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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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苏风暖道。

柳开放心下来,离开了门口。

苏风暖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饿醒,睁开眼睛,发现屋里漆黑一片,像是到了半夜。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转头去看叶裳,见他一双眸子睁着,正看着她,眸光清澈,亮如星辰。

苏风暖愣了一下,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叶裳的眼睛眨了眨。

苏风暖这才确定他是醒了,翻了个白眼,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个时辰了。”叶裳语气有些郁郁,“你睡的跟猪一样。”

苏风暖坐起身子,感觉睡的腰酸背痛,她抬手揉背,发现手还被他攥着,顿时瞪眼,“你才睡的跟猪一样?你郁郁个什么?我为了救你,给你退热,折腾的累死了,如今浑身疼,还不松手。”

叶裳慢慢地松开了手。

苏风暖捶了两下后背,恨恨地说,“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叶裳轻笑,“八辈子怎么够?”

苏风暖想抬脚踹他,刚伸出脚,看着他白惨惨没一点儿血色的脸,只能不甘心地顿住,抬脚下了地,前去掌灯。

第三十一章 由人作践

她掌上灯,屋中顿时亮了。

叶裳看着她,低声说,“你与我都同床共枕了,以后看来只能嫁我了。”

苏风暖嗤笑,“我在江湖上跑的那些年,与很多人都同床共枕过,难道都嫁?”

叶裳眼睛眯了眯,“都哪些人?”

“告诉你做什么。”苏风暖收回视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仰脖,全都灌进了嗓子眼里。

叶裳看着她皱眉,“粗鲁。”

苏风暖放下杯子,被气笑,“养在深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千金小姐举止文雅,不会粗鲁。但她们可从水里的铁网下救不出你,也从沉湖的画舫里带不出你,更不会对你剔骨挖肉用医术将你从鬼门关外带回来。”

叶裳笑容蔓开,“这样说来,粗鲁还是好事儿了?”

苏风暖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叶裳立即喊住她,“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里?”

苏风暖头也不回,“我饿了,去找饭吃。”

叶裳看着她要出门的背影,在她身后道,“我也饿了,顺便给我找些来。”

苏风暖脚步在门槛停住,回头看着他,“这里是小门小户,只有粗茶淡饭,叶世子金身贵体,吃得消吗?”

“粗茶淡饭也好过人肉。”叶裳道。

苏风暖顿时气得跺脚,“叶裳,你再对我提人肉两个字试试,我立马将你扔出去。”

叶裳笑看着她闭了嘴。

苏风暖见他乖觉下来,恼怒地转身,出了房门。他说对了,八辈子怎么够?这个无赖!

苏风暖刚踏出房门,柳开便从不远处的偏房出来。

她看了一眼天色,问,“柳开,你怎么还没睡?”

柳开道,“我想着小姐睡醒了一定会饿,便等着小姐呢,厨房有做好的饭菜,留在锅里,此时早凉了,我去给小姐热。”

苏风暖摇头,“我自己去热就行,你快去睡。”

“我不困。”柳开摇头,压低声音说,“您让我打探的事情,打探到了,官府的人在找叶世子,派人下水搜救外,容安王府的人也在找叶世子,国丈府的小国舅就住在灵云寺,听闻消息后,也带着人下了山,如今也在东湖搜找。”

“哦?”苏风暖挑眉,“这是明里,暗中呢?除了东湖,别处可有动静?”

柳开低声道,“有人似乎暗中在找您带来的那个船家和那艘船的下落。”

苏风暖不出所料地问,“什么人?”

柳开摇头,“如今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好像不止一人,像是一个组织,行事缜密,不露痕迹,皆蒙着面。已经查去了船家的家里,发现没人,便立即离开了。对方应该不是善类。咱们的人怕暴露,没敢轻举妄动,以免被人查到蛛丝马迹牵连小姐。”

“不轻举妄动便对了。”苏风暖点头,“继续密切关注着动向就是,叶裳在这里的消息,不要往外透露。”话落,她冷笑道,“是牛鬼,还是蛇神,静静等着,早晚有藏不住的时候,事关东宫,我们用不着赔进去。”

柳开颔首,打住话,“小姐去房里等着,我热好后给您端过去。”话落,忽然想起叶裳,又问,“叶世子醒了吗?”

