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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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么事啊,公公好歹给透个底?”当她坐上马车,发现小团子还带了四名大内侍卫时,心都揪起来了。

小团子笑得诚恳亲切又无害,“胡姑娘,这话您问着了。旁人不知公主心思,咱家可是知道的。”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漂亮的香包来,“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如初一听“咱家”二字就不舒服,而且觉得小团子突然改称她为“姑娘”的行为也透着古怪。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地依言打开香包。不料,她才一解开封扎得紧紧的袋口,就突然闻到到一股刺鼻的异香,接着感觉脑袋像让人用布蒙住一样,瞬间陷入黑暗。

一边的小团子看如初软倒在车上,轻蔑地哼了一声,“咱家有心让你多看看这世界吧,你还非得赶着往鬼门关跑,真是不识抬举。”

而不管他骂什么,如初也听不到了,任由马车将她带走。路上,大概是俺答汗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的缘故,整个京师的街道上除了来回奔波的守军外,没有一个人出没,所以也就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锦衣卫的首领亲自引这辆马车进入了皇宫,然后换乘公主的小轿到了淑景阁。

也不知过了多久,如初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有那么一瞬,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此处是哪里,时间是何时?接着,穿越前后的事情一古脑地涌进她的脑海,害得她头疼欲裂,嘴里苦得像嚼了大把黄连。

难道是穿越回去了?或者是困在时空裂隙之中了?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清醒冷静,过了足有一分钟才睁开眼睛,平心静气地环顾四周。

凭借不远处渗进来的微弱光亮,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暗潮湿的、满是霉味、像是堆放杂物的小房间内,身体没有什么疼痛和不适,证明没被殴打虐待;衣服整齐,证明没被性侵犯;手脚也没被绑起来,行动完全可以自由,证明人家不怕她逃跑;甚至怀里的那串夜明珠居然也在,证明连身也没被搜过;只是肚子饿得很,口也渴得要命,证明她昏迷的时间不短了;再看从门缝中透过来的光亮……天已经全黑了,这说明她被绑架了整整一天。

甩甩头,她回想起早上发生的事,心里明镜似的。

公主要除掉她!虽然表面上她和公主没有直接的冲突,但是为了严世蕃,或者是为了戚继光,她招致了公主的妒恨。亏她之前还猜测公主在这关口召见她,有可能是为了让她帮助偷跑出宫,去见识戚继光带兵守城的英姿的。

却原来皇家的人,不管她是四十岁还是十四岁,都一样心狠手辣,以人命为草芥。那她要怎么办?逃吗?怎么逃?难道要死在这儿?!天哪,她没从想过有一天会因为男人死去!

正懊恼和恐惧间,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往她这边来。于是她立即躺下装死,倒不是她特别聪明或者是有了什么打算,大概是人在这节骨眼下都会这样做,这是求生本能的一种。

果然,来人在房门外停住了,听脚步声像是两个体重较轻的人,双因为有环佩轻扣声,可以断定是两个瘦小的宫女。再想想是公主把她绑来的,而就算她地位尊贵,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所以这两个人十之八九是她的贴身婢女绯罗和烟霞。

她们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向四周打量,在确定没人看到时才开锁进门,之后紧张地走近如初,轻轻推了推她,还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其中一人松了口气,轻声道,“呼,她没醒,也没死。”

“老天保佑,没醒就好,死了更好。”另一个说。

那嗓音……如初不得不佩服自己在危难关头的冷静和判断推理能力,因为她们正是绯罗和烟霞。

“公主想好要怎么处置她了吗?”绯罗低声问。

烟霞没吭声,似乎是想了下,然后才道,“公主说要弄死她,可还不能让她的尸体落在宫外,在宫内也要做到人不知、鬼不觉,所以一早绑了她来藏在这儿,晚上才能动手。至于要怎么做……团子随后就到,他会亲自动手的。”

