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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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涟一怔,瞪大眼睛,“你是说叶世子拿到赐婚的圣旨了?”话落,她惊奇地道,“不可能!不是因为东宫太子出事儿了,这事儿就搁置了吗?”
苏风暖轻挑了一下眉,“若是他在东宫太子出事儿之前就提前拿到了呢?只不过正因为东宫出事儿,所以没对外宣扬呢?”
涟涟彻底呆了。
苏风暖不理她,左右一颗落子,后手一颗落子,转眼又走了好几步。
涟涟呆了许久后,忽然一拍桌案,感叹道,“天下男子,从今以后,我只敬佩叶世子。”
苏风暖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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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也不敢
涟涟哎哎呦呦地正感叹着,风暖阁又来了人。
苏风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没理会,涟涟抬头向外看了一眼,立即大翻白眼,“姑娘,你这三哥黑天白夜的往你这里跑什么?”
苏风暖道,“等他进来,你就知道为了什么了。”
涟涟扁扁嘴。
苏青来到门口,规矩地叩门,“臭丫头,谁在你房间?”
涟涟闻言大翻白眼。
苏风暖道,“你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青闻言伸手推开门,迈进门槛,珠帘随着他进入,哗啦地晃动,声响清脆,他大步走进来后,便看到了坐在桌前的涟涟,顿时沉下脸,“深更半夜,你来这里做什么?”
涟涟翻白眼,“我才要问苏三公子,深更半夜的,您来姑娘家的房间做什么?即便我家姑娘是您的妹妹,也要守礼数?看来您在王大学士身边白受教导了。”
苏青一噎,怒道,“我是因为知道有人闯入了苏府,才过来看看。你当苏府是什么地方?由得外人轻易进入吗?”
涟涟恍然,“噢,原来您是为了我而来的。”
苏青冷哼一声。
涟涟对他道,“如今您见到是我了,赶紧走!”
苏青又冷哼了一声,“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妹妹做什么?不会又打算什么坏事儿?”
涟涟无语,“苏三公子,我来找我家姑娘,自然有要紧的事儿。您给我说说,什么是坏事儿?”
苏青看着她,怒道,“你今日光天化日之下,调戏男子,这样的事儿,难道不是坏事儿?”
涟涟大翻白眼。
苏风暖好笑,抬眼看苏青,“她又调戏你了?”
苏青怒道,“没有,她调戏陈述了。将陈述吓的魂儿都快飞了。”
涟涟哼笑,“早知道陈二公子那么没种,我才懒得调戏他,还是给那个女人留着好了,她什么眼光,没想到竟然看上了陈二公子那样的软蛋。啧啧!”
苏青气得瞪眼,“调戏了人不道歉,到现在还不知悔改,竟然还骂人。”
涟涟被气笑了,扬起脖子,“我就不知悔改了,又怎样?”话落,对他道,“我家姑娘都没说我什么呢,你别仗着你是我家姑娘的三哥,就能说教训斥我了,我不搭理你,你就揪着我这两件事儿不放了没完了。当心惹急了我,有你好看。”
苏青顿时气急,“你……”
涟涟立即打断他的话,“我什么我?”
苏青气得额头青筋直跳,转头瞪向苏风暖,“这就是你的人?你还管不管了?”
苏风暖好笑地放下棋子,看了苏青一眼,慢悠悠地道,“三哥你不是素来秉持好男不和女斗吗?素来对女子都是忍让的吗?今儿这是怎么了?”
苏青怒道,“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身边这个女人,早上调戏了我,中午就跑去调戏陈述,光天化日之下,明日指不定还调戏谁,如今竟然还大言不惭,不知悔改,这是什么品行和态度!”
涟涟哼了一声,看着苏青,“就算我调戏了你,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你也不吃亏啊。”
苏青一噎,顿时气得脸青了。
苏风暖险些喷笑,偏头笑着瞪了涟涟一眼,对她道,“你早先调戏了我三哥也就罢了,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又去调戏陈二公子了?难道你这么饥不择食?”
