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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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时候得如何被人左右过命运,是如何惨痛的经历和成长环境。才会令他那么拼命的想做位置最高的那个人,只为了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古人,很注重和尊重自己的祖先,尤其是父祖辈。可他那样骄傲的人。却愿意在天下人面前以十王之子的身份出现,连做人最基本的气节也放弃,不是他无耻,而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出身。那得是什么遭遇,才令他对祖上如此冷漠?他得多憎恨和看不起自己的父亲?

似乎,在真正愿意公平客观的看待他之后,才发现他身上闪光的东西。

而且她之前没猜错,萧十一在东海上玩了把海盗游戏,并不是无的放矢的,完全是为了引诱大赵的水军走到海上。那个代替了淮南侯尤肖的米贵。根本就是他的人!尤肖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然也全力支持。说起来能收服尤肖,还是她设计郭有年时送他的大礼。

于是,当大赵水军为出海经商的船队们护航、威慑海盗之时,当朝廷鞭长莫及。再加上新罗、百济和高句丽的雇佣兵,他就拥有了水陆两军。那时若真在战场上见真章,他不落下风。

萧十一给琉璃分析:大赵国看似花团锦簇,实际上基业不稳。当年诸皇子争位,大赵内部已经伤痕累累,国力消耗巨大。而蕃镇政策是大赵国几代的顽疾,不能急着下手。可萧左好大喜功。过早过快的削蕃成功。如此一来,他确实是集权于一身了,但令大赵的军事实力大打折扣,名将强兵消失殆尽,霍家军的没落就是例子。

虽经十数年的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但有士家大族支持的官场黑暗,国库并不丰盈,支撑不起大战。因为萧左很会粉饰太平,所以普通人看不到这些危机。而为了表面上的强盛,萧左私下有多少秘密条约。只有真正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因此一旦四海不平,马上就是乱世!

萧左其实不是不明白这些,但他很隐忍,他想熬到大赵稳固根基的时候,他在努力。但作为萧十一这种有异心的人来说,是不会给他这个时间的。

“两年!两年之内,至多三年,你就能为霍大将军讨回公道了。”萧十一这样说。

琉璃听到这话,忽然有一种看到了希望般的美妙感觉。她之前曾经有准备,要等她年华老去时才会真正的复仇成功。她曾经计划搭上自己的一辈子,为姐姐讨回公道。因为,她之前只有漕帮的力量,霍家军的重建只是美好设想,要扳倒萧左,只能从皇位传承的角度,还要她付出鸡蛋碰石头般的勇气。所以,她没有介意嫁谁或者不嫁谁,好歹不过是一生罢了。

但她遇到了萧十一,这个她人生中最大的变数。他们曾经互为阻碍,如今却是能融合在一起的力量,对双方而言,都极大的加快了前进的步伐。特别是她这边。

现在的她,感觉前方的道路明朗化了。而龙椅上那位,只怕正如坐针毡了吧?

不出琉璃所料,她安心等待着自己谋划的局势慢慢清晰,萧左却如坐在火山口上一样,离不得又躲不得。除夕前最后一次大朝,照例是歌功颂德的日子,可朝堂上却死气沉沉,为了赈济全国性大雪灾的事,还为了西北边镇的急奏。

大赵雪灾,鞑靼人那边也是。往年,这群蛮人都要时时劫掠,何况如今没吃没喝的?此等军报本不应这么迟到达,可谁让雪路难行,连鹰都飞不起来。于是,消息传到京里,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章程。萧左当即宣布,为了表示与民同难,今年除夕中午的百官宴停了,晚上的宫宴也从简。皇上如此,大臣们的家宴自然也不能奢华。可以预计,启承十一年的最后一天和启承十二年的第一天,东京都将在寂静中渡过。初一大朝也免了,像什么出了天灾就该由皇上下的罪已诏,以及祭天祈福仪式,都改在初一早上进行。

可是,这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回到书房后,萧左越想越烦躁,把手中正看的奏折愤而摔在地上,又觉得不解气,再龙书案上成堆的奏折也都推在了地上。怒道,“就只知道上报!上报!问朕要怎么办?朕养他们这起子窝囊废是干什么吃的?一切要朕来解决,他们还有什么用处?朕养头猪还能杀了吃肉,大赵的群臣就这副德行。连猪也不如!”

