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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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请。”绿绮含笑而立,神态端雅庄重,只那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让我看清了她的捉弄之意。果然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我摇摇头,回首朝已立于人海之外的留衣点点头让她安心,转身随绿绮步入杏梁横绕的珠楼。身后,重重碧纱复又叠上。

前方,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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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内阁,摆设装潢便一反外面的华丽,显得简朴而不失雅致,令人立刻身心都倍觉舒缓起来。正中是一珠帘,白纱覆垂着,后头端坐一娉婷的人影,想来就是那名满天下的第一美人。座上已有二人,清茶袅袅,也落座未久。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四周,胶凝在一点上,却是再也移不开了。

画中女子垂首不语,一袭素衣长裙曳地,手执幽兰,瞧那神态似正嗅着清香,檀口微启,欲语还休,眉眼盈盈处,水晶帘动泛清波。我怔怔地望着,但觉眼眶微热,已不知身在何方了。

“一幅画就让你痴迷成这样,待会见了秋楼主还不立刻昏过去?”一声不屑而带着嘲讽吐出,这才惊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扯动着,回首一望,只见绿绮有些责怪的神色,再顺着声音的来源处凝眸,是一身着华服的少年公子。容貌清秀异常,看年纪似比我还要小上好几岁,眉宇之间却满是倨傲这色,举手投足无不散发着一股尊贵的气息。他的身旁坐着另一个人,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未语先笑,令人如沐春风。我顿时恍然,想必他就是天山仙府的府主白羽尘吧?见我望向他,他亦朝我温文地颔首,举止儒雅得体,不像一府之主,倒像一位文人雅士。只是另一位……我不觉又抬眼瞟过那华服少年,楚霄的年纪似乎没有这么小吧?

思量间,珠帘之后忽然响起清柔之音,如瑽瑢之破水,玉鸾之长吟。“未知此画有何特别之处,竟令公子失神若此?”心知此地绝非询问之处,我竭力压下内心的激动,淡然一笑:“无他,忆起一故人而已,请楼主勿怪惊鸿失礼。”“哦?”听那声音似乎还想问下去。帘外忽有使女禀报:“启禀楼主,又有一持请贴之人前来赴约。”“请。”帘中人道。

心中一跳,眼睛也随之望住门口,莫非是慕容或封雪淮?

珠帘一掀,我不觉惊叫出声。“是你!”

第28章

只见来人俊朗洒脱,嘴角带笑略含轻佻之意,不正是几个月前在客栈中调戏绿绮的男子苏行!乍见这个差点让我丧于他手的男子,脑子顿时呈现一团糊浆般的混乱,旁人说了什么压根就没听进去。五张请贴?六个人?还是说慕容或封雪淮其中一人根本就没拿到那请贴?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秋云罗问道。而侍立在一旁的绿绮敛眉垂目,神态煞是端庄,仿佛从来就不认得这个苏行,更勿论他曾经调戏过她,让我更如坠云里雾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下苏行,前来赴约。”只见苏行向帘中人抱拳为礼,依然是给人很爽朗的感觉,却少了几分先前的轻佻,亦只望着秋云罗的方向,仿佛根本不认识我,亦不认识曾经调戏过的绿绮,像是换了另一个人。莫非一个月前的那一幕只是我的一场梦?

“等等!”那华服少年首先提出质疑。“秋楼主发出的请贴只有五张吧?”“是的。”秋云罗应道。“这样说来,我们在场的三人就已占去三张请贴,封雪淮和慕容商清各一张,难道你的请贴是从他们那里拿来的?”说到封雪淮和慕容,少年更是毫无忌讳地直道其名,无半分江湖上对这两大势力的敬畏。“不是。”苏行含笑答道,似不将他的咄咄逼人放在心上。“既然如此,莫非你的请贴是假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是真是假,请楼主亲鉴。”苏行从袖中摸出一张请贴,递给绿绮,绿绮看也不看便将它送入帘幕之中。片刻,帘中传来回应。“请贴是真的,苏公子请上座。”“怎么可能?”少年发难,道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帘后传来秋云罗柔柔的声音:“无论苏公子的请贴是从何处得来,它的真假是无庸置疑的。”淡淡一句,即点明了自己的态度,既然美人开口,少年也不好蛮缠下去,只听得他轻哼了一下,不再作声。

见众人不再说话,秋云罗切入正题。“奴家今日斗胆请得各位前来,非是为了炫耀云罗容貌,实有不得以之苦衷,盼请各位能谅解一二。”声音婉约动听至极,让人即便有什么不满,对着这样一位佳人,也是万般发作不出的。那华服少年首先轻笑道:“昭炎岂敢怪责楼主,只是我千里迢迢来到此处,也不过为了一睹云罗姑娘芳容而已。”只听得帘外传来低语:“昭公子言重,这一身皮相也不过蒙外人抬爱。既是诸位想看,云罗岂敢在隐于幕后故作矜持。”说罢身影袅袅而起。