“醒了。”苏风暖道。

柳开向屋里看了一眼,小声问,“听说叶世子对于饭菜极其讲究,热一遍的饭菜跟剩的一样,叶世子会不会不吃?要不要我喊醒厨娘,做新的?”

“他到这里就不讲究了,有什么吃什么。”苏风暖道。

柳开点点头,连忙去了。

苏风暖转身回了屋。

叶裳已经起了床,一手捂住左胸口,一手慢慢地端着水在桌前喝,见苏风暖回来,对她说,“我的伤口该换药了?”

苏风暖点点头,“先吃饭,吃完饭给你换。”

叶裳摇头,“先换,不舒服得很。”

苏风暖白了他一眼,“毛病。”话落,挥手赶他,“那你去躺好。”

叶裳点头,又去了床榻上躺好。

苏风暖扯了他本就没好好穿戴的衣服,见伤口污血一片,虽然用了上好的药,但当时在船上,包扎简单,后来他又发高热,她给他祛热,折腾一番累得睡着了,便没管他伤口。如今这伤口有化脓的趋势,她立即道,“你躺着别动,我去找药箱。”

叶裳点点头,“顺便给我找一身干净的衣服。”

苏风暖看着他,“要求真多,如今大半夜的,你让我上哪里去给你找衣服去?我的衣服还脏着呢,你将就着。”

叶裳叹了口气,只能作罢。

苏风暖出了房门,去了厨房,找柳开拿了钥匙,去前面药房找了药箱,拿着药箱回来时,正赶上柳开端了饭菜从厨房出来,她问道,“柳开,你有干净的没穿过的衣服吗?”

柳开问,“是您要换吗?”

苏风暖摇头,“叶裳。”

柳开道,“我没有,但是却有新的没穿过的男袍,是给小姐您预备的。叶世子比您高,怕是穿不下。如今的衣裳铺子早关门了,买也买不来。”

“那算了,让他将就着,明早衣裳铺子开门后,给他买两身回来。”苏风暖道。

柳开点点头。

苏风暖拿着药箱进了屋,柳开随后端着饭菜跟了进来。

叶裳躺在床上,看了看柳开,没说话。

苏风暖打开药箱,给叶裳换药重新包扎。

叶裳看着她,“两年不见,医术又精进了,胆子也更比以前大了,剔骨挖肉眉头都没皱。”

苏风暖哼了一声,“没有叶世子荒唐无稽风流成性的名声传的大。”

叶裳道,“荒唐无稽我承认,风流成性就是冤枉我了,我身边只有大白和新收服的小狮。”

苏风暖翻了个白眼,“许灵依身上的病怎么来的?别说跟你没关系。”

叶裳笑意收起,嘲讽道,“满京城的桃花、杏花、梅花、莲花、梨花、菊花、月季、牡丹、芍药等等都算上,见了我都绕道走。只有这么一朵青不青,红不红的草,不知道哪只眼睛觉得我好了。她要以身为我试毒,我又有什么办法阻止得了?”

苏风暖冷笑,“草?京城三美之一,国丈府的小姐,比牡丹都金贵,哪里是草了?以身给你试毒,你有什么不满?”

叶裳看着她,“自然不满,因为她不是你。你若是对我以身试毒,我求之不得。”

苏风暖手下用力地将药粉敷在他伤口上,听他“咝”了一声,她道,“你少做梦,我恨不得躲你远远的。”

叶裳轻笑,眸光却不见笑意,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是啊,你恨不得躲我远远的,所以,两年八个月都不来京城。若不是太后和皇上要对你赐婚,你怕被赐个歪瓜裂枣,死都不回来。任她许灵依还是别的女人,你就由得别人作践我。”

苏风暖一噎,被气笑,“叶裳,人家爱慕你心仪你,甘愿为你试毒为你受苦,什么叫作践你?脑子进水如今还没被控干吗?多少人恨不得被许灵依这样作践。”

叶裳冷哼,“多少人也不是我,你快些给我换药,别提她了,没得扫兴。”

