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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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川岛治也静静地听他说完,终于抬转过头看向裴诗:“裴诗,自从光告诉我你们开始交往以后,我一直把你当亲孙女看。要知道,你是他第一个女友。”

裴诗认真地点头:“是。”

“告诉我,你喜欢他么。”

“喜欢。”

“既然两情相悦,那就没什么好害羞的了。今天开始,我会留大把时间给你们单独相处。”森川岛治也放下茶碗,站了起来,一如既往地命令道,“在裴诗怀上森川家的骨肉前,哪都不准去。”

裴诗完全愣住,一直没反应过来。森川光却跟着站了起来:“等等。这种事……这种事怎么可能是说有就有的啊。”

“光,你是我们森川家的男人。”森川岛治也拍拍他的肩,嘴角有隐隐的笑意,“不会太久的。”

森川光背对着裴诗,完全没有回头看她的勇气:“外公,这太突然了。这样强迫,反而会……”

他话尚未说完,森川岛治也已重重拍了桌子!同一时间,冰凉的大风卷入庭院,像是穿越过广袤的沙漠大海呼啸而来,像是一个想要逃狱的犯人,轰隆隆地摇晃着脆弱的纸窗。整个房间里静可闻针,森川光和裴诗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他们没有直接对视老爷子,但是却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威压。这样的威压仿佛一把巨剑悬在他们头顶上。森川光轻轻呼吸了一下,他的动作极轻,但是在这种时刻,却仿佛很大的声响。他无声的目光仰头望了望,嘴唇正要张开。但是没有想到,老爷子却比他先发出声。老爷子没有再发脾气,不怒反笑,一个看不清深意的笑容从他嘴角扯出:“那我就等着抱孙子了。”

森川光的心忽的一沉。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老爷子这句话这个笑的含义。一旦小诗做不到这一点,小诗——就会死。

一个小时后,房间很大,却依然只有两个人。裴诗看了一眼坐在榻榻米上的森川光。他身后的窗台下摆置着两盆兰花,一盆雪白,一盆淡紫,犹如两位穿着和服的美人,回首一笑,望的是眼前男子的绝代风华。看过那两株兰花,又看了一眼森川光,裴诗有些郁闷:一直觉得能和组长配对的人,一定是要比艺妓艳丽、比公主优雅、在风雪中从马车中走下来用白纱盖住眼睛露出樱桃红唇的古典女子。要么,就该是夏承司那样的男人……慢着,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尽管他什么都看不到,但眼神闪烁,似乎比她还要尴尬。而她渐渐靠近他的脚步声,也因为失明而令他更加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无助。她都已走到他面前了,他却抬眼“看”着远处:“……你在哪里?”

裴诗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来。这一声叹息让他迅速抬起了头:“……小诗……”

他似乎还有想说的话,但洒在他身上的光线已被她的影子盖住。他的脸型原本就相当清瘦,长长窄窄的下巴令他永远都有一种年轻美男子的气息。此时他抬着头,配上一身翠青色的浴衣,整张脸更是精致又秀气。这么深居简出的组长,肯定是第一次吧。裴诗抬起他的下巴,端详了许久,低低地说道:“其实,如果真的照老爷子的话去做了,吃亏的人恐怕是你。”

森川光怔住。他别过头,躲开了她的手:“你在做什么。”

裴诗的手停在半空中。她自上而下看着他:“当初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都没了眼睛,如果没有做该做的事,是不是连手也要丢了?”

阳光温暖,却仿佛有了穿透肌肤的能量。森川光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睫毛下失明的瞳仁也如同卸下防备般载满阳光。裴诗沉默了很久,声音轻且坚定:“如果不按老爷子的话去做,我们都没好下场。”

森川光略张开嘴,嘴唇饱满而形状优美,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光影在他们的身上反反复复。裴诗终于又一次抬起他的下巴,侧着头吻上了那双唇。嘴唇相触的瞬间,她感到被吻的男人身体明显轻颤了一下,脖子也往后缩了一些——明明是她被逼着做缺德的事,他却表现得像是被她非礼一样,这种感觉真是太不好了!裴诗跪在他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大少爷,你别不愿意,我也是被逼无奈。这种事再痛苦,忍忍就过去了。”

森川光微微颦眉,却一直沉默着,似乎真的很痛苦。见他没有反应,裴诗又一次靠上前去,一手与他十指相扣,一手绕到他身后,抚摸他的背脊,似乎想让他放松一些。但他整个人还是僵得像座石像,还是座总是往后退的石像。裴诗终于发难了:“你别这样,我也没经验,就靠我一个人怎么进行得下去?”