珠帘向两边拂开,一袭绮丽罗裳映入眼帘。人是白玉般的人,裙是火焰般的裙,只衬得肌肤赛雪,红裙胜火。云髻峨峨,铅华弗御,虽无画中女子的清雅出尘,却比之多了几分潋滟灵动的风情。

果然是人间绝色。端看在场之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便知道了,他们之中不乏惯经风雨,久历江湖之人,什么美色没有见过,却依然在乍一看到秋云罗时有此反应,惟有我觉得她虽已是芳泽无加却仍比不上那画中女子,或许是心里作用吧,我自嘲地笑了笑。

思量间,只听那华服公子昭炎道:“先前云罗姑娘昭告天下,说要以文会友,以武招亲,不知此话可还有效?”秋云罗轻轻一笑,如流霞展颜。“自然是有效的,奴家心中一直有三个难题未曾解开,若是有人能为云罗指点迷津,云罗愿以此身服侍,伺候左右。”

话刚落音,即有绿绮捧着一泛着墨色光泽的棋盘走了过来。她将棋盘放于厅内的八仙桌上,又揭去上面的白纱。秋云罗被誉为红颜素手,并非单单由于她无双的容貌,更因为她的琴艺之高,棋道之精,曾令宫廷乐师、棋士也甘拜下风,而现在居然有一盘连她也解不开的棋局,又怎能不让人好奇万分?众人闻言皆上前一窥究竟。

只见古朴的棋盘上稀落摆着几课黑白相间的琉璃子,如同散布于天幕的繁星。乍一看似乎无路可走的死棋,仔细端详却好象还有活路,如此看下去,竟是天地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我收回视线,抬头瞥过众人,每个人脸上皆现出深思的表情。此时秋云罗开口道:“此局名曰‘璇玑’,是奴家从一古谱上所得,本来坐隐一道并无残局之说,然而这局棋据说是主人未曾下完便飘然离去,那之后便无人能继续走下去或者解开它,自奴家得此棋谱,多年竟成一心病,今日斗胆拿来,便是希盼借诸位之才智能为云罗解惑。”

我搜遍心中所能及的上古棋谱,却无一有此残局,却不知秋云罗是从何而得?此局精妙已极,堪比珍珑,设局之人才智之高,令人钦服。

但见那名唤作昭炎的少年忽然神色一动,喜上眉梢,拈起一子便往盘中放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棋盘中央,顿成众星拱月之势,绿绮在一旁拍手叫好:“昭公子这一手下得妙啊,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任昭炎如何老成,毕竟不过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听得绿绮的夸赞也不由染上了些许得色。却见秋云罗微微一笑,素手执一白子往其中轻轻一放,棋子发出清脆铿锵的声韵。众人定睛一看,昭炎方才那手一成死棋,下了等于白下。“公子这手棋奴家也曾试过,只是步子虽妙,对于大局来说却也是无妨的。”语气委婉,想是为了不伤及他的自尊。昭炎现在方知道绿绮刚才是在捉弄他,脸色不由涨红了,狠狠地瞪了一眼绿绮,绿绮却向他扮了个鬼脸,又朝我挤挤眼。看着两个好似孩子的人在一旁暗潮汹涌,你来我往颇是有趣,我也忍俊不禁,此时昭炎恰好望了过来,我玩心一起,也学着绿绮朝他扮了个鬼脸,而后又报以微笑,小小地报复一下他刚才对我的态度。本以为少年又会如同先前一般投来轻蔑的眼神,却不料他忽地脸一红,竟然撇过头去,令我暗暗称奇。

此时闻得秋云罗的声音道:“奴家见秦公子神色轻松,莫非已是成竹在胸?”“呃,”我脸一红,要知道刚刚自己的心思全被绿绮他们吸引了去,压根就没在研究棋局。“惊鸿才疏学浅,也想不出什么破解之法。”“苏公子?”她又望向苏行。只见苏行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此局看似随手而下,却暗藏玄机,不愧‘璇玑’之名,苏某亦无法可想。”“说了不等于白说!”昭炎嘀咕一声,朝天翻了个白眼,偏偏声音虽小,却正好让所有人听了个清楚。我忍住笑,只愈发觉得这少年可爱得紧。一旁的苏行却也笑嘻嘻,只作未闻,全无不悦之色。

“白府主可有何良策?”盈盈明眸望住白羽尘,仿佛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白某令云罗姑娘失望了。”白羽尘歉意道。“久闻府主精于棋艺,竟连府主也束手无策,”秋云罗面带失望之色。“难道普天之下便无人解得了了么?”“棋痴邱闻之术业之精,堪比前人,可谓一时无量,秋楼主不妨问上一问,兴许会有收获。”白羽尘温言提议道。秋云罗摇摇头:“奴家早已请教过,邱老亦是搔首挠耳,爱莫能解。”众人一听悚然动容,连棋痴都无法解的棋局,却不知她为何还会来问我们。