洪长志在一边侍候,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劝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您可是百姓们的天,天灾不怕,好歹能熬过去。但这天,可要长长久久罩在大赵的头上啊!”

洪长志虽是太监副总管,却是从小侍候萧左的,算是一等心腹。平时近身侍候。就连上次微服私访下江南,也是洪长志陪同。当时遇到了水匪,洪长志冒死救驾。正因为他的周旋,也才有了后来水石乔的援手相救,成就琉璃与萧真的缘分。

好就好在。洪长志为人低调谦恭,没有太监得宠后的得意且讨厌的劲儿、他从不多话,也没认干儿子干女儿什么的,更不与大臣太接近,不收贿赂,也不当任何人的耳目。所以,萧左就更信任他。有时候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表现出的情绪,在洪长志面前会有所流露。

“你知道什么!”萧左气得快速来回踱步。

洪长志怕滚落一地的奏折绊到龙腿,连忙膝行于地,一边不住的收拾,一边听着。

“雪灾由天,虽难熬。却有救。让朕烦恼的是,西北的局势。”萧左越说越气,“当年阿鲁台向朕投诚,朕允了他。他这才灭了他兄长那一支,坐稳了鞑靼人的王位。平日。他让兵士扮成匪徒骚扰边境,朕现在没功夫收拾他,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可他不该居然深入到我江南腹地,抢劫良民,连水石乔的老婆也杀了。哼,打量着朕查不出来吗?这是往大赵的心窝子上扎刀子。最不该,他对盐池山有觊觎之心。那块地方已经是我大赵领土,是他当初归顺的投名状。”

“这些蛮子,真是不讲信用!没有圣人教化,和野人有什么区别!”洪长志跟着骂,因为他知道,这时候皇上不需要有人劝谏或者讲理,也不需要有人保持冷静理智,皇上是要发泄愤怒,所以他必须更愤慨才行。

萧左哼了声,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阿鲁台这回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还不是因为十王之子的谣言,还有当初他们偷藏的那比巨额财富?那是足以支撑一张大战的,没人能不眼馋。阿鲁台如今日子好过了,倒养出狼子野心来,想要反咬他一口,借机向盐池山逼近。嘴里说得虽然好听,帮着大赵剿灭十王余孽,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混蛋是想夺回盐池山。

所以,他必须要给那混账东西一个极其惨痛的教训。每想起来,都是做噩梦的那种。

只是他的愿望虽然美好,实施起来却非常困难。满朝文武,居然找不出能人强将。兵部那群废物,除了会找他要军费外,就没丁点本事,他在朝堂上威逼利诱,也没人主动请缨。相反的,文臣武将们互相推荐,实则是互相陷害,似乎谁拿到这烫手的圣旨,谁就得死一样。

第二十四章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最可恶的是那个熊星伊,居然让朕重新启用霍家军!”萧左越说越气,恨得把洪长志才码成一撂的奏折又踢散了,“偏他号称是直臣,若没有谋逆之行,朕还不能动他!”

可是当时在朝堂上,熊星伊说出这样的话,底下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或者驳斥。难道说,所有的臣下都这样想?

为了能和平顺利的削藩,解决皇家权利的分散,消灭边境上一个个拥兵自重的小朝廷,他费了多少心机和手段。为此,不惜毁了霍红莲,那个他极其欣赏的女子。不惜接受萧羽那只小狐狸的要挟,封了他继承临山王的爵位。纵然那小子依例减等为郡王,可临山郡那么丰富的矿产,也到了他的手里。

“切,不是老奴多嘴,霍家军当年是威风八面,可如今都成了一盘散沙了,还能成什么气候!”洪天齐仍然很气愤的样子配合着,“这些所谓直臣倚老卖老,总是怀念那些旧事,真真是讨厌!也就是皇上龙心宽大,换作是别的君主,早就让他回家睡棺材!啊啊……老奴该罚,这大年下的,说这个多不吉利。”说着,就反正抽自己的嘴巴。当然,是轻轻的。

萧左却心中一动。

是啊,霍家军已经湮灭,他到底还介意什么?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他也不得不承认,当年霍家军虽然不那么服朝廷的管教,但对西北的鞑靼人是有威慑的。如今他不怕那群蛮子化妆成土匪抢劫边民,不过就是草民的性命财产罢了。他怕的是,阿鲁台打盐池山的主意!