涟涟闻言郁郁地道,“早上我看到苏三公子,年少俊秀,一时没把持住嘛,后来知道他是你的三哥,我已经知错了,再不敢了啊。”话落,又诚然地道,“至于调戏陈二公子,瑟瑟见到我时,跟我说了,她的地盘,她的房间,她的男人,都归我照顾了。我这不是想着照顾照顾陈二公子吗?没想到,他忒让我失望了,瑟瑟什么眼光,竟然看上了他。”
苏风暖恍然,想着瑟瑟走时确实是说这些都给涟涟了,这两个人都是惯会玩耍胡闹的性子,一个不客气地给了,一个自然也不客气地接了。没想到陈述这么不禁吓,竟然被涟涟给吓住了。
不过陈述也没她说的这么不堪!
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啊!
她顿时好笑,站起身,拍拍苏青肩膀,“三哥别气了,我的人我自然会管。早上她调戏了你,你走后,我立马就管她了,她保证以后再不调戏你了,若是你还气不顺,我这就让她给你道歉?”
涟涟眨了眨眼睛,立即站起身,对苏青一福,十分温柔娇媚,“苏三公子,小女子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次,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苏青一怔,没想到苏风暖这边刚说,那边涟涟竟然这么快就主动道歉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涟涟又补充,“陈二公子实在不是我的菜,我再也不调戏他了。您放心。”
苏青又怔了怔,一时间满腔怒火僵在了胸口。
涟涟直起身,看着苏青,“三公子,小女子这歉道得十分诚恳,不过您如今若还气不顺,不能接受,我明日设宴给您赔罪如何?”
苏青盯着涟涟,她姣好的容貌分外温柔娇媚,一双眸子十分真挚诚恳,他身为大男人,人家都这样道歉了,笑脸相迎,他总不能再过分。撇开头,僵巴巴地道,“赔罪就不必了,记住你的话。”
涟涟点头,“我一定记住。以后,绝对不再调戏您和陈二公子。”
苏青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不调戏他和陈述,也就是说,还要调戏别人了?他一时间脸色变幻了片刻,哼了一声,“你记住就好。”话落,她对苏风暖道,“你早点睡,大晚上的,自己跟自己下什么棋。”话落,转身出了房门。
涟涟见苏青离开,立即换了脸,对苏风暖道,“姑娘啊,你这个三哥,可真是有意思的人呐!”
苏风暖瞅了她一眼,“怎么?你看上我三哥了?”
涟涟立即举手,“别,别害我,苏三公子这么有意思的人,还是留给更有意思的人,我可受不住,动不动就训斥人,将来很难说不成为第二个王大学士。”
苏风暖喷笑,“我三哥不止有意思,更有可爱之处。我外公刻板也是表面,对着我外婆的时候可不刻板呢。”话落,对她问,“你大晚上的过来找我做什么?总不会是陪我下棋!”
涟涟打了个哈欠,“我想过来与你说说白天的事儿,不过如今看姑娘和叶世子好了,叶世子也拿到赐婚的圣旨了,倒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回去睡了,困死了。”
苏风暖闻言道,“不必回去了,你今晚就住在这里!”
涟涟摇头,“不要,你床上保不准还有叶世子的味道呢,可别诱惑我犯罪。”话落,又换了一张脸,笑嘻嘻地道,“再说,看叶世子在意您的模样,我可不想被他知道我睡在你这里,他恼怒吃醋之下手撕了我。”
苏风暖被气笑,“既然如此,那你就滚。”
涟涟点头,走到门口,推开门,当真很利落地滚出了苏府。
苏风暖在涟涟离开后,又看了一眼下了一半的棋,没了什么趣味,干脆手一推,卸了朱钗首饰,熄了灯,洗漱睡下了。
第二日清早,苏风暖醒来后,梳洗一番,去正院陪苏夫人用早膳。
早膳吃罢,管家前来禀告,“夫人、小姐,小国舅来了,说昨日与小姐约好,关于岭山一案还有要事要找小姐详谈。老奴将他请到了会客厅。”
苏夫人闻言看向苏风暖,“岭山的卷宗你不是都给他了吗?还有什么事儿?”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有些疑惑的地方,娘您就不必出去了,我去见见他。”苏风暖站起身。
苏夫人点点头。
苏风暖出了正院,前往会客厅。
来到会客厅,许云初已经在座等候,见她来了,对他一笑,“姑娘来的很快,倒没让我久候。”
苏风暖也笑了一下,“我欠着你的人情,自然不敢让你久候。”话落,迈进门槛,来到桌前,坐下身,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他道,“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否则你不会急着找我。”
许云初颔首,“的确是一桩很重要的事儿。”
苏风暖喝了一口茶,等着他说。
许云初压低声音道,“关于东宫。”
苏风暖眸光微动,挑了一下眉,看着他,猜测道,“你是来与我说林家与东宫的关系?”