看他还是没点反应,她终于恼了,直接扑过去,抓住他的双手把他推到墙上,然后全无章法地在他耳根脖子下乱亲一通。森川光把头别到一边,眉头皱得更深了:“小诗,别胡闹了。”

“我哪有胡闹!”裴诗有些恼羞成怒,“我根本没做过这种事,你什么努力都不做,还嘲笑我?”

森川光看向一边的眼神空洞,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就是因为没做过,所以没有羞耻心了么。”

裴诗愣了愣,一抹潮红忽然从脖子上直接涌到了脸上:“我这不是在完成任务么!”

“是么。”森川光闭上眼,试着平息自己有些不均匀的呼吸。

看见他这么淡定又漠然的模样,裴诗气得想打他一拳,然后直接甩手走人。但一想到老爷子那么认真的样子,想到组长虽然这时候硬气傲慢,平时还是一个好人……坚决不能因为他一点小脾气就放弃了,她要以大局为重。她决定不再和他沟通,踢开他的双腿跨让他靠坐在墙角,然后坐在他身上,一边生涩又粗鲁地亲吻着他的嘴唇,一边伸出双手去解他的浴衣系带。但衣服还没脱下来,薄薄的浴衣就再也掩不住他身体的变化。裴诗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转眼看向他。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刘海盖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半睁着,声音又冷了一个调:“你认为这跟吃饭喝水一样,做了立刻就会忘记么?”

裴诗察觉到了他语气的不正常,但还是倔强地抓紧他的衣带:“当然不是,这是任务。”

“任务?” 半晌,他都像是听不懂一样琢磨着这个词。

忽然,一道强大的力量将她推翻。连惊诧的时间都没有,手腕被不容抗拒地扣在榻榻米上,男人的体重也完全覆在她的身上。紧接着他的舌探入她毫无防备的唇间,长驱直入地与她深吻。她一直以为森川光是个温润如玉、淡雅脱俗又未经人事的优雅贵公子。但他的吻,根本不像他本人那样纯洁又无助——直到他的手快速解开她的衣服扣子,手指轻轻一勾内衣扣也被解开,简直比她本人还要熟练,这一点便更加明显不过。而后他的手掌穿过内衣,覆上了下方柔软的……裴诗浑身一震,用力拨开他的手!

森川光立刻收了手,只是撑在她身体两侧,在她上方罩着她,淡淡地说道:“如何,还要继续么?”

裴诗用手臂挡住胸口,嘴唇发白,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亦看不到她慌乱的表情。他轻轻笑了,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而且,只一次是不够的。想要孩子,以后可能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超过一年的时间,你都要天天和我这样鬼混在一起。告诉我,你还要继续么?”

长久的沉默后,他刚想撑着身子起来,但手却又一次被她拉住。裴诗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轻声说:“好。”

那一瞬,森川光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至她冷静地说道:“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可耻的事。”

她又一次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森川光却连眼睛也没眨地僵了很久。此时此刻,那种将她完全占为己有的冲动像是快要了他的命。可是,他躲开了她的吻。

“如果真的有了我的孩子……”他屏住呼吸,“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做?”

裴诗有些莫名:“这样不就度过难关了么。”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如何对待这孩子?”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吧。老爷子肯定会带走他。”

“小诗,这不是你在路上捡起的小猫小狗,可以转手就送给别人。到时候,你就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你不怕你会离不开他吗?”

裴诗低下头来想了很久,最终摇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连自己母亲是谁都不知道,你要我如何去想象这个场景?”

