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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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慢慢摩挲我的脸颊,轻柔来回地抚弄,仿佛倾诉,也仿佛缠绵,我等了一会,才侧开脸,说:“别这样。”
他嘴角的笑意变冷,问:“为什么?有人都对你想吻就吻了,我连碰一下都不行?”
“你不是,已经做出适当的,应有的反应了吗?”我淡淡一笑,说:“你这段时间不来,他昨天匆匆忙忙要走,都该是你有预谋的对吗?”
夏兆柏好整以暇地坐好,说:“你该知道,陈三少这次,犯了我的忌讳。怎么,你要为他说情?”
“想必你那里也备好了条件来让我交换。”我撇过头,看着池水,轻声说:“让我猜猜是什么?让我从此跟着你?不许跟他见面,然后换得他公司平安?”
夏兆柏微笑着看我,说:“我了解你,你是个善良的人,不会放任别的人遭池鱼之殃。”
“是啊,你确实了解我,”我看着池水,轻声叹了口气,说:“所以才选择了这种,高调而幼稚的惩罚方式?”
“我确实,可以做得更不动声色,更致人死地。”他看着我,说:“但我后来放弃了,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我抬起头,对视着他。
“是。”他笑着说:“我忽然意识到,我不是要对付商界敌人,我要的,是你。”
“于是就威逼利诱?真直接。”我轻笑一声:“兆柏,你就不怕我恨你?将一个恨你厌恶你的人,绑在身边,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在我身边,那才真是没意思。”夏兆柏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正色说。
“你非要如此?”我闭上眼,轻声问他。
“小逸,我要你在我身边,你就必须在,现在也许你会不乐意,但我会对你。”夏兆柏柔声说:“比现在更好,好到你舍不得离开。”
“我只有一个问题,”我睁开眼睛,冷冷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留在你身边?”
夏兆柏一楞,随即反手抓住我的手,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只是简逸,那我可能除了躲进你怀里别无他法,可是,我不只是简逸。”
夏兆柏脸色大变,下意识脱口而出:“别说……”
“晚了。”我摇摇头。抬起头,不远处,一个黑衣老太太拄着拐杖前来,尖声喝骂:“夏兆柏,把我家少爷的手放开!”
第48章
夏兆柏闻言,脸色大变,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没看过他流露如此神色。我以为这样的人,合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但我错了,在那一刻,他面白如纸,一双眼睛尤其显得黝黑深邃,彷佛承载岁月经年的困苦、欲望、挣扎、痛楚,甚至还有哀求,那里面的东西几乎要满溢而出,在他这一生中,也许只有这一刻,向我明明白白袒露自己的情绪。
“你确定,要这么做?”他握紧我的手,犹如世界末日,握得相当紧。
我看着他,心有戚戚,但若不当机立断,则要我这一生,如何自由生活?此时此刻,一切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的痛苦不足以构成一个阻碍齿轮转动的铁棍,我却也不是,操控一切朝前面进展的舵手。我心中酸楚,别过头去,没有看他,轻轻地,没有挽回余地地,把我的手从他掌心中抽离。
夏兆柏惨淡一笑:“小逸,这么久以来,我对你的好,原来,都没用吗?”
我垂下头,夏兆柏轻声说:“我真的,有在想怎么对你好,把你宠上天,让我以前没享受过的奢华,林世东没享受过的快乐,都逐一给你。我瞭解你喜欢做的事,也发誓,要尽我的全力,来达成你的心愿,你无法接受我,那么我可以等,我甚至能容下别的男人对你好。小逸,我真的有在学,所缺的,只是你给我一个机会而已。我夏兆柏这一生,从未对谁如此谦卑过,难道这些,都没有意义,都不能打动你一分一毫吗?”
我抬起眼,摇头哑声说:“对不起,但晚了。”
他惨笑着说:“你总是这样,对谁都和气,对谁都温柔,却惟独对我吝于半点和颜悦色。我夏兆柏若想要一个人,总有让他心甘情愿的手段,但我对你,何尝舍得用过这些?我就算,”他低下头,飞快擦了一下脸,接着说:“我就算放过狠话,可我曾几何时,真正舍得伤害你?真正舍得让你进退两难,屈辱服从?简逸,你摸着自己的心说,你对我公平吗?”
我心中酸楚,愣愣地看着他。夏兆柏一把攥紧我的手,满含情感和期盼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都可以有希望的,对不对?”