许云初一怔,脱口道,“你知道?”
苏风暖摇头,“隐约猜到一些,不算知道。”
许云初看着苏风暖,忽然笑了,“姑娘智慧,常人难极。”话落,他道,“昨日,叶世子进宫请旨赐婚,之后,林二公子便派人去了东宫,之后不久,东宫便出事儿了。”话落,道,“林二公子派去东宫的人是他的教习先生林客,若非这些日子我牵制林家极深,也不能发现他走密道潜入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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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有所属
苏风暖虽然猜到太子出事与林之孝有关,但真正被许云初证实,还是有些许感慨……
许云初话落,看着苏风暖,“姑娘昨日两次前往东宫,太子服用了阎王渡是你诊断出来的,据说服用此药犹如重生,再醒来后,便会失去所有记忆。昨日皇上将太子接去了帝寝殿。太子若此,姑娘可能预想到接下来朝局会如何?”
苏风暖摇头,“所谓女子不涉政,不言政,你这话问我可是问错了。”
许云初失笑,“姑娘太过自谦了,以姑娘的才智,天下多少男子不及,我问你不算问错。”
苏风暖淡淡一笑,“说不准。”
许云初看着她,“如何说不准?”
苏风暖道,“从今年年初,北周兴兵,边境动荡,北周兵败,南齐大胜也是惨胜,早晚有一日,北周会再次卷土重来,兴兵再战。届时,两国博弈,靠的便不止是军事,还有国之内政了。内政不稳,何以应战?”
许云初颔首,“不错。”
苏风暖又道,“北齐皇子们各个韬武略,尤其以二皇子楚含为最。而观我南齐,皇室子嗣薄弱不勉。唯一的太子如今这般模样。所谓内政猛如虎。经此一事,太子即便醒来,也是真正的废人了。太子一旦废黜,那么,江山后续无人,国政岂不是岌岌可危?”
许云初点头,“诚然如是。”
苏风暖又道,“不过,虽然论局势来说,我南齐局势较之北周偏弱,但也不是处处无能的软脚虾,举国之力,若是整顿内政,北周也不见得届时讨得好处去。”
许云初道,“所以,目前来说,关键还是内政。”
苏风暖点头,“皇上还正中年,皇子之事,还可以慢慢来不是?内政若是再不整,不必北周攻打,南齐就亡国了。”话落,她看着许云初道,“皇上将两大旧案交给你,不就是为整国风内政吗?所以说,小国舅肩上的重担重啊。”
许云初叹了口气,对苏风暖道,“这些日子,我已然查的差不多了。但总有些顾虑,所以,今日除了告知东宫和林家牵扯之事外,还有一事要姑娘帮我参谋一番。”
“哦?”苏风暖看着她,“看来事关两大旧案了?小国舅是有什么踌躇为难之处?”
许云初点头。
苏风暖眸光一转,笑看着他,“我帮你参谋旧案,这事儿可是干系极大,你确定?”
许云初颔首,“若是不确定,我便不来找你了。”
苏风暖笑着道,“多谢你看得起我。”
许云初失笑,“你请我牵制林之孝,不也是看得起我吗?彼此彼此。”
苏风暖放下茶盏,“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心照不宣了。你说说,让我如何帮你参谋?”
许云初闻言,从怀中取出一页纸,递给苏风暖。
苏风暖伸手接过,一看,纸页上记载的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名,有几个人名写的很重,在中间的位置,她一眼就能看到,而且很熟悉。其余的很多人名,她这些年走南闯北,也听闻过,甚至还见过其人。
这么薄的一张纸,上面的人名却涵盖了几乎南齐大半个朝纲的官员。
她捏着纸,心境已经不能用欷歔来形容了。
她虽然想到这两桩旧案干系极大,不说四年前岭山一案,是她亲手暗中查的,早已经了然于胸,牵扯无数人,但说十二年前容安王和王妃战死沙场一案,也能想到牵扯定然极深,但也没想到竟然是岭山一案的一倍。
不过也诚然该是这个结果,否则堂堂容安王和王妃以及无数将士战死沙场,如何会惨烈至斯?
