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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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迟站着没动。

苏子斩亦没动。

梅疏延看着二人,叹了口气,他年岁较二人只年长了几岁而已,在二人面前,他仿佛成了个老妈子,恨不得苦口婆心将二人劝回去。

今日他也算是开了眼界了,这二人,都比他厉害,但是互相作对起来,一个比一个幼稚。如小时候一般,互相看不顺眼,专检对方不爱听的话说,但偏偏又不会真捅对方真刀子。

他们二人,是十分矛盾的。大概也是因了母体的血缘干系。

苏子斩一路奔波来到兆原,不同于云迟,他是一刻也没歇息,如今又与云迟打了一架,寒风一吹,当先受不住了,他干脆地转身,向屋里走去,一边踢着靴子上沾染的雪,一边说,“我还不想被冻死,你若是非要去,我也不拦你了。你若是不去,就等我睡一觉明日醒来,与你合计合计。”

说完,他迈上台阶,刚要进屋,忽然想起里屋的床被云迟掀塌了,他顿住脚步,对梅疏延说,“给我找间能好好睡上一觉的屋子。”

梅疏延立即叫过身边小厮,“快带子斩去休息。”

小厮立马应了一声,“子斩公子,请随小的来。”

苏子斩点头,跟着小厮去了。

第十五章(一更)

云迟看着苏子斩离开,他一边踩着雪,一边跺着脚,一边咳嗽着,他忽然想起,他解了寒症不久,还没有一年。

花颜曾与他说过,天不绝让他休养一年,才能将他自小损坏的身子休养调理好,可是,北地出了事儿,他无人可用,只能将他请去了北地,他的身体没修养多久,自然还虚弱的很。

不得不说,北地的事情他与花颜联手,一明一暗,办的十分顺利,但个中辛苦,也是必然劳累的。

他想必一直未能歇着,偏偏又出了瘟疫之事。

如今,他马不停蹄地来到兆原拦截他,这般折腾下,身子定然早就吃不消受不住了。

若是以前的他,打落牙齿和血吞,再冷风刺骨,他身子再受不住,估计也会咬牙硬挺着不服输,绝对不先他回屋。可是如今的他,将花颜的能屈能伸,随意洒脱,学了个十成十。

这般真正张扬随心所欲的脾性,既让他看着顺眼,又心里不舒服。

花颜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他说他的一辈子栽了,也没说错。

他想着,淡淡地笑了笑,她对谁的影响不大呢!大的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苏子斩骂的对,他生来就是太子储君,肩负着南楚的江山社稷,他不能任性,也没有任性的资格。父皇为了他,苦心地往废了养一众皇子,花颜为了他,肩负起该他肩负的重任,苏子斩不喜入朝,不喜朝局朝事儿,但无论是为了花颜,还是他本就改不了骨子里德修善养心存良善的本性,踏入了朝局,卷入了暗潮风云,刀锋利刃里。

他没有退路,只能以乾坤之手,三尺青锋,敬一切牛鬼蛇神。

梅疏延见苏子斩离开了,云迟却依旧一动不动,看着北方天空,身上落了一层白雪,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覆盖成一个雪人,他走到近前,恨不得拽他进屋,“太子殿下,回房吧。”

从二人的对话中,他也听出来了,北安城出了瘟疫之事,云迟要去,苏子斩来拦,他自然也觉得苏子斩拦得对。

云迟收回视线,动了动身子,身上的雪簇簇而落,他掩唇又咳嗽了几声,对梅疏延道,“给他请个大夫,诊诊脉,开一副药。”

梅疏延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立即点头,叫过来一人吩咐,“快去,将城南的韩大夫请来给子斩公子诊脉。”

有人应声,立即去了。

云迟抬步向屋子里走去,对梅疏延说,“本宫今夜就歇在这儿了。”

梅疏延一喜,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不走了,不去北安城了,他立即点头,又喊来人,“赶紧将屋里的床榻换一张来。”

有人应是,又立即去了。

云迟回了屋,拂了拂身上的寒气,解了外衣。小忠子没带来,云影这个暗卫关键时候成了无所不能的人,立即现身,接了云迟的外衣。

梅疏延后脚跟进来,又吩咐人,“再抬一桶热水来,侍候太子殿下沐浴。”

有人应是,又立即去了。

不多时,有人利落地换了床榻,有人抬来热水,云迟素来不用人近身侍候,摆摆手,遣了人下去,又对梅疏延说,“表兄去吧!”

梅疏延见天色已极晚,点点头,不再打扰云迟,安排了两个人留候传话,便琢磨着大夫应该请来了,便去了苏子斩安置的屋中。

这一夜,城守府可以算得上兵荒马乱,但好在那两位爷长大了,没掀了城守府。他犹记得,小时候,二人在梅府打架,拆了梅老爷子的慈安堂。

苏子斩已经困极,但他素来爱干净,还是将自己扔去了热水桶里沾了个滚,才疲惫地爬上床,沾枕即睡。

韩大夫被请来给苏子斩诊脉,青魂眼睛不眨地盯着韩大夫。

韩大夫在兆原县有些医名,但是个脾性怪的人,大抵依了那句话,有本事的人,脾气都会有些怪。他本来被梅疏延派人大半夜揪起来看诊不高兴,风雪之夜,谁不乐意在暖和的被窝热炕头睡个好觉?