苏风暖又一噎。

叶裳看着她被气红的脸,忽然眸光微动,冷色褪去,笑吟吟地问,“暖暖,你这么在意传言和许灵依,是不是对我……”

“不是。”苏风暖痛快地打断他的话,纱布和缠带系好最后一个结,包扎好之后,她拍了拍手,转身走向饭桌,没好气地道,“吃饭了,一会儿饭菜凉了没人给你热。”

第三十二章 因色忘智

叶裳用一只手拢了拢衣服,慢慢地从床榻上起来,走到桌前坐下。

苏风暖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也不等他动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叶裳盯着她看了片刻,扶额长叹,“真是不忍直视。”

苏风暖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叶裳慢慢地拿起筷子,将饭菜打量了一圈道,“怎么好菜都在你那边?我这边全是素的?”

苏风暖道,“你不宜吃太荤,伤口不好愈合。”

叶裳又叹了口气,“失血过多的人不是应该大补吗?”

苏风暖扁嘴,“别小看你面前的素菜,应该是柳开特意为你准备的,都是放了药材的药膳,比荤食费事多了。补也不能过度,要合理搭配。”

叶裳夹了一口面前的菜,点头,“确实有一股药味,若不是剩下的,更好吃了。”

“大半夜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讲究什么?”苏风暖轻哼。

叶裳点点头,闭上了嘴。

苏风暖看着他吃相温雅贵气,如名贵的波斯猫,她吃饭就是为了不饿肚子,而他吃饭像是饭如美人,入口即享受。她不满地嘀咕,“就你这样的,放在江湖上的大染堂里,大锅饭一起吃,你肯定是抢不着的那个。”

叶裳摇头,“那可不一定。”

苏风暖看着他,“你为什么大清早去东湖游湖?还没带着千寒?只带了十多个普通护卫?”

叶裳筷子一顿,抬眼看她,“你想知道?”

苏风暖挑眉看着他,“你知道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形了?官府的人,你容安王府的人,国丈府的小国舅,还有一批不明身份的人,都在找你。东湖快被掀翻了。”

叶裳点头,“没人找我才奇怪了,我好歹是容安王府的世子。”

苏风暖看着他嘲笑,“是啊,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多大的一块香饽饽,你若是死在东湖,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天都能因此塌了。”

叶裳轻笑,“你这样说原也没错。”

苏风暖翻白眼。

叶裳看着她道,“我听说到了农庄后,王夫人带着你学账本,想着以你的性子,顶多支撑两日便待不住会跑出来。灵云镇有三景,你首选便是东湖。我一大早上去东湖游船,便是为了等你。”

苏风暖拿眼睛剜他,“等我做什么?”

叶裳瞅着她,“你两年八个月才来京,回京这么久都不来见我,难道我不该去等你?”

苏风暖一噎,“我为什么要见你?”

叶裳放下筷子,神色郁郁,“你果然没良心,良心都被小狗吃了。”

苏风暖被气笑,也放下了筷子,“我懒得与你掰扯这个,你既然是去等我,那为什么不带上千寒?去年卿华坊沉了一艘船的事儿,你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那难道不是前车之鉴?若是连这点儿防备都没有,你在京城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叶裳揉揉眉心,“你没听说过因色忘智这句话吗?”

苏风暖瞥他,“没听说过。”

叶裳叹了口气,“看来你这两年八个月也没大长进。”话落,道,“千寒被我派出去找药了。”

“什么药?”苏风暖问。

“凤灵草。”叶裳道,“眉山的悬崖边长了一株,等了三年,该熟了。”

苏风暖看着他,“是因为紫木草对你已经失去了效用?只能转而找凤灵草了?”

叶裳轻轻“嗯”了一声。

苏风暖闭口,不再言语。

叶裳看着他,“你用什么办法给我退的热?”

苏风暖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饭菜,头也不抬地说,“寒玉佩,吸走了你身体的热气。”

叶裳看着她,“寒玉佩?哪里来的?”

苏风暖道,“从北周二皇子楚含手里夺来的。”

叶裳皱眉,盯着她看了半晌,说,“随便拿男子的玉佩不好。”

苏风暖又被气笑,抬头瞪了他一眼,“谁随便拿了?若不是寒玉佩能压制你体内的热毒,你早就去见阎王了。”顿了顿,又道,“谁说寒玉佩是他的?飘零花的寒玉佩是古物,传了几千年了,落到了他手里而已。”

叶裳唇角微勾,“这么说你拿他的玉佩,是为了我了?”

