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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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后,斗转星移、急景凋年,无论今夕是何夕,她永远会背负着对他的恨、对他的债、对他的……思念。

她完了,无可救赎。因为连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

沈迦蓝……沈迦蓝……你,真的是个混蛋。

“三小姐。”

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平静的呼唤,阻绝了万俟菀的万千思绪。

她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却过了半晌才想起是谁,转头皱眉道:“翠屏?”

“是我。我来给您送手炉。”厚厚的门帘静静低垂,使那声音听上去仿佛从古井深处传来。

“进来吧。”

门帘被掀开,气流窜动,满室烛影猛然一阵摇晃,翠屏的脸随之忽明忽暗。

“三小姐,我来给您送手炉。”她语气沉缓地又说了一遍。

她的左手上,果然捧着个手炉,上有翠盖,下垂珠结,连环扣是金累丝雕就,精致无比。

毕竟是璟鸾的人,万俟菀不看僧面看佛面,虽然呆在屋内并不需要手炉这种东西,也还是伸出手道:“你有心了。”

翠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活像有两只看不见的手扯着她的脸皮迫使她咧开嘴似的,僵硬而不自然。

“翠屏?”万俟菀皱眉望着她,“你没事吧?”

“我来给您送手炉。”翠屏道。

这已是她第三次说这句话。

万俟菀的心“咚”的一跳,霍地长身而立,却已迟了——

翠屏已经走到她身前,突然将手炉往她怀里一塞,用力之大,竟将她整个人推得踉跄了一下,与此同时,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遽然挥出,利刃的寒芒在半空划出一道蓝色弧线,快如闪电,惊心动魄——

直插向床上的沈迦蓝!

直到很久以后,万俟菀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那一场生与死的抉择,她发现自己忘了翠屏手里握着的究竟是刀还是匕首,忘了满室的烛光是怎样被劲风拂乱、碎如涟漪中的倒影,甚至忘了那一瞬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她只记得那一股从四经八脉最深处极速涌上心头的热血是那么滚烫,以至于让她的整个灵魂都为之炽热;

她还记得当自己以一种生平从未有过的速度、无视刀锋的锐利、直扑在床上时,锦被下那具身躯的触感是多么柔软、温热;

她更记得……

更记得当自己抬眼望去,那一双陡然撞入她心田的,浓黑如墨,而又清澈如溪的眼睛。

这一眼的相碰,亿万斯年倏忽已过,永恒瞬间款款降临,恍惚中,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穿越宿命翩然而至,落在彼此眼内,俱成了悸动。

就在这时——

“哧!”

利器割破肉体的锐响传来,她觉得后腰处猛然一凉,竟全不似想象中那样痛苦,见他的瞳孔就像猫眼到了阳光下似的遽然紧缩,心里反隐隐有些欢喜——他到底,还是有些在乎的。复觉释然——她终于,把命还给了他。

然后,她就感到身子一动,却不是她在动,而是身下的他,挥了挥手。

很轻很随意的一挥,翠屏却立时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砰”的砸在窗户上,玻璃“哗啦啦”碎裂一地的同时,她的人也重重跌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便昏厥过去。

从翠屏突然发难,到万俟菀扑到床上,再到沈迦蓝出手,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白驹过隙的瞬间,突如其来的惊心动魄,紧接着便是万籁俱寂……万俟菀刚才的动作虽然够快,但那是全凭本能驱使做出的反应,此刻尘埃落定,她反倒怔住了,呆了好一会意识才恢复清明,然后她就发现了三件事。

第一:她还压在他身上,姿势非常不雅;

第二:他的一只手横在她腰上,动作极度暧昧;

第三:她怎么还没咽气?

哎哎哎?此事一经发现,立刻吸引她全部注意力:她的后腰挨了一刀吖!那可是致命的部位,怎么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濒死症状,而且好像也不觉得有多疼?