他一肚子气,打算来了找梅疏延发作一番,管你是不是兆原县最大的官,总不能欺负良民,但如今来了之后,见到了清一色的护卫和躺在床上的公子,以及护卫清一色的佩剑和高贵的肃杀之气,顿时老实了。

心想着这定然是极惹不起的人物,于是,他老老实实给苏子斩诊脉,即便看到了梅疏延来,也没敢发作他的怪脾气。

韩大夫是有两把刷子的,诊了苏子斩的一只手,又诊另外一只手,两只手都诊完脉,他捋着胡须站在窗前看着苏子斩寻思。

梅疏延见韩大夫久久不语,立即紧张地问,“大夫,他如何?”

韩大夫对梅疏延拱了拱手,沉吟道,“这位公子体质阴寒,气血有亏,五内脾虚至极,多有损伤,想必一直以来有好药将养,才一直吊着命。”

梅疏延心下一紧,“劳烦请明言。”

韩大夫叹了口气,“这位公子想必自幼受了什么先天磨难,身体才会如此之差,但好在似有妙手医者诊治,所以,一直以来无性命之忧。不过如今染了风寒,却疲于奔波,劳累至斯,未好生休息,使得体气虚耗过甚,伤了脾肾心血,实在是太不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可有大碍?”梅疏延听的心里一阵阵发紧,提着心问。

韩大夫道,“既有高明的医者一直给这位公子诊治,老夫想看看药方,否则不敢贸然对这位公子用药。”

梅疏延闻言看向立在一旁的青魂。

青魂也看出这位大夫还真有些本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天不绝给苏子斩开的调理药方。

那韩大夫伸手接过,一看之下,惊叹不已,“这药方极妙,正对这位公子的症状,简直妙不可言。”话落,他啧啧称赞,“有这药方在,老夫就不班门弄斧另开药方了。”说完,他盯紧青魂,“敢问,这是何人所开的药方?”

青魂想想天不绝的名号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但还是小心为上。当即摇头,“无可奉告。”

那韩大夫眼底现出一丝失望,有些舍不得地将药方递回给青魂,“依照这药方,给这位公子煎药服下,这位公子只要不再劳累,养一段时日就会生龙活虎。”

梅疏延松了一口气,他清楚苏子斩是累的,实在难以想象,他早先还与云迟生龙活虎地打了一架,半丝没吃亏呢,没想到身体如今这般虚弱。

他亲自送韩大夫出门。

韩大夫走到门口,还是有些心有不甘,惦记着开出那药方的人,悄声问梅疏延,“梅大人,您可否告知那药方是何人所开?不瞒大人,老夫是个医痴,见到了这般好药方,不知何人所开,着实睡不着觉。”

梅疏延大半夜派人将韩大夫抓来,心里有些歉疚,但青魂既然不说,他也不能强行问,摇头,歉然地说,“抱歉,本官也不知。”

韩大夫低声嘀咕,“这样精妙的药方,除了我师叔天不绝,我还真想不出这普天之下谁能开得出来。”话落,他对梅疏延又说,“劳烦大人帮我问问,可是我那师叔?近来我听闻他在京城现身了,不过又离开了。”

梅疏延一怔,刚要点头说好,里屋传出苏子斩的声音,“表兄,请韩大夫留步。”

梅疏延立即转身,“子斩?你醒了?”

苏子斩虽头脑沉沉,疲乏至极,但意识睡了七分醒着三分,对于梅疏延给他请大夫,青魂在一旁看着,他也懒得理会,听之任之,自顾自地睡着自己的。但如今听那韩大夫喊天不绝师叔,猛地一醒,想着天不绝出身神医谷,这韩大夫难道也出自神医谷?

他可没忘了天不绝早些年研究出了那张药方曾给神医谷的人看过,而那个人,是他的师兄。

他只有一个嫡亲师兄,在三年前驾鹤西去了。

青魂出现在门口,冷木的声音拦住韩大夫,“我家公子请韩大夫留步。”

韩大夫也愣了好一会儿,但他正想知道药方出自何人之手,便痛快地点头应了,折回了里屋。

苏子斩已从床上坐起来,脸色虽苍白,但容色却清贵,一双眸子清凌凌地清寒锋利,看人的时候,虽寻寻常常一眼,便也给人莫名一股从脚跟升起的寒气。

韩大夫身子一抖,似被冻着了,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第十六章(二更)

韩大夫行医救人,这些年,见过无数人的容色眼睛,但都没有一双眼睛如面前的这位公子一般,冷的让人看到就周身打寒颤。

他在被半夜从暖和的被窝里拖来给这位公子看诊,见到这院子里清一色的护卫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位公子不好惹,如今见到醒来的他,更是深有体会这种不好惹。

他有些后悔,不该为了一张药方子胡言乱语,惹上麻烦。

苏子斩盯着他,以他的聪明,自然能看出韩大夫心中所想,他也不兜圈子,寒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你与神医谷是什么关系?与天不绝是什么关系?”