苏风暖轻哼,“谁为了你?我看着好,夺了过来,恰巧如今派上用场,救了你而已。”

叶裳轻笑,“说得也对。”

苏风暖不再言语,心里微郁。

叶裳看着她,“去年卿华坊沉船之事我知晓,但没想到今年瞄在了我身上而已。看来有人已经坐不住了,急着要把东宫拉下马,不惜对我下狠手。”

苏风暖瞪着他,“你也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那个对你射出穿骨钉的人,是个暗器高手?你看到了他的样子没有?”

叶裳微叹,“蒙着面,没看清,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他的暗器的确高明,但我若是寻常情况下,也不是不能躲开,只是当时我在看你,失神之下,没躲开暗器而已。”

苏风暖一时无言。

叶裳看着她微笑,“既然有你在,我无论如何也死不了,鬼门关里也能被拽回,还怕什么?”

苏风暖嗤笑,“承蒙叶世子看得起我,阎王爷哪天看不惯你,真把你拽地下去,你可别找我。受不起你。”

叶裳轻笑,“阎王爷若是拽我,我一定也把你拉下去。”

苏风暖又瞪了他一眼,扔了筷子,站起身,动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没好气地说,“你一只手也能做一副画像?将那个对你射穿骨钉的人模样给我画出来,我看看。”

叶裳点头。

苏风暖将碗筷收起去厨房,回来时,见叶裳正坐在桌前提笔做画像。

她站在他身边,看他画出了当时那蒙着黑面巾的男子从水里露出头对他射穿骨钉的样子,那男子只露一个头和一只胳膊,一双眼睛。

叶裳画完后,对苏风暖道,“就是这样,能查得出来吗?”

苏风暖拿起画像,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冷笑,“原来是他。”

“谁?”叶裳扬眉,“你认识?”

“这个人,在江湖上人称水上怪客,姓易,叫易焰,都叫他易疯子。”苏风暖道,“使得一手好暗器,最著名的暗器是毒蜂针。他在江湖上靠杀人越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为生。有一个相好的,叫风美人。让他杀人,非万金不请。看来背后之人真是下了血本让你死。”

叶裳看着她,“就靠这么一个人头,你是怎么认出他的?”

“他的手,左手食指是断指,而且骨节粗大。这个是多年前风美人给剁的,剁完之后,不解恨,又给咬了。才会如此。”苏风暖放下画,看着叶裳,“那么短的时间,你没躲开暗器,到是将人家的断指看的清楚,这样便省了查他的工夫了。”

叶裳欷歔地看着她,“单凭这样的画像,你就认出了他,看来这么多年在江湖上也不是只顾着玩了。”

苏风暖哼了一声。

叶裳奇怪地道,“当时,我落下水时,他立即便走了,若是当时再给我补一刀,我必死无疑。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是不应该干没把握的事儿吗?比如,如今我就被你救了,没死成。”

苏风暖瞥了他一眼,“谁知道呢,估计是看你长的美,没舍得补一刀。”

叶裳一噎,对她黑下脸,“难道不是因为他看见了你?怕你找他麻烦,才赶紧走了?”

苏风暖抬手,对画像上那只胳膊划了划,眯着眼睛,眼底冷意深深地道,“是吗?那算他识相。我本来觉得他还是死了的好,免得再对别人用如此歹毒的穿骨钉。如今你这样一说,我就网开一面,把他这只胳膊砍了送给风美人下酒好了。”

叶裳闻言扭头看着她,眸光凝定满片刻,溢出丝丝缕缕笑意,浅浅又深深,也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笑着说,“暖暖虽然惯与人打架,但素来不轻易伤人,如今要砍他一只胳膊,这样为了我,若是传扬出去被人知道,你就不怕让人大为揣测你与我有瓜葛?”

