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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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凛苦笑道:“可这样,你,你怎么办?”

“凛凛,”白析皓正色地道:“这不是做买卖,讲究不缺斤少两,童叟无欺。”他缓和了口吻,略有些感伤道:“你若连这等事,都觉着要给我一个公平,我真是,情何以堪。”

林凛一惊,立即道:“不,我没这意思……”

“不说这个了。”白析皓安抚地摸摸他的额头,道:“我有一事,要与你商议,这里虽有温泉,然地处寒湿,一到冬季,阴寒多雨,与你身子恢复不利。我琢磨着,咱们不日得迁往更南边才是。”

林凛眼神微眯,迟疑道:“你,你听到我与琴秋的话了?”

白析皓一顿,强笑道:“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

“析皓,”林凛拉住他的手,微笑道:“你记得,萧墨存已死了。”

白析皓看着他,慢慢浮上一个温柔的笑来,他俯身吻了吻林凛的唇,厮磨了一阵,道:“我知道。”

“那,我带着琴秋可否?”林凛忽而笑了起来。

“为何?”白析皓微微皱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猴崽子身后,不知要牵涉出什么人。”

“朝廷里头瞧着那把椅子的,不外两三股力量,”林笑笑道:“他便是不说,我也略能猜到是睡。”

“可我担心,这人在身边,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也可能会有想不到的好处,”林凛笑道:“况且,我们好不容易让他人模狗样地活着,再不管他,万一又回到那等不堪境地,岂不枉费了白神医一番医术?除此之外,我还有个原因。”

“什么?”

“迁往南边,路途遥远,你和小宝儿甚为没趣,我要带着他路上解闷。”

白析皓呵呵笑了起来,宠溺地道:“小宝儿那笨孩子就算了,我怎的也算没趣了?”

林凛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待我太好。”

白析皓目光柔柔地看着他,眼底有痴迷,有沉醉,有满满的爱怜深情,他抚摩那精致的脸颊,低声道:“还不够好,你值得更好。”

第142章

白析皓言道天寒迁南方,并非只为躲开那看不见的麻烦,实在此地冬日极寒,又兼有冬雨冰雹,非北地鹅毛大雪凛冽寒风,却湿冷入骨,更为难熬。才入十一月,几场雨下了来,屋里便必须整日烧着炭炉,绝不适宜林凛身子调养,可巧白家药铺,往南的生意做得比北边大,从启泰一路南下到百越之交,几乎各大城镇,均有一号“春晖堂”。白析皓才入了冬,便命邬智雄往南边寻一处安静庄子,路途遥远,全凭铺子间药材运送往来送信传递消息。一直到这几日,邬智雄方在阜阳镇以南,桂湖镇以北,一个叫庵溪城的地方,寻到一处庄园。

庵溪城地处南边,与启泰等地隔了峡岭重山,四季如春,物产丰富,当地也盛产温泉,实为一富庶之乡。白家药铺南边最大一间“春晖堂”,便设在此处,无论病人疗养,过冬散心,均为上上之选。新买的园子交由当地白家的老管家黄柏森亲自操办,这人服侍了白家三代家主,为人最是老练狡诈,不然也不会将一家小小的春晖堂,开成南边最大一家药铺。白析皓一听是黄柏森办事,不由未语先笑,摩挲着林凛的肩膀道:“这下可放心了,要到了少了一样东西,我揪了黄老儿的胡子。”

此番上路,要带的人比之前多了许多。林凛、白析皓不必说,其余小宝儿、琴秋、邬智雄并随性伙计仆役侍卫车夫,十多二十人浩浩荡荡,用了四辆马车,十多匹马一同上路。为了掩人耳目,白析皓本欲将一行人扮成富商出游,林凛笑道:“不若做回你的老本行,伙计小幺们反倒自在,也不易出纰漏。”

白析皓一听有理,携林凛上路,本就要同时备着许多药材,这下索性装了两车,插上“庵溪—春晖堂”字样,徐徐上路,天冷路滑,白析皓恐林凛累到,命底下人且行且停,一天倒有半天在领略风光,停下歇息,底下人纷纷念佛,均觉着与东家出门,从未如此悠闲。

这一日,上得管道,竟然下起微雪。两边重山相掩,宛若屏风。林凛悄悄地掀开车窗帘子,却见那一路景色奇妙,远处山岭岩顶皑皑积雪,而路旁丛林却石色绿润。屏住呼吸,似乎还能听得林间有流水淙淙。白析皓在身后瞧着他,见他看得高兴,也不加阻拦,只挪过去,轻轻将他揽入怀中,将一只小巧暖炉,放入他手中。