森川光愣住。他朝她伸出了手,在她的肩上停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去找外公谈。这件事总会有其他方法解决的。”

森川光果然去找森川岛治也谈话了。他们最终还是被释放出来。庭院中,裴诗放下小提琴,在泉水旁坐下来,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和指尖。现在她的左手就像是婴儿一样脆弱而充满新生的希望。手臂举起超过半分钟会又酸又疼,指尖重新按在琴弦上也会有被利器伤害的痛感,毕竟太多年没有按弦了。可是,即便多年没练习,那些技法也像是忽然被唤醒的前世记忆,一点一点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可是,她已经快要等不及。每次闭上眼,她几乎都能想起遥远的记忆,曾经的自己。从此以后,冰冷的世界融化了,她的生活不会再孤单。每天早上睁开眼的瞬间,她可以还没洗漱就先睡眼惺忪地拉小提琴,就算拉得乱七八糟全无节奏曲子乱串也好,就算偶尔不负责地拉出撕裂声虐待耳膜也好,等洗漱完了回来再好好地认真地练习;她可以连续一周不和任何人说话,一个人去公园散步寻找灵感,用小蝌蚪填满五线谱,再一个人颇有成就感地演奏它,用仿佛来自天堂的音阶滋润自己;下雨的时候,她也不用像这几年一样望着窗外发呆,想着今天又不能出门了,她可以像以前那样站在窗前拉琴,看着雨珠像钻石一样挂满玻璃窗,让夹着雨丝的风吹散琴架上的曲谱,听着哗啦啦的纸声混入连续悠长的琴声……一想到这,她的嘴角就禁不住轻轻扬起,抱着小提琴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

直到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重新拉小提琴的感觉很不错吧。”

裴诗有些愕然,站起来向身后的人鞠躬:“老爷子。”

森川岛治也的外套披在肩头,双手叠在红木拐杖上,眼睛半眯着:“既然你和光都不愿意这么早生子,那么,我给你们时间。你把你原本该完成的任务完成。”

裴诗怔忪了片刻。她不是没反应过来老爷子话中的含义,只是他往往说得越轻松,就表示他下次给她留的余地就越少。他说给他们时间,意思就是,他不会再给他们太多时间。裴诗点点头,沉声说道:“我知道了。”

“回去之前,你最好先想清楚怎么解释这几个月消失的原因。夏承司那小子解雇的人,一般不会再用第二次。”

“我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

森川岛治也默然看着她半晌,又转移视线看向天空,脸上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意:“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冒险。既然你这么自信,我不阻止你。不过,后果自负。”

裴诗的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我知道。”

?

第十五乐章

音乐和衣服一样,作品花样越来越多,却长得越来越像。

*** *** ***

八月酷暑,城市中的空气从春末夏初的清新,变成了现在的沉厚。正午时分,仿佛连高楼大厦在海上的影子也恹恹欲睡,因灼热的海风摇摆起来。柯娜音乐厅在市中心的高处岿然不动,呈现出耀眼的金色。拖延了一年的时间,这座最大规模的音乐厅终于落成,并伴随着柯泽和夏娜的订婚宴正式开张。夏树金殿大厅入口处,夏娜和柯泽正招待从贵宾通道进入的客人:夏娜穿着一身她亲自设计的天蓝色渐变拖地长裙,脸颊绯红,卷发垂肩,浅色的长眉不施粉黛,飘渺得就像是中世纪童话里的仙女。柯泽则是穿了经典黑白搭配的衬衫西装,配上蓝色格纹的裤子,单独看又稳妥又时髦,和夏娜站在一起更是犹若天作之合。贵宾们在他们的介绍下,穿过透明的夏树金殿大厅,鱼贯进入演奏正厅内部,在前排VIP的位置坐下。

不得不说,夏承司虽然是个企业家,但在打造满足客户需求的环境方面,还是颇有天赋:二层的VIP坐席并不是传统的电影院模式,而是小沙发围着佛罗伦萨式的小茶几;全场座椅的布,都是仿制十七世纪的威尼斯绣金线布料,据说是他手下在切塞纳一个教堂里找到的灵感;音乐厅的墙壁上挂满了音乐家的肖像,从画框到绘制手法,均属于古弗兰德斯画派;相框下还配上了木制雕刻的各种语言名句,例如巴赫的肖像下,就是英国诗人约翰?弥尔顿十四行诗中经典的一句“这是唤醒人们的号角”,与巴赫的地位与创作风格相互辉映……