第二回 诅咒你长出……

混蛋的小团子,居然还是刽子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呀,长得像个阴性豆芽菜似的,没想到是个狠角色!转念之间,如初很想暴走,打昏这两个小宫女来说对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是,冷静!冷静!她虽然不是路痴,但对皇宫的路不熟,而且由于俺答汗围城的关系,皇宫的禁卫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盘查起来也特别紧。如果没有助力,她是绝跑不出去的。到时候再被诬陷为刺客,皇上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一样,说不定她连老爹胡大海,甚至九族都连累了。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其实比蚂蚁还不如,因为她还在装死,不能像蚂蚁那样瞎转悠。耳边听着烟霞和绯罗絮絮叨叨的低声说话,她的大脑高速运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真的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唯一的指望就是,作为穿越女,而且是不明白为什么会穿越的神秘人士,也许会有天降奇机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是她感觉很长,但实际上很短的时间后,小团子才偷偷摸了进来,还踢了如初一脚,看她是不是醒着。如初装死得彻底,忍耐住了自然的反应,心里诅咒着他重新长出小鸡鸡,然后因冒充太监、淫乱宫闱而被五马分尸。

“怎么才来,这事耽误不得的!”烟霞低声抱怨。

“是呀,我一直怕得很。如果杀她时她清醒过来,又是挣扎又是大喊大叫,惊动了人可怎么得了。”绯罗瑟声道。

小团子又用力踢了如初一脚道,“放心,我备下的药量能迷倒一头牛,她才多大点身量,我还一直怕她体格不好,承受不住直接死了呢,那样公主失了手刃的快乐,倒是咱们做奴才的不体贴了。”

他令堂的,老子诅咒你长出两个小鸡鸡,其中一只长在脸上!

如初被踢到了肋骨,拼尽全力才没痛哼出声。可是至于吗?为了两个男人,公主就恨她到如此地步?!非要手刃才解气,太夸张了吧!

“老天爷,公主要亲自动手?”绯罗好像很惊讶。

小团子笑了一声道,“你们不知道,是安公公那老货给出的主意,还说要用两尺长的竹签子把胡如初全身都穿透,这样死得又慢又痛苦,足够给公主解气了。哈,跟公主抢男人就是这个下场。我听说这刑法还有个名堂,叫血刺猬。”

“快别说了,听得我寒毛全竖起来了。”烟霞似乎是打了个寒战,但其实如初怀疑打寒战的是自己,因为她一想到那酷刑,她就害怕得浑身颤抖。在这个时候,能痛痛快快的死反而是一件幸福的事了。

“白天把她抬来时,不方便往外带,怕给人瞧见。现在夜深人静,公主要咱们把她弄到安公公原来住的那地儿去。那边有密室,她就算喊得老天都知道了,宫里的人也不会发现。”

烟霞和绯罗一听,连忙上前搬动如初,往她身上套口袋。如初还是一动不动,任她们扭得她身上生疼,因为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办才能虎口脱险。

就听小团子道,“也不用太急,再待半盏茶的时候,等侍卫大人们巡逻过去,咱们再走不迟,不过可别走东一街那边。”

“怎么啦?”烟霞和绯罗几乎同时问。

小团子突然拉着这两个小宫女走到屋角的地方,显得极为神秘地道,“听说蒙古鞑子在咱们京师里放了不少细做,别看京城貌似防得铁桶也似,他们自有一套联络方法,把京师内的事传到外面去。所以,皇上打算也派个人去城外探探情况。”

“这事你也知道?”烟霞惊异地问,“小团子你的消息真灵通。”

“咱家自有门路,不然上回怎么能让公主顺利跑到天津卫去玩?”小团子似乎有些得意,又自称“咱家”了,“虽然事后挨了顿板子,害我差点归天,可是有公主保着,荣华富贵还不是早晚的事?所谓富贵险中求嘛。”

“这和不能走东一街那边有什么关系?”绯罗问。

“你个猪脑子,这也不明白?”小团子叹了口气,“这回派的人是咱们宫里的,外边的人没人认得,比较容易混过去。”

“是谁呀?”烟霞和绯罗又同时问,显得非常好奇似的。

“御内厩的杨增。”

“怎么是他?”烟霞似乎很意外,“营里、衙门里、东西两厂这么多能人,怎么派个内庭的公公去?”