林凛见状带笑道:“我在京师府里,也有好些手炉,各种材质花样,精巧得紧。锦芳将这些东西四下散放着,天冷了,我走到哪,都能抱上一只,周到得很。”他的思绪飘渺起来,轻声道:“她不知现下嫁了人,过得如何。失了我的音讯,也不知急成什么样。”

白析皓当日曾随他一道南巡,认得那聪慧美丽的女子,当下笑了安慰他道:“京师里谁人不知这位华阳郡主精明强干,尤胜男子,更兼八面玲珑,处事圆滑,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凛黯然道:“这都是虚的,她一个女孩子家,到底了,还是夫妻恩爱,和睦幸福的好。我听闻李梓麟寡母并不甚喜这个媳妇,只怕日后要撺掇着儿子讨小纳妾,我又不在,锦芳身旁,一个能为她做主的人都没有。”

白析皓笑道:“你若这么不放心,我多命人打探她的消息告知你便是。要不,我去给李梓麟下个药,命他立下不得纳妾的字据,否则不为他解毒,任他肠穿肚烂,七孔流血而死?”

林凛噗嗤一笑,脱口而出道:“有这等药?你先将药与解药一并给我,我喂了你吃,先试试药效……”他忽而意识到这话暧昧十足,禁不住脸上一热,呐呐地道:“那,那个,说笑罢了,你莫要当真……”

白析皓呵呵低笑,将他拥紧,像用力要将之揉入胸膛中一样,在他耳边亲昵地道:“凛凛凛凛,你是在担心么?你放心,世上哪还有一味药重过你?我早已泥足深陷,无药可救了。”

林凛推开他,横了一眼,却忍俊不禁,最终还是被他拖进怀中。她微闭上眼,靠着白析皓温热的胸膛,那以往空空荡荡的心底,仿佛因着这些话语,浮上来一些酸楚与悸动。他侧过身躯,伸手主动环住了那人的腰肢。白析皓大喜,将他搂得更紧,嘴唇一路吻了下来。正满心甜蜜间,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邬智雄的声音:“爷,天色已晚,前边小幺儿去打探了,有一处土地庙,尚还干净,不若今晚便在那打尖歇息,您看如何?”

白析皓正亲得起劲,被人如此一打扰,有些不耐,沉声道:“你做主便好。只是夜间守防,需得小心。”

“是。”

一行人复又上路,不一会,便到达那处土地庙中。那庙宇简陋得紧,只一处并不宽敞的屋舍,进得去,里面光秃秃,当中两尊泥塑神像,一男一女,均鹤发童颜,憨态可掬。一个大的香炉,内里又不少香灰,看来香火还不错,只是连个庙祝都没有,想来不过周边村落民众凑份子建的。林凛裹着严严实实的斗篷,帽子遮住大半个脸,方与白析皓下了车,一同携手进了去,里头早已燃气一堆温暖的火,伙计仆役们忙着烧饭煮汤,小宝儿在一旁单独支了个汤婆子熬药,一边忙着烧火,一边絮叨叨地与身旁的琴秋说话。琴秋仍然一脸高傲,待理不理,见到林凛,眼睛一亮,站了起来,这边小宝儿早已开心地唤了声:“主子。”扔下药罐跑了过来。

林凛摸摸小孩的头发,微笑道:“今日乖不乖?”

“乖啊,”小宝儿微微仰着头,指了那堆火道:“我给主子熬药了,过得半个时辰就能喝了。”

林凛笑骂道:“旁的事怎不见你怎么上心?功课做了不曾?方子背了多少?”