第三十三章 最是护短

苏风暖闻言瞪了叶裳一眼,将画像上的那只胳膊用指甲划掉,画像上的胳膊与画像上的人顿时分体了。她满意地看了一眼,将两张纸捏在手里,不答他的话,向外走去。

叶裳一把拽住她,“别告诉我你现在就要去砍掉他的胳膊。”

苏风暖回头瞅了他一眼,“杀鸡焉用宰牛刀,他还不够格让我出手。”

“是啊,暖暖手中的剑怎么能用来宰鸡?太抬举他了。”叶裳轻笑,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苏风暖拍掉他的手,“有什么好回答的。”

叶裳生生地挨了她一下打,拽着她的手不松,“你一会儿还回来陪我。”

苏风暖瞪着他,“别得寸进尺,如今你好好的,用不到人照顾了。再耍赖皮,信不信我现在就赶你出去。”

叶裳慢慢放开她,“那你别丢下我离开,我身上的伤口非你不治,你明天还要给我换药。如今世风日下,大夫们都不好好学医术,庸医害人者比比皆是。”

苏风暖无语,轻哼了一声,没反对,出了房门。

叶裳坐在桌前,看着她去了院子里,那叫柳开的小伙计还没去睡,正等着她。只见她将手中的两张画纸递给他,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低,他听不清,柳开点点头,拿着画纸走了。她转身去了不远处的一间房间,连灯都没点,就睡去了,可见真是累得很了。

他无困意,就那样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夜色再深,也掩不住他眉眼溢出的笑。

她自小便爱往外面跑,江湖之大,她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

她有很多缺点,比如懒惰、嘴馋、刁蛮、任性、喜欢打架、喜欢打劫、喜欢热闹的地方,行事全凭自己喜欢,等等,数不胜数……

但她也有一个优点,比如……最是护短。

两年八个月她不来京城的日子里,他日夜煎熬,派人打探消息,却查不出丝毫,即便去江湖茶馆,也不能从说书人口中多听到她的一丝消息。她似乎在江湖上失踪了,他不知道她这两年在外都干了什么。

陈述、沈琪、齐舒等人一直不明白江湖茶馆有什么好,那里的茶水干涩难咽,他却总是喜欢去喝茶,嘲笑他是不是不想做世子了,羡慕江湖人,也想去做行侠仗义的大侠。

他用不着跟谁解释原因,喜欢去就是喜欢去。

有时候,他几乎会忍不住去想,她怕是永远再不回来了,再不进京了。但他更不会忘,她还有一个跟他一样摆脱不掉的身份——苏府小姐。

基于这个身份,总有一日,她会回京。

若是他猜测得不错,她刚刚便是让柳开派人将那副被她指头划开的画像送去给风美人了。用不了两日,江湖茶馆里应该又出了江湖上最新的消息,便是易疯子被人砍了一只胳膊,砍他胳膊的人是他的老相好风美人。

正如她所说,易疯子还不值得她亲自动手,交给风美人,风美人即便有天大的不愿意,不想动她的老相好,但更不敢驳她而护着易疯子。

至于原因,估计很少人能够打探得出是因为他。

但即便是很少的那一部分打探得出,也足够震动半个江湖了。毕竟,能打探得出的,在江湖上的地位都举足轻重,更是对她脾气秉性十分了解,她若非被人得罪得狠了,从不会去要人命,更不会轻易卸人胳膊腿。

这些年她在江湖上的地位,他从来不怀疑能一言九鼎,动动手指头,就能翻云覆雨。哪怕江湖上最恶的人,也不敢得罪她,没人敢得罪她。否则,不会她一句话交代下去不准泄露她的行踪,便使得他用尽办法,两年八个月,在江湖上也打探不到她一丝消息和蛛丝马迹。

她能把江湖密封成她自己手里的网,任谁都捅不破。

如今,她要卸掉易疯子一条胳膊,这样的行径,这几年来是第一回 。焉能不让有些人揣测?可是她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应该是真正的怒了,所以,不怕人揣测她与他的关系?哪怕被朝中人闻到些什么风声彻查也不怕?

是否说明,她心里还是如两年八个月前一样?护着他的心从未改?她还是她,从未变?

