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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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他平静的声音又响起:“你很小,人生很长,不受伤是不可能的。感冒了,胃痛了,换季时天气变一变,走路不小心摔一摔,伤就来了。更遑论是,一生中还要遇到那么多人。朋友离别,男友分手,老师训斥,前辈教育,哪一个哪一件都是那么容易受伤,这些一伤,伤的就是心了。所以,你看,你有那么长的人生,要去忍受那么多的伤。身上的,心上的,那么多人都要你一一去受,不能再多一个了。”
她忽然出声:“为什么不能再多一个你?”
“因为我和你之间,不是这种关系。”
“……”
“我答应过唐律,‘对你负责’,就是零差错。”
“你是个,不坦诚的大人。”
“哦?”
“为什么要把表舅舅拿来当理由呢?为什么不直接把话说出来呢?你不要我为你受伤,是因为只有这件事,超出了你可以冷静思考的范围。你想不出对策,所以不允许它发生。”
应该是在病中吧,她的意识不清醒,连平时不敢说的话,都敢说了。
她承认,他的那一句话,令她眼圈都红了。
“虽然我是猜的,但是,难道不是这样吗?你很不擅长对人道歉呢,一味补偿我,也从来听不到你说一句抱歉。尽管,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但是,我却不能接受你说的那些话。我和你之间是什么人都不能隔的,我想和你,是能够互相麻烦的关系。”
他听了,没有再说话。
隐隐听到她哽咽的声音,又埋下头,用被角擦眼睛。
他在背后,抱臂看了她一会儿,声音听不出情绪:“陈嘉郡,不要顶撞大人。”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那一晚,他都在病房的客厅里,没有走远,也没有再走近。陈嘉郡隐隐有种钝痛,仿佛将来他和她都会是这样,不远不近,非亲非故。
直到她出院那天,他来接,两人一路无话,将她送至校门口准时下车时,他忽然说:“你说得对。”
“什么?”
“那天你讲的,我承认。”
“……”
“我不习惯处理束手无策的事,而你刚刚好,会令我面临这样的困境。”
她震惊:“你——”
“所以,算是为了我,做到这件事好吗?”他没有回头看她,直视着车前,“永远不要为了我,伤到自己,哪怕一分一毫。”
说完,他按下中控锁,将车门打开:“做得到的话,就下车。”
五分钟后,一双学生鞋隐隐踏在了地上。
他唇角一翘,目送她背着书包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后。
这一晚,陈嘉郡又被这个梦惊醒,一摸脸,全是泪水。
她终究是没有做到。
就在她刚满二十岁的这一年,为他受了此生最重的伤。
唐律亲自去学校接人。
丰敬棠已给他讲了一些事:陈嘉郡连续旷课,面临被退学的危险。
他吩咐人,将陈嘉郡从学生公寓带了出来。
她瘦了,瘦得惊人。
唐律负手望她。什么了不起的痛苦,竟能让一个女孩子瘦成这样。
他将陈嘉郡带回了家。
唐家的后山,有一处静修之所。磅礴的瀑布,以几乎垂直而下的角度,直冲水潭。千百年来,力量不灭,天地之始大概也不过是这样的感觉。
凌晨四点,天地蒙蒙,唐律将她拖入瀑布下的深水谭。
陈嘉郡被冻得发抖,终于开口说了数月来第一句话:“表舅舅……”
湍急的水流飞流直下,撞击在他和她身上,瞬间浇湿两人全身。这还不够,强大的水流冲撞力几乎让陈嘉郡跪倒在地。凌晨四点的山林瀑布,正是温度最低的时候,连天也要隐了日月来与你为敌。
“身上脏了,就用水洗;心里脏了,就用时间洗。觉得自己脏了多久,就洗多久。这是最笨的办法,我看你也不是聪明人,这办法倒是适合你得很。”
陈嘉郡跌倒在水潭,呛了几口水,被强行拉起来,继续站直了身体,任凭身体承受水流冲撞,撞得后背火辣辣,也撞出心口一个洞。
唐律一身湿透,衬衫下精壮的身躯若隐若现。
他对她道:“但凡女子,总有保留苦痛的习性,这是天性,不怪你。就好似一个人受了伤,留了伤口,明知去触去揭会痛,但总会去看去摸。心里是认定了,人是完整才好,连这苦痛都是自己的一部分,丢不得。”