招待了所有人坐下以后,夏娜在最前排坐下,却不得不忍受身边一些聒噪的贵妇。

“唉,什么古典乐,这都是洋人玩的东西,我们这些没有文化的人,也就是来凑凑热闹吧。”说话的人是周太太,一个老公近些年才赚了大钱的暴发户,因为能说会道,把单纯的夏太太哄得很开心,所以这些日子经常出现在夏娜的视线里。

周太太的一个好姐妹笑道:“也别这么说,我女儿当时钢琴考级,考的就是莫扎特的《献给爱丽丝》。我对这个还是有点了解的。艺术情操嘛,熏陶熏陶总是好的。”

夏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撑住额头。每当一个人遇到的蠢货时,总会缅怀自己最讨厌的那个劲敌。所以,听见这些人的对话,她居然就会有点怀念裴诗。这时周太太走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娜娜,像你这样的女孩真的绝种了,又漂亮,又有钱,身材好,未婚夫又这么优秀,真是要让多少女孩儿嫉妒啊。”

“是吗,谢谢周阿姨。开场表演是我,我先走了。”

夏娜有些高傲地转身。或许她的想法有错——这些贵妇虽然讨厌,但起码没有裴诗这样无耻。

这一次开场是费奥科《Allegro》,一首欢快充满宫廷气息的琴曲。夏娜提着蓝色的裙边走到舞台中央,站在钢琴手旁边,头发蓬松而柔软,笑靥如花,然后优雅地开始演奏曲子。订婚日当天选择这首浪漫的曲子,是再适合她不过了。尤其是在这样奢侈的,千人观众的音乐厅里。她一边演奏着,一边向台下的哥哥露出感恩的神情。夏承司回了她淡淡的笑,但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音乐殿堂实在太贵气,就连后台的韩悦悦都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了。其实,她的梦想一直是当一个韩国明星那样的偶像型小提琴家,穿最时尚的衣服,为明星和影视演奏曲子,裴诗却一直在逼着她练习那些老掉牙的古典乐。碍于对方态度强势,她一直没法拒绝,可她是不喜欢古典乐的。

斯宾格勒曾经在《西方的没落》中将西方艺术比喻成四季:中世纪时期是万物勃发的早春,文艺复兴时期是欣欣向荣的仲夏,巴洛克时期是哀怨忧愁的残秋……到现代文明期,国际化的大都市代替了小型城镇,世界以无可控制的速度走向了商品经济化的时代,金钱的铜臭已扼杀了所有艺术的活力,当艺术被标上价码标签的时候,无价的艺术也就注定了走向严冬的死亡。就像裴诗所说,音乐和衣服一样,作品花样越来越多,却长得越来越像。那是因为这些商业作品五花八门的华丽躯壳下面,不过是一堆稚嫩的、天真到可笑的临摹作。现代名人也说过,什么是古典乐,古典乐就是大家都听不懂的音乐。这句调侃的话被绝大部分人赞同。既然大家都不懂,古典艺术又早已死亡,又何苦去挽回它。不如完全摈弃困难又晦涩的古典文艺,走向简单优美的现代流行。

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告诉过裴诗。但裴诗从来不多做解释,还是像个管教五六岁孩子的妈一样逼她练琴。不过没有裴诗,她今天也不会有机会来这里演奏。夏娜原本说过不拿音乐大赛第一,她就没机会表演。没想到裴诗消失后,夏娜刀子嘴豆付心,竟允诺了自己的演出,还邀请她加入柯氏音乐。因为和裴诗一直有合作的承诺,她没有答应夏娜。可是,裴诗到底去了哪里……

这一天,不仅韩悦悦有了机会登台进行处女秀,还有不少国内外知名的音乐家前来演奏。也有国际知名交响乐团在这里发布了他们的新作品。夏娜从回到座位上以后,一直忍受着旁边周太太吵吵嚷嚷的评价——她根本就没有认真听音乐,只是在注意这个钢琴手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的晚装,那个大提琴家坐下来腰上有一堆赘肉。她很想说周太太几句,但一想到名单上压台演奏者名字上写着的“Mori Japan, violin & piano, Anon”,又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没错,压台演奏的,是Mori重点推出的对象。本来想自己担任压台,但夏承司说盛夏和Mori有重要的合作项目,而且据说Mori请的小提琴手很优秀,所以压台就让他们的小提琴手来。她几次要去调查那边的演奏家会是谁,居然同为小提琴演奏者,可以让哥哥把自己压下去,是米岛莉姐弟,还是西崎崇子?