他想着想着,嘴角的笑意便怎么也收不住了,不由得笑出声。

小狐狸在他的笑声中醒来,睁开睡的迷糊的眼睛瞅着他。

叶裳发觉一道视线,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小狐狸,小狐狸的眼睛在灯光下如天海一般蓝澈,他看了一会儿,对它招手。

小狐狸看看叶裳,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爪子,然后,对他呲牙,露出凶相。

叶裳眯起眼睛,收了笑意,对它道,“你不过是她养的宠物而已,最好别得罪我,否则以她对我的在意,别说放你点儿血,就是杀了你给我炖着吃,也能做得出来。”

小狐狸身子颤了颤,缩回脑袋,然后,又不服气地用蓝眼睛瞪着他。

叶裳对他挑眉,“你不信?”

小狐狸呜呜两声,站起身,尾巴甩了甩,四下嗅了嗅气味,“嗖”地跑出了房门,向苏风暖所住的房间跑了去。

叶裳看着小狐狸用爪子挠门,挠了一会儿,苏风暖困歪歪地从里面给它打开门,任它跑了进去。房门再次关上。他脸色微郁,挥手熄了灯,也去了床上。

第二日,苏风暖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先是让人抬了一桶水进屋,沐浴梳洗之后,换上了柳开给她准备的干净衣服,才神清气爽地出了房门。

柳开等在门外,见她出来,压低声音说,“小姐,昨夜将东西已经给风美人送去了,回来的人说风美人收下了,什么也没说。”

苏风暖点点头。

柳开又小声道,“今日早上,官府从东湖里将那艘画舫打捞出来了,同时还打捞出了另一艘船,也就是船家的那艘。那画舫里的尸体也被官府捞上来了,如今送去验尸了。据说此事已经惊动了京城,皇上那里估计已经得到信儿了。”

苏风暖颔首,“外面如今是什么风声?”

柳开低声道,“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人猜测,叶世子十有**遇害了。东湖太大,官府的人还在继续打捞。国丈府的小国舅不相信叶世子遇害,吩咐人在灵云镇附近查找线索呢。”

苏风暖道,“许云初不愧是许家最器重的子嗣,通过蛛丝马迹就能看出些眉目。”

柳开向叶裳的房间看了一眼,“小姐,您是什么打算?让叶世子一直在这里养伤吗?”

苏风暖想了想,道,“稍后我问问他,再定。”

柳开点点头。

苏风暖来到叶裳的房间,叶裳正坐在窗前,桌子上摆着饭菜,他面前的碗碟空着,显然他还没吃,饭菜纹丝未动,已经凉了。

柳开随后跟来,小声说,“我将饭菜去热热,叶世子说要等着小姐,早饭也还没吃。”

苏风暖点点头。

柳开将饭菜收拾下去热了。

苏风暖没进屋,靠着门框,看着叶裳,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应该是柳开今儿一早给他买的,他脸色还是失血过多的苍白,但人却稍微有了些精神,阳光从窗外打进来,照在他的身上,他闲闲散散地坐在那里,如富贵人家养的一株金贵玉兰,雅致清华。

第三十四章 店铺再遇

这副容貌,真是祸害!

苏风暖看着叶裳,心里腹徘了一句,用手拢了拢因为沐浴还没哄干的头发,见他看来,对他问,“京城已经得到消息了,外面因为你的事儿已经翻塌了天,你是什么打算?”

叶裳看着她蹙眉,“怎么穿男人的衣服?难看。”

苏风暖瞪他,“我常年在外面跑,为了方便,时常穿,难看你可以不看。”

叶裳一噎,有些嫌弃地撇开脸,对她说,“没打算。”

苏风暖挑眉。

叶裳道,“翻塌了天也没什么不好,东宫不适政,早晚落马,如今不如给他一个警醒。”

苏风暖看着他,“东宫落马,朝野倾覆,危江山之大害,有什么好处?”

叶裳转回头,看着她,淡淡道,“那也比江山基业传在一个不适朝政的国君身上,外戚夺政,改朝换代来得强。至少,东宫没有了,还有别的皇子继承。总之姓刘,姓不了别姓。”

苏风暖闻言失语,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他父亲保的就是南齐江山,若是换了姓,也就改朝换代了,南齐也就不是南齐了。她道,“那你就在这里住着了?”