他又道:“既是天性,就在所难免。但又有一句话,叫人定胜天,想改,总还是有办法的。就好像一个人站在了一个悬崖口,硬要说前方大好河山定是良辰美景,不肯回头,那就只好一直站在那里了,其实心里也是明白的,站下去也是什么都没有的。”
他看着她一次次被水流冲撞在地,一次次站起来。有时候被撞得狠了,跌倒在水潭里几乎整个人浸没在水中,窒息的感觉令她生起求生欲,猛一抬头,大口呼吸,忽然明白她还如此留恋这个世界。然后,“柳惊蛰”这三个字再次浮上心头时,她再次绝望。原来她对人世的留恋,是为了还要向他求一个证实。
陈嘉郡满脸的水,分不清是流水还是泪水。
唐律站在瀑布下,水流几乎遮住了他的眼,令陈嘉郡的身姿越加清朗。这里没有恋爱。这个男人想。“恋爱”二字都要玷污了她,她分明是“大信”。信任柳惊蛰到这一个地步,一个“信”字就令一个少女的承受力惊艳得连一个“艳”字都觉不够形容的。
“陈嘉郡,你有好资质,柳惊蛰将你带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在你身上是倾注了心血的。柳惊蛰在唐家三十一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实力,我最清楚。令他费心去教的人,至今为止只有你一个。你有心站起来,将他所教将你所学显现一二,将来这世界,必有你的一席之地。恋慕一个人是好事,但不胜恋慕,就不会那么好了。心生幻觉,就生无常。非要把人心摆正,这妖异之世才会在你面前现出一个清平来。你有他十一年的费心与苦心,手里一副好牌,要怎么用,全在你。”
“表舅舅,”她再一次从水潭里站起来,冰冷瀑布冲击下,满脸的水光,“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用。”
柳惊蛰用心待她十一载,唐律扶她一把,都待她好,都于她有恩。陈嘉郡在二十岁的这一年,终于有了了悟,这世间有的不是谁是谁非,有的只是人事无常。
陈嘉郡最后是被唐律抱回去的。
她连夜发起高烧。
丰敬棠赶来,收拾烂摊子。忙了大半夜,一模她额头烧得不厉害,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对一旁的男人道:“你真是下得了手,她是女孩子啊你知不知道?”
唐律浑身湿透,一笑,没有回话。
陈嘉郡病足三天。
好似一个人走在山林,忽地起了火,火势渐大,烟熏伤了她全身;又遇天降暴雨,扑灭了火,尚来不及喘息,就成了洪水,全身湿透,冷得她浑身发抖;不晓得山林的尽头是哪里,走到半道遇见拿着兵器的人,称她是异族,要她拿命来。
一场病,经历了史上所有劫难。洪水、死亡、战争。她忽然想起昔日柳惊蛰对她讲过一句,“死而不亡者寿”,要做到生死都有情思,才有意思。她升起些求生欲,转念记起,对她说这句话的人都不在了,她的求生欲忽地就没有了。
她累得想放弃了。
有人在她身旁说:“记不记得他对你讲过的,变得更好,回来见他。”
她忽然静了下来,循声望去。
那人又说:“他对你讲过的所有的话,好的,坏的,都可以不当真;只有这一句,你不能不当真。”
陈嘉郡心里所有的伤痛,好似都在这一瞬间有了出口。
室内,丰敬棠上前,一模她额头,终于松了一口气:“退烧了,她很快就会没事了。”
唐律终于放开她,直起身体,拿起侍女端来的生姜茶,一饮而下。
丰敬棠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人有心力保一个小女孩,可以连情伤都复原;也是这个人,有心起来,连柳惊蛰都心灰意冷,人生大乱。这样一个男人,他究竟是好、是恶,谁看得清。
丰敬棠没来由地,心里“咯噔”一下,忽然问:“你……有没有事瞒着我们?”
“嗯?”唐律一笑,“为什么这么问?”
丰敬棠老狐狸似的眼,也看不透这个人:“真的没有?”
男人笑着摆摆手。
不承认,不否认,人谋,天意,都在他暧昧的笑意里。
“律少,丰伯倚老卖老这一回。如果你没有事瞒着我们,那么,你要明白,在柳惊蛰这件事上,你是理亏的。”
“所以啊,”男人从善如流,“丰伯,你没发现,我到现在没还手吗?”
