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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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芙站住了脚,慢慢睁开眼睛,见是裴右安来了,目带关切望着自己,便低声道:“我没事。方才跪了些时候,想是血络有些不畅,起来走动几下便好。”

裴右安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道:“走吧,我送你回房去。”

嘉芙摇头:“还有半场法事没完……”

裴右安转过头,吩咐身旁的管事婆子,叫辛夫人另派人来此守着,说完,便引嘉芙出来。

嘉芙不再吭声了,默默地随他归了后院,进了两人住的院落,来到卧房门前,裴右安推开门,嘉芙抬脚入内之时,因腿脚有些酸乏,脚尖在门槛头上绊了一绊,身形便朝前栽了一下。

裴右安扶住了她的腰,在身后下人的注目之下,将嘉芙横抱而起,朝着内室快步走去。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和他贴身相靠了?

这些天,裴荃名义上虽也在理事,但没两天,就说悲恸过度,身子坏了下去,对外一概事情,几乎全都压到了他这个代长子孝的长孙身上。白天他异常忙碌,嘉芙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影,入夜,或是嘉芙自己守灵,或是他回房,略闭一闭目,四更便起身安排次日之事,日日如此,从他回家至今的这七八天里,细算起来,两人竟统共还没说过几句话似的。

裴右安将她抱进内室,放在枕上,帮她脱去外衣,扯了被盖住她,最后俯身下来,抬手帮她拔下鬓边插着的一朵素白绒花,丢在了一旁,指背轻轻抚过她一侧面庞,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你睡吧。”

他的双颊凹削,眼底血丝始终未退,声音听起来也带着沙哑。

他说完,随即起身,自己转身先要出去。

昨夜坐夜到了天明,前夜他三更回房,四更不到起身。

嘉芙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见他回过头,道:“大表哥,我想你陪我一起睡。”

裴右安想了下,道了声好,便脱去外衣,上了榻,将她抱入怀中,闭目道:“睡吧。”

嘉芙双手攀住他,低声道:“大表哥,你要是心里难过,尽管和我说的,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些的。”

裴右安睫毛微微一动,慢慢睁开眼睛,和她对望了片刻,微微一笑,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很好,不必为我担心。你累了,快睡吧,晚上我也不去酬客了,就陪你,你安心睡觉吧。”

嘉芙凝视了他片刻,终于低低地道了声好,闭上了眼睛。

她感到身边的男子替自己拢了拢被头,又将她往他怀中轻轻带了些过去。

她柔顺地将脸贴靠在他的怀里。

很快,疲倦便如排山倒海地朝她袭来,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68章

头七之日,裴家在慈恩寺做头七法事,一夜过后,次日返城归府。

山中昨夜下起暴雪,冻寒彻骨,众人熬了一宿,无不困顿,回来便各自散了歇息。

裴右安和嘉芙回房,下人送进热水,两人洗漱过后,换了衣裳,才躺下去没片刻,又有下人来叫,留于寺中的守堂人派人急赶了回来禀报,说供着裴家先祖莲台的根本堂外有株百年老槐,树干内中已被虫蚁蛀虚,枝干却龙蟠虬结,几乎张了根本堂的半个院子,昨夜暴雪,山风又大,今早发现枝干有些倾斜,守堂人怕今夜再起大雪,万一整棵树头重脚轻塌了,砸下来便是大事,因近旁是裴家的先祖莲台,自己不敢随意处置,故急派人回来禀报。

裴右安嘱嘉芙睡觉,自己起了身,命人去请裴荃商议。

裴荃方睡下,被下人惊扰而起,听的寺里根本堂出了隐患,裴右安来请商议,忙要起身,却被二夫人一把攥住,冷冷地道:“又没真的砸下来,你慌个什么?他那边不是有人捧着老太太给的祖宗铁券吗?谁捧着谁去就是了,少了你,还怕天就不亮不成?外头这么冷,眼看又要下雪,路又远,你身子骨本就虚,方才不是还嚷膝盖窝疼肿,走路都不利索吗?你躺着,我去给你回话!”

老太太走之前,把铁券给了大房的二侄儿,安排两房分家之时,虽多给了二房田地财物,意在弥补,但裴荃暗暗所盼的,还是那面铁券,知自己无望,心中极是失望,暗怨老母偏心。加上熬了多年,好不容易做到今日位置,老太太这么去了,除了儿子耽误开春春闱,他也被迫丁忧,以他的资历,不可能夺情,待三年过后,朝事早不知变成何种模样了。丧气之事,接二连三,这些时日本就郁闷难当,被孟氏这么一说,迟疑着时,见孟氏已经出去了,也就慢慢躺了回去。

裴右安等了片刻,没见到裴荃,倒是二夫人来了,歉然道:“右安,实在是不巧,你二叔昨夜冻了一夜,今早下山之后,老毛病犯了,双膝肿痛难忍,方才贴了两个药膏上去。你要是不嫌修珞碍手碍脚,要么我叫他随你过去打个下手?”