她捏着纸沉默许久,抬眼看许云初,“何人该留,何人不该留,是大动干戈,还是小小惩戒?是从根本下手除去后患,还是保留根本恐防伤国基?你是难在这里?”
许云初点头,“正是。”
苏风暖轻轻道,“若是被皇上看到这份名单,估计会气得一命呜呼。”
许云初深深叹息,“我也未曾想到。”话落,他惭愧地道,“许家这些年,着实不该,但我身为许家子孙,却不能言祖父之过。”
苏风暖笑了笑,“许家无非是占了个外戚坐大势如猛虎的名,但十二年前容安王和王妃以及一众将士战死沙场以及四年前岭山一案,除了你娘,到底还是与国丈府以及国丈不相干的。只不过国丈的过错在于牵制了皇权,间接地算是造成了这两大案的帮凶。”
许云初点头,“不错,的确不相干。天下人都言许家有欺君之嫌,但许家做的都是明面上的事儿,可是背后却有真正的祸乱朝纲汲汲营营之人,顶着许家和皇室撑起拉锯的这把打伞作为掩护,当真是欺国害政。”
苏风暖点头,“皇上心中是明白的,所以,才将两大旧案交给了你。你不止要给皇上一个交代,给因两大旧案而死人一个交代,还要以证许家清明。”
许云初颔首。
苏风暖复又看向手中的纸,仔细地看了片刻后,将那张纸平放在了桌子上,伸手轻轻一划,对许云初道,“有些人必须死,有些人必须大惩,有些人可活,但也要落得个流放的下场,有些人要小惩,有些人只能轻轻放过。”
许云初看着她的手指划过之处,道,“轻则动朝纲,重则动社稷。所以,什么人必须死?什么人必须大惩?什么人可活而流放?什么人小惩?什么人轻轻放过?这才是难处。”
苏风暖沉默地看了纸张上的名字片刻,对他道,“不知你对这些人,了解多少?”
许云初道,“京中之人我不能说十足十地了解,但也可以说了解十之七八。”
苏风暖问,“南齐地广物博,可不止京城一土一地。”
许云初道,“这就是我来找姑娘的原因,姑娘见多识广,想必对各地风土人情,官员品行,风评风貌十分了解。”
苏风暖诚然地道,“不错,我是了解个十之七八。”话落,她道,“你随我去书房,我有一样东西拿给你看,你看过之后,兴许就不用凭我一己之言就能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云初点头,“好。”
苏风暖站起身,当先出了会客厅。
许云初跟随苏风暖之后,出了房门。
苏风暖带着他前往苏府的书房,二人刚走不远,府中管家带着一个人匆匆走来。
苏风暖认识那人,正是容安王府的老管家福禄,她停住脚步,看着福禄,他手里拿了一个篮子,篮子由赶紧的锦缎盖着,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府中的管家带着人来到近前,对苏风暖和许云初一礼,对苏风暖道,“小姐,容安王府的管家受叶世子的吩咐,说给您送来了一盘桂花糕。”
苏风暖一怔。
福禄立即一礼,“是早上我家世子刚刚做出来的,嘱咐让老奴送过来,给您趁着新鲜吃。”
苏风暖挑眉,“桂花糕?叶裳亲手做的?”