漫长的三个小时结束后,终于到了最后一场表演。音乐正厅最后几盏灯也全部熄灭。彦玲原本站在正厅外等候夏承司出场,竟也被这瞬间凝重的气息吸引住,缓缓转过身,看着那黯淡的舞台。浅浅的舞台灯光打下来,照亮一架才换上去的卧式钢琴。这是瑞典国王册封的皇家钢琴,所有金属都由黄金锻造,并镶嵌了七千多颗水晶。如此华贵的制造,又由一层高雅的黑色包裹起来。坐在它面前的人,却是一位年纪不大的男生。

在场上千名听众里,可以说没有任何人比夏娜更好奇这个人是谁。她看见裴曲坐在那里,心里虽然疑云重重,但已有了一丝不安——为什么会是他?他和Mori什么时候又扯上关系了?听众们也不由交头接耳起来——这就是如此盛大的闭幕表演?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小男生?这让前面那些资历颇深的演奏家们都怎么想?

裴曲双手放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钢琴,并没动静。

听众们的质疑越来越多。

忽然间,明亮的光忽然照亮钢琴旁站立的另一个人。而后,整个舞台都亮了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银色展览盒,中间却站了一个危险的黑色影子。看见那道影子的时候,夏娜的身体猛地一震!握紧的双手被指甲瞬间掐破!

怎么……怎么可能是她?!夏娜猛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柯泽。很显然,柯泽也因惊愕彻底呆住了。柯泽身边的夏承司却眼神淡然,毫无惊讶之色。

银光四射的舞台中央,寂静得犹如皇族奢华的坟场。女子穿着黑色的斜边曳地长裙,露出踩着系带高跟鞋的腿。她手中拿着白色的小提琴,并没有规矩地将它抱在腰间,而是随意地提着琴颈和琴弓,等待一切就绪。不少人已留意到了。那把琴,是去年才以一千二百万拍卖出去的白色尼尼微!

她的头发比一年前长了很多,此时像是瀑布一样厚重地拨弄到右边,以留出左肩的空位。而她脸上的妆容,与柯泽手机背景照片上少女时的她一模一样——黑发红唇,因她的成熟和长发有了一种致命的魅力。

夏娜的心脏却越跳越快,越来越乱。这简直就是最大的梦魇——柯诗回来了!

裴诗其实只比裴曲大几分钟,两人也都穿着黑色的正装。但是,裴诗的出现却让人忘记了她的年纪,就好像你从来不会计较一个美丽恶魔的年纪一样。所有人都渐渐地消了声,安静地看着她,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看见她从容不迫地把小提琴架在肩上,看见她毫不费力地举起左手,夏娜原本高悬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沉了下去:裴诗把琴弓靠在琴弦上的刹那,她看到了裴诗压在G弦上的手指。

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夏娜也是最了解裴诗的人。裴诗所有的练习演出视频她全部看过。演奏之前会把手指放在什么位置,摆出的架势,会引起怎样的风波和掌声,她都能预测出个大概。G弦上的低音,在别人手下或许是深沉,低调,缓慢的忧伤。但在裴诗这里,却绝对被赋予了另一层含义。夏娜捂住眼睛,简直不敢看下去。

裴诗高高抬起修长的臂膀,最开始两个急促的低音响起后,便是长长的,恶魔脉搏般跳动的泛音——是拉威尔的《茨冈》。这首曲子开头风格沉重悲怆,所以大部分小提琴家总是会微微弓着背,用一种被折服的姿态演奏它。裴诗却像是一座无动于衷的塑像。她把开头五十二个独奏音节都拉完了,但至始至终都只是微微侧着头,眼神冷漠地震撼着整个音乐厅。

听着《茨冈》,许多音乐爱好者都不由想起了诸多久远的名曲。因为这首曲子距离现在只有百年的历史,但是,它的曲风不仅汲取了匈牙利舞曲的狂热风格,还模仿了帕格尼尼、萨拉萨蒂的高难度炫技风格。那种引发人们强烈怀旧情绪的,盛极一时的十八世纪古典浪漫主义琴曲。就像我们进了电影院,忽然看见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被改编成了精致的3D大片。惊喜的同时,却会更想念那个时代久远的动画片。随着曲子的推进,眼见《茨冈》的旋律开始变得轻快,钢琴手也开始弹奏流畅欢乐的前奏……

大家都在期待着《茨冈》的第一个高潮。但是,他们等来的却不是吉普赛人欢快奔放的音乐。传入耳膜的,是魔幻的、灵动的、充满生命力的旋律。熟悉而充满张力的音节,接连不断地从裴诗的指尖流出。别说其他人,就连夏娜的心跳都不由随着这段音乐加快了速度。

帕格尼尼的《La campanella》!!