裴右安道不必了,叫孟氏代自己转个话,让叔父安心养腿,和闻讯赶来的裴修祉以及族中三叔一道,带了几个管事,匆匆出门,挽马之时,周娇娥跟前的一个婆子跑了出来,说周娇娥身子有些不适,到处在找二爷。

老夫人发丧后没两天,周娇娥被诊出有喜了,这几日吃酸尝甜,极是金贵,昨日自然也留在家中养胎。

裴修祉斥那婆子道:“不去请郎中来瞧,找我做什么?我另有要事!”

婆子唯唯诺诺,转身要走,裴右安道:“弟妹身子要紧,我去处置便可,你回吧。”

裴修祉推脱了两句,终无可奈何答应,转身回来,入了内室,见周娇娥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个暖婆子,炉中煨着火烤的栗子,边上丫头忙着剥壳,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便皱了皱眉:“不是说不适吗?”

周娇娥叫丫头都出去了,笑道:“外头风吹的跟刀子扎似的,你这边已经有人去了,你还跟去做什么,给谁看哪?赶紧过来,给我捶下腰。哎呦,我的腰啊,酸的我坐也不成,躺也不成,命都要没了半条……”

裴修祉心里对她实是疼不起来,沉着脸,转身便要出去,身后周娇娥柳眉倒竖,抓起一把空栗壳,朝他后背砸了过去,嚷道:“我这是热脸贴个冷屁股,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你要是敢出这屋一步,你给我瞧着!你是想着周国舅出了事儿,这回万岁跟前没讨喜,你眼里也就跟着没了皇后娘娘了是吧?”

她冷笑,“我嫁过来后,你就对我挑三嫌四,横鼻子竖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还在肖想那院里的那个是吧?做梦去吧!也不照照镜子,看清自己的窝囊样!也就是我,嫁鸡随鸡心疼你,反倒被你当成了驴肝肺!当心把我惹急了,大家一拍两散,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裴修祉脸一阵涨热,僵在那里不动。周娇娥发完了脾气,自顾又拿起帕子抹眼泪。没片刻,外头就传来了辛夫人的咳嗽之声,裴修祉压下心中恼恨,没奈何放缓脸色,过去陪着说话,又给她搂腰捏腿不提。

……

裴右安被叫走后不久,天再次下雪,起先只如柳絮,渐渐飘飘洒洒,变成鹅毛大雪。

纵然屋里温暖如春,嘉芙也是睡不着觉了。

过了午,才不过申时两刻,天便阴沉沉的,如同快要天黑。一个丫头打起帘子,檀香端了碗吃食进来,放下了,往手心里呵了口热气,道:“大奶奶,方才门房那里来了个口讯,说三叔在山上滑了一跤,这会儿人已经被送了回来,大爷晚饭是回不来的,要是迟了,晚上也下不了山了,等明早再回,叫大奶奶你早些关门,不必等大爷回。”

嘉芙听着外头北风掠过院墙发出的呼啸之声,想着他出去时,并没预备在山上过夜的,不过只穿了件外氅,雪地湿泞,到晚上,脚上的靴子必定湿透,倘真的一个人在山中过夜,寺里虽有客居,但如此雪夜,铺盖若是单薄……

嘉芙如何放心的下,立刻叫人拿出毛衾,连同裴右安的衣裳,外加厚鞋厚袜,全部打在一起。本想派个小厮送过去的,话到嘴边,想到雪夜山中孤冷,心里终究还是想陪他一起,便改了口,让檀香和刘嬷嬷等几个人也穿上御寒衣裳,带够预备过夜的铺盖,叫了管事,点了小厮,准备了马车,出城往寺里去了,路上看不到半个人,冒着风雪,终于在天黑透前,到了山脚之下,打着明角灯,相扶慢慢往上而去。早有腿脚麻利的小厮先飞快爬了上去通报。

嘉芙人还没到山门之前,裴右安便快步出来了,将她接入,安置到了供贵妇人们过来礼佛之时暂居的居处,进了屋,吩咐人起炉取暖,见她斗篷积雪,睫毛沾了点点雪绒,鼻尖也冻的通红,一边帮她拍雪,一边低声责备:“这样的天气,谁还出门?我不是叫你早些关门,不必等我吗?你不听话,还自己跑了过来?地上积雪厚重,万一摔了怎么办?”