十王之子的流言,是他心头的刺。万一……是真的呢?

想到这儿,他胸中忽然升起莫名的不安。烦躁中,他抬步离开御书房。洪长志见状,连滚带爬的起来,紧紧跟上。

因为没了百官宴。萧左干脆到了崔淑妃的金云宫去。少年夫妻,还是自己真心喜欢的,情分是旁人比不得,也不能理解的。自从把她从城外皇家别苑接回来。两人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的恩情。崔淑妃爱宠,于是他就宠她罢了。

用过午饭,心情还是郁闷。作为三十年的枕边人,崔淑妃焉有不知的道理。偏她是个好权且张牙舞爪的人,前头朝堂的事也爱打听,因此就道,“皇上可是为了西北的事发愁?今天是除夕呢,好歹先放下心胸,一年中且轻松这一日半刻吧。”

“连后宫也听到风声了?”萧左阴沉下脸。

崔淑妃小心瞄着萧左的神色道,“皇上何必这么忧心。不过是降臣,闹不出大乱子。”鞑靼人再凶残,也打不到东京都的。

“妇人之见!”萧左拍了下桌子,动作不大,却也震得茶盏杯盘叮当乱响。“阿鲁台那混账声东击西,他的目的是盐池山,是当年十王萧煜留下的东西。”

“不过是传说中的宝物,皇上富有四海,还在意那些吗?”崔淑妃不满萧左冲她发火,忍不住顶撞了一句。

萧左却冷笑道,“你只知道在宫里锦衣玉食。却不知道那些东西是真有的。告诉你,朕的国库没有银子,若那么大的一笔财富被反军得到,朕的龙位就不稳了!钱粮钱粮,有钱有粮就打得起仗!再者,从前朕争龙位。那是一路血肉拼杀来的,折损了多少武将能臣?你又知不知道,培养一个能上阵杀敌的臣子需要多少年?你以为朕容忍着不断扰边的屑小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争取时间,让大赵武力强盛起来,这才死忍的!”

崔淑妃眼珠子一转。笑道,“皇上没银子,找有银子的人去要就是了。人家都说,小十一富可敌国呢。找个由头,治他的罪,抄他的家,那金山银山还不是皇上的?话说回来,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人也是皇上的,天下的财富更是皇上的。小十一逍遥快活这么多年,好歹还是亲戚,为国分忧不是应当的吗?”

最毒妇人心!萧左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的,居然是这句话。不过,他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果然还是崔淑妃最像他。当初他看上她,就是因为她艳而狠,莫名的吸引人。她那前未婚夫付小将军之死,还是她隐晦提的建议。

“当初他第一个代表蕃王自主削藩,朕许了他的东西,就不能拿回。朕是天子,岂能出尔反而呢?”萧左声音略缓道。

“那小子,未必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乖顺呢。”崔淑妃哼道,“当年,他在临山王宫可是最不受待见的幼子。据说,临山王恨不得他死呢。可怎么就出了那样的大事,一夜之间临山王和十几儿子都死了,就剩下他一个?若说此事与他无关,臣妾才不信!”

“朕也不信。”萧左点头,“不过朕不管那小子是否真的只爱金银美色,却到底他知机,主动到京城为质。十几年了,他天天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被日夜监视,若还能翻出花样,才真正是见了鬼了!若他能瞒天过海,朕倒霉在他身上也不冤枉。难道说,你不相信朕的密卫吗?”