小团子哼了一声道,“派公公去,外面没人认得,容易蒙混过关。再者,正因为是内庭的太监,不知道多少军国大事,就算给逮到,就算给折腾死,他也泄露不了一点军机。这一招叫肉包子打狗,肉包子能回来就好,倘若回不来,让狗吃了也没什么。哼哼,我们太监就是命贱哪。看他那肥头大耳,满脸油光的样子,还真像个肉包子。”

“那他还真去?”绯罗震惊地问。

“他不去行吗?这就叫皇命难违。而且我听说,皇上许了他高官厚禄,衣锦还乡。听到了吗?可以回家诶!谁不想?你们不想?所以这一趟虽然凶险,总是有好光景的盼头。要是选了我,我肯定也去,赌上一把,赢了就可以回家,就算是输了,也不过是个死罢了。难道在这皇宫里头,就能好好活吗?万一冲撞了哪位,要你死就跟捻死一只蚂蚁似的,还死得不明不白,有意思吗?”说到这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时之间,三人沉默了片刻,显然是同一番心思,同一番伤感。

半晌,还是小团子先开口,似乎是要缓解气氛似的,故意嘲笑道,“老杨那死东西还想要求上头再派个人给他,两人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我瞧他是害怕独自前去。”

“上头怎么说?”烟霞问出如初的心里话。

“当然是不给呀!哈,但凡有人商量,就没人会去拼命办事了,说不定两人还会斗来斗去,想多得功劳,少卖力气。上头的老狐狸都是玩人的主儿,怎么会答应?”小团子哼了一声,“但面上还得哄着他,要他到了时辰就从东一街那边直接出宫,如果能派人,自然有人在那儿等他。如果不能派,也让他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离开皇宫,不然真被打死也是白饶。”

“哦,明白了,所以我们才不能走东一街。”绯罗猜出了什么,直接道,“那时候只怕侍卫会撤掉一阵子,好方便老杨畅通无阻的出宫。这件事是秘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让他偷偷摸摸地走,不用惊动旁的人。而咱们如果走那边,万一撞上了,只怕说不清了。”

“你很还算聪明。”小团子赞了一声,又过了片刻便走到门边去偷瞧,然后轻声道,“侍卫大人们巡逻过去了,我们走吧。”

这时候,如初知道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是老天指了条生路给她,于是当机立断,趁那三人还在摸摸索索地做准备,已经偷偷取出靴子中的小匕首,划破口袋,挣扎着跳了出来。

那匕首不算锋利,是她在街上买的、类似于工艺品的东西,但用点力量和技巧的话,划破口袋却是够用了。还要感谢三个帮凶只是把她塞在口袋里,却没有绑上,而他们三个没什么武功,反应较慢,所以她虽然装死时间久了,肌肉和骨头有些僵硬,跳起来时差点摔倒,手上的准头也差点,但还是两记手刀加一记冲天炮,把那还来不及惊叫的三人摞倒了。

两记手刀赏给了两名宫女,冲天炮自然是送给小团子尝尝,一下就让他脸上红的白的齐齐落下,然后直挺挺倒在地上。就这样,如初还跳过去补了两脚。

“这是教你永远不要得罪女人!”她狠狠骂了一句,然后往外偷瞄了几眼,这才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

一出门,有逃出生天的感觉,可也有天地之大、无处容身的仓皇感。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决定冒充“上头”派给杨增的人,先跟着这名王牌大贱蝶混出皇宫再说。