祖母的去世,对于裴右安而言,必定是个极大的伤悲,这半个月间,他又疲心竭力,但却始终没在她面前露出过半分的心绪。

在她的面前,他比从前更加温柔体贴,仿佛怕她伤心难过,如同她是一个需要他照看的小人儿。

沾在睫毛上的雪绒子渐渐融化成了小小的水珠子。嘉芙眨了下眼睛:“我会很小心的。我是听他们说,六叔不小心摔了腿,先回来了,山上就剩下你一个人……”

她打住了,略微不安地看着他。

裴右安一愣,随即笑了,带她坐到榻边,低头见她脚上那双鹿皮小靴的靴头沾满泥雪,这会儿雪水慢慢融化,竟亲自俯身下去,要替她脱鞋。

嘉芙忙将脚往后缩了一缩,裴右安却已握住,脱下了靴,又脱下另只,手掌揉了揉她藏在袜中已冻的麻木的趾,随后送到榻上,叫檀香将那条毛衾拿来,盖住她的腿脚,又往她怀里放了一只知客僧送来的小暖炉,道:“你且先在这里歇着。今夜务必先要把树放倒,免得万一砸了下来,只是那树过大,故处置起来有些费事。我先过去了,等下回来陪你吃饭。”

他转身,吩咐檀香等人服侍好嘉芙,随即匆匆而去。

戌时一刻,他回来时,屋里已经暖洋洋的,僧人送上素斋,吃完,他又去了那边,一直到了亥时,这才终于回来,说树已经安然放倒,原本收起的莲位也一一归位了,只等明早将树拖出去就可。

二人虽是夫妇,但身处寺庙,却也不便同居一室,裴右安结束今夜之事,来看了嘉芙,让她睡下,便出了屋,回了他今夜的过夜之处,另个院落,中间隔了一道山墙,先前嘉芙已经过去,亲自帮他重新铺了床铺。

雪渐渐停了。和嘉芙同睡一屋的檀香刘嬷嬷等人,早已入眠。

深夜的山寺,纵白日因冠了皇家之名沾上世俗中的富贵烟火,此刻却也万籁俱寂,恢复了它原本当有的清静虚远。

嘉芙闭着眼睛,伴着刘嬷嬷发出的忽高忽低的鼾声,想着此刻和自己一墙之隔的裴右安,辗转反侧。

她有一种感觉,此刻的他,应当也未能安然入眠。

她终于忍不住,悄悄从榻上起身,穿了衣裳,打开门,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出了院门,来到了裴右安的居屋之前。

窗格漆黑,里头没有亮灯。

嘉芙上了檐廊,站在门口,迟疑着时,听到里面忽然传出裴右安的声音:“进来吧。”

方才她虽放轻了脚步,但雪地踩过,依然发出了轻微的咯吱之声。想必他早就辨了出来。

嘉芙轻轻应了一声,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看到裴右安披衣站在窗前,窗开着,他转过脸,朝向门口的自己。

周遭黑暗,他的身影陷在夜色之中,唯窗外一片雪光,映照出半张轮廓深沉的面庞。

他看着她,目光静默而温柔。

嘉芙走到他身旁。他摸了摸她已沾了几分寒气的小手:“穿这么少!怎还不睡?”

“你也不睡。”嘉芙小声为自己辩解。

他微微一笑:“我正预备去睡的。你也好睡了。”

嘉芙不语。

裴右安便借着窗外雪光,审视般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握住了她的双肩,低头亲了下她的面脸,声音柔缓,安抚的语气:“莫为我担心,我没事的。”

他说完,脱下自己的外氅,将带着体温的衣裳,披到了她的身上,随即揽住她的肩,带着她,要朝门口走去。

什么都瞒不过他,包括自己的情绪。

今晚她冒着风雪,来到这里,本是想陪他的,不想结果,倒成了他安慰自己。

嘉芙感动,却又怅然若失,不肯走,就定在原地,双手捉住他的衣袖,带了点小小的撒娇和固执。

裴右安笑了,带了点无奈般地摇了摇头。

他往渐渐熄了的炉火里添了些银炭,待炭火变旺,放上一壶茶水,坐到了炉前的一张椅子里,示意嘉芙过去。

嘉芙到了他身旁。他将她抱坐到自己的膝上,用衣裳盖住了她的身子,两人挤坐在一张椅子里。

温暖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静静地跳跃。炉上的茶壶肚里,渐渐冒出轻微而悦耳的水沸之声。

山寺里的这个静夜,是如此的安谧。

嘉芙闭目,靠在他的怀抱之中,渐渐地犯困,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自己仿佛被人轻轻抱了起来。

她睁开眼睛,仰头看向正要将她放平躺到榻上的裴右安,伸臂勾住了他的脖颈,低低地道:“大表哥,我想去拜祭下你的姑姑,你陪我一道,好不好?”