我还未来得及答话,却见一个拐杖重重敲到夏兆柏背上,他闷哼一声,不禁松开抓住我的手,我一抬头,却见七婆气昂昂地站在眼前,怒骂道:“夏兆柏,你个不要脸的,我家孩子的手,是你想拉就拉的吗?”
夏兆柏却不理会她,只看着我,面含痛苦之色,哑声说:“简逸,答应我。”
“呸,答应你什么?什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说得倒轻巧,敢情家破人亡那个不是你,被人陷害到惨死车轮底下的也不是你!”
夏兆柏脸色愈发苍白,却强撑着说:“欧阳女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不要在此胡搅蛮缠,这是我跟简逸两个人的事,跟你无关。”
“跟她有关。”我淡淡地说:“我很抱歉兆柏,但是,我觉得我们不用再藏着掖着了。你早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从你送我那屋子书开始,还是更早,从你第一次在墓地上遇到我开始,你其实,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
七婆有些诧异地看着我,随即明白过来,试探着问:“东官?你要跟他摊牌吗?”
“有些事,是该说明白了。”我看着夏兆柏越来越苍白的脸,心里一软,缓了口气说:“别这样兆柏,一味逃避,不是你的作风。”
他蓦地抬眼,目光深邃如黑洞一般,咬牙说:“荒谬,你是脑子里长瘤,不是神经失常,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叹了口气,拉过七婆的手,淡淡地说:“七婆在林家做了三十几年,上一世,我几乎是她一手带大,她不会错认我。”
“你是东官啊,”七婆摸着我的脸,说:“我早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认出你来。”
“不是的,你只是跟世东认识,你说过他捐助过你,你们成为莫逆之交,所以你才知道那么多事,这个不足为奇……”
“放屁,我带了三十几年的孩子,我会认错吗?”七婆怒道:“一个人什么都很容易变,唯独从小养成的小习惯小动作最难改变,小逸一出现在餐室用餐,我就知道他回来了!”
“不要这样,兆柏。”我温言说:“谎话说得再多,也是谎话。林世东怎么可能跟一个孩子掏心掏肺?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成为林世东的莫逆之交。你不要忘了,我最不擅长的,就是交朋友,曾经好容易以为有了一个,”我垂头苦笑,说:“结果如何,也不用我说。”
夏兆柏盯着我,面色惨白如纸,忽然柔和一笑,问:“你还记得,第一次遇到我的情况吗?”
“墓地那次?”我看着他,随即明白过来,微微一笑说:“宴会那次?当然记得。你别别扭扭穿着西服,竭力做出风流倜傥的样子,却其实,很笨拙,很可爱。”
他苦笑了一下,说:“现在什么都变了。我早已习惯穿西服,法式礼仪也找了专门的老师教过,我还学了很多没用的东西,有段时间,甚至想学小提琴。可惜手太笨,到底不行。”
“岁月如梭,俊清都长成大人了。”我幽幽地说:“那时候,我记得你上林宅,他还在国外读书。”
“是啊,”他盯着我,眼中沧桑满布,问:“抛开那些事,我们其实,也共度过美好的时光,对不对。”
“可惜你野心太大。”我淡淡地说:“再深厚的友谊,在野心面前也微不足道。”
“野心?”他呵呵低笑起来,笑声苦涩难听,喃喃地说:“野心?你说得对,我一个底层出身,一穷二白的人,若连野心都没有,又哪里成就今天的我!”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问:“你一点都不给我留余地吗?”
“现在是你不给我留余地。”我轻声说:“你要我做你的玩意儿,不要说我骨子里还是林世东,死都不可能答应,就算我只是一无所有的简逸,这种事也欺人太甚,恕难从命。”
夏兆柏怒道:“什么玩意儿,你见过有谁为了一个玩意儿如此煞费苦心吗?我从头到尾,要的都是你,只是你而已,你为什么老是要扭曲我的意思?!”
七婆冷冷斜睨着失魂落魄的夏兆柏,嘴角上勾,含着嘲讽的笑,她轻轻地说:“姓夏的,不好意思,我们少爷,不是你能想的。夏兆柏,当年你配不上他,现在你依然配不上他!”
夏兆柏猛地抬起头,利如刀剑的眼神射向七婆,咬牙说:“什么是配得上?什么是配不上?也只有你这种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口口声声民主平等,心里面却将那些门第身份,看得比命还重要。我夏兆柏今时今日,港岛谁人不卖三分薄面,我有什么配不上?今天索性把话说明白了。我不管他是林世东还是简逸,总之,我对他不会放手!”