韩大夫咯噔一声,想着他早先嘟囔那一句声音极小,这位公子本来昏睡着,他已走到门口了,难道他竟真的能听得清楚?他白着脸看着苏子斩。

苏子斩对他道,“我没耐心,你最好快些说,别让我再多问一遍。”

韩大夫看着苏子斩,想着那张药方,抖着声音问,“敢问公子,您的那张药方,可是出自天不绝之手?”

“嗯,是。”苏子斩颔首,没否认。

韩大夫大喜,“我就猜出普天之下,除了他,没人能开出那般精妙的药方,连我师父也不能。”

“你的师父是谁?”苏子斩问。

韩大夫觉得天不绝既然给苏子斩开了那个药方,救治他,想必这位公子与他渊源极深,立即喜形于色地问,“敢问公子,如今他在哪里?”

苏子斩沉了眉目,“我问你话呢?没准你问我。”

韩大夫一噎,打量苏子斩眉目,犹豫了一番后,说,“我的师父是元道子,天不绝的师兄。天不绝是我师叔。”

苏子斩暗想果然是,他立即问,“我问你,天不绝曾经在元道子面前显呗过一张药方,你可知道?”

韩大夫一怔,想了想,恍然地说,“是一张师叔研究的关于古籍记载的白疱瘟疫的药方。”

苏子斩眯起眼睛,“你既然知道,可知道元道子将这张药方都给过何人看过?”

韩大夫心下纳闷,不明白苏子斩问他这个做什么,但看着苏子斩的脸色,他还是如实说,“师父曾给我和师弟看过,当初师父十分感慨,说师叔于医术一道,简直有着惊天的天赋。若不是师叔不喜俗务缠身,不喜掌派掌门身份,他是最合适的神医谷掌派掌门人身份,轮不到他做神医谷掌派人。”

“他只给你们师兄弟二人看过?”苏子斩盯着他问。

韩大夫觉得苏子斩眼中神色似乎更锋利了,呐呐地点头,“是,是啊。”

“到底是不是?”苏子斩声音又重了些。

“是。”韩大夫果断点头,心想着年纪轻轻的公子,怎么这般震慑人,他一把年纪了,真有些受不住。果然是有着不同寻常身份的贵公子,这得天独厚的贵气就让人腿软。

苏子斩又问,“你的师弟是何人?”

“如今的神医谷掌派闫旭。”韩大夫立即道。

苏子斩看着他,“你既是神医谷的人,为何出现在这兆原县?不在神医谷?”

这问话十分有跳跃性,韩大夫一时有些跟不上趟,摸不清苏子斩到底想知道什么,只能勉强跟着他的问话回答,“我如我师叔一样,不喜欢神医谷俗务和规矩,便在三年前我师父仙去后,我效仿师叔,叛出了师门,半年前游历到兆原县,因遇到一位故友,便逗留了半年,本打算近日离开的。”

若不是今日乍然见到这精妙绝伦的药方,他也不会一时失态暴露了身份。这话他没敢说。

苏子斩冷着眼睛问,“那张药方,你师弟和你知道后,可有让别人知道?”

韩大夫立即摇头,“我从未说过,至于我师弟,就不得而知了。”

苏子斩眯起眼睛,“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那药方是古籍上记载的白疱瘟疫的药方,几百年来,没有白疱瘟疫肆虐,让人知道也无用啊。”韩大夫立即说。

苏子斩见他似不像说假,但他如今身体虚乏,也没心思再细究细查,便对青魂说,“将他押下去继续审问。”

青魂应是,当即扣住了韩大夫的肩膀。

韩大夫脸刷地白了,对苏子斩问,“公子为何押我?”

苏子斩摆摆手,懒得解释,又躺回了床上。

青魂自然不让韩大夫再多言,捂了他的嘴,押着他下去了。

梅疏延不明白苏子斩为何押了韩大夫,但知道一定事关重大,见他又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便对他道,“是太子殿下见你身体不好,让我给你请了大夫,韩大夫在兆原县甚是有名,所以,我请了他来。”

苏子斩眼皮子动了动,哼了一声,“他还算有点儿良心。”话落,对梅疏延摆摆手,“表兄去歇着吧。”

梅疏延知道他倦极,不再多言,走了出去。

云迟此时沐浴完还未歇下,云影禀告,苏子斩拿下了韩大夫,他微微扬眉,问,“为何?”