福禄连连点头。
苏风暖上前一步,揭开绸缎,顿时一股桂花香味飘了出来,她往里看了一眼,笑道,“味道倒是很纯正,模样也很漂亮。不过这桂花刚刚开?他就辣手摧花早早地做桂花糕了?也不怕花魂出来反吃了他。”
福禄顿时笑呵呵地道,“世子知道您爱吃桂花糕,也爱喝桂花酿,每年都做,只是今年您早早就待在京中,所以,桂花一开,世子刚养好些伤,便迫不及待地做的早了些。是想让您早些吃上。”
苏风暖笑着点头,“他伤刚养好一点儿,便开始不安分了。你先送去我娘那里!我和小国舅有些事情要说,等完事了我就去我娘那里。”
福禄连连点头。
府中管家带着福禄辞别了苏风暖,向正院而去。
苏风暖转回头,笑着对许云初说,“走。”
许云初颔首,面色寻常,温和地淡笑道,“原来多年来你与叶世子一直有着来往。”
苏风暖知道昨日她告诉叶裳今日与许云初之约,以他的脾性,一准会做些什么,倒没想到一大早的起来做桂花糕,正赶上这般时候送过来,这纯碎是故意的。
她笑了笑,如实道,“嗯,苏府虽然搬离了京城,苏府的人多年来不踏足京城,但我天生反骨,不听我爹的话,每年都暗中来一两次京中。”
“是进京来看望叶世子?”许云初问。
苏风暖点头,“是啊。”
许云初道,“多年来,竟无人发现,我该是佩服姑娘你聪明,还是该佩服叶世子隐秘的功夫做得好呢!”话落,他微嘲道,“怪不得姑娘避我如蛇蝎,在太后和我爷爷面前无所顾忌,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
苏风暖眨了一下眼睛,失笑道,“太后求的是宫中地位安稳,国丈求的是门楣盛荣,小国舅也不是纠结儿女情长之人,心怀天下。”话落,来到了书房门口,她伸手一推房门,当先走了进去,顺势转了话音,“何必在意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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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修的福分
许云初跟着苏风暖迈进了书房的门槛,听到她的话,微微淡淡地一笑,没言语。
苏府的书房,十分大,里面藏书无数。
苏风暖熟悉地走到最后一排书架,在最底部,抽出一本黑色的本子,半新不旧。她抖了抖尘土,递给许云初,“喏,就是这个,借给你了。”
许云初伸手接过黑色的本子,目光扫了一圈书房,没立即打开,而是道,“不曾想到将军府有如此多的藏书,国丈府也不及将军府藏书之多。看来传言当真误人,谁说将军府的人只会舞刀弄剑了?今日让我看着这些书都惭愧不已。”
苏风暖好笑,“你别总是在我面前惭愧这个惭愧那个的,将军府藏书多是因为我有个出身王大学士府的娘。我爹虽然也爱书,但爱的是兵书。我大哥二哥也爱兵书,只有我三哥与我娘一样,不过他们爱看的也是正流书籍。”
话落,她随手一指,“你没仔细看吗?若把这书房分成两部分的话,前半部分多干净整洁?这后半部分落了一层尘土,是因为我娘和我三哥嫌弃我尽弄些乱七八糟不入流的书籍看,连打扫也不给我打扫的。若是把这些书都扔了,便赶不上你国丈府的藏书了。”
许云初闻言仔细一看,哑然失笑,“确实。”话落,他上前两步,伸手抽出一本《志怪杂谈》,翻了翻,笑道,“这样的书,国丈府的书房是决计不能有的。”
苏风暖给他一个“你看我说得对?”的眼神,对他道,“看看你手中的本子,可有用处?”
许云初点头,放下《志怪杂谈》,打开了手中的黑色本子,翻了两页,眸色清亮,抬眼对苏风暖道,“这个是你亲手记录的?”
苏风暖点头,“有些人因为我要查岭山一案,才顺势而为地查清了。而有些,是因为这些年,我没少与官府的人打交道,对于他们的性情喜好,自然要摸透个七八分,才好来往。什么人大善,什么人小善,什么人大奸大恶,什么人小恶。十之七八,都清楚。”话落,她笑道,“给了你这个,我欠你的牵制林之孝的人情就抵消了啊。”
许云初闻言露出笑意,“姑娘与我来往,素来按人情算,不知姑娘与旁人来往,可是时刻记着人情?”
苏风暖想了一下道,“江湖上跑得久了,承个人情习以为常,也不是时刻记着,只是有借有还才能有来有往两相不做难不是?”
许云初扬眉,“那姑娘与叶世子就不会分人情了是不是?”
苏风暖敲敲头,笑道,“怎么会?我与他的人情,更会记着,他欠我的,我欠他的,还的更多。”
许云初失笑,“姑娘惯会说话,说到底,到底是不同。”话落,他将本子和起来,笑道,“反正都是记着人情,不若姑娘将这个送我,我便不还了。”
苏风暖诚然地摇头,“你可以抄录一份,但这本可不能送你。”
许云初扬眉,“为何?”
苏风暖诚然地道,“我大江南北还有生意呢,给了你这个,难道我生意不做了?”话落,她敲敲书架,顿时滚起一股烟尘,她在烟尘中似笑非笑地道,“小国舅,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啊,你这是断我财路,当心我翻脸无情。”
许云初默了片刻,又哑然失笑,“好,三日之后,我给姑娘还回来。”
苏风暖想着这还差不多,便痛快地点头。
二人出了书房,苏风暖关上房门对许云初道,“我就不送你出府了。”
许云初颔首,收好了黑色的本子,正好这时府中的管家送容安王府的管家福禄出来,苏风暖吩咐了一声,他连连点头,顺势送许云初出府。
苏风暖对许云初挥挥手,不客气地回了正院。
许云初在苏风暖离开后,对福禄笑着问,“叶世子今日看起来心情大好?”