小宝儿低头嗫嚅道:“背了……”

“背给我听听,就从白爷给你那本《伤寒杂病论》开始吧。”林凛道。

“啊?”小宝儿垮了脸,道:“主子……”

白析皓笑了起来,拥着林凛的肩膀道:“得了,别难为这猴崽子,你明知他瞧那本书,倒有一多半字不认得。”

“字倒认得半的,”小宝儿小小声地补充道:“可连起来,不笑得啥意思……”

众人闻言,俱是哈哈大笑。邬智雄在一旁凑趣道:“公子爷,这也是没法子的,小宝儿是认得字,可奈何字不认得他呀。”

林凛笑着将小宝儿揽入怀中,见小孩羞愧得将脸埋起来,不由怜爱地摩挲他的发顶。还一会,等众人不笑了,小宝儿方偷偷地抬起头,抓了林凛的衣襟,怯生生跟着他走到火堆边上。底下早有人备下了一个舒适软垫垫在地上,林凛盘膝坐了,略觉疲倦,小宝儿挨着他,不时看几眼那火上的药。琴秋表情颇有些气闷,但见林凛疲态尽显,也不好说什么,便跟着坐下。白析皓命人将干粮热汤奉上,众人分吃了,外头山风甚烈,庙里却烧得暖融融,令人心头备感温暖。白析皓照顾林凛吃了些东西,过了好一会,方命小宝儿倒了药,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地喝下药。

这边有伙计扫出一片干净地方,铺了稻草,将铺盖展开,请白析皓等过去安寝。白析皓抱了林凛过去,将他平放之上,盖好被子,微笑道:“睡吧,将就一晚上,明儿个到了前边镇子,咱们再好好歇息。”

林凛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却不言语。白析皓温柔亲亲他的额头,道:“莫怕,我在此守着。”

他的嗓音低沉温柔,这么久以来,早已成为一剂有效的安神之药。林凛眼皮渐重,慢慢地要陷入梦乡。就在此时,忽而听见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守在外头的侍从大声喝道:“谁?”

来者却不答话,只立即传来一阵兵刃相加的声音,以及侍从们疾声怒喝。林凛一惊,不由攥紧白析皓的手,白析皓安抚地拍拍他,笑了笑,抬头朝邬智雄使了个眼色。邬智雄会意,立即拔刀掠了出去,一旁的琴秋说了句:“我出去瞧瞧。”便也站起冲去。

己方加入两名好手,形势骤然扭转,不一会,便听见一阵兵刃落地声,随即是传来几声痛呼,邬智雄啐骂道:“日你姥姥,兔崽子刚刚挺横的呀,继续横啊。”

“走狗!鹰犬!要不是爷爷先受了伤,哪里轮到你这走狗狂吠!”

那人未及骂完,便传来一声闷哼,想是邬老大抬脚踢了他哪处,却听得琴秋冷冰冰地道:“一刀一个宰了干净,省得后面还来同伙。”

那人大骂道:“以多欺少,老子死也不服!便是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们这帮走狗!”

白析皓正听得眉头皱起,忽然发觉握着的手变得冰冷颤抖,他忙转过头去,却见林凛掩在斗篷下的半张脸遍是雪白,牙齿狠狠咬在嘴唇上。他吓了一跳,忙将林凛抱入怀中,拍着他的背脊道:“凛凛,凛凛,莫怕,有我在,莫怕。”

林凛在他怀里颤抖着,抬起脸,哑声道:“外面,外面那个人的声音,我,我听过。”

白析皓脸色一峻,道:“你人得是何人?”

林凛闭上眼,又睁开,往昔的点点滴滴,骤然重现心头。他点点头,惨淡一笑,道:“他,他是凌天盟的人,原为归远堂副堂主,后来做了我的,我的侍卫长,再后来,又是他将我,从京师拜堂的新房内弄出来,此人姓赵,叫赵铭博。”

他话音未落,却听得庙内吵吵嚷嚷涌进来一堆人。白析皓眉头紧锁,抱着林凛,将他护在自己臂弯之中。抬头一看,只见邬智雄领着一帮侍从,推推搡搡带进来几个人。白析皓眼神甚好,一眼就瞧见被抓的人中,有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虽然带了伤,可无所畏惧。白析皓喝道:“将人带进来作甚?”

邬智雄本欲请功,却见白析皓抱着公子爷,一脸阴沉。再看那公子爷低伏在爷怀中,仿佛不堪惊扰,这才警醒,自己真是蠢。公子爷那般羸弱,哪里能见这等场面,他忙躬身应是,回头挥手命将那几个人带出。却在此时,听见“呀”的一声轻喊,被抓的人中为首那个,忽而叫了起来:“小宝儿,你是小宝儿?你不是,不是上京了么?怎会在此处?”

小宝儿怯生生地道:“赵,赵大哥——”

第143章

这声“赵大哥”听得白析皓面色一沉,原本不欲杀人灭口,这下却非如此不可了。他一边温柔地抚慰林凛,一边朝邬智雄递了个狠厉的眼神,空出来那只手,不着痕迹地在颈部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邬智雄会意,挥手命侍从们将人拖出去,然而一碰赵铭博的胳膊,他却疯狂挣扎起来,一路喊道:“稍等等,等一下,我与那孩子说两句话,就两句!”