就在众人默默无言,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愁眉不展的佳人时,我开口道:“此局精妙绝伦,周而复始,乍看是一棋局,何尝未是在道破人生,生生死死,世人尚莫能看破,便如一连环般,知不可解者,就以不解解之罢。”此话本是安慰之语,说完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赧颜,简直是语无伦次,不知所云了,怕是又会惹来一顿好笑,却未料秋云罗眼睛一亮,忽而垂首裣衽。“知不可解者,以不解解之。云罗受教了。”言语诚挚,竟似压了无数激动。受教什么?心下讶异,眼睛不由扫过四周,除了昭炎的神色略带迷惑之外,其余各人皆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啼笑皆非,该不是自己的话让人误解成什么吧?

众人未及回神,已见秋云罗示意使女将第二件物事捧了出来,但看使女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是极珍贵的东西。精雕细琢的紫檀木盒放在桌上,单单就那手工来说已是一件价值很高的古董,令人不由对其内的事物好奇万分。

纤手慢慢地除去盒子上面的祥云如意锁,将那盖子揭开来。黑绒的软布上置着一柄铁剑,铁锈斑斑,年代久远,看起来连普通二字也称不上,实在丑得可以,用这样一个盒子来装一柄扔在路上都没人捡的剑,颇有点喧宾夺主的意味了。只见秋云罗小心地拿起铁剑,手指摸至某处按了一下,锵的一声,满室生辉,刺得双目生疼,我不由抬起手遮了遮,片刻方能适应。本来只有一尺左右的短剑如今成了真正的三尺长剑,再不复先前的丑陋,剑身微微颤抖着,动如秋水荡漾,清波杳杳,静若素骨凝冰,雪意横飞,间或有紫光一掠而过,煞时间整个厅内寒气逼人,真真是神兵利器,莫非干将莫邪重生?

秋云罗细细地摩挲过那剑身,目光怜惜,伸手挽了个剑花,又是一阵冷香嫣然,碎玉飞花。“此剑名曰‘梦归’,据说是当年澹武帝随身所佩,他对此剑珍爱非常,片刻不肯离手,直至入了陵墓,也要它陪葬。”梦归?我几乎惊叫出声,话到了喉头又硬生生地咽下了,心绪却依旧激动难平。话音未落,只听昭炎失声道:“澹武帝?莫非是两百多年前圣天皇朝的澹武帝?”秋云罗点点头:“正是他。”“若真是此剑,那便是人间至宝了。”连不动如山的白羽尘亦不由微微动容道。秋云罗微微笑道:“岂止是人间至宝?只怕会成为江湖上人人争夺的宝物了。宝剑酬知己,若是遇到一懂剑之人,云罗愿将这梦归剑相赠。”众人知道名剑相送,断不会无缘无故,皆静待下文。秋云罗顿住话语,纤指弹剑,清如龙吟,方又续道:“当年澹武帝极是珍爱这把剑,为此还自创了一套剑法与之相配,奴家不才,还记得其中几式,其余的招式却早已遗失了,若是诸位有谁能想出契合这套剑法的后几招,奴家便将宝剑相送。”

“等等!”昭炎提出异议,“既是那剑谱早已遗失,就算我们将后几招补上,云罗姑娘又如何能断定它与剑法相契?”秋云罗嫣然一笑:“这便要看各位的眼光了,若是昭公子想出的招式得到各位的肯定,便算是契合了。”说罢便举剑一揖,“如此奴家便先将所记的前几招献丑了。”

剑势一起,琉璃光射,忽如三月烟雨,榴花浓香,弹指又是黄沙漫天,白骨皑皑,只是无论何种风情,无不流溢出一股深远的沉郁,看尽沧海的怅然,可惜秋云罗是女子,年纪又轻,就算剑法再如何精湛,也只能舞出三分神似。看着剑气纵横,倩影飘逸的模样,我仿佛又望见了那个面如冠玉的温雅男子舞剑的情景,明明你已经位极人臣,明明你已经驰骋江湖,却为何还会有那一份挥之不去的凄然。心绪已然神游,口中不觉喃喃吟道:“沉思四十年中事,才也纵横,泪也纵横,双负箫心与剑名。”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这是何等欲得而未可得的痛苦,心中牵挂的人既已逝去,自己又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心如槁灰,不过如此……