……

嘉芙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被裴右安握着手,朝慈恩寺后禅院深处的那座院落走去,不带随行。

夜空放晴,渐渐现出半轮月影,照的整座山寺宛如银装素裹,耳畔轻悄悄的,唯有两人脚下踏雪发出的轻微咯吱之声。

渐渐来到那个平日绝少有人靠近的地方,裴右安忽停下了脚步。

前面是个岔路口,侧旁有条小道,可通往后山之门。

断断续续,已经下了几天几夜的雪,积雪足有半尺之厚,此刻就在那条岔道之上,竟然留有两列足印,足印之上,不见积雪,一直通向前方的那个院落。

也就是说,就在今夜,或许片刻之前,已经有人先于他们去了那个地方。

会是谁,在这种大雪近乎封山的恶劣天气里,于下半夜的无人时分,来到这个如今近乎荒弃的前元后渡过她生命里最后一段时光的地方?

嘉芙的心,“砰”的跳了一下,立刻便想到了一个人。

她悄悄地看了眼身畔的人。

裴右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继续牵着嘉芙,朝前走去。

离那扇关闭着的门,越来越近了。

雪地里的足印,也清清楚楚,一直通到了那扇门前。

裴右安径直来到门前,伸手,推了一推。

门并未从外上锁,但却推不开,仿似从里被闩住了。

裴右安眉头皱的更紧,又推了一推,门依旧不开。

他脸色微沉,略一沉吟,将嘉芙牵到自己身后,随即缓缓抽出腰间所佩长剑。

剑光映雪,在月下闪出一道刺目冰寒。

他将剑尖指向门缝,冷冷道:“我乃裴右安。我知你就在门后。此为禁地,你何人,竟胆敢擅入!再不开门现身,我剑不认人!”

第69章

“开了吧。”

一阵沉寂过后,门后有人道了一声,声低沉。

虽然嘉芙方才已经猜想门里或许会是何人了,但在此刻,便于此地,真的听到那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从门后传出之时,她还是吃惊不小。

正逢岁末,朝廷内事纷纭,外务更是繁杂。半个月前起,当裴家上下沉浸于太夫人丧恸之时,诸多藩属国,如高丽、安南、占城、流求等国,或酋长王子,或是使官,陆陆续续地赶在这个时候入京朝贺,此外,孟木、乌斯藏等地也纷纷遣使而来。鸿胪寺接待,礼部每日安排觐见、飨宴,皇帝日常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但此刻,门后传来的那道声音,她听的清清楚楚,竟当真如她所想,便是皇帝萧列。

裴右安的吃惊程度,更甚于她。

听到那声音的一刻,他那只执剑之手,便蓦然停住。

那道话音落下,伴着门枢启转的轻微“吱呀”一声,对面双门,慢慢开启,太监李元贵立于槛后,低声说道:“裴大人,万岁圣驾在此,你不得无礼。”

裴右安的目光,越过了李元贵的头顶,落到其后那个站在雪地中央的人影之上。

那人身披斗篷,从头到脚,被黑暗遮的严严实实,起先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慢慢地,抬起双臂,摘下了覆头的斗帽,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孔,

清癯的一张面孔,雪光之下,泛出了层淡淡的青白之色,而双眉愈显鸦黑,目光在夜色之中,微微闪烁。

裴右安立刻收剑归鞘,向着门里纳头跪地:“臣叩见万岁。方才不知万岁在此,多有冒犯,请万岁降罪!”

嘉芙也跟随裴右安,跪在了雪地之上。

李元贵早侧身,避让到了一旁。

萧列道:“不知者不罪。你二人起来吧。”

裴右安谢恩,带着嘉芙起了身。一时间,门里两人,门外两人,隔着门槛,俱都沉默了下去,气氛陡然变得诡异了起来,片刻后,裴右安忽道:“臣白日在此,乃是处置根本堂中一株枯树,免得倾覆殃及供奉在内的先祖莲台,因天色晚了,下山不便,便与内子暂宿寺庙过夜,方才无眠,便携妻前来吊祭姑母,不料惊扰了万岁,万岁不怪,实是臣之万幸。”

他的语气充满恭敬,向皇帝解释了自己为何会在这时候带着妻子来了这里,说完,两道目光便投向了皇帝。

这院落,是当年裴文璟的病重弥留之地,从顺安王一朝开始,渐渐荒弃,几乎已经成为了裴家的私属之地,除逢祭之时,裴家人牵头前来祭吊,一年到头,罕见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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