福禄连忙道,“是啊,世子昨晚上回去是笑着的,老奴多问了一句,世子说是苏小姐送他回的府。他昨日回府后,去了祠堂,从祠堂出来后,很晚才睡下,今日一早却十分精神地早早起来摘桂花,亲手下厨做桂花糕,做完后,立即嘱咐老奴给小姐送过来。心情看起来十分好。”
许云初闻言笑道,“没想到叶世子竟然还会下厨做桂花糕。”
福禄笑呵呵地道,“苏小姐爱吃桂花糕,世子知道后,打小就学着做。以前做不好的时候,还自己生闷气,后来时间一久,也就做得好了。不止桂花糕,别的饭菜,世子这些年私下也学了不少,比我们府中的厨子做得都好吃,只不过世子除了给苏小姐做,寻常时不下厨,我们做下人的只能眼馋的份儿。”
许云初微笑,“叶世子对苏小姐真是有心了。”
福禄连连点头,诚然地叹气,“我家世子对苏小姐自然是极有心的,老奴这些年在世子身边侍候,看的最是明白。世子的一切喜怒,几乎都是因为苏小姐。外人看不到,老奴却看得心疼。”
许云初又笑了笑,“是啊,外人还真不知叶世子早已心有所属。再加之叶世子的脾性,难免让很多人都误了他。”
福禄诚然地一再点头。
出了府门,许云初上了马车,福禄客气地道,“小国舅若是得闲了,多去容安王府坐坐。”
许云初笑着点头,落下了车帘,车夫一挥马鞭,离开了苏府门口。
福禄也对苏府的管家告辞,离开了苏府,返回了容安王府。
苏风暖来到正院后,便见苏夫人正坐在桌前盯着那两碟桂花糕看,那眼睛似乎要将桂花糕看出花儿来。她迈进门槛,好笑地道,“娘,您这是做什么呢?盯着它能变出花儿吗?”
苏夫人闻言抬眼瞅了她一眼,连连感慨道,“听说这是小裳亲手做的,实在难以相信,他竟然能做得如此好,你说说你,这是什么好福气?遇到了小裳这么好的孩子一门心思想娶你对你好。”
苏风暖无语,伸手去捏桂花糕,笑着道,“两碟桂花糕就将您收买了?”
“你知道桂花糕要做好有多难吗?”苏夫人瞪了她一眼,伸手拍掉了她的手,“去洗手。”
苏风暖只能撤回手去洗手,同时道,“我自然知道难做的,您以前试着做了两次,都难以下咽,我三个哥哥都不吃,只有爹买您的面子,吃完了还闹肚子,后来,您再不敢尝试去做了。”
苏夫人笑骂,“你个小混账,这是揭我的短呢!”
苏风暖哼唧了一声,洗完手,坐在桌前,捏了一块桂花糕往嘴里送,吃到嘴里后,点评道,“香软不腻,比以前有进步。”
苏夫人瞅着她,又气又笑,“小裳能喜欢你,不知你上辈子修了多少福分。”
苏风暖翻白眼。
苏夫人又道,“都说男子远庖厨,小裳知道你爱吃桂花糕,能为你学做到这个地步,实属难得。但他到底是男子,总下厨像个什么样子?以后你自己也该好好地学学下厨。”
苏风暖一边吃着一边道,“我没有下厨的天分,这估计跟遗传有关,娘您没遗传给我下厨的天分啊。万一我下厨了,叶裳吃了也闹肚子,怎么办?”
苏夫人一噎,伸手就要打她。
苏风暖连忙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她,“娘您也吃,别光看着啊,又不能看出花儿来。”
苏夫人接过桂花糕,对于要打她之事只能作罢,对她问,“小国舅走了?”