“秦公子知道这剑法?”秋云罗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苏行他们亦用惊异的眼光望着我。自己又失神了,我有些赧然道:“没有,惊鸿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惊扰到秋楼主了。”秋云罗温婉一笑:“奴家早已舞完,秦公子莫非有了什么想法?”我偏头想了想,道:“请问秋楼主,这套剑法可是一名叫楚梦归的人所创?”秋云罗闻言一震,继而惊喜交加。“秦公子知道?那公子想必也晓得那剩下的招式了?”我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惊鸿只是偶然得知,至于这套剑法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无妨,秦公子可否将刚刚所吟的诗再念一遍?”我点点头。“沉思四十年中事,才也纵横,泪也纵横,双负箫心与剑名。”“这诗当是如何?”“此诗虽然沧桑沉郁,却自成一派豪迈淡然,但是楼主的剑法……”“奴家的剑法如何?”我寻思着说便说了,清咳一声续道:“剑法一道,在神不在貌,楼主的剑法雕琢的痕迹过重了。”“哦?”秋云罗挑了挑眉,似乎颇感兴味。“那应当怎样才能得其神?”我不假思索道:“无我之境,以物观物,身临其身,方为其神。”只见秋云罗低头思索了片刻,素手一挽,重新舞起那套剑法,一掠一挥之间已多了几分神韵,虽然阅历难以弥补因而稍嫌不足,但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大家。“好!”我不禁为她的天分之高而喝彩。半晌她停了下来,额上冒着微微香汗。“未知各位可想出了那后来的招式。”苏行像是没事人似的站着,还是那副嬉皮笑脸,仿佛不关他的事,白羽尘则是一如既往地温文浅笑,让人看不出究竟,惟有昭炎,才是真正锁着眉头在苦思冥想。“胜负早已分出,秋楼主多此一问了。”白羽尘微微笑道。秋云罗抿唇一笑,裣衽为礼:“白府主好气度,云罗敬佩感激万分。”白羽尘执扇一揖:“只盼他日楼主大喜,莫忘了羽尘的一杯喜酒。”秋云罗脸红了红,没有答话。旁人却不知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只怔怔看着。白羽尘转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衣袖扬起潋滟的波纹,飘然而去。

“喂!你就这样走拉?”昭炎这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朝白羽尘的背影大喊。“白某自愧不如,留在这里岂不无趣,秦公子,他日有缘再见吧。”远远地传来悠长清朗的声音,人已不复踪迹。向他喊话的是昭炎,却不知他为何点到我的名字。我反应不过来,只看着昭炎轻哼一声,“算了,反正我本也就是来凑热闹而已。”说罢又白了我一眼,我被他瞪得莫名所以。“我走了。”无趣地撇撇嘴,此时方真正地流露出属于十几岁少年的任性,他向秋云罗抱了抱拳,转身离去。“我还会来找你的!”临走还不忘信誓旦旦地朝我说道,我哭笑不得,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脑袋转不过来,难道他们连话都没说便轻易认输了?单看昭炎先前势在必得的态度不像这种人呀。眼见厅内只剩秋云罗,苏行和绿绮三人,心想自己也该问问关于那副画和绿绮要我来所说的那句话了,刚要开口,却见秋云罗和苏行突然齐齐跪下。

“逍遥宫座下风殿,云殿,拜见宫主!”

第29章

“你们这是干什么?”看着他们异常奇怪的举动,我大为愕然。

两人对望了一眼,秋云罗柔柔应道:“秦公子现在已是我们逍遥宫的宫主。”“你们是逍遥宫的人?”秋云罗点点头。“云罗是云殿殿主,苏行是风殿殿主。”我啼笑皆非,自己又什么时候成了逍遥宫的宫主了?“你们先起来再说。”我不习惯看着两个人跪在地上说话。秋云罗抬首,目光直直望住我。“这可是宫主的命令?”“当然不是。”我直觉地答道。“那么请恕我们不能遵命。”

“你们先……”话方出口,便硬生生地顿住,“你们是在算计我?”声音也跟着一冷,这么一件小事也要耍心机么?秦惊鸿虽然无用,却还不是傻瓜。心下索然,便连母亲的事也不想问了。“那你们就继续跪着吧。”说罢转身就走。

两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似是没料到看来温和无害的我反应会如此之大。“秦公子请留步。”秋云罗在身后唤道,我故作未闻,实是由他们行径联想起了秦家那些机关算尽的人,便一刻也不想停留。“秦公子。”未知秋云罗用了什么轻功,身形一动便已袅袅飘至我身前。只见她盈盈一拜道:“奴家实在是不得已,方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来留下公子,万请公子见谅。”语气诚挚之极,令我发作不得,人家都如此道歉了,难道你还能拂袖而去不成?心下苦笑着,再多的气也烟消云散了。“我没有怪罪楼主的意思。”我只是不喜欢连一句话都要暗藏玄机,步步为营的人。

“公子,我等用如此方法,只因逼不得已且实在无路可走方出此下策,可否请公子听我道明原由再下定断?”给你一个说服我的机会么?我暗暗苦笑,可是在如水佳人无言恳求的凝视下,你如何还能断然拒绝?秦惊鸿,你这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可真要不得啊……