七婆气得浑身发抖,颤声说:“好,好你个夏兆柏,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种破落户的出身,爬得再高,也还是街头档口捡煤渣的野崽子!你不放手是吧,行,我老太婆更你耗,想欺负我们东官,除非我死!”
夏兆柏浓眉一扬,正要反唇相讥,我举起手,示意他闭嘴,看进他的眼睛,我忽然觉得,此时此刻,我再无对他顾虑,曾经有过的畏惧也早已不见踪影。我淡淡地说:“兆柏,你别忘了,我们之间隔着人命。你欠我的,一条命。”
他彷佛如遭重击,高大的身形,霎那间竟然有些畏缩,我闭了闭眼,睁开来说:“我是林世东,就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发生过那些事,不能随便吹口气当没有,那个过程太过惨烈,惨烈到,已经深深在我灵魂上留下疤痕。我不能跟在你身边,一次次提醒自己我还有那道疤,那种感觉太痛苦。兆柏,我也想好好活着,只做简逸,你明白吗?”
我略停了停,继续说:“我知道,当年的事,可能也怪不得你。我自己确实,也不是什么能人,公司落在我手里,迟早会有难以收拾的一天。但是,这件事无论如何,却不该你来做,不该你联合著俊清,或者还有萨琳娜来做。你们这样太伤人……”我吁出一口长气,缓缓地说:“算了,我不多说。总之,放我走,你没有选择,因为这是你欠我的。我不需要你的钱或者其他补偿,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远离我的生活。如果你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会试着原谅你曾经的所作所为。”
夏兆柏摇头,面容黯淡说:“那我宁愿你恨我。”
“夏兆柏,你是商人,怎样利益最大化不用我教,你明知道我是林世东,还要绑在身边,大家一天到晚共同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有什么意思?”我蹙眉说:“放手吧,你不适合做这些。太难看了。”
他一下笑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我,一瞬间,彷佛恢复那个意气风发的夏兆柏,淡淡地说:“小逸,或者说世东,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口才这么好。可惜打动不了我。”他笑了笑,说:“我倒有个提议,你不妨考虑下。”
“什么?”
“我们打个赌吧。”夏兆柏微眯双眼。
“我没兴趣。”
“是吗?”夏兆柏撇过脸,看着池子对岸,漫不经心地说:“陈三少出身的家族,是LA华人世家,主营酒店业。家底其实也算大,只是三个儿子却个个如狼似虎,不好相与,家产争得那叫一个热闹。你知不知道他前天为何急匆匆走了?”
“这与我无关。”我皱眉说。
“与你有关。”夏兆柏轻笑说:“他在港岛这边为追一个美貌男孩得罪我的事传到父亲耳朵里,估计是回去挨训的。接下来,只要我稍加压力,他就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要你,还是要继承权。”
我心中微怒,说:“夏兆柏,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发现,你对这位陈三少爷颇有好感,但你看人眼光一向不行,”夏兆柏说:“我跟你打个赌,如果陈三少这次选的是你,我就退出。如果他选的继承权,那对不住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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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
夏兆柏番外——1
世东死后三天,报纸上才出现他的讣告,占很小一个版面,一张几乎算得上模糊的照片,几句很简单的话,概括了这个男人的一生。
没有过度赞誉,没有生者对死者怜悯虚伪的祝愿,或杜撰或想象的豪门恩怨片段,有的只是那么几行字,平平淡淡,清清楚楚,交代他几时出生,几时去世。
没人知道,这几行字是我亲手写的,写完这几行字,我用了一整夜,几乎耗尽我身上所有的力气。
等我写完,走出办公室,我的头发一夜之间黑白斑驳。
那三天,我花了无数金钱,动用许多人脉,不计后果地压下有关他逝世的一切负面新闻。我知道,有好几家八卦杂志盯着这单事,加上之前世东出的那件丑闻,狗仔队记者们就如闻到腐尸气味的秃鹫一般,蜂拥盘旋,伺机窥伺。这是多么好的题目,昔日豪门贵公子,今成车底幽魂,多少所谓秘事等着他们去掘地三尺,再面目全非地宣扬出去。
我忽然之间觉得受够了,他的名字,他的事,他的一生,不应该交由莫不相识的人去糟蹋,去随意发挥,去成为街头巷尾佐菜的一味调料。他那么喜爱安静,那么顾全林家的声誉颜面,现在人虽然不在了,但我不能忘记。
更何况,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好,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好。
可这么好的人却死了。