这是怎么回事?她半是狐疑半是试探地伸出手,朝腰后摸去——指尖探处,是另外一只手,一只沾满了湿黏的、温热的液体的手。

仿佛意识到什么,她就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缩回手,骤然一拱背,从他身上跳了起来。

他横在她后背的手不及收回,当即被她顶得飞了出去,指关节“当”地敲在床梆上,疼得他直皱眉。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轻响,一柄直刃匕首从他手中跌落于地,长不过五寸,一泓寒芒砭人肌骨,见之眉睫生寒,显是锋利过人。

她愣住,两眼呆呆地瞅着他的手,如同石化。

他的手已被血染红,两道狰狞的豁口赫然其上,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血便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溢出,布满他深刻的掌纹,又顺着指尖如断线的珠子般滴落成串。

这么深的伤口,想来是极疼的,他微张的五指正一下下地、轻轻地抽动着……她看得分明,心里好似针扎一般,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能够安然无事,原来是他在匕首插下的瞬间用自己的手掌握住了刀刃,拼了断手的危险也不让她挨那么一刀,她觉得腰际凉了一下,只不过是那刀尖戳穿了衣裳,点上了她的皮肤罢了。

怎么会这样?她想不通……明明是她奋不顾身要去救他的,为什么到头来居然又是他救了她?明明是可以两讫的,为何却是欠下他更多?

这一想,心里竟觉出点恨意来,恨那个流血受伤的人为何不是她,更恨那个人为何偏偏要是他,眼见他勉强撑着床沿坐起身来,竟想也没想便从嘴里吐出四个字:“这次不算!”

这般语焉不详,他却像是完全听懂了,淡淡道:“嗯,不算。”

她一愣,只一愣,便明白过来,咬着牙道:“果然……我就知道,你早醒了!”

他不语,只看着她,黑澄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明润,眼神却和以往大有不同,就像……就像在看一个从来也不认得的人。

她的心猛然间沉入谷底,屋里如此温暖,她却觉得周身彻寒,说不出话,也无法再面对他这样冷漠的目光,她猝然掉转身,跑到门边掀起门帘喊:“绯云?拿点金疮……”

“哗!”——“药”字还未出口,厚重的棉帘便从她手中落了回去。

“怎么了?”他缓缓站起身。

她扭头朝他看来,半天才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没人。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没人?可以被迷晕,可以全部被杀,但,怎么会没人?他拢着眉不语,手上却忙碌起来——撕床单,包扎伤口。

他右手的伤虽未伤及筋骨,但业已皮开肉绽,怎么也使不上劲,床单几次滑落,她见状,一言不发地上前,抢过了床单一角。

他嘴唇一动,抬眼,似想说什么,下一瞬,身子猛地一震,两眼发直地盯住她背后,瞳孔紧缩。

“怎、怎么了?”万俟菀被他的眼神瞅得头皮发麻,浑身寒毛倒竖,“我背后有什么?你到底在看什么?”

沈迦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背后,缓缓道:“过来,莫回头。”

万俟菀一听,立知自己身后出现的东西只怕不是一般的吓人,呼吸顿时变得细微起来,迈着又是发硬又是发软的双腿朝他走了两步,突然一咬牙,猛地转过身去,大喝道:“吓我?本姑娘可是被吓大的……啊!”

又短促又尖锐的叫声中,她人已经噔噔噔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到床边,再也站不起来。

“我都说了,别回头。”沈迦蓝的声音淡淡传来。

月夜纸人

万俟菀和沈迦蓝昏迷后,璟鸾便命人把他们送至位于自己所居院落之旁的“藏幽苑”,以方便照顾。

这只是个小院落,但布置得独具匠心,东西厢房以及主屋的屋檐上均设有水槽,雨水顺槽引入地漏,最后汇聚在院子中间的一个莲花造型的水池中,喻意“四水归堂”,非常吉祥。

此刻正值冬日,并无雨水,莲花池内除了池底的一层积雪,本该空无一物。可现在,那里面却凭空多出一个人来。

准确地说,“他”是飘在莲花池上空的。

透过玻璃屉窗上的那个被翠屏撞破的大洞,万俟菀可以清楚地瞧见“他”的模样:通身惨白,两条直不隆冬的腿以一种很奇怪的弧度随风摇摆着,双臂僵硬地垂在身侧,雪白的一张脸上用血红的颜色勾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弯弧,又用两团黑墨描绘出两只眼睛,只露出一点点眼白,无论她从哪个角度看去,这双眼睛似乎都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竟是一个纸人!

一个家家户户办丧事时都会用得上的纸人!

今夜的月光特别清冷,仿佛是青色的,在这样的光线下,那纸人脸上的神情似是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恶和怨毒之色,夜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张牙舞爪的树影投射在它惨白的身躯上,如同一只只蠢蠢欲动的鬼爪。

可这么大的风,却愣是吹不走一个纸扎的人!