云影压低声音道,“似与白疱瘟疫泄露的药方有关。”

云迟沉了眉目。

云影又道,“子斩公子说明日再审。”

云迟颔首,看向窗外,夜幕浓黑,一夜中夜最深最沉的时候,他虽也累及,但一时却无困意,于是,提笔给花颜写了一封信。

信写好后,他递给云影,“立即送去北安城给太子妃。”

云影应是,劝道,“殿下早些歇着吧。”

云迟点点头,云影退了下去。

苏子斩实在是累极困极了,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中午。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色,外面大雪茫茫,下的依旧很起劲儿,他坐起身,披衣下床,清喊,“青魂。”

“公子。”青魂应声现身。

苏子斩问,“太子殿下呢?”

青魂立即说,“早已起了,在等着公子议事。”

苏子斩嗤笑,“他倒还没晕了头,有药可救。”

青魂垂下头,想着普天下敢这样骂太子殿下的,也就非他家公子莫属了。

苏子斩又问,“昨日那韩大夫,可审出了什么?”

青魂立即说,“他所言不虚,天不绝的药方曾给他师兄也就是神医谷先掌派看过,先掌派只收了元道子与他两个徒弟,神医谷与梅家关系好,皇后自幼的身体,便得益于神医谷的医术,才能保全。尤其是先掌派,曾进京两次,一次是皇后娘娘生太子时,一次是夫人生公子您时,都是先掌派出手相救。”

“哦?”苏子斩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说,神医谷于梅家,于皇室,于武威侯府,都有恩。”

“可以这样说。”青魂点头,“太医院的三代院首,都出自神医谷。”

苏子斩对于上一辈的事儿,从没探查过,以为太医院多半是神医谷的人,自然是因医术精湛,被朝廷看重,没想到个中内情牵连了这么多。他寻思片刻,话音一转,对青魂吩咐,“去告诉太子殿下一声,我醒了,让他等我用午膳。”

青魂应是,立即去了,想着多少年子斩公子与太子殿下未曾这般和睦了?还是夫人在的时候,喜欢请太子殿下去武威侯府做客,为了表兄弟和睦互助,拉上子斩公子作陪,或者她去东宫做客,都要拽上子斩公子一起。

太子殿下敬重夫人,公子孝顺,在她面前,二人自然不会打起来。

苏子斩净面梳洗,收拾妥当,去了云迟的下榻住处。

云迟正在看京城送来的密函,皇帝连他身边的王公公都未告知,东宫上下对于他的离京守口如瓶,布防严密,朝中百官虽多有揣测,但如今都安稳老实。

他得到青魂的传话,看了一眼天色,点了点头,吩咐人摆膳。

不多时,苏子斩进了院子,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云迟抬头向窗外看去,见他低着头走路,脚似故意的,特意捻出雪响。他不由地想着,若是花颜在雪地里走路,估计也会一边走一边踩着雪玩。

苏子斩还是苏子斩,但却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他不由地想到未收到花颜关于瘟疫的来信时,前几次她来信,都是说苏子斩越来越不讨喜了,跟个老妈子一般,她都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这样的苏子斩不讨喜吗?跟个老妈子一般?

他收回视线,合上了密函,等着苏子斩进屋。

第十七章(一更)

不多时,苏子斩来到门口,蹭了蹭脚底的雪,冒着一身寒气进了屋。

云迟给他倒了一盏热茶,语气寻常,“身体可好些了?”

苏子斩扫了云迟一眼,解了披风,扔在一处,走着云迟面前坐下,端起茶盏,捧着喝了一口,也语气寻常地说,“好了。”

二人经过昨日,一个冷静了下来,一个消了气,如今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茶议事了。

“昨日听说你押下了韩大夫?为何?”云迟询问。

苏子斩捧着茶盏暖手,将押了韩大夫的原因说了。

云迟听罢,眯起眼睛,沉思片刻道,“不止梅府、皇室、武威候府,京中各大府邸,也都多多少少用着神医谷。”

苏子斩点头,“是了,哪个府邸无人生病呢。”

云迟颔首,“从神医谷查。”

苏子斩也正是这个意思,“兆原县距离神医谷不远,不如就去一趟神医谷,见见元道子,看他怎么说。”

云迟挑眉。

苏子斩道,“我去。”

这时,有人端来饭菜,云迟没立即表态。

苏子斩拿起筷子,一边吃着一边说,“十几年前,天不绝叛出神医谷,想必有原因,稍后我写信问问他,韩承有两把刷子,三年前也叛出神医谷,对神医谷的内情,他应该了解不少,让他配合着查,应该省力不少。”

云迟琢磨片刻点头,“也好,不过……”

“怎么?”苏子斩看着他。

“要查,不如就大张旗鼓的查。”云迟道,“无论是查盘龙参,还是查神医谷,以及背后之人,从京城,到京外,查个底朝天。”

苏子斩想了想,颔首,“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索性就豁出去的查,倒也痛快。”