邬智雄抬眼问询白析皓,白析皓一脸不耐,正那眼瞪他,却觉得怀中人渐渐止了颤抖,微微露出脸来,想来也颇好奇赵铭博要说些什么。白析皓转念一想,这人顷刻之间,变为刀下亡灵,且坐坐好事,听他说说又无妨?他面色稍霁,略点了点头,邬智雄道:“停,让他说。”

赵铭博虎目含泪,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宝儿,哑声道:“小宝儿,公子爷,公子爷你送往京师了?”

小宝儿不惯撒谎,局促不安地垂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襟,满心害怕,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能乱说。

他这模样,瞧在赵铭博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以为他心中悲恸,垂头泣泪。赵铭博两行泪缓缓流了出来,哽咽道:“公子爷,说来还救过我一命,想不到,却如此下场,虽是不得已,可到底,是我凌天盟对不住他。他,他生前嘱咐我照应你,我也无法做到。”

小宝儿垂头不语,心里却想,我才不要你照应。

赵铭博继续道:“你,你想来心里有恨,我也无话,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盗走他的遗骸……”

小宝儿猛地抬起头,一双圆圆的黑眼睛闪烁着愤怒的光,他攥紧小拳头,大声道:“我才不是盗,主子本就不是你们那的,他病成那样,你们,你们那么多人还逼他,还说要糟践他,我都瞧见了的,你们,你们全是坏人!”

赵铭博愕然,道:“怎会有人要糟践他》大当家那般待他,至今心魂俱伤,……”

“大当家又怎样?”小宝儿气得脸色通红,抖着身子喊道:“别以为我年纪小,听不懂你们的话,不晓得什么叫膑刑。我如今读书识字了,晓得那是大当家带着头,领着人要挖主子的膝盖骨,我亲眼所见,主子不从,这才,这才,”他说得激动,忍不住泪水滴落,哭着骂道:“你们瞧不起我,骂我阉狗,呜呜,不给饱饭吃,不给暖衣裳穿就罢了,可主子那么好的人,你们怎么很得下心那么对他,呜呜,坏人,全是坏人……”

那段不堪的遭遇借由这孩童的口中道出,林凛禁不住眼前一阵发黑,那能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痛苦扑面而来。他畏缩在白析皓怀中瑟瑟发抖,头埋进他的胸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白析皓一言不发,用力抱紧怀中的人,尽力抚慰他,眼底全是怒火。就在此时,却听得边上的琴秋一声冷笑,手一挥,银光一闪,赵铭博惨叫一声,仆倒在地,右膝之处尽是鲜血淋漓。他惨白着脸,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尤带微笑的俊美少年,却听琴秋悦耳轻缓地道:“啊,不好意思,一时手快,刺穿了你的膝盖骨。都是小宝儿不好,你不知道我最喜欢听人论刑罚,一听就手痒,忍不住要跃跃欲试么?”

膑刑

小宝儿吓得后退了一步,捂住嘴巴,不敢作声。琴秋似无疑地瞥了白析皓那边一眼,接触到白神医怪他多管闲事的眼神,笑得更为开心,踢踢赵铭博的伤处,道:“怎样?滋味如何?放心,我技术很好,没伤到你的筋,伤好之后,没准你还能行走呢。”

“你,你是何人?”赵铭博苍白着脸,道:“有种,一刀杀了我。”

“我本来想的,”琴秋笑眯眯地道:“只是听了你适才的话,忽然觉得特别恶心。”他俯下身,轻柔地问道:“你知道我恶心什么吗?”

赵铭博哑声无语,琴秋咯咯笑了起来,在他衣服擦拭了自己剑上的血,道:“我最恶心的,就是明明害了人,还要装对他好,明明杀了人,还要一脸悲恸欲绝。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们逼死那个,恰好本少爷瞧着很顺眼,这一剑,是我替他还给你们的。”

赵铭博脸色颓败,黯然无语,待到邬智雄命人将他们几个凌天盟众架走,他也不做挣扎。一等这些人被带走,白析皓一甩长袖,袖风中夹杂着尖利之物扑面向琴秋击去。琴秋忙闪身避开,却听身后墙壁哧的一声,又听叮当一声响,被一枚铜钱击穿一个深深的小洞。琴秋怒道:“姓白的,你什么意思?”