什么叫一语成谶?什么叫金口玉言?萧左不知道,这一刻他有如神被灵附体,做了最佳预言。所以说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萧十一在强敌环伺之下还能暗中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不是心智超级坚忍,不是脑子特别聪明,不是演技极其高超,又是什么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最终忍不住,要把心里话向枕边人吐露,“如今朕正焦头烂额,外头各式各样的消息沸反盈天,压也压不住,不能再生事端。等真正需要的时候……朕说当年的临山王宫血案是怎么回事,就一定是那么回事。小十一弑父夺位,罪过大了。那时拿钱买命,朕会宽容他,也到底给我那临山王兄报了仇,还留下一丝血脉。”

崔淑妃怔了怔,忽尔明白了萧左的意思,不禁抛了个媚眼道,“臣妾僭越了。如此倒是顺理成章,还师出有名。放养小十一,就像养小猪,胖一点再杀才有肉。果然。还是皇上最聪明哪。”近半百的妇人,却仍然艳丽迷人。

萧左看在眼里,心神荡漾,伸臂揽过崔淑妃,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低声调笑起来。

萧左来金云宫的时候,崔淑妃总是叫所有人下去,她自己亲身侍候。于是这宫殿之中,只有他们二人,说话就没有顾忌。可他们忘了。洪长志还在门外站着。不过,这老太监低头垂目的,一动不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入耳,就和殿檐下的朱红大柱似的。只偶尔。洪长志抬头望望天,见那仿佛下不停的雪又飘了下来,不禁目光一闪。

而殿内,风光一时旖旎。只可惜好景不长,因为萧左提起熊星伊要起复霍家军的事。

崔淑妃一听就柳眉倒竖道,“皇上就该杀了那老家伙,霍家军好不容易才消失。难道又要再树起来,养虎为患吗?”

这话,萧左不爱听,似乎暗指他收拾一个蕃王,还是个没落的,只剩下一个当家姑娘的蕃王还无比费劲儿。因而就道。“你也知道霍家军已亡,全军骨干打散到兵部各处,绝对不受重用,小兵小将都解甲归田。这世上,已经再没有霍家军。再者。他们是以家臣效忠家主的方式组建的,如今红莲都没了,谁还拉得起这面大旗?”

而“红莲”两个字,刺中崔淑妃最敏感的神经,何况萧左叫这名字时去掉了姓氏,因而显得无比亲近。她自是知道,皇上对霍红莲是动过真心的。那女子世见少有,绝无第二,难怪越是位高权重的男人,越是为她着迷。她还妒恨霍红莲从不想取悦别人,却让高高在上的男人反而念念不忘于她。只可惜,和江山社稷比起来,女人永远不够分量,所以被牺牲。但,她能容忍皇上选了更年轻漂亮的妃子,反正不过是玩物,却容不得皇上心里记挂着别人!

“皇上这话说的!”崔淑妃从萧左怀中站起来,冷下脸道,“倒似对宁安候夫人早晚放在心上似的。她不过一个女人,死都死了,就算借尸还魂,也没那么大本事!”

萧左一听就火了,特别是宁安候夫人的名头,令他更加火大。刚才,好不容易舒畅片刻的心情全毁,气得登时站了起来,“不可理喻!”他实在无话可说,只丢下这四个字,突然离开。

崔淑妃拗着性子,并不去拦。两人都是说翻脸就翻脸,情绪变化之快,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仗着圣宠,居然敢对朕摆脸子,太可恶了!”走到金云宫外面,萧左还在生气。

洪长志不敢接话茬,只在萧左大步走远后,望了望月影宫的方向,目中似有深意。

雪,很细碎,天阴得也不重,温度却比平日还低,冷得人站在地上,好像都要被冻住。

可皇上心里有火,又厌极了崔淑妃这样的张扬,只怕这几天会喜欢特别安详的人吧?

第二十五章清水出芙蓉

晚上,宫宴开始,萧左与众妃和众皇子们团聚。可惜今年不能同乐,也没有大肆操办,少了很多热闹的气氛,宴毕就各回各的住处去了。大家为了讨萧左的欢心,还想了个名头,说回去后要各自为大赵灾民祈福。

在整个宫宴过程中,皇子们倒罢了,除了九郎略显郁闷,一直狂灌酒,离开时有些醉了之外,其他人还正常。可妃嫔们虽然尽量低调行事,避免奢华,却还是精心打扮,争着获得萧左的的注目。只有月嫔,一直沉默安顺,看起来倒真正有些忧国忧民的意思。