二人意见一致,自然不必多言,用过午膳后,便商定了彻查的计划。当然目前以查盘龙参之事为主,其余的事儿为辅。

午膳后,苏子斩起程前往神医谷,云迟起程回京,同时,东宫的暗桩与苏子斩的暗线分别收到了大力彻查的消息。

北安城在苏子斩离开的第二日,又发现了一千二百人染了白疱瘟疫。

安十六禀告花颜时,脸色十分苍白,“少主,十分奇怪,明明我们已做了最好的措施,及时控制了瘟疫发作之人,自夏府拿的二十斤盘龙参也救了三百多人,可是,今日发作的人数却依旧没有减少,若是这样下去,不出两日,怕是会有上万人发作……”

花颜脸色也十分难看,对安十六说出了昨日她猜想之事,“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青浦县并不是白疱瘟疫之源,北安城才是白疱瘟疫之源,青浦县不过是一个吸引我们视线幌子而已。”

安十六顿时大惊,“少主的意思,早就有人在北安城埋了瘟疫之源?所以,如今无论我们怎么掌控,都如雪球般地在滚?”

“嗯。”花颜点头,“我也是昨夜刚想到的。”

“那怎么办?”安十六历来稳重,如今也有些慌了,“天不绝试遍了所有药材,至今没找到能替换盘龙参的药。若是这样下去,北安城真会成为一座坟城了。”

花颜虚攥了攥拳,将她画的那副地势图铺开,指着几处说,“从今日起,以各府各家各院为小队,只要没有沾染瘟疫的各家,分批派人送出去这几个地方。”

安十六一愣,“少主的意思是?”

“做空北安城。”花颜道,“动作要快一些。”她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如今刚天明,到今日子夜之前,除了已染了瘟疫的人,所有人,都撤出去。每一府,安排两名士兵监管。各府各户之间,各自相隔三丈远。这样的话,即便有发现瘟疫者,也只会小范围波及,立即掌控起来就是了。”

“少主这个法子好。”安十六听罢,眼睛一亮,“北安城几万百姓,我们有三万守城军,五万敬国军,五万武威军,调出一半人手也就够用了。”

“嗯。”花颜点头,“你带着花家暗线沿途暗中监控,一旦发现出城的人里有异动之人,立即押起来,严加拷问。我留在北安城,带着人一寸寸将北安城掘地三尺。”话落,她目光森寒,“我就不信了,揪不出藏在暗中祸害的瘟疫之源。”

安十六摩拳擦掌,恶狠狠地说,“少主放心,十七已得到消息,今日就会来北安城,我们二人一起盯着运送出城的人,定不放过一个有异动者。”

“好,你现在就去安排吧。”花颜摆手。

安十六片刻也不耽搁,立即去了。

花颜叫过来程子笑、五皇子、夏泽,又命人喊来了程顾之。

苏轻枫入了武威军,苏轻眠也跟着进了武威军,其余早先被苏子斩收服的各府公子也都得了重用,分派到了北地各州郡县理事,唯独程顾之未做安排。

程翔、程耀的凌迟处死,程家的倒台,对于程顾之的打击十分之大,他在花颜的准许下,为程翔、程耀做了发丧,之后,将程家分了家。做完了两件事儿后,再也支撑不住,便病倒了。

花颜一直等着他病好,前日,在苏子斩封锁北安城,对各家各户下了禁令后,程顾之曾派人来问出了什么事儿,那时花颜没工夫理会,如今要做的事情事关重大,想起了他的本事,便派人喊了他来。

程顾之经历家族大变,大病一场后,瘦了不少,倒如今,已缓和了过来。他这两日便觉得北安城不对劲,显然是出了大事儿,但也没想到原来是白疱瘟疫。

一行人齐聚一堂后,花颜将她的安排说了。

程顾之当先开口,“有许多百姓,在北安城住了数代,怕是不愿意走,再加之如今又是大雪天寒的天气,这般送出,老弱妇孺们怕是有心想走,也受不住,走不动。”

花颜道,“我选中的几处地方不远,最远之处,百里地,最近之处,三十里。老弱妇孺们安排车马,捡能走的人走,应该十有八九不是问题。”

程顾之点头,“瘟疫可怕,百姓们也是知道,若北安城真如太子妃所猜测般,有瘟疫之源的话,这样的安排,倒是最妥当之法。”

花颜深吸一口气,“我也是没法子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万百姓都死在城中。这般情况下,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北安城就会成为一座鬼城。”

“太子妃安排吧!看看我们几人能做什么?”程子笑揉揉眉心,这些日子,他每日不足两个时辰的睡眠,泄气地说,“我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盘龙参目前是再也找不到了。”

花颜点头,“今夜子时后,我,五皇子与程七公子,程二公子与夏泽,我们几人,分成三批,将北安城东西南北四城掘地三尺地翻过来,查找瘟疫之源。此事危险,我会安排花家暗卫保护,一定小心谨慎。”

几人没意见,夏泽没想到花颜将他也派上了用处,眼睛很明亮。

花颜见几人没意见,拿出北安城的布防图,划分三片,分别做了瓜分安排。

她安排完,几人都摩拳擦掌。

对于瘟疫,自古以来,除了研究出有效的药物外,便只有锁城一个法子。花颜却将城内的百姓们分批运送出去,做空一座瘟疫之城,不得不说,行止很大胆,但凡有疏漏之处,有染瘟疫的人被送出去,也就等于瘟疫传出去了。