苏风暖点头,“走了。”
苏夫人道,“小国舅人是不错,但你也要衡量好度,不能与他走得太近。毕竟你已经与小裳圣旨赐婚了,虽然因为太子之事没传扬开,但也要注意些,别惹出什么闲话来。”
苏风暖好笑地道,“娘啊,我与许云初就算有什么闲话,早在我没回京时太后要赐婚就已经传了。如今为了案子,他找我也冠冕堂皇,我同时也为了牵制林之孝而求他。若是传出什么闲话,也是因为有人太闲得慌,我倒是不怕的,我又没真做什么勾三搭四的事儿。”
苏夫人失笑,“话虽然如此说,但你要顾忌一下小裳。如今桂花刚开,他就迫不及待地做了桂花糕赶紧给你送来。若是外面传出什么你与小国舅的闲话,他面上也不好看。”
苏风暖看了一眼苏夫人,无奈地举手,“我本来是躲着他的,但如今不是承了人情嘛,不好拒人千里,身正不怕影子歪。不过您说得也对,我以后注意些,没什么事儿的话,尽量躲着。”
苏夫人闻言满意了,不再说教。
苏风暖暗想,这可真是叶裳的亲娘,有了叶裳,她都要靠边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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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极其欢喜
当日,许云初离开苏府后,苏风暖足足吃了一碟桂花糕后,便与她娘打了一声招呼,出了城。
苏夫人知道她受了皇上吩咐有事儿要做,也就不再管她。
苏风暖自此后,又宿在了城外的军器监。
叶裳以为苏风暖送走许云初后,会去容安王府,当听到她出城的消息后,轻轻地哼了一声,“小没良心的,吃了桂花糕,连个谢礼也没回。”
千寒在一旁暗笑,“世子,您的心意姑娘一定收到了,她两日不在军器监,估摸着不敢再懈怠,回去盯着了。”
叶裳闻言失笑,“她生成女子可真是可惜了!”
千寒瞅着叶裳无言。
叶裳拍拍手,又道,“幸好她生成了女子。”话落,对他吩咐,“去叫孟太医来。”
千寒应是,立即去了。
当日,皇宫中传出消息,太子果然如苏风暖所说,没了呼吸,但心口存有一丝温热,正是她描述的阎王渡的症状。
皇帝证实之后,终于动了怒,命人将东宫内所有人收监,严加盘查审问太子的阎王渡是从哪里来?是什么时辰服下的?是自己服下的?还是有人给他服下的?
早先因叶裳破获月贵妃一案,皇帝震怒之下,命冯盛宣读了月贵妃累累罪行,太子中无伤花伤了身体之事大白于天下。又因月贵妃被苏风暖杀死,一案终结,皇上命人软禁了太子,朝中武百官也没敢再言论太子之事,本想等过了这一阵风头,再择人上奏折议太子之事,没想到这么快太子就又出事儿了。
这一次,太子竟然服用了阎王渡。
皇帝未刻意隐瞒消息,所以,太子服用了阎王渡,醒来犹如重生,会失忆之事,宣扬开来。一时间,朝野上下沸沸扬扬,甚至京中百姓们也听到了风声,都齐齐地议论起来。
一个残废外加失忆的太子,如何能继承皇位?不但武百官深知,市井百姓也深知。
一连几日,刑部因查太子服用阎王渡之事,忙的人仰马翻。但即便刑部的人对东宫的人动了刑,也没能查出太子的阎王渡从哪里来,不知是何时服用的。侍候太子的人被打的鲜血淋漓,只剩一口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他发现时,太子已经昏迷不醒了。
皇帝虽然恼怒,但无法,眼看来到了中秋节,此案只能暂且搁置,由刑部后续继续彻查。
中秋节前一日,皇帝下了圣旨,宫中设宴。
朝中武百官们本来都想着太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今年的中秋节皇上应该是没心情设宴了。但没想到皇上依旧下了旨,朝中三品以及以上的武百官携带家眷,入宫赴宴。
苏风暖在京外的军器监也得到了皇上的旨意。
苏风暖一连又忙了几日,总算忙出了些模样,嘱咐了周舍一番后,回了城。
进了城后,她未回苏府,而是直接去了容安王府。
这一次她来容安王府,光明正大地骑马直接到了容安王府门前,有门童打开门,见到她,险些没认出来,仔细看了片刻,才恍然,“苏小姐,您快里面请,世子吩咐了,无论什么时候您若是来,不必通报。”
苏风暖想着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早先时候,她来容安王府,叶裳多少次将她拒之门外?如今突然不用通报了,她真是一点儿也不适应。
果然她还是欠虐。
她甩了马缰绳,交给门童,抬步进了容安王府的大门。
一路上往内院走去,府中的管家福禄听到动静迎了出来,瞅着苏风暖愣了愣,试探地问,“姑娘,您这是……刚回京?”
