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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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想吃吗?我给你拿。”张家涵伸出手,似乎想摸我的头,我侧脸避开,郑重对他说:“别碰我。”

“臭小子,你睡床上这几天哪天不是我帮你擦洗啊?”他笑骂说,“毛还没张齐跟我装什么成年人。”

“我成年了。”我纠正他,“已经十八。”

“知道了,小大人。”他笑呵呵地走出去,我正低头寻思他所谓的擦洗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他从外面走回来,手里拿了一个小碟子装了我想吃的东西,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我嘴边,用一种柔和的语气说:“吃吧,啊。”

我张嘴含住,低头翻开一本读物,这是我这间屋子找到的仅有的几本书,老旧泛黄的书页,翻开来一股霉味,可见多年无人翻开。不过我认为我找到一本有趣的书,一本被翻译成中文的英国小说,名叫《大卫·科比菲尔》。

我一边看书,一边享受张家涵的喂食。他显然很适合干这个工作,因为他喂到我嘴里的东西无需担心温度,也无需担心份量,总是恰好一口,不多不少,能立即咀嚼吞咽,而且每一口都会咬到鱼。而差不多每隔十口,他就会给我咬一口脆响的腌萝卜,这让整碗粥的味道愈加提升,就连我这种对口腹之欲没有兴趣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口腌萝卜恰到好处地支持我的食欲,令我能继续喝下去粥。

这本小说拿来练习我的中文很不错。因为故事写作的背景我很熟悉,那个英国老头所表达的有关人道主义那套观念我也很熟悉,我不熟悉的只是文字,但文字用一种生动的形式组合起来,立即令其枯燥程度大大下降。我一开始读得有些艰难,但慢慢地,速度就能逐步加快,等看到男主人公长大成人时,我已经能相对流畅地翻阅它了。

“这是我们在福利院时别人捐来的,被当成奖品,”张家涵凑过来瞅了瞅然后说,“大头赢了那个什么比赛,这本书就奖给他了,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怎么放我这边来了,我都不知道。”

我瞥了他一眼,说:“很有趣的故事。”

“是吗?”他安静地微笑着,“我没看过。从前是没时间看,很多活干,也忙,后来就算有时间,也没那个心情,看看报纸就不错了,这本书是不是挺难读的?”

“还行,”我含住他喂来的粥,嚼了嚼吞下后说,“讲好几个人的成长,还有英国十九世纪的社会状况。”

“呵呵,我一看到那么大段大段的字就头疼,”他有些赧颜地低下头,“我不是读书的料,不过也没什么机会读,初中毕业后就没再继续念了。”

我想初中大概是这里的一个比较初级的学位,但不理解他为什么会露出羞愧的表情。我用左手点了点书页说:“写这本书的英国人也没初中毕业。”

“什么?”他大大惊奇了,“写出这种名著的作家不都是伟大的人吗?”

“大概伟大什么的跟初中毕业与否无关,”我如实地说,“书上说他十岁就不得不自己谋生,十一岁做过童工,十六岁正式工作,做过很多职业,我不知道维多利亚时期英国有没初中这种学校,但就算有,这个人肯定没进去过。”

张家涵高兴了,问:“真厉害啊,这样他都能写这么长的书。”

“厉害吗?”我歪着头想了想说,“可能是厉害,不过我还是看不出写书与上学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张家涵呵呵低笑,眼睛很亮地看着我,哑声说:“小冰,你是在安慰我吗?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我大惑不解,反问他:“我安慰你了?”

“不是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睫毛很长,阴影垂在脸上,他沉默着,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强笑说,“可惜张哥没有早点认识你。”

我心里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似乎有点酸楚,又有点什么压着心脏令我微微难受,我不耐地将书页翻得哗啦作响,他回过神来,将碗里剩下的那点粥舀到勺子里,喂到我嘴边说:“快吃吧,都凉了。”

我低头吃了,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认识就认识,早晚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但张家涵却愣住了,他咬着下唇,慢慢把碗放到小桌子上,不知想到什么呆呆出神,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我不是一生下就是孤儿,而是后来父母死了,家里没人抚养我了才成了孤儿的,小冰知道什么是孤儿吗?”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也是孤儿。我点点头。

“我在一家福利院长大,这种机构,你就不能指望它像天堂,但还好它也不像地狱,吃的管饱,穿的虽然是旧衣服,可也够暖,只是除此之外,要再多的东西就没有了。”他幽幽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轻声说,“可是很奇怪,我其实觉得那的日子还不错,至少小伙伴们在一块,你也不比我强,我也不比你差,挺好的。”

“我跟大头浩子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大家有相依为命的交情。我把他们当弟弟,但我知道他们不是我的亲弟弟,因为我自己有过一个,他长得很漂亮,小小的,又白又软,我父母还在的时候,我最喜欢抱他,母亲就在后面笑着骂,家涵,你小心点,别摔到弟弟。”

他的声音一下哑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这个就是我对我父母家人印象最深的片段了,家里出事时我还太小,就算想记住也记不住。父母不在后,我弟弟也不知道被谁送哪去了,我想找他,可怎么可能找得回来?”