萧左下午在金云宫惹了气,晚上还未消。他再宠崔淑妃,毕竟是大赵之主,哪受了这般对待,于是就故意冷着崔淑妃。偏今天又格外喜欢月嫔那贞静的样子,宴席结束,直接去了月影宫,把个崔淑妃气得犯了心口疼。

月嫔的位分不够,本来不能占据一宫。不过,她号称大赵第一美人,所以入宫后有了优待。

这应该是招人妒恨的,幸好她虽生得美貌,却并不太得宠,至少越不过崔淑妃去。加上为人老实温和,从不张扬,衣服饰物还经常有点老旧,家里父兄又官卑位小的,对他人形不成威胁,所以这几年也算过得安乐,左右没出什么大事。

因为萧左不常来,特别是这种大日子更不会踏足除金云宫处的其他地方,月嫔和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比较慌乱。这种诚惶诚恐又惊喜万分的样子,和那位恃宠而娇还耍小性子的女人形成鲜明对比,令萧左心中爽得很,有特别的满足感。

萧左又见月嫔在回宫后就换了宽松的旧衣,一头秀发松松在头侧挽了个髻,脂粉不施,钗鬟不戴,脚下一双小巧精致的绣花鞋,低头时露出雪白纤细的颈子。真真是无处不可怜,即清雅家居,又温淡动人,登时心中荡漾。

“月儿起来吧。”弯下龙腰。伸出龙爪,亲自扶了起来。

“臣妾无状。”月嫔温顺中带着歉意道,“虽说要守岁,并不曾睡下,但却衣衫不整的面见皇上,请皇上恕罪。”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萧左揽着月嫔的纤腰往屋里走,“这皇宫就是朕的家,也是你的家。在自己家里,要那么讲究干什么?依朕看,这样倒是好。”看惯了浓妆艳抹和华丽衣饰。此时只觉得从眼睛到心里都舒服得很。

“皇上请用茶。”进了屋,月嫔亲自侍候萧左,“不是什么好茶,是臣妾自己配的,倒是能消食解燥。皇上尝尝吧。”

萧左喝了一口,酸酸甜甜中带着甘香的涩味,很是不错。再四处打量,见屋里摆设虽不至于寒酸,却很朴素,节令的果盘点心也不那么精美。尤其今年雪灾,能保存的鲜果非常少。宫里也不是人人用得上的,月影宫更不会有。难得的是,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之下,他却感觉入目舒适、温馨。显见,月嫔心性从容,自己也能活出滋味来。那普通的花生瓜子摆在漂亮的小碟子里。上头铺了切得细细的青红色糖丝,又几块暗黄带白霜的柿饼。旁边最普通的栗子糕,衬了紫色的萝卜花,立即让人有了食欲。因为操心国事,又在崔淑妃那里受了气。宫宴上都没怎么吃东西,此时就着月嫔的一双素手,倒是用了不少。

唉,温柔一朵解语花,还号称大赵第一美人,以前他为什么总觉得沉默无趣呢?甚至于直到今天,才品出“好”字啊。

“皇上少用些吧?不是臣妾舍不得,只这些干果不宜多食。”月嫔一边把剥好了皮的瓜子花生放在萧左面前银白点朱流霞细磁碟里,一边软语轻劝。神情间,还似乎生怕萧左不高兴的。

她这样小意温柔,萧左怎么会不高兴,就笑道,“月儿说得对,那就不吃了。你也快坐下来,好好陪朕说说话儿。忙碌一年,也就今日能偷空得闲儿。”

月嫔依言坐在萧左身侧,仍然半垂着头,神情举止、容貌身段,简直无一不娴美。最大的优点是,她不多话,让萧左的心莫名其妙的静下来。

但凡是男人,心里头压着难以排解的情绪时,若正好身边有安静体贴的女人,就喜欢说说心里话儿。如今的萧左正是如此,沉默了片刻就拉住月嫔的小手道,“你跟朕说实话,身在后宫深院,可曾听到朝堂上的一些言论?”

月嫔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臣妾是听说西北有匪祸,皇上是为此烦恼吗?”