苏风暖“嗯”了一声。
福禄道,“您又瘦了些。”
苏风暖失笑,“哪能日日瘦?我这才几天不见你。”话落,她笑着问,“叶裳在做什么呢?”
福禄连忙道,“世子在用晚膳。”
苏风暖笑着道,“那正好,我还没吃晚饭,陪他一起吃了。”
福禄也笑着点头,“老奴去吩咐厨房,再加两个菜。”
苏风暖点头,笑着去了正院。
她走到正院门口,叶裳正挑开帘子从屋中出来,见到她,顿时皱眉,“怎么黑不溜秋成了这副样子?你是打家劫舍去了?还是钻了煤炭窝了?”
苏风暖白了他一眼,“在熔炉房里待了一日而已,很黑吗?”
叶裳嫌弃地看着她,“你没照镜子吗?”
苏风暖摇头,“没有,我这不进了城就迫不及待地来看你了吗?哪儿有空照镜子?”
叶裳嘴角微勾,一时间心情大好,让开门口,对千寒吩咐,“去吩咐厨房烧一桶温水。”
千寒连忙应声去了。
苏风暖偏头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再看看叶裳干干净净的锦袍,后知后觉地在门口停住脚步,对向外走的千寒说,“行了,不用了,我直接下湖里去洗洗好了,省事儿。”
千寒脚步一顿。
叶裳顿时气笑,“你还有没有半点儿女儿家的样子?不说香汤沐浴,也要拿皂水好生洗洗,干净干净。怎么能去湖里用湖水洗。”
苏风暖抱着胳膊道,“我本来就没有女儿家的样子,你认识我又不是一日两日了。”
叶裳轻哼了一声,“是我眼拙,把你误当女儿家看。”
苏风暖喷笑,转身就走。
叶裳一把拽住她,“如今已然中秋,天气凉了,尤其是夜晚,湖里的水更凉,你染了凉受了风寒怎么办?不准去。”话落,对千寒吩咐,“还不快去吩咐烧水。”
千寒不敢再耽搁,连忙去了。
苏风暖作罢,对叶裳问,“你府中有我穿的衣服?”
叶裳“嗯”了一声,“每年都给你做些,怎么能没有?”话落,拽了她进了屋。
苏风暖立即说,“我身上都是铁灰,洗了再进去。”
叶裳嗤笑,“你何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
苏风暖无言,只能被她拉着,进了屋。
进了屋后,叶裳松开手,对她问,“你是简单洗洗脸和手,现在就吃饭,还是稍后洗完了再吃。”
苏风暖已经闻到了饭菜香味,立即坐去了桌前,去拿筷子,不客气地说,“我想现在就吃,什么都不洗了。”
叶裳打掉她的手,“你敢!”
苏风暖无言地瞅着他,见他寸步不让,片刻后,站起身,乖乖地洗脸洗手了。
简单清洗之后,她坐在了桌前,叶裳再没意见,将菜往她面前挪了挪。不多时福禄又带着人端了两个菜来。
吃过饭后,苏风暖喝着茶,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千寒在门口小声问,“世子,浴桶抬到哪里?还是西厢房吗?”
叶裳瞅着苏风暖,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待千寒刚离开后,又立即说,“不必抬去西厢房了,抬到我房间的屏风后。”
千寒脚步一顿,又应是,连忙去了。
不多时,带着人抬了一大桶温水,放进了内室的屏风后。
叶裳催促苏风暖,“去洗。”
苏风暖懒洋洋地昏昏欲睡,“好困啊,不想洗了。”
叶裳站起身,用力地敲了她脑袋一下。
苏风暖一痛,立即不满,“下手这么重。”
叶裳重复,“去洗。”
苏风暖道,“我回府了,你反正每晚也要沐浴,你洗。”话落,起身就要走。
叶裳哼了一声,“回去之后就不洗了吗?懒死你,不准走,快去。”
苏风暖无奈,瞅着他,拉长音,“你可真是叶婆婆。”话落,摇晃着去了内室的屏风后。
叶裳被气笑,在她身后凉凉地警告,“你若是敢洗着就睡着,我一定去浴桶里把你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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