“那天我看到你,我忽然觉得就像他找到了,我知道你不是他,年纪不对,我知道,你不用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他苦笑了一下,说,“我心里清楚着呢,但我每回看你都忍不住想,那孩子要是在,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是不是跟你一样干净好看?是不是也这么酷酷的小脸上不带表情?是不是也是说话能噎死人,但其实心底很好很善良?他要跟你这样身体不好,晕大街上有没人帮他呢?他要跟你似的,想喝个粥吃个腌萝卜,有没人照顾他给他做呢?”

我皱着眉头,万分不乐意被人当成移情对象,但不知道为何,他诉说的语气中夹带的悲伤令我不能打断。

“我还想啊,你别笑话,我还想如果他一直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跌份去帝都做那种事,我,我一定舍不得让自己的亲弟弟丢人现眼,我毁了自己不要紧,我一定不会舍得去连累他的名声,多少钱,给多少钱都舍不得……”他哽噎了,垂下头,继续说,“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从那种地方出来,就算装的再像个普通人,可这芯里都烂了,能瞒得了谁,不过是自己哄自己玩罢了……”

我冷冷打断他:“既然你这么介意,那你当初还去?去了你就必须承担后果,这不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态度么?”

他一下哑住了,抬起头,白着脸,近似绝望地问:“小冰,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

我不耐地挥了挥那只没受伤的左手,说:“是你自己瞧不起你曾经干过的职业,你的价值观跟洪都那些人一样,尤其是那位洪爷很一致。我确实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他们的价值观,明明只是一种职业,他们也靠这个赚钱,你也靠这个赚钱,一张纸币拿出来分成两份,却偏偏要说你拿的这份比他们拿的那份低贱,简直逻辑混乱,莫名其妙,难道纸币这种东西不是纸币?不具备它广义上的流通价值?倒带上道德价值,我看了这么多书,就没哪一本说过有道德价值这种东西存在……”

我想我大概是跟一个啰嗦的人呆久了,连自己也不由变得啰嗦,真是令人生厌。我果断打住,瞥了张家涵一眼问:“你喜欢洪都那帮人?”

“不,”他立即摇头,带了惧色说,“我,我怎么可能喜欢?”

“那就拿出跟他们不一样的价值观来。”我盯着他的眼睛,正要一本万利将他彻底催眠了省得以后再拿这种愚蠢的问题来烦我,却听见门外传来几下掌声。

我抬头,发现袁牧之带着那位名为浩子的少年站在那,鼓掌那个是浩子,他大声说:“对啊,他说得对,张哥,你早该这样嘛!”

袁牧之没说话,却拿那双视线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眼神令人发毛,我好奇起来,忍不住就想探究他这么古怪的眼神源于什么心理原因。

但此时他却冲我笑了,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我撇过头,心想同样是笑容,张家涵的令我喜欢,袁牧之的恰好相反,我见了只想直接建议他不要笑。

第14章

袁牧之幸好笑的时间并不长,在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下,他的笑容维持不了十秒钟就消失殆尽,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古怪的表情,类似有些尴尬,像躲闪眼神,但这种躲闪转瞬即逝,然后他迎视我,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眼睛,眼底涌现迷惘,兴奋和些许喜悦。

就如我观察他总有新发现一样,我想他观察我也是如此。

如果此时只剩下我们二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尝试催眠他,但房间里还有张家涵和名为浩子的少年,我不无遗憾地微微叹气,低头继续翻看我的书。

“张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放心,做兄弟的我们几个谁介意过?外头谁他妈敢说你一句不中听的,老子打得他满地找牙!你看你看,我最近跟袁哥学了几招,很管用的,青狼帮好几个人都打不过我……”

“那是人家看在大头面子上不跟你动真格的,”张家涵没好气地骂,“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啊?青狼帮是什么地方,你吃了豹子胆就敢去招惹他们……”