两年过得特别快。
毕业论文答辩结束的这一天,陈嘉郡抬头望了望纯净湛蓝的天,不然发觉,她二十二岁了。
她已经独立生活了两年。
这两年,她以打工所得支撑了自己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住在学校寝室里,没有再受过唐家的恩,也没有再去过柳惊蛰那套公寓。虽然他在与她分别之时,将那套公寓移至了她名下,律师到学校等了她整整一个月有余,只为送这把公寓钥匙给她,说如果她不收,法律程序走不完。
她收下了钥匙,没有再说别的话,只同律师讲:“您可以交差了。”
她近乎得了“失语症”的交流习惯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毕业后,她从事了一份令所有人都大为惊讶的工作。工作名牌上清清楚楚写着:邮轮管理工作人员,陈嘉郡。
她想四处走一走,看一看,这壮阔世界是多么好。
途径直布罗陀海峡,一对老夫妇询问邮轮服务人员海峡的景况,服务生叫小李,是信任,脸憋得通红也说不清楚,陈嘉郡上前,替她解围。海平面一望无际,船速飞快,陈嘉郡的声音娓娓道来:“这里海水的流向永远是从西向东,所以轮船从大西洋驶向地中海,经过这里时永远是顺水航行,船速可以非常快……”
老夫妇满意地笑着,一一道谢。
小李上前,重重拍着她的肩:“陈嘉郡,你太棒啦。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
她微微一笑,笑容那么淡。
是曾经有一个人,面对面手把手教会她:“做金融说到底,是做公司,一个好公司必然会有一个令人惊赞的基本面,比方说,它会拥有‘直布罗陀海峡’式的财务状况。陈嘉郡,地理你总懂吧?连这个都不懂你让我怎么教?书房里有张世界地图,自己去看。地中海的生命线,海水的流向永远是从西向东,速度高达每小时四千米,流动性非常高。符合这一特征的公司在财务状况上也应表现出这样的特征,惊人的流动性。”
她到底是没有再做金融。
他眼光呢么准,那么多年前就告诉了她实话,她不适合。陈嘉郡是要到经历过起落沉浮之后才肯承认,那个人,讲过的那么多不好听的话,都是对的。
陈嘉郡从此对工作加倍努力。
走错过路的女孩子,对好不容易走上的正道,总是倍感珍惜。
她从整理邮轮客房开始坐骑,到接待客人做礼宾员,再到邮轮活动策划、统筹、现场控制,短短半年的时间,陈嘉郡熟悉了邮轮上的所有基层工作,管理层看在眼里,给她机会,将她升至礼宾部组长。
从事服务业,朋友也会渐渐多起来。来自同事,来自个人,来自每一次靠岸时,四大洋七大洲的朋友,陈嘉郡打开了心胸也打开了眼界。原来,这世界是这样好,一鸣笛一起航,就又是一个新世界了。
喜欢她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学者文人,商界精英,大多是邮轮上的客人,她彬彬有礼的服务令人印象深刻,有不少的追求者。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陈嘉郡心里是有些明白的;她开始,渐渐出落成一个女人的样子了。
十几岁时肉肉的轮廓全数褪去,一张小脸被勾出了清致。多年前胸部有的结节症状也渐渐消去,她的前任监护人对她的费心在多年之后的今天渐渐显出了它的作用,穿上礼宾员工作服,她能把制服穿得更饱满、更精神,就连面试时,连面试官都被她打动,外形这一栏满分打钩通过。
倒是有一位客人在某次航行结束后对管理人员含笑称赞,一语道破:“你们的陈嘉郡小姐身上,有一种清致的贵气,非常难得。”
曾有东瀛禅宗名师对她的前任监护人道:“柳总管,你身在唐家,不得空清修,这一身禅性的清贵之气,浪费得太可惜。”
陈嘉郡才知,师出他手,经时间洗礼,力量这般大。她是他一手所教,大至为人,小至坐立,无一不经他躬亲教导。活脱脱有他的影子,月色下都拖着一道同他相像的暗影。
不知从何时起,连她自己都略略惊讶,她左右逢源的处世之道,竟已如此好。
一次航行晚宴,觥筹交错,歌舞华丽,舞会临近尾声,一场“舞会王后”的即兴评选再次将这个夜晚推向高潮。现场所有人都有投票权,就在投票五分钟前,身穿制服在一旁现场管控的陈嘉郡被客人不小心钩住了头发,职业性的盘发发髻顿时松落,长发“哗”的一下散落肩头,刹那间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制服的严谨,长发披肩的素面欢喜,两厢冲撞,竟冲撞出一个气质惊人的美人来。
众人按下手中投票器,陈嘉郡意外当选。
她愣怔片刻,随即平复心情。
随手扎起长发,收拾好自己,她妥帖上前,以一个工作人员的端庄性与职业性。
温和的女声从她手里的麦克风传至每一个角落。
她感谢大家给予的惊喜,她当它是对工作最好的鼓励。下一秒,话锋一转,她告诉在场每一个人,今晚这个地方,有一位老太太,每一年都会乘坐这趟邮轮,至世界的各个角落,用自己的双手与所得去帮助世界上需要帮助的少年儿童。她发自肺腑的声音,令人动容:“今晚真正的‘舞会王后’,属于内心永远善良的这一位刘老太太。”
一席话,将局面进行了一百八十度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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