见我没有拒绝的意思,秋云罗便接着说下去。“方才云罗舞剑,公子一口便叫出‘楚梦归’这个名字,想必是听过此人了?”见我点点头,她又缓缓续道:“我逍遥宫第一代宫主,便是当年楚梦归的随身侍女。”

看来又是一段不会短的故事了,自己既已答应了人家,便不好掉头就走,我暗自苦笑,只好坐下来做好倾听的准备。

“楚梦归当年退隐之前,将那侍女安顿好,本希望她以后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可是那侍女多年来跟着楚梦归走南闯北,又不是甘于寂寞之人,便在江湖上自立门户,取名逍遥。宫中武功大多承袭自楚梦归一脉,公子所破的那棋局和剑法,便是逍遥宫主那时从楚梦归处所得。”

“我根本就没做什么。”我苦笑。“公子不记得了?连环不可解,以不解解之。”“这是我用来安慰楼主的话而已。”“那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秋云罗微微一笑,轻移莲步,将那棋盘翻转过来。“公子请看。”只见光滑墨色的背面,赫然刻着一行龙飞凤舞的草书:连环难解,不解解之。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我连苦笑也扯不出来了。“那剑法呢?” 天底下岂会有如此巧的事!“我根本就没有补上后面那几句剑诀。”看你们怎么掰?

秋云罗嫣然一笑,微波浩渺。“其他人也补不上啊,再说公子那几句话,已让奴家窥见了上乘剑法的精妙所境界,白府主告辞离去,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才知难而退的。”“那只是我看剑十几年的心得。”我苦笑。

“若非懂剑之人,轻易不可能说出那种精辟之见的。”秋云罗眨了眨眼,溢满笑意。“更何况凭公子性情,已足以坐上宫主之位了。”“你我才见过一面,楼主又怎知我性情如何?”“淡然无争,宠辱不惊,只观公子对逍遥宫主一位毫无恋栈之意,便知公子性情。”

“楼主此言矛盾,既是说惊鸿无争,若惊鸿真接受了宫主之位,岂非与楼主的话相违,这样的我楼主可还要?”我苦笑,早知如此是不是一开始就得扮出一副利欲加色欲薰心的模样才行?忽地灵光一闪,我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朝苏行一伸。“你来把把我的脉。”虽略有疑惑,苏行还是走上前将手搭上我的脉搏,片刻抬起头,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诧。“内力全无?!”我点点头。“现在你们可还要一个全无武功的人来做宫主么?”

见两人默默无语,似在思索,我赶紧打铁趁热。“更何况楼主曾说过要过了三关,惊鸿连前两关都只是勉强过了而已。”还是你们硬拗的。

秋云罗闻言脸色黯然,目光幽幽。“第三个问题,只怕我们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不问也罢。”我见两人均神色不佳,连苏行也抿唇不语,想必此事涉及隐秘,自己一介外人,还是不问为好。

秋云罗振作精神强笑道:“我们本以为这宫主之位人人欲得,却不料公子百般不愿,我们也不敢再勉强了,先前公子说有问题相问,不知是什么,云罗定当知无不言。”看着三人默默无言的样子,本来去意甚坚的我此时心里也跟着不好受,不由苦笑,自己就是这般性子,若这一切用的只是苦肉计自己也只好认了。“惊鸿之所以来此,是以为绿绮姑娘对我说了一句话。”

绿绮闻言吐了吐舌头,躲至秋云罗身后,有点不敢见人的的模样。“什么话?”“绿绮姑娘说惊鸿若来此,可以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我难抑激动。

秋云罗讶然,“公子的母亲,令堂是何人?”我黯然摇首,“惊鸿不知。”秋云罗思索片刻,神色忽地严厉起来。“绿绮,你到底跟秦公子说了什么?”

绿绮有些害怕,却不敢不回答,泪水在眼眶里流转,还紧紧咬住下唇不敢让它落下。“那,那只是奴婢为了让秦公子前来而信口胡诌的小玩笑,没想到,没想到,他真的信了……”我苦笑,玩笑开大了,敢情这一切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胡闹!你怎能开这样的玩笑?”秋云罗蹙起蛾眉,目光灼灼地瞪着绿绮,春风荡漾的涟漪此刻全化作了寒冬冰霜。“呃,云罗,她还小嘛……”一旁的苏行想替她求情。

“你闭嘴。这件事你也有份,待会再和你算。”淡淡一句,让苏行摸摸鼻子,不敢再作声。“你太任性了,平日胡闹也就罢了,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你,现在居然胆大妄为到拿这样的事来开玩笑,看来是我太宠你了。”

绿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小……小姐你叫我把请贴发给世家公子,这一张本来是要给君家少主的,可是我听说他已经快成亲了,就算真的来了也只会是好色之徒,所以我把请贴带了回来,谁知道会在客栈撞见他。”她边哭边指着我,下面的话却让我啼笑皆非。“这呆子虽然迂了点,却比小姐那负心汉要可爱多了,何况现在又答对了小姐出的题,即使他不是什么世家公子,也算勉强配得上小姐了。我哪……哪里知道小姐招亲是假的,选立宫主才是真。”声音委委屈屈,倒令人不忍苛责了。