“行行,我错了我错了,”少年忙举手投降,哀求说,“张哥你行行好别再见一次念一次了,哎呀,我还没吃晚饭呢,你这有吃的没?张哥你这偏心眼了啊,自从这小子来了之后我都多久没吃你给我做的东西了。”

“小冰身体不好,又为你们受伤,我照顾他难道不是该的啊?”张家涵站起来,把喂了我吃过的碗收走,对浩子说:“行了,厨房里还有粥,你要饿了我给你舀一碗去。”

“哎,张哥最好了。”少年立即眉开眼笑。

“臭小子,”张家涵笑骂了一声,转身走出房间,临了又回来说:“浩子你跟我来,帮忙唰碗,别只会吃不干活。”

“啊,为什么又是我。”浩子怪叫一声,却瞥了袁牧之一眼,袁牧之冲他微微点头,他尽管满脸不情愿,却还是磨磨蹭蹭地跟着张家涵出了房间。

我没有真的在看书,只不过把书拿在手里翻着,如同一个屏障,有了这个,我便可以按兵不动地留意房间里这几个人。我想他们俩借故走出去应当是有理由的,也许袁牧之接下来有话对我说,而他说话的内容不适合第三人在场。

我合上书,静静地看着袁牧之,等待他说话。

“你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他轻轻一笑,问道。

我并不喜欢猜测谈话的内容,我喜欢揣摩的,向来是谈话的动机。于是,我诚实地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好奇吗?”他用逗弄家畜的口吻问,“我会对你说什么,你好奇吗?”

“不。”我果断地否定。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该很好奇,反叛,认为既定规则都是狗屎,自以为是,跟父母没法好好沟通哪怕一分钟,觉得上一代人的所有经验都不值一提,你难道不是这样?”

我闭上眼想了想,睁开眼说:“我没有父母。对不起,我没法想象上一代的经验对我意味着什么。”

他微微愣住,看着我,呐呐地说:“是一直没父母?”

我表示赞同:“没见过他们,可以解释为一直没有。”

“原来这样,”他语气中的刻薄莫名其妙稀释了不少,随即搓搓自己的脸……硬邦邦地说:“世界上有很多人跟你一样。”

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语气变得这么硬,说完后又要像掩饰一样咳嗽两声,但我决定不跟他费脑筋,我说:“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是有点蹊跷,不过我能接受。”

他睁大眼,像被噎住一样看我,然后低笑出声说:“果然是不能按正常人的方式跟你交谈,这样吧,我直接点问,你要找的人是你的亲戚?”

我点头。母亲当然是亲戚。

“可是你父母已经不在,这些亲戚会认得你么?”

“不认得也必须找。”

“你不觉得麻烦?”

“我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哪怕只是看一看,”我有瞬间的迷茫,随即冷静地说,“是的,我想知道她长什么样。”

“你母亲那边的亲戚?她长得像你母亲,是这样吗?”

刘慧卿当然像我的母亲,我点点头。

袁牧之脸上的线条软和下来,他微微叹息说:“到底是小屁孩。是谁教你那些玩意的,包括玩刀,那种令人暂时迷失自己的摄魂术,我没说错吧,你有师傅教吗?”

摄魂术?这个名字听起来比催眠术要有杀气,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淡淡地说:“自己琢磨的,坏人很多,我得照顾自己。”

我说的是实话,在我出生成长的那个时空,被囚禁被追捕,都要靠自己解决问题。而且对着袁牧之我不想说谎,这是因为他这种警戒意识高的人,只有我说实话才能谋取他部分的信任。而只有他产生信任了,才能可能出现意识防范上的漏洞,令我有机可乘。

他跟名为洪爷的男子不同,那个男人也是意志强悍,但洪爷那天很奇特地被什么原因影响了情绪。而且他心底有痛苦而直接的欲望,那个欲望太强烈又太违背他的行为规则,以至于他备受折磨,这才轻易就被我找到漏洞。

但袁牧之对包括张家涵在内的朋友,尽管不乏亲热,但并未有起伏不定的激动时刻,哪怕在声称是他同性情人的浩子面前也是如此。

就这一点而言,催眠袁牧之,比催眠洪爷还难。

我说完瞥了他一眼,转头继续把书页翻得哗啦作响,袁牧之如我意料地沉默了,我早就判断过,这个人有童年阴影,大概他们成长的那个叫福利院的地方没法给这个人留下什么好印象。他不像张家涵,张家涵简单固执,那种人哪怕身处沼泽,只要他认定有希望,那么他一定只会记住荆棘中开过花,而不是浑身湿漉漉差点被稀泥绞死。

可袁牧之是天生要征服掠夺的强势之人,这种人哪怕没有竞争都会制造竞争,他无时无刻都会挣扎向上,他骨子里的暴戾因子和凶猛习惯都在昭示着他的强壮不是无缘无故。

而且他有一点跟我相似,他想必也是单枪匹马。

果然,袁牧之在沉默了片刻后说:“把你要找的人名字告诉我。”

我挑起眉头,没想到回答的那句话效果这么好,我立即轻声说:“刘慧卿。”

“怎么写?”

