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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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凤歌深呼吸,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瞪跑看热闹的人,才压低声音道:“说你是猪你果然就是猪,这是信不信你的事吗?记吃不记打的猪!他要是掳走你怎么办?你都不知道你得有多侥幸才能继续站在我面前和我吵架。”

朱卿卿已经知道错了,但是,她觉得周嘉先不会那么做,不过梁凤歌既然这么生气,这话当然也不能这么说的。她无辜而期待地看着梁凤歌:“可是你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啊,你不会任由他带走我的,是不是?”

清晨的日光将她的头发照得丝丝分明,长而疏淡的睫毛下是一双黑琉璃一样纯净的眼睛,圆润白皙的脸上满是对他的信任和讨好。梁凤歌叹了一口气,心突然间就软得一塌糊涂,好吧,就这样吧,他很无奈又很愤恨地咬牙切齿地点了头:“我当然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但是……”

朱卿卿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小声道:“但是我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努力不要成为你的拖累,我再也不会了,下次,不,没有下次了。还有,我真的很警惕,一直都防备着他,和他保持距离的。”

梁凤歌再叹一口气,伸手去揉朱卿卿的额发。

朱卿卿不想要顶着一头乱发去见祖父和母亲,谄媚地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得了便宜就卖乖。梁凤歌瞅瞅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俊不禁的表情,板着脸瞪她:

“还不赶紧上车?你是要让别人等你多久呢?”

其实大家都是在等他消气好吧。以为她不知道呢,她要是不来这么一出,这人的气得越存越多。朱卿卿撇嘴,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大人大量,姑且就替他圆了这张脸吧。

车队再次前行,清泉看着从冷面黑脸转眼变得和蔼可亲,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小梁将军,忍不住多嘴问了朱卿卿一句话:“姑娘和少主小时候生气闹别扭,都是您哄少主的么?”

才不是呢,其实多数都是梁凤歌哄她,她多数不高兴了就要打人撒气,现在么,怎么说呢,偶尔换个方式哄一哄人,也蛮不错的。最主要是,这次她的确有点点理亏,还有她真的打不过梁凤歌了,每次打架的结果都是她惨败,只能换个方式以退为进。朱卿卿学着周家太太的样子把话反着说,很是和蔼可亲地微笑着道:

“他气量极大,很少会生我的气,就算是偶尔生我的气,也是因为我错了,反倒是我比较小气。”

清泉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犹豫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姑娘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