小姑娘虽然任性了点,却也不失可爱。见她这样,我亦出言相劝:“绿绮姑娘也是护主心切,楼主就莫责怪她了。”秋云罗揉揉眉心,长叹了口气。“也罢。”又注目绿绮,“你……”

我心怕她还要责罚绿绮,忙道:“其实也并非全无所获,惊鸿尚有疑问请教。”“公子请讲。”见秋云罗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我指着墙上那幅画问:“惊鸿想问这画中女子是何人。”秋云罗凝眸,不答反问。“公子认得这画中女子?”神色竟有一丝期待。

我点点头。若说先前还有一丝不确定,在方才的仔细端详之下也烟消云散了。画中女子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无不与家中书房那幅如出一辙,尤其是眉间那一点鲜艳欲滴的朱砂,虽然姿势神情各有不同,我几乎可以肯定她的身份了。“你的意思是……?”秋云罗失声问道,连公子二字也不说了,显是无比激动。“她是我娘。”这幅画会挂在这里,想必与逍遥宫有些渊源吧?

二人相顾愕然,继而狂喜。“天意,果然是天意。”“公子可有什么凭证?”苏行稍稍冷静下来,慎重问道。认出自己的母亲还要什么凭证?我虽不悦,却还是想了想道:“听说母亲在左肩下侧有一个月牙形印记。”当年自己年幼,关于母亲的点滴全是乳母青姨告知的。

“如此便更没有错了,公子确是我们的新宫主。”两人似又要跪下,忽而想起我不喜欢这一套,只得捺下激动,郑重地躬身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皱起眉,蓦地瞪大眼眸。难道……?苏行看出我所想,点点头道:“画中女子,也就是令堂,是逍遥宫的少宫主。”

一个疑团解开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迷惑。娘是逍遥宫的少宫主?娘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何以逍遥宫一直没有动静?思念电转,念头已转过无数个,却无一得到答案,只使自己平添更多的混乱罢了。“请问公子的出身是?”苏行开口,终于问了一个一直不问的问题。

“中州秦家。”“莫非是秦家少主?”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大惊失色,还是点点头。虽然不欲张扬,但自己的身份擎天门和冥月教都查得出来,逍遥宫的人居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了,难怪了,秦家少主深居简出,资质平平,一直不为人所知,难怪我们会没有留意。”苏行苦笑,“公子有所不知,先前绿绮那小丫头自作主张,把请贴随便给了公子,我因为公子一口道出我的师承,而世上认识我师傅的人是少之又少,有意试探公子来历,也没有阻止她,谁知道……”

“谁知道误打误撞,居然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秋云罗喃喃接道,神色恍然,更有莫名的心酸。“两位既然知道我娘的事,可否说与我听?”

秋云罗点点头。“自第一代宫主以来,逍遥宫多为女子所执掌。二十年前江湖上有第一美人明月仙子,便是老宫主惟一的爱女冷琉璃。当年我们年纪还小,所知也不多,只听说是琉璃少主爱上了一名男子,那男子有一次中了毒,少主为了替他疗伤,不惜将自己的一身武功内力渡给了他,甚至还因此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两人回到逍遥宫,希望能得到老宫主的允许成亲,可是老宫主大怒,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还将人囚禁了起来,后来两人逃跑,从此没有再回来过。自那以后,老宫主就严禁宫内任何人提起少主的事。”秋云罗叹了口气,“只因为我曾经从酒醉的老宫主口中听到一句话,她伤心地说琉璃啊琉璃,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娘的话呢,就算那男人出身武林世家,独霸一方,如何了得,也终究会负了你呀!那时候我才肯定,和少宫主在一起的男子是武林中人,而且还是大有身份的。”

我静静地听着,一个很常见的故事,却永远有一个令人唏嘘的结局。美人如名将,不许见白头。娘也一样,苦了形影相吊的爹,还有我……

绿绮冷不防插了一句:“公子的爹是秦家家主,这身份也不会辱没了公子的娘呀,怎么老宫主就是不同意呢?”娇俏的脸上已不复之前的泪痕,一双眼珠滴溜乱转,盛满了古灵精怪。秋云罗瞟了她一眼,直到绿绮吐吐舌头躲到我身后,才道:“这也许和老宫主年轻时的情伤有关吧。老宫主临终前虽然没说,我们却知道她很想念女儿,如果那时候两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原谅他们吧。老宫主将掌教令牌交给我们,要我们立新宫主,去寻当年的少主。可惜这些年来,我们暗中派出许多探子查访,却始终得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按理说,像少宫主那样倾城绝代的佳人,就算是隐姓埋名也不可能踪迹全无的。”