“多事。”白析皓冷冷地道:“下回再如此自作主张,我顶不轻饶。”

琴秋还待回骂,却知道自己武功与之相差甚远,只得嘀咕着做回火堆边。这里林凛抬起头,颤颤巍巍地坐直了身子,微微叹了口气,对小宝儿道:“傻孩子,过来。”

小宝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一头扎入他的怀中。他小小的心中,又怒又怕,又惊又吓,早不知转了几个来回,此时尽数释放出来,哭得哽噎难言。林凛也是一脸惨淡,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是我不好,让你一个孩子早早见着这些不堪之事,真是委屈你了。”

小宝儿哭着拼命摇头,他不心疼自己,他心疼的是林凛,心疼的是这高洁如月,温润如玉的人,合该被人小心呵护,却偏生要受那等苦。林凛长叹一声,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发,道:“都过去了,我忘记它,你也忘记,好不好?”

他抬起头,擦干小宝儿脸上的泪水,正看见火堆那边,琴秋嘟着嘴,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林凛微微叹息,朝他招手道:“你也过来。”

琴秋踌躇了一会,终于期期艾艾地过去,林凛冷冷地瞧着他,道:“蹲下来。”

琴秋老大不乐意的蹲了下来,却被他啪的一下,打到脸颊。这巴掌并不重,可琴秋立即跳起,骂道:“喂,我替你出气呢,你还打我。”

林凛喝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就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出手。凌天盟对不住我的人多了,你要一个个去刺穿人家的膝盖骨么?也不想想,今日是你侥幸得手,若在平时,以赵铭博的身手,你能讨得了好?那姓赵的,在凌天盟中不过二流人物,尚且如此,其余的,你如何招惹得起?我千辛万苦救了你,可不是让你去当莽夫,便宜了别人!”

琴秋不服气道:“我惹得起一个便算一个,畏畏缩缩,不是小爷的做派。”

林凛不怒反笑,道:“你个小崽子,有什么做派可言?过来。”

琴秋摸着脸,气呼呼地不理他。

林凛放缓了口吻,道:“过来,你看小宝儿,比你乖多了。”

琴秋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宝儿,凭什么听你的”之类,一面不情愿地挨近林凛。林凛摸摸他的脸,道:“疼吗?”

琴秋瞪了他一眼,垂头不做声。

林凛叹口气:“我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明白,只是我好容易走到今天这步,好容易觉得日子舒坦,人活得有意思。你就当为了我,别去搅和了,不管是凌天盟,还是京师那些人,我不是惹不起,而是受够了,你明白吗?”

琴秋脸上有所动容,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林凛转身,握着白析皓的手,正色道:“你也一样,析皓。我知道,你心中此刻,比他们俩要更为愤怒,只是往事已矣,我不作无谓的纠缠,你也不要,行吗?”

白析皓目光闪烁,却微微一笑,揽住他的肩膀,柔声道:“我自然依你。”

“那,那几个人,都放了吧。”林凛疲倦地靠在他肩上,淡淡地道:“赵铭博在凌天盟中位置不高,却身受信赖,此刻在此,定是有要事。你听他适才口口声声鹰犬走狗,定然以为我们是朝廷之人,他身上又带伤,那么朝廷跟凌天盟两班人马,应该均离此不远。若我们在此杀之,一来引人注意;二来,没得便宜了厉昆仑他们。咱们一行,本就好手不多,难道要等到人杀将过来,乱了手脚不成?”

白析皓蹙眉道:“这……”

“让小宝儿去做这顺水人情。”林凛微微一笑,道:“小宝儿与那赵铭博有旧,又认了他凌天盟二当家作哥哥,求情放了他们,也是说得通。小宝儿,你过来。”

小宝儿愣愣地挨过来,林凛摸着他的小耳朵,教了他一套说辞,道:“你便说还没进京,便被上头追究,差点丢了小命。琴秋与我有旧,路过之时,顺手救了你的性命,因他是药铺少东家,你便跟了他,这才随了押运药材的人南下。你也不愿赵大哥再受伤对不?去放了他们吧。”

小宝儿乖巧地点点头,站起来跑了几步,又跑回来,找了一通,林凛奇道:“你又作甚?”

“找点止血的药,”小宝儿怯怯地道:“他们,他们几个都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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