他死了,我亲手为他写讣告,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感觉到身体本身就如消融的液体一般迅速消散,作为意义那种东西,随着最后那个句号的完结也进入完结,在无穷尽的粘稠的黑暗当中,我冷静地想着我也该死去,我也仿佛,就这样一死了之。
等我写完,我的满头黑发,却已花白斑驳。
他的丧事是我操办,墓地是我选择,墓碑是我敲定,连配在上面的照片都是我挑了又挑。我没有合眼,没日没夜处理他生前留下的无数问题,从公司到林家,从差不多精神崩溃的林俊清到恨不得扑上来撕咬我的七婆,从收购合并到打发那帮贪得无厌的姓林众人,我的手段可称得上狠绝快速,雷厉风行,但在另一方面,却也博取仁至义尽的名声。
我就如机器一般不曾停歇地做着这些事,拖着一个干瘪的残骸或一个空壳,直到有一天,老友黎笙从远方飞来,命手下砸开我的办公室,擅自带了医生为我强制性注入镇静剂,我才恍惚间意识到,原来我还是个人,原来我还需要休息这回事。
然后我对眼眶含泪的黎笙说了一句话,我说:“阿黎,你哭个屁,老子还没哭呢。”
“放屁!”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吼道:“你他妈最好给我哭出来,听见没,不然老子把你的裸照卖给港岛最没品的八卦周刊!”
我想笑,想说他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却发觉心里空出一大块,空到仿佛一阵风吹过,能听到胸腔传来的回声。太空了,所有的情绪仿佛都离我远去,世东走了,似乎在那一瞬间,也将我的喜怒哀乐,全部用抹布抹煞干净。
世东死了。
我没有表情,但世东确实死了。
一个人死了,对另一个还活着的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今往后,这世界再没有这个人,再怎么寻找,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再怎么等待,也等不到他回来;再怎么付出,也不要期望,有一丁半点的回报;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奢望,再看到他投到你身上,或敬佩或愤恨的目光。
对我来说,还意味着,我真正的人生从此终止在那个雷雨之夜,终止在那辆水泥车的车轮下;意味着,从今往后,那个称之为心脏部位,被不知名的外力活生生挖空,就像乡下被过度开采的石山,中间骤然少了一大块,丑陋而空洞,丑陋而卑微。
于是我恍然大悟,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成为这么重要的所在,就如流光溢彩,不可名状的阳光一般,以至于他一离开,我的世界中,关于温暖的渴望,关于光明的怀想,全部寂灭。
只剩下一片没有表情的荒野。
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像输入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工作、应酬、健身、吃饭、睡觉,我不敢留出一点一滴的个人空间,我怕一停下来,从胸腔处那处空洞泛滥上来的寒冷,会将空气变得凝重压迫,直至我窒息。而这世上,已再无第二人,能够仅凭一个微笑,即让我感觉,冬日暖阳那般的感动。
那个能如此微笑的人,已经死了,没了,消失了,不在了。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终于发生了最让我惊恐的事情,我发现,我竟然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哪怕我那么费心费力去维持林宅原貌,那么不顾一切,将七婆那个仇恨我的老太婆留下来,可是,我仍然一点一滴忘记了那个人的样子,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温暖,怎么可能,竟然连对方的模样都想不起来?
这下我是真的慌了,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忘记他的样子,就意味着,他真的在远离我的生命,我已经空乏至此,若连这点关于温暖的回忆都不能保有,那让我怎能抗得住,接下来无穷无尽,黑洞一般的漫长岁月?
我开始频繁造访他的墓地,唯有在哪里,摸着他冰凉的墓碑,看着他的照片,我仿佛能得到些许平静。但是这无法持续多久,我总是会不断地做噩梦,他在我的面前越跑越远,而我无能为力。
在梦中,我痛彻心扉的无能为力,令我泣不成声。
也只有在梦中,我才够胆,扒开血肉,看看心脏位置那个模糊的黑洞,看看那里面有多深,那伤痛,有多深。
醒来后,我迫不及待叫了人赶赴墓园,我迫不及待要看着他安息的地方,跟他尽可能近地挨在一起,这样,那种深入骨髓的无能为力,或许能有所缓解。
我没有想到,竟然能在墓地,又一次遇见他。
神怜悯我,竟然让我这样的罪人,又得遇洗涤灵魂的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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