我苦涩地笑了笑,一个二十年前身故的人,再加上爹心神俱碎的不愿提及,自然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了。

“后来我们不得已想出了一个办法。”苏行接道,“既然当初老宫主曾透露过那男子是一方宗主,我们便循着这条线找下去,让云罗以招亲为名广发天下英雄贴,事隔多年,或许可以从下一代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原来是这样。娘因为为爹疗伤,元气大损,才会落下病根,在生我后不久便撒手而去,可是这一件事,爹却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想及此,心底掠过一抹黯然。

“既然你们要找的是世家公子,怎么会轻易把请贴给了我呢?”苏行淡淡一笑,“这也许就是佛家所说的缘吧。”

“那小姐你们为什么只找男的,说不定当年少主生下的是女孩呢。”绿绮偏着头问。

“少主走后三年,有一次派人送来一块玉佩。古有生男弄璋,生女弄瓦,不是男孩是什么?据说那玉上还有小公子的名字,可惜被老宫主扔进湖里,谁也没有看到。”

“先前我们不知公子身份却还要公子来当,是由于多年以来一无所获,我们差不多已要放弃希望了,若那人能答得出楚梦归留下的谜题,便证明他的武功才智人品皆是上上之选,足以接下这个位子,现在既然真相已然大白,宫主之位名正言顺,更非公子莫属,请公子莫再推辞了。”我摇摇头,“你们二人无论武功还是能力都远在我之上,想必另外两位也一样,既然如此,何不从中择一良材而非要惊鸿呢?”树欲静而风不止。若是自己当上逍遥宫主,当初又何必远离秦家?

苏行肃容道:“公子太小看我们了。我们四人自小由老宫主抚养长大,如果没有老宫主,只怕现在已埋尸荒野了,哪里还有今天!既然这是老宫主的遗愿,我们便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由公子来继承,是毫无异议的,换了任何人,即使是我们四人的其中一个,其他三人也不会服的。若是公子不愿,那我们只好放手,让逍遥宫主就此在武林消失,难道公子觉得这样对得起老宫主,您的外祖母么?”说至后来,神色竟有些严厉,我被他堵得作声不得,惟有暗自苦笑,你们可真会抓住我的弱点踩啊。

见我沉默不语,他的语气和缓了些,“第一次见到公子的时候,绿绮那小丫头玩心重,苏行就陪着她演了出戏码。那时围观的众人无不色欲薰心,就惟有公子一人不为所动,便是生死关头,也能从容不迫地一语道出苏行的来历。这份沉着,只怕一些老成持重的高手也未必能做到。直至在这无双楼上第二次见到公子,侃侃而谈,破棋局,解剑法,却对名利无所眷恋,即使公子是是侥幸,又何尝不是天意?明珠虽然将自己掩盖在尘土之中,光华却不会被永远埋没。公子不会武功,可是上兵伐谋,很多事情,不是单凭武功就能解决得了的。只要公子愿意接下这位子,我们四人都会竭力辅佐,死而后已的。”

对上他灼灼的目光,我叹了口气。“我生性不爱卷入这些纷争……”

“出世之道,即在涉世中,不以绝人而逃世。以公子的睿智,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秋云罗浅浅地笑着,素雅如水莲。出世即入世?我细细咀嚼着这句话,抬眼所见,是秋云罗清若朝雨的眸子。

“好吧。”我苦笑,这两人真是了不得,连死人都会被说服的。秋云罗和苏行相顾一眼,皆有如释重负的表情。看着他们高兴的模样,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不过……”我有个但书。“很多事情我都一窍不通,还需要你们费心打理……”“只要宫主愿意接下这个重担,我们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两人答得飞快,让我苦笑不已,几乎要怀疑这个宫主是不是烫手山芋,竟引得他们避若蛇蝎?

“还有一事忘了与公子说,”秋云罗正色,“当初之所以取名逍遥宫,是颇有些来源的。传说楚梦归曾费毕生之所学,著成一本逍遥心经,此书囊括万象,可以通古今,晓未来,帝王之学,长生之术,无一不载,风闻得此书者便可独步武林,甚至天下,也将尽在其手,可是它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失传了,所以逍遥二字虽取自于此,却与逍遥心经无半点关系。然而近来有一些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竟以为逍遥心经就藏在逍遥宫内,幸好逍遥宫所在隐秘,所以暂时还不会有人去找麻烦。”

我点点头,思及自己曾去过的那个洞穴,里面大多是楚梦归所著,我曾浏览了一遍,却未见过什么逍遥心经,想必是后人杜撰的吧。真相永远只有经历的那些人才知晓,就如同之前自己和慕容的事,封雪淮和他师妹的事……自己只看到了一面便那般对他说话,是不是太过武断了呢……