她不知道东边是哪儿,但是淑景阁在皇城以西,那么往相反的方向走应该就对了。至于说“东一”二字,那一定是皇城中轴以东的第一条街呗。

求生的本能令如初变得异常聪明起来,闪展腾挪地躲避着巡逻的侍卫,直奔东一街而去。许是上天垂怜,才穿过皇城中轴线,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太监服色的人形肉球。那人东张西望着,看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有多紧张和害怕。

“老杨。”如初低喊一声,虽然不敢确定此人就是杨增,这时候也只好冒险了。

幸好,那人停下了脚步,证明如初没喊错人。于是,她迅速闪身出来,还没等杨增问话,就故作神秘的低声道,“上头派我来跟你一同办事,我们快走吧,错过一炷香时间,真给人射杀了,也就死个不明不白。”

第三回 倒霉的出城

杨增本来就对要执行的任务感到恐惧,没成想上头还真派了个小太监给他,看起来还挺机灵的,不禁大松了一口气。而这件事格外秘密,如初又好像知道很多似的,所以杨增不疑有他,点头道,“好吧,我们互相照应,一定能平安回来的。”他安慰着自己,快步前行,一边走一边低声问,“你怎么没带包袱?这身太监的衣服出了皇城就不能穿了,不然到了城外,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普通衣服我套在里面了,随身带着多麻烦。”如初胡乱说着,对自己出宫后要躲到哪里还没计划,目前心慌意乱,根本没有主张。

但是不管怎样,她还是随杨增出了皇宫,先逃离了这龙潭虎穴、吃人的地方再说。其过程想象不到的顺利,似乎满天神佛都在保佑她似的。

不过刚逃离了公主的魔爪,怎么对付杨增又成了新的难题,甩又甩不脱(不管是借口去前方探路还是殿后扫尾,杨增都不允许,死缠如初不放,声称只有他才有出城的密令),打又打不得(毕竟他是代表朝廷的间谍,打昏他会耽误国家大事),所以尽管杨增体重过大,腿力却弱,差不多走过半条街就要坐在房屋或者树木的阴影里歇歇,给了如初充分的考虑时间,可她仍然是一筹莫展。

而正当杨增第N次歇脚,如初急得差点撞墙之时,忽然看到一行人飘忽而来,全部一身黑衣,轻功卓绝,大约有三十来人,为首人的人如初认识,正是常在安公公身边侍候的两个小太监,还有早上押如初进宫的四名侍卫之一。好巧不巧的,他们在如初和杨增藏身处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以极快的速度密议着什么,然后突然散开,兵分几路而去。

天哪,她逃跑的事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一定是她刚才摞倒小团子等三人时力道不够,以致他们提早苏醒过来,她之前实在太慌张,太不冷静了。再看那队人的样子,个个是高手,虽然她武功也很不错,但恐难抵挡两名以上强手的围殴。

完了,她太小看公主的能量和安公公的老奸巨猾了,现在她头顶上已经张开了天罗地网,京城内再无她容身的地方,感觉上好像国宝机器和无名小人物之间的对决,简直是亡命天涯,毫无胜算。而那些人之所以散开,必定是到她可能去的地方围堵,庆善号、僧录司、戚继光等人扎营守城的地方,甚至严府……

她若现身,非但不能躲藏或者获得帮助,反而会在还没见到救星时就被当场围剿,或者连累他人。

那怎么办?找地方隐蔽起来是没有意义的,天色一亮,对方准备得会更充分,以公主和安公公的权势与手段,随便安一个搜查奸细的罪名,她就插翅难逃,在这种情况下想联络戚继光、虚海、严世蕃那三个忙翻了的男人只怕也难。而且如此一来,她还失去了唯一能出城的机会。到时候真先斩后奏的杀了她,别人还能拿公主怎么着?

那么,既然没得选,现在也只有先和杨增待在一起,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城外虽然有俺答汗的大军肆虐,但毕竟天高地广,可躲避的余地很大,哪有那么倒霉就遇到北元的军队?再说只要出了城,公主就鞭长莫及,她从乡下绕道去天津卫,然后想办法找于海涛大人通知那三个能帮助她的男人,她就有救了。毕竟公主也只是偷偷摸摸的杀她,并不敢明目张胆不是吗?