若是别的具有潜在期发作慢的瘟疫,花颜不敢用此法,但因为是白疱瘟疫,潜藏期短,发作快,所以,花颜敢这般做。

她有花家做后盾,二,她已明面上掌控了整个北地以及北安城。上到官府,下到军队,这般整合地做一件事儿,打破坐以待毙的局势,也就打破了背后之人的安排,但凡有异动者,也就是引蛇出洞。

花颜安排好后,便命人将天不绝喊了回来。

天不绝已不眠不休地研究了几日夜,全无收获,脸色挂着丧气之色,见到花颜,他无精打采,似老了好几岁,悔不当初地说,“都怪老夫以前张扬爱显呗,谁想到因果循环,如今遭了报应,吃了苦头了。真不知道我那师兄将药方给哪个狗东西看了,真是泯灭人性。”

第十八章(二更)

花颜看着天不绝,这老头早些年十分张狂,行止做派不可一世,十年前,她拿住他为哥哥治病,将他困在桃花谷,这么多年,他才渐渐地没了当初的性子。

他这个人脾性怪,性子硬,天生孤傲,即便做错了,也摆出一副自己有道理的样子,冷哼别人做错了,这些年,还真没见他如此悔不当初过。

她听他骂了片刻,镇定地说,“我已安排下去了,北安城的人,今夜子时前,没染上瘟疫发病的人,全部都撤离出城。你如今越是急,越是不能静心琢磨,暂时先别研究了。”

“那我做什么?”天不绝立即问。

花颜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当即道,“睡觉,你从现在起,一直睡到今夜子时,之后与我一起,彻查北安城的瘟疫之源。你是大夫,鼻子好使,先将北安城的鬼祟清楚了再说。”

天不绝看着花颜,“那如今染了瘟疫这些人呢?怎么办?”

花颜默了默说,“没办法,对比死一千,几千,不能让几万人都死在北安城。”

言外之意,也就是暂时放弃这些人了。

天不绝虽是大夫,一生痴迷医术,但在遇到花灼和花颜前,还真没多少大义善良心肠,但这十年来,成为了大半个花家人,他已改了太多,如今这一千两百多人没有盘龙参救命,只能等死,死后还不能土葬,只能火化,让他也有些不好受。

但是花颜说的对,对比死一千几年,北安城数万人,已算是最小的损失了。

自古以来,哪一次瘟疫不是覆灭一城或几城?百年前,一场瘟疫,两座城池锁死成为死城,四百五十年前,后梁天下时,曾爆发瘟疫,连锁七成,死了二十多万百姓。

如今,北安城这般瘟疫事重,花颜的确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减少伤亡了。

他颓然地点点头,嗓子干哑,“好,听你的。”

花颜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事,对他问,“我一直没问你,当初你为何叛离神医谷?至今不回去?”

天不绝一怔。

花颜道,“神医谷虽说是以医术著称的江湖门派,但却与朝廷关系密不可分,神医谷的人一半入朝为官在太医院任职,甚至三代太医院的院首都出自神医谷。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让你叛离神医谷,游历在外,死活不回去?你的离开,对神医谷来说,是极大的损失,神医谷的人似乎至今都没放弃你。”

天不绝脸色本就不好,花颜这般一问,他神色忽然极差。

花颜盯着他,“你研究的药方,泄露的后果,你也看到了。你那位师兄,虽三年前就去了,但事情可不能就这么含糊着。到底是何人通过神医谷,背后为祸,必须要查出来,你最好告诉我,都这般时候了,别瞒着。”

天不绝脸色变幻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当年我叛离神医谷,是因为一个女人。”

花颜一愣,“因为女人?我一直以为你痴迷医术,与女色上半分没心呢。”

天不绝烦躁地瞪了花颜一眼,“谁没年少时?我既有年少时,也是个男人,虽痴迷医术,但也不至于整日埋在药炉里。”

“说说。”花颜有了兴趣。

天不绝似有些难以启齿,又住了口。

花颜看着他,脸色奇异,别扭,似说不出口,对他翻了个白眼,“这里就你我二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一把年纪了,你还当小伙子一般脸皮薄吗?”

天不绝一气,又瞪了花颜一眼,才艰难地开口,“那个女人你知道的。”

“嗯?”花颜更惊讶了,上上下下打量天不绝,这老头今年有五十多了吧?她知道的女人,难道是花家的人?她的姑姑辈?

天不绝没好气地说,“别乱猜了,是梅府二小姐。”

“啊?”花颜猛地睁大眼睛,口中没有茶水,若是有的话,她怕是当即就会喷出去。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天不绝,梅府二小姐,武威候夫人?苏子斩的娘?她看着天不绝,“你确定我没听错?”