忽而想起一事,“封雪淮的教主之位是由他师傅那里继承而来的,并非算是世家公子,你们怎么会找上他的呢?”秋云罗眼神一黯,意外地没有作答。“还不是因为那个负心汉!如果小姐不邀请封教主他便更不会来了。”一旁的绿绮早已口快地说了出来。

第30章

这已经是绿绮第二次说出这三个字了,秋云罗却是波澜不兴,眼光转向窗外,眸色明显有些黯然。绿绮见状吐了吐舌头,又朝我挤挤眼,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将室内窒闷的气息冲淡了不少,让我忍俊不禁。

苏行清咳一声道:“此次来的只有我和秋殿主二人,尚有雪殿,雷殿两位留守宫中,宫主是否应该随我们回去一趟,举行接位大典并熟悉一下宫中的事务?宫主之未久悬而未决,武林中也有些人虎视眈眈,再拖下去恐怕夜长梦多。”我闻言怔了一怔,自己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自出家门,虽也遇到过不少事,但自己踏遍天下山水的愿望从来就不曾改变过,然而现在,倒是东奔西跑,却总有不同的目的。先前答应了接下宫主之位,现在想来似乎有些鲁莽,我根本就不曾考虑过这些琐碎而实际的事情。

将我的无措看入眼里,苏行微微一笑道:“宫主不必担忧,我们都会尽力辅佐而让宫主适应的。”我皱皱眉,实在是终于受不了了:“你们不要开口闭口就喊我宫主行吗,惊鸿实在很不习惯。先前客栈里苏大哥不是很豪爽吗,怎么这会儿……”顿了一下,眼睛直直对上他,“还有,你这样笑实在很假,我不喜欢。”

苏行怔了一怔,眸底似乎闪过什么,在我看清之前,他已恢复正常。“先前在客栈冒犯了。”我摇摇头,又想叹气了。自己才二十岁呀,怎么有时候总感觉像是已经七老八十一样。“我是想让苏大哥还有楼主,咳,云罗姐姐待我一如之前便好。” 苏行闻言,眼底似乎闪过一丝隐隐的笑意。叫姐姐不会冒犯了佳人吧?只见佳人如玉的脸庞漾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之前的阴霾全不复见,这才暗暗地舒了口气。以往和轻盈相处的经验让我知道,叫女孩子的时候千万要尽其可能地用你所能想得到的最好听的称呼。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连雪痕也不曾,”秋云罗眨眨眼,略带伤感又似高兴地低语,“你和你娘一样,都总能给周围的人带来温暖和快乐……”

“云罗姐姐见过我娘?”我耳尖地捉住了最后一句话。

秋云罗点点头,有些感慨:“在很小的时候,刚刚会记事的时候见过,后来就……”她没有说下去,身子却靠了过来,素手握住我的,纤柔的暖意从手心传来,沁入怀里,我与她相望一笑,也不再问下去。有些事情,是适合放在心里怀念的。默契在我们之间淡淡流转,因为我娘,因为她的善解人意,我突然觉得秋云罗也有了家人的感觉。

此时苏行脸上已有了很明显的笑容,我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那好吧,出门在外,总是唤宫主也有所不便,我们还是叫您公子好了。”虽然还是不大中听,不过也差强人意了,我皱皱眉,算是勉强同意。“逍遥宫地处南疆偏远丛林,路途既远又颇为难走,如果现在走也需要费些时日,我们还是尽快起程吧。”

“逍遥宫竟是在南疆?”我有些讶异,世人皆以为逍遥宫虽然地处隐秘,最多也就是在中原一带,谁料得到竟会是在少有人至的南疆。秋云罗点点头接上话,“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能守住数十年的宁静。”

“可是……”我还有很多顾虑,中原虽然大,感觉上却也大都是消息便通的地方,一旦去到那偏僻的南疆,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慕容……心一跳,不知怎么会突然想起他,胸口有什么忽地热了起来……他在的时候日日相伴左右,自己早已视如呼吸般习惯的存在了,而他一走,不过才半月有多,却仿佛已有经年未见,这种好似少了什么的感觉……便是前人说的相思么?生平不懂相思,才识相思,便惹相思……心一揪,继而扬起淡淡笑意,又带着莫名的担忧。他说门中有事,不知处理好了没有,这么久没有音讯,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自己想太多了吧,从黎州到墨川也需要一些时日,说不定他现在也才刚到不久……“公子!公子!”肩膀被人握住轻摇。“什么?”我回过神,对上他们关切的神情,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神。

“对不起,我又走神了,这是常有的事。”我赧然着向他们解释道,也为自己的患得患失。“嘻,真可爱,一定是想起心上人了。”绿绮窃窃地笑。秋云罗和苏行没有说什么,却都是一样的理解的笑容。

“没有!”我否认得快,脸上的烫意却早一步泄露了心事。对上绿绮促狭的眼眸,才晓得又被她捉弄了。“有我们小姐这个天下第一美人在这里,居然还有女子能让你想得走神?”绿绮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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