不但吹不走,它甚至还逆着风,飘飘悠悠地“走”了过来,一直走到窗前一尺处方站住了,两只黑多白少的眼睛透过玻璃屉窗上的那个被翠屏撞破的大洞,一点表情也没有地瞪视着屋内两人。

万俟菀“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要误会,她不是被吓傻了。虽然在乍一回头看见这个纸人的瞬间,她确实被吓得连魂都差点飞了,可现在,她只觉得好笑。

因为,那个纸人的胸前赫然写着三个字——

纳命来。

这世上有些事,不做比做好,这就是所谓的“适得其反”。

想想看,夜半无人的庭院,青色的月光,随风飘荡的白纸人……这是多么可怕、怪诞、诡谲的一幕!可是,如果这个纸人身上煞有介事地写着“纳命来”三个字时,一切就都变了。

可怕,变成可笑;怪诞,变成滑稽;诡谲,变成白痴。

因为它毕竟只是个纸人,被风一吹就“哗啦”作响,拿手一捅就会戳个大洞的纸人而已,你可以用它吓人,但除非你脑筋有问题,否则你千万不要指望有人会相信一个纸人能造成什么伤害。

所以,万俟菀看着这个身上写着“纳命来”三字的纸人,简直就好像看见了一只麻雀,身上挂着“我是凤凰”的牌子,她不笑?她不笑还等什么啊她!

一边哈哈笑着,她一边捏着嗓子叫道:“哎哟!一个纸人要杀我呢,我好怕怕啊!来来来,我给你杀,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说着,她突然就朝窗口窜了过去,沈迦蓝想拉都没拉住。

就在她刚刚在窗口站定的一瞬,只听“砰”的一声,那个纸人蓦然撞上窗棂,胸口白纸暴裂,一片白雾“噗”的喷出,万俟菀顿时变成了一个白毛女。

沈迦蓝的脸色变了。

万俟菀呆呆地转过头,满头满脸全沾满了白色粉末,连睫毛上都是……她就这样抖着两排白色睫毛,可怜兮兮地瞅着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丢人!丢死人了啊!她居然会被一个纸人泼了满脸面粉!居然还是当着沈迦蓝面!啊啊啊——她要死!让她死了算了吧!

沈迦蓝的脸本已黑了半边,她这一哭,另一半也黑了,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一脚踢向昏倒在地上的翠屏,低声暴喝:“起来!”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翠屏,昏迷不醒的翠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翠屏,居然突然而然地“醒”了,并且以一种比闪电还快的速度躲开了沈迦蓝那一脚,眨眼间已远远地站到了另一侧的墙角,身形之快,直如鬼魅。

然后,她就咯咯尖笑起来:“公子何必发这么大火,想踢死奴家呀?”

沈迦蓝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突然出手如电,伸臂从窗外把那个胸口破了个大洞的纸人整个抓了进来,掷到“翠屏”脚下。

“还装是么?”他冷冷地道,“给你个建议——下次再玩纸人,千万不要在它身上写字。”

“翠屏”沉默下去,半晌,非常严肃地道:“其实,这不是我写的,而是我的左手写的。”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捶胸顿足、呼天抢地起来:“要不要这么夸张呐?我用左手写的你也认得出来?你那眼是拿什么做的啊?”

他这么一喊,原本的声线便显露无余,万俟菀当即一怔,倒不是因为听出此人是名男子,而是觉得他的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听一把干净、清越、透亮,动听得犹如清风拂动水晶帘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早说了,你瞒不过迦蓝。”

然后,只见一只修长的手拂开门帘,一人施施然走了进来,白衣如雪,眉眼舒扬,乍一看仿似秀美少年,可眼角眉梢的那一点婉约,却是女子独有的温软与风情。

“叮!”

万俟菀清楚地听见,在自己脑中,有一根无形的弦迸断了。

与此同时,一声大喊从她口中暴出——“二姐!活见鬼,你怎么来了?”

“怎么?只是几个月没见,我就长得像鬼了?”万俟唯摸摸自己的脸,喃喃地道。

一句话未了,“翠屏”已扭皮猴似的黏了上来,涎着脸道:“谁说你长得像鬼?你永远是我最最最美丽的老——婆——”

万俟菀倒抽一口冷气,就像是被人踩到似的一蹦三丈高,“死狐狸!是你!”

“喂!”那只死狐狸顿时叫了起来,叫得比她还响,“喊姐夫呐!”

语毕,伸手自脸上一抹,揭下一张比纸还薄的面具,露出他本来的脸,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带着三分笑意,三分促狭,三分狡黠,不是沈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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