天不绝脸色难看地说,“你没听错,就是她。”

花颜盯着天不绝,见他神色不似说假,好一会儿,才说了句扎人心的话,“老头,你今年五十多,苏子斩的娘虽在五年前去了,但算算年纪,也就四十多吧?你与她大了十多岁,是我想的那种风花雪月的关系吗?”

天不绝脸色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花颜好一阵似被噎住,半晌,才佩服地看着他,“你瞒的可真严实,给子斩治病,半丝风都没透出来,我如今倒是好奇了,你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给他治病的。”

天不绝脸色又难看起来,怒道,“我是因为一个女人便看不开的人?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岂会耿耿于怀?”

花颜想着天不绝的性情,没话了,点点头,“也是。”

她话音刚落,天不绝补充了一句,“也就是起初看到那小子不顺眼罢了,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死在我面前,我也是不救的。”

花颜无言地看着他,暗想着她的面子可真够大啊,到底心里还是有影子没放开,否则也不会一直未娶妻的打算孤寡一辈子了。

她叹了口气,细细打量天不绝,这些年,她都没好好地看过这老头五官面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丝毫没有神医谷被外推崇的那般每个医者都仙风道骨。

“看什么?”天不绝被花颜看的不舒服,虽一把年纪了,还是恨不得捂了她的眼睛。

花颜发现,这老头五官周正,年轻时,若好好收拾收拾,想必也是个俊秀能入眼的人。她剜了天不绝一眼,“看看而已,你一个老头子了,还怕人看。”

天不绝腾地站起身,似不想与花颜说话了,转身就要走。

花颜顿时出手拦住他,转了语气,笑着说,“好了好了,不看你了,别走啊。咱们俩好好说说,我保证不再笑话你。你说你,憋了这么大的事儿,憋了这么多年,难得我愿意听,就别憋去坟墓里了。”

天不绝知道花颜的性子,既开了头,便不会让他在藏着,总会都掏出来,脸色不好地又坐下,“当年,梅府大小姐天生带有弱症,请遍医者,都说没法子,活不过十五,太医院的院首,也就是我师傅的师兄,我的师伯,出自神医谷,他建议梅老爷子,请我师傅出手相救。我师伯与我师傅写信,请他进京一趟,他不喜京城复杂,说什么都不出神医谷,后来,在梅老爷子带着梅大小姐到神医谷看诊,梅府的二小姐与大小姐自幼感情好,便一起粘着也去了神医谷。”

“那时她们多大?”花颜好奇地问。

“梅府大小姐十二,二小姐十岁。”天不绝道。

花颜在脑中勾画了一下,想着男女七岁不同席,十岁虽不大,但也不小了,很多高门贵裔府邸已到了选亲定亲的年纪。女子十三四出嫁的大有人在。她又勾画了一下天不绝,比梅府二小姐大十岁,那时正是弱冠年纪,风华正茂啊。

也难怪!

天不绝受不了花颜的眼光,撇开脸,又说,“那时二小姐于我来说不过是个女娃,我能对她起什么心思?”

花颜眨眨眼睛,不说话。

天不绝继续道,“我师傅医术高绝,出手给大小姐诊治,知道她是娘胎里带的病,十分棘手,但也不是不能治,要保住她的命过十五岁的坎,还是能的,只不过,每日行针,她需在神医谷住下来。”

花颜点头,她没听云迟说过他娘的这些事儿,对于他酿,他说的极少,她自然也不知,没多问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天不绝道,“二小姐自然也陪着住了下来,二小姐性子活泼,好动,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我每日帮着师傅看诊行针,分药配药,甚至上山采药,她都要跟着。我开始烦她,但奈何挡不住她,后来也就依了她。”

花颜心里“噢”了一声。

说到这,天不绝叹了一口气,“她们姐妹在神医谷待了三年,大小姐过了十五岁的坎,身子虽依旧弱,但不至于风一吹就倒了,梅府来人接,她们便回了府。”

花颜知道,故事说到这里没有完,便静静地听着。

第十九章(一更)

也就是说,离开神医谷时,梅府大小姐十五,二小姐十三,正是豆蔻年华。

花颜看着天不绝,三年,已足够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生不舍了吧?

天不绝瞅了花颜一眼,说到这里,默然了片刻,道,“我那时一心钻研医术,于儿女情事儿还真没什么心思,虽相处三年,但也没开窍。但二小姐离开时,却问我,若我娶妻,会娶什么样的女子?”