叶裳点头,看着她,“暂时先住两日再说,不过你不能离开,在这里陪我养伤。”

苏风暖翻了个白眼。

吃过午饭,苏风暖给叶裳换了药,在他郁郁的脸色下,出了院门。

外婆不是她娘,她一日不回去,她还能坐得住,若是再多的话,她便会发动人找她了。她总不能让人知道苏府的小姐与叶世子一同失踪了。那么以叶裳的身份和她的身份,麻烦可就大了。

路过昨日给小狐狸做衣服的衣裳铺子,小狐狸拽住苏风暖衣角,说什么也不走了。

苏风暖想着昨日一通折腾,这小东西身上的花衣服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如今这是拽着她再买,她有些好笑,走进了衣裳铺子。

还是昨日的那个小伙计,见她来了,愣了愣。

苏风暖对他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小伙计摇头又点头,“姑娘今日穿了男装,险些认不出。”话落,他四下瞅了一眼,铺子里没人,他连忙走到近前,悄声说,“姑娘,你这是又来给你的小狐狸买衣服?”

苏风暖点点头,“昨天那件丢了。”

小伙计压低声音说,“今儿一早,有人来询问,是否见过一个姑娘和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小狗。我觉得来人像是京城方向来的,便没敢说见过姑娘。”

苏风暖“哦?”了一声,“有人找我?”

小伙计点头。

“你描述一下是什么样的人?”苏风暖道。

“像是谁家的护卫,腰牌上画着麒麟图。”小伙计想了想,将大致样貌描述了一番,说,“只有一个人,很年轻。”

苏风暖闻言笑了笑,“我认识他,没事儿。”

小伙计松了一口气,“原来姑娘认识啊,吓了我一跳,昨日东湖据说沉了一艘画舫,上面坐着容安王府的叶世子。你听说了吗?”

苏风暖点头,“听说了。”

小伙计叹气,“叶世子年纪轻轻的,佛祖保佑,他一定没事儿。”

苏风暖含笑看着他,“你与他非亲非故,不认不识,保佑他做什么?”

小伙计摇头,“姑娘说这话就错了,叶世子可是容安王和王妃唯一的子嗣,他若是真出了事儿,容安王府的血脉可就绝了。王爷和王妃是为了保家护国而死,没有当年的王爷、王妃拼死而战,沙场饮血,也就没有如今咱们南齐百姓的太平了。叶世子可不能死。”

苏风暖坐下身,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死不了。”

小伙计嘿嘿一乐,“姑娘说的对。”话落,他连忙问,“还做昨日那样的衣服?”

苏风暖看了一眼小狐狸,想着昨日她是带着小狐狸大摇大摆地出的城,不少人都看见了。今日她穿的是柳开给她准备的男装,虽然没特意易容,但若不是跟她接触深的如小伙计这样的人,也识不出她,小狐狸自然不能再穿昨日的衣服了,她道,“不要了,换个样子。”

“那是姑娘挑一种布料,还是让小狐狸自己选?”小伙计问。

苏风暖扫了一眼,伸手从一堆摆着的布料里够下一块大红花的布料,转头问小狐狸,“这件?”

小狐狸见虽然没昨日它自己选的那件花碎繁杂,但这大红花也好看,脑袋高兴地点了又点。

苏风暖对小伙计说,“做整身的,脑袋和尾巴都给它套上。”

“好嘞。”小伙计拿着布料去后面了。

苏风暖坐在椅子上等着,小狐狸在她身边又蹦又跳。

不多时,小伙计从后面出来,给她沏了一壶茶。苏风暖刚喝了一口,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正是那日她在山林里遇到的年轻男子。

那人进来,看到苏风暖,愣了愣。

苏风暖笑着对他打招呼,“许公子,好巧。”

那人露出微笑,眸光中染上一丝惊喜,“又遇到姑娘了,还真是巧的很。”

苏风暖倚着柜台问,“许公子来做衣裳?”

那人摇摇头,“是有件事情,过来查查。”

苏风暖挑眉,“这衣裳铺子能查什么事情?”话落,她看着一旁的小伙计,笑吟吟地说,“这位许公子与京城国丈府是一家门第,你这衣裳铺子是犯了事儿吗?今日劳烦许公子亲自来查了?”