我示意他拿笔和纸过来,在上面歪歪斜斜地写下这三个中文字,我专门练过这三个字,中文中大概就这三个字是我最熟悉的了。在查理的实验室,我一边练,一边想着她可能的相貌,她会有我这样形状的眼睛吗?她的五官组合起来有没有特点?我没法不去揣摩这个,我常常想起我频繁梦见的年轻女人,我总是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知道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是加了人工香料的那种,而是一种自然的馨香,在她温暖柔软的肉体内部散发出来。

那个年轻女人,是我的母亲吗?

我微微皱眉,无论是不是,我都会将她即将怀孕的孩子弄掉,对不起了,血缘之类的附加情感形同累赘,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怀上我,又为什么,会把我丢弃掉。

我猛然握紧手上的笔。

“嘿,笔不是这么握的,小笨蛋,”袁绍之的声音低沉有力地在我耳边响起,他不用分说用他的大手掌罩住我的手,我心里骇然,本能就想摸小刀,但我忘记右手受伤,那把疯狗刀也掉到洪都哪个角落了。我的左手被他用力钳制住,他笑着说:“别动,我不是要干嘛,我只是教你写字。”

“你是左撇子对吧?”他一面掰开我的手指,让它们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握住那根笔,然后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刘慧卿应该这么写,你学的是繁体字,繁体字在我们这已经不是通用的了,我们现在用简体字,你看,是不是简单很多。”

是,他捏着我的手写出来的比我自己写的好看多了,笔力遒劲,最后一笔几乎要划破纸去,但是这个姿势令我非常难受,我又挣扎,他不得不松开我的手,我一抬头,一股莫名其妙的恼怒烧着胸膛,我几乎就想不顾成败立即催眠这个不知死活的大块头。

他笑呵呵地举手退后,说:“好了,小祸害,别想对我使妖法,我对你可是有防范的。找人的事这两天我就帮你,可以了吧?”

这时候张家涵走了进来,脸上带了为难的神色说:“差点忘了,今晚夜市开档,我得去摆摊啊,可小冰怎么办,他一个人在家我怎么放心?”

“我帮你看着他……”袁牧之话音未落,名为浩子的少年就大声说:“不行不行,袁哥你这么忙,还是我来吧,我留下来照顾他,反正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容易熟的……”

我冷冷地瞥了这个少年一眼,成功地令他要说的话咽回肚子,然后我对张家涵说:“我跟你去。”

“不行,你身体还没好……”

我不耐的打断他:“我跟你去。”

第15章

夜市是种奇特的存在,卖的东西种类庞杂,毫无分类可言,看起来既无卫生管束,也无明面上的市场约束。据我所知,卖家好像也无需交管理费,反倒需要向青龙帮那样的非官方机构交所谓的保护费。他们没有门面,往街道两旁的空地上铺一张防雨塑料布便可往上面摆放要卖的东西,从大大小小的不锈钢锅到衣服鞋袜到晾衣架塑料夹,从女人用的胸罩到男人用的避孕套应有尽有,每一样东西都透着廉价的质感,但奇怪的是,这些东西并不令我厌恶——只除了周围环境的肮脏。

不过,一旦我压抑下对肮脏环境的不适应感后,我觉得我能体会身处场景的有趣性,热热闹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吵闹声、聊家长里短声,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带着温度的力量扑面而来,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从未感受过的力量,一种脚踏实地,莫名其妙就是知道自己还活着的力量。

我活着,活在人群中,人群和活着,这两者都不令我厌恶。

我甚至有种奇特的愉悦感,尤其是当我看到张家涵带着笑,啰啰嗦嗦数落我不听话没多穿一件毛衣,又硬是要将他的一件丑陋的带帽外套披到我身上,还不准我把帽子取下来。

从来没人想过我会不会冷,我也不觉得需要这个,但有人问起,这个感觉并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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