只怕真像太医说的,连命都要送了啊……”说着,便又哭起来。

扶桑听了这话,倒停了手,只管怔怔地盯着叶青虹好一会儿,这才喃喃地道:“我不信,我才不信这些鬼话!她说这孩子不是她的,今天要我来,明明就要拿掉孩子,怎么会是为我好?”说着,男人又好似突然明白了过来似的,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一把揪着叶青虹的领子道:“对了,也许你是真的想这个孩子,那个男人不是说你要胎盘给哪个小贱人治病?哈哈哈哈!叶青虹,你真这么想的?这么说来,现在你这难过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罢?啊!?哈哈!孩子没了,那小贱人的病也治不成了!哈哈!报应啊报应!孩子现在没了,没了……”男人边说边笑,只是那笑声说不出来的凄厉悲伤,直说到后来便倒在叶青虹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直哭得肝肠寸断,最后,终于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见扶桑虚弱成这样,叶青虹便将他的瘦得快没肉的身子慢慢放在床上,又盖上了被子,这才坐到床边,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儿发楞。

她在原来的世界里并不曾有过孩子,也想像不出失去孩子的人会有多痛苦,可现在看了扶桑,叶青虹真是感觉到灵魂受到了震动。原来他竟是这么爱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以至于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那个小小的孩子几乎变成了他的全部。这份感情里,只怕是也寄托了对自己的那份没有回应的爱恋吧。

想到这儿,叶青虹不由抬手轻轻将扶桑脸上的发丝拂开,修长的手指在那苍白的唇上轻抚着。这张脸曾经有着那样妩媚诱人的神情,也曾经痴迷在看着自己,就算自己对他恶语相向,他也还是心心念念地爱着自己,以至于就算不被承认,也要生下那个孩子。这份感情对这样一个出身在烟花之地的男人来说,已是可贵之极。可偏偏自己和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从来都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所以明明是温情脉脉的事,却弄到了这种地步。

望着扶桑昏迷中苍白的样子,叶青虹心里第一次对这个男人生出了另一种感情,握着他柔软冰冷的手,似乎都能感觉出他心里无边的绝望和痛苦。

看着男人憔悴的样子,叶青虹不由将脸颓然地埋在男人的胸口,两行滚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心里无声地默念着:扶桑,你真是个傻瓜……

爱与被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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