把心一横,小牙一咬,如初再不犹豫,和杨增直奔东直门。

她不知道杨增和守城的将领是以什么密语联络的,但她知道她这趟间谍之行非常悲惨,没什么偷开城门,没什么放下吊桥,没什么英雄饯行,只有钻一个被掩盖住的、地处犄角旮旯的、高大城墙下的小小狗洞,然后自己游过护城河。带领他们的守兵嫌杨增动作太慢,在他笨重的躯壳卡在狗洞上时,还狠狠给了一脚,帮助他穿过。

那时的河水内布满尖桩,跳下河、游过对岸也是充满危险的事,还好如初会游泳,不然她就得困在这儿了,因为他们才一出城,确切地说是出了城墙,城里的兵将就将洞口从里面封死了。怎么着?还玩破釜沉舟呀?可话说回来,好好的城墙上为什么有狗洞?而且杨增探听完情报,回来时要怎么办?

不过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趁着夜色还没有褪尽,如初拖着哆嗦成一团的杨增往前方一片黑漆漆的树林疾跑。俺达汗的大军虽然在安定门北面的教场驻扎,但肯定有他的巡逻队在各地滋扰和侦查,也许还有前锋骑游弋,所以在没有掩护的地方溜哒就好像暴露在敌人目光下的活靶子,当然闪得越快越好。

进入树林后,感觉安全了一点,杨增坐在地上喘得像在肺里拉了风箱,好一会儿才勉强爬起来换下湿掉的衣服,抖着一身果冻似的肥肉对如初说,“你看你不带包袱,现在衣服都湿了要怎么办?”

如初抬头望天,考虑这个时候可以撇下杨增独走了。这几天天气闷热异常,百姓们都说这是兵戈之相,更加重了集体的恐慌。其实八月下旬秋老虎的天气,热点不是正常的吗?可见大明军力衰弱到什么地步,让百姓完全没有信心。

“把你的衣服借我一身,我以为里面套了普通衣服,结果我记错了。”如初撒着没营养的谎,打算换了衣服后就逃之夭夭,反正以杨增是绝对追不上她的,两人速度之比相当于法拉利和手扶拖拉机。

杨增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答应了,闹得如初有点不好意思。她利用人家逃出了城,然后还骗人家的衣服,最后扔下人家独自离开,实在太不义气了。但是她有其他办法吗?这全是公主逼出来的。

她借口有独自换衣服的怪癖,走到树林的深处去。而那件衣服虽然太肥大了点,但好歹是干燥的,也能遮盖信她身上的特殊马甲。可是正当她准备好一切,决定不告而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杀猪般的惨叫,接着有马蹄声、哈哈大笑声传来。回头望去,就见到杨增惊惶地在前面跑呀跑,十几个蒙古骑兵很哈皮地在后面追,似乎是在围猎野猪似的。

原来她真的是很倒霉啊。城外那么大片地方,她以为没那么容易遇到俺答汗的兵,没想到偏偏就让她中了大奖了!

看到杨增扑倒在她面前两米的地方,看到许多寒光闪闪的箭头和刀锋在眼前闪呀闪,如初明智地举手投降,一动也不敢动。

“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我们是宫里的……宫里的太……太监!”正当如初装无辜良民,满脑子编着自己的身世时,杨增突然大叫起来,气得如初恨不得踹死他得了。他们换下衣服,不就是为了掩盖太监身份吗?可他倒坦白,人家还没问就全招了,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是谁决定派这号人来当间谍的呀!简直开国际玩笑!