先用《茨冈》唤醒大家对古典音乐的怀念,再用华丽的姿态展示出那个时代最伟大小提琴家——她最擅长的帕格尼尼!她几近完美的演奏技巧,已经完全填补了只有一个钢琴手伴奏的缺憾。在场有很多人只是冲着夏柯两家名号来的,并不懂古典音乐,但已为她如梦似幻的演奏方式折服。连听这些曲子到耳朵生茧的韩悦悦,都惊讶到了目不转睛的程度。她一向不喜欢古典乐,可是……

裴诗的演奏速度太快,转变也太快。当家还陶醉在帕格尼尼燃烧一般的音乐中,她已迅速转回了《茨冈》后期一段令人眼花缭乱的左手拨弦片段中。然后她停下来,让裴曲弹洒脱地伴奏,她再加入。沉重却充满张力的独曲,在钢琴规律的伴奏下,却像是任性的火精灵一样,一阵凌乱地拉奏中忽然停顿。

她握住琴弓,重重地用右手食指拨了一下弦!

她迅速地换回擦弦演奏,曲风继续毫无变化地凌乱进行。可是,那一下拨弦却扰乱了听众们的心。旁边一直在和儿子发短信的周太太,竟然都忘记了手里还拿着手机,自言自语道:“妈呀,我听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另一位贵妇也喃喃道:“这女孩的手简直不像人类的手。”

可是,《茨冈》却以未完成的姿态刹了车。

若说之前观众还有心情点评,到最后一首曲子的时候,就都已再说不出话:一段宁静忧伤的片段,配上了一根弦长长的颤音结尾……这是巴洛克音乐最充满传奇色彩的曲子,来自于小提琴家塔蒂尼的一个梦。塔蒂尼性格叛逆,荒废了学业,又和红衣主教的女儿鬼混,最后被父亲与主教驱逐,躲到了修道院里避难。一个晚上,他梦到了魔鬼在他的身边奏乐,便诞生出了这首带着邪气宗教意味的小提琴曲《魔鬼的颤音》。

前奏过后,裴诗直接演奏了这首曲子的精华所在,第三乐章。她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那个时期短促、激烈而极尽奢华的风格。

像是大浪淘沙中的碎贝冲上海岸,像是月光下淹没了孤城的风雪,像是世纪战争前被战士吹响的号角!每一个音调都直直地撞在人的心房,让人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完全停止呼吸!

韩悦悦不曾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怦怦乱跳,随着一波高过一波的曲调而浑身紧绷,紧紧握住双手。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现代音乐确实已是艺术历史的冬季,万物死亡。可是,冬季过后,往往很快是春暖花开。

深蓝色的乐曲末尾,令人想起了蒙特利松林的蝴蝶树。大片的蓝色蝴蝶一如飞蛾扑火,覆盖了所有的枝干,像是要将树的躯干侵蚀一般,散发着临近死亡的美丽。

终于,她微笑着结束了最后一个音节,唇如烈焰,静静地面对着台下诡异的死寂。

夏娜微微张口,谈不上是惊慌,还是恐惧。只像是庞大的暗影,在某一个死寂的夜,将她整个人一口一口吃下去,直至尸骨无存。夏承司靠在座椅上,抱着双臂,冷漠地看着台上的女子,半边深邃的脸孔没入黑暗中。

十多秒后,场内才爆发出如雷轰顶的掌声。

裴诗的小提琴,任何乐器都无法取代,就连有乐团合奏的钢琴也不可以。

只是,演奏台中央站着的,好像早已不再是裴诗。

她的阴影顺着丝质的黑裙延伸而出,在舞台的灯光下凝固,漆黑而纤长,就仿佛占领了她空壳肉体的魔鬼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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