小伙计连忙摇头,“没有啊。”话落,他紧张地看着男子,“这位许……许公子,您有何事要查?”

男子笑道,“你别害怕,别听这位姑娘吓唬你,你这衣裳铺子没犯事儿。”顿了顿,他道,“我只是问你,可见过一位姑娘和一只穿了花衣服的小狗?”

小伙计面色一变,看向苏风暖。

苏风暖顿时笑了起来,伸手敲他,“你看我做什么?我虽然是个女子,但我身边这只可不是小狗,是只小狐狸。”

小伙计连忙揉头,“姑娘怎么打人啊?”

苏风暖看向男子,揶揄地道,“许公子又对哪家的姑娘有非分之想了?竟然追着查。”

男子失笑,看着她无奈地摇头,“姑娘说笑了,是昨日有人看见一个女子和一只小狗也在清早去东湖游湖了。昨日东湖里沉了两艘画舫,一艘里面坐着容安王府的叶世子,一艘是那位姑娘所坐。两艘船沉船的地方距离的不太远,一艘则是沉入湖底中心,一艘是沉在岸边,像是故意被人凿坏,船家和他的家人以及那位姑娘和那只小狗,至今都没下落。叶世子带的护卫都死了,他至今生死不明。所以,我猜测,那位姑娘与沉船之事,脱不开干系。”

苏风暖点头,“原来是这样,我也听说了。”话落,她看向小伙计,“你看到了吗?赶紧告诉许公子。找人要紧。”

小伙计看看苏风暖,又看看男子,半晌后,摇摇头,“不曾见过,公子再去别处问问。”

男子叹了口气,“问了好几处,都说不曾见过。”话落,他拿出那件小狐狸丢掉的花衣,“这样的布料,很多衣裳铺子都有,也说明不了什么。除了这个,再没别的线索了。”

小狐见到他手中的花衣,立即要扑上前去抢。

苏风暖一巴掌将它按住,怒道,“小东西,那不是烤鸡。”

小狐狸呜呜两声,疼的不敢动了。

小伙计看着苏风暖,腿软了软。

男子笑道,“看来它喜欢我手里的这件衣服?”

苏风暖翻了个白眼,“那算是衣服吗?顶多算是个布筒子。”话落,她安抚小狐狸,“好啦,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做一件漂亮的,比这件漂亮十倍。”话落,她扫了一眼满铺子的布料,一指那块大红花的布料,对小伙计说,“就它,给这小东西做一件,赶紧的。”

小伙计已经说不出话了,连连点头,又扯了一块大红花的布料,送去了后面。

苏风暖回头看着男子,挑眉,“许公子与叶世子的关系很好吗?不惜劳苦奔波找他?”

男子笑着道,“我正巧在灵云寺,听说了此事,不能不管。”话落,他没急着走,也跟着坐了下来,对苏风暖笑道,“上次姑娘没告知名姓,如今又遇到了,姑娘该告知在下名姓了?总不能以后再见,在下一直姑娘姑娘的称呼,连名姓也不知。”

第三十五章 马下救人

告知名姓?她能说她就是苏风暖吗?尤其他就是国丈府的小国舅许云初。

苏风暖忽然觉得好笑,若是他有一天知道了她就是苏风暖,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但至少不是现在让他知道。她心思微转,笑吟吟地看着他,四两拨千斤,“我也只是知道你姓许而已,也没问你姓名,还不是一样见面聊天?姓名有什么打紧?”

许云初失笑,刚要说什么,外面有人急匆匆走了进来,他打住了话。

那人做护卫打扮,进来之后,恭敬地喊,“公子。”

许云初看着他,“是不是有了什么新发现?”

那人左右看了一眼,靠近许云初,对他耳语了两句。

许云初皱眉,“竟有这事儿?”

那人点点头。

许云初面色沉凝,对他摆摆手,那人退出了衣裳铺子。他转头看向苏风暖,“苏姑娘,多谢你的紫木草。你不告知姓名在下便不问了,但若是在下要找姑娘的话,不知怎么找?”

苏风暖笑看着他,“你找我做什么啊?一株紫木草是不是不够?”

许云初摇头,“不是因为紫木草,是觉得与姑娘有些缘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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