“哇哈,逮到两个。”骑兵中那个貌似头目的人操着生硬的汉语说,“把他们全带回去,看大汗要如何处置。说不定赏给我做奴隶,让我也享受一下皇帝老子的待遇。”说到后来,发出打雷般的笑声。不,不是他发出来的声音,是天空真的响起了雷声,看来要有一场豪雨降临了。

如初和杨增被捆住双手,跟在马后面跑,一路跌跌撞撞的被逮进俺答汗的军营。如初还好,长年跳有氧健身操,耐力相当不错,杨增却和要死掉一样,衣衫全破烂了,只剩下躺在地上倒气的份儿。

那骑兵头目以马鞭一指如初,笑道:“你,行!”大概是赞扬如初的体力,之后又和同伴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但意思很明确,肯定是说,“这小太监长得眉清目秀,还白嫩嫩的,可惜是个半男不女的妖怪,不然老子可风流快活了。”

看,其实有时候人类的交流并不需要语言,光凭肢体动作、神态表情就能了解对方要说什么了。

“是谁让你出城探听消息的。”在那些骑兵进入一座明显是汗帐的大帐去报告的时候,如初低声问杨增。不是她八卦,而是她实在太气愤了。派这么个人来当间谍,是对大明的严格不负责。

“礼部尚书陶仲文。”此时杨增好歹能喘口顺溜气儿了,连忙爬起来挨近如初,似乎觉得离自己人近点就安全些似的,“真人求签问道,说我是天赐福将,一定能捎回消息,而且自己也会平安无事。”

如果他只说前面,如初还没什么印象,但后一句立即让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嘉靖帝崇尚道教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长年不上朝,在西苑修道。这个陶仲文就是个道士,而且得到了嘉靖帝的极度信任,他说的话就算荒谬之极,嘉靖帝也会深信不疑的。

所以,就有了这么可笑的一幕,派个胆小如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的杨增来做“大事”,结果连累了可怜的她。如初哀叹着,不过并没有多久,她和杨增就被带到大帐中见俺答汗。

第四回 谁救她,她嫁谁

然后……不到一炷香时间……如初又被带出来了。确切地说是给那个会中文的骑兵粗鲁地提溜着脖领子,扔到汗帐旁的小帐篷内。那里除了哪初外,关押了三、四名长相姣好的女子,全是抢来的大明好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

“待会儿做不出御膳,把你拖出去喂狗。”那骑兵把如初往地上重重一顿,扭头走了。

如初慢慢坐定,这才感觉冷汗从前胸和后背后蜿蜒流下,心脏回血都不顺利了,感觉像和死神擦肩而过似的。

天哪,太凶险了。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这么怕过。之前在天津卫学时也曾怕暴露了女性身份,但那比身在狼窝要安全多了。万一她的真身暴露,只怕保持了二十多年的贞洁就要葬送在这儿了,而且可能像妓女人一样任人欺凌。那种情况她想也不敢想,对于女性来说,不管古代现代,不管有没有武功,天底下最大的悲惨莫过于此。

幸好,他们要确认逮到的人是真太监时检查的是杨增,而这白白胖胖、又给吓得尿了裤子的中年阉人残缺的肢体,似乎让他们感到极度的恶心和厌恶,所以如初才免了一场劫难。甚至,当她不小心撞到一名头目时,那人立即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完了还在衣襟上擦了擦手。

这举动很侮辱人,但如初却庆幸这些所谓草原上的汉子对她的鄙视。他们不好男风,认为太监是不男不女的妖怪,不吉的象征,谁沾上谁倒霉。

后来有人提议杀掉两个妖怪祭旗,这时候俺答汗倒还清醒,细细盘问杨增出城的目的。杨增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全招了。结果俺答汗哈哈大笑,说不用探听消息,他倒是要放杨增走,要杨增带封信给嘉靖皇帝,声称只要大明朝允许互市,他立即撤兵。至于如初,就留下当个人质。

如初知道自己这人质的脑袋脆弱得很,嘉靖帝一个拒绝,她的人头就得落地。而在几天的时间内,她不能保证能顺利逃走,所以必须显示出价值,最好是能做这群野蛮人做不了的事才能暂时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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