萧左的眼神阴沉起来,“果然,连你都知道了。”

见月嫔似乎有点惊吓,要起身道歉,连忙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安抚,“这又不是你的错。朕是知道你的,最不爱掺和不相关的事。不过流言传着传着到了你的耳朵,又与你何干呢?你肯对朕说实话,朕心甚慰。”

大赵的女子强悍,虽然还不至于后宫干政,地总是喜欢插手插脚的、。他太明白了,他宠了三十年那个女人就是其中最出头的。

“那你也说说,对此事怎么看?”沉吟了片刻又说,并不容月嫔拒绝的道,“你只管放心大胆说你的,无论对错,朕都不会怪罪于你。”

月嫔犹豫了一下,才缓声道,“皇上问的,可是熊大人建议重新启用霍家军的事?”态度落落大方,绝不瑟缩或者胆怯,却也不咄咄逼人,更令萧左好感度大升。

“臣妾的浅见,霍家军已经消失很久,说要再度启用的话根本就是空话。”

萧左挑眉,因这想法与洪长志的大同小异,让多疑的他有了不好的念头。但又想,洪长志平时和得宠又张扬的宫妃都不多说话,何况悄无声息的月嫔?而疑心一去,登时就舒服了。

“可是,这个思路却可行。”月嫔却又道。

眼见着萧左的疑惑,轻声细语的解释,“臣妾是深宫女子,不懂太多的事。但却觉得,如今雪灾这样严重。就算皇上派出精兵强将,人多马杂,资重臃肿,到达西北时也很迟了。说不定得开了春。再说,将士们不适应那里的气候和地形,不像鞑靼人,长年累月在那里流窜,先天就吃了亏。战力大减是一方面,还有损皇上的英明。”

“那怎么办呢?”萧左愁眉不展,“虽说只是匪患,并非兵祸,可若放任边民被凌虐而不去管,实在有失朕身为天子的责任!”

说得真是好听。可他就没想想,边境的那些驻军是干什么吃的?匪患大到连边军都管不了了,那和兵祸有什么区别?

“臣妾没到过西北,不过听说民风彪悍。”月嫔想了想道,“皇上只要派个熟悉西北军情的将军。职位低些倒没关系,之后征民为兵。想必边民被欺压得狠了,家家有血仇,个个同仇敌忾,如果选派的将领善于统兵,那时军民一心,就一定能打退鞑靼土匪。等祸事过去。皇上好好奖赏这些大赵的子民,再让他们回家去安居乐业,岂不是好?”

萧左听到这儿,眼睛亮了。

边军那群窝囊废,太平日子过惯了,土皇帝做得舒服了。论起战力,根本就不是鞑靼人的对手。而且蛮子们假装土匪,他若派官兵大肆去剿灭,赢了不得意,输了更丢脸。关键是。他没做好准备,不想和阿鲁台直接撕破脸,尤其还是他主动的。

但月嫔的这个主意却解决了根本性的问题,以民兵击土匪,不是正合适吗?边民的青壮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父母亲朋,定然拼上性命,战力一定会很强大。就算不成,也能拖上几个月。等开了春,他自有新章程。

自然,他会下旨让边军尽全力提供军资,就不信那些软蛋敢抗旨或者糊弄自己。唔,可派个直臣去做监军,那相当于他的眼睛。至于说组织民兵的将领,找霍家军的残将来担当就行。

在西北,霍家军名号仍然有号召力,打着这个旗号容易征兵,而一两个将军于大局又无关痛痒。等战事结束,再封个无兵无权的空头衔,就算留在西北也掀不起大浪。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还显得他胸襟非常宽广,不猜忌过去的蕃臣,任用贤才,不拒一格。

此计,真是大妙啊!

不过问题来了,因为雪灾,不仅道路不通,西北的军资也未必充足。这样一来,要打胜仗和要显得朝廷全力支持民兵,军资就要从各地调,于是运输就是个问题。还有还有,当年霍家军职位不高,但很能打仗的人都给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得好好查查。

心里这样想着,关于运输的难题就情不自禁的念叨了出来。

月嫔伸出小手,按了按萧左皱紧的眉心,微笑道,“臣妾还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萧左今天对这个小妃嫔简直爱到心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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