花颜唏嘘,原来是二小姐先提的。

天不绝涌满血丝的目光终于染上了回忆之色,“我对她说,没想过。她红着脸说,不妨现在就想想,若是想好,就去梅府提上一提。师傅和我对大小姐有救命之恩,让她父母答应,应是不难。”

花颜暗中啧啧了一声。

天不绝继续道,“她走了之后,我当真想了想,她出身世家名门,我出身小小神医谷,且大她十岁,她出生后一直待在深闺,之后三年又待在神医谷,不谙世事,见过男子太少,对我生出心思,我虽未哄骗她,但若是当真去提,未免有哄骗之嫌,梅府答应不答应且放在后面,我怕她将来遇到京中名门世家的公子,再对比我,生出后悔之心。怎么琢磨,我们二人都不合适。便将此事作罢了。”

花颜点点头,觉得站在天不绝的角度考量,他说的也有道理,梅府二小姐十三岁的年纪,性子活泼,心思单纯,他大其十岁,若换做是她,也有哄骗之嫌。

天不绝继续道,“此后一年,我常收到她的书信,却都未回信,后来,她渐渐地不来信了。我虽有些怅惘,但也觉得合情理。但没想到又过了半年后,她为了救梅府大小姐中了南疆的寒虫蛊,太医院无人能治,梅府的人又带着她来了神医谷找我师傅。”

花颜想着纠葛估计就是因为这次来神医谷。

天不绝叹了口气,“彼时,我师傅外出游历,唯我待在谷中。与梅府的人一起来的还有当朝太子与武威候世子,太子心仪梅府大小姐,武威候世子显然对梅府二小姐有心思。我看出她中了南疆的寒虫蛊,唯南疆蛊王能解,南疆蛊王是南疆的传世之宝,自然不会轻易拿出来为其解蛊。但既有救她之法,无论如何也要试试。”

花颜颔首。

天不绝又道,“于是,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南疆,即便太子亲自前往,南疆王却也摇头,说什么都不拿出蛊王。后来,还是武威候世子用了法子,南疆王才答应,只不过答应用个折中法子救她,不用蛊王入体,用的是外引出寒虫蛊,但会落下寒症之体,却能保住她的命,所以,也只能认了。”

花颜点点头,南疆虽是南楚的附属国,但因有蛊王,蛊毒强大,南楚几百年来也莫可奈何,强行不了。

天不绝又道,“从南疆回来后,她因体弱,留在神医谷将养两个月,梅府来人接之日,她又问我,如今她身体有寒症,我虽比他大十岁,但她不见得能比我活的长,问我如今再想想,可否去梅府提亲?”

花颜又唏嘘了一声。

天不绝道,“她已快到十五岁,将近两年的时间,不算是个小姑娘了。我想着她身体有寒症,一辈子都离不开好药养着,若将来……我还真不放心,做她丈夫,自是方便日日照料她。于是,便点了头。”

花颜眨了眨眼睛,这也算得上是私定终身了。

天不绝说到这,沉默了一会儿,“她回京后,我给师傅写了信,准备等师傅回谷后,便去京城梅府提亲。但不想没多久,京中便传出消息,梅府大小姐赐婚太子殿下,梅府二小姐赐婚武威候府世子。”

花颜跟着叹了一声。

天不绝深吸一口气,“她既已有赐婚,我自是不可能再去梅府提亲了。但不成想,两个月后,我师傅回来,一改昔日不喜京城的态度,命我前往太医院任职。若是她没被赐婚,也就罢了。如今她被赐婚,我自然不愿再去京城,但我没想到师傅下了死令,若我不去,就将我逐出师门。于是,我一怒之下,不等他逐我出师门,我便叛出了师门。”

花颜想着原来是这个原因,对他问,“你师傅为何一改昔日不喜京城的态度,非要命你进太医院?”

“我问了,他不说,我才恼怒。”天不绝道,“我离开神医谷后,便四处游历,一年后,听闻她嫁入了武威候府。两年后,生了侯府公子,母体里的寒症转入了孩子身上。因那孩子身体不好,所以,武威候未早早对他请封世子。又过了二年,我师傅大限忽至,我念着师傅教养我一场,本欲回神医谷送他最后一程,却收到了他临终来信,对我说,既叛离神医谷,便永远不要回神医谷了。”

“你听了你师傅的话?当真再没回去?”花颜问。

“嗯,除了这句话,他还说了一句话。若有一日,神医谷覆灭,好歹神医谷的医术还有我来传承。”天不绝道,“也就是这句话,让我没再回神医谷。”

花颜眯起眼睛,“所以说,你师傅是前后矛盾的,也许,他当初让你进太医院任职,估计是为了赶你出神医谷。那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嗯。”天不绝道,“也许,不过我那时年轻,除了医术,不做多想,唯一想的那桩儿女私情,也半路夭折,不回神医谷,也算是一身轻松,此后,更是满天下的晃荡。”

花颜不解,“武威候为苏子斩治母体带来的寒症,满天下寻找你,你是怎么能忍住不去京城的?”

天不绝嗤笑,“是武威候找我,又不是武威候夫人遍天下找我,我为何要去?”

花颜一噎,不由乐了,“的确有道理。”

她想了想,又问,“武威候夫人在东宫无故死亡,你得到消息,也能忍住没去,我倒是佩服你了。”

天不绝白了花颜一眼,“五年前的我在哪里?在桃花谷给你哥哥治病,与世隔绝。待我治好你哥哥后,听闻外面的事儿时,她早已入土二年了。”

花颜想想也是,她咳嗽一声,叹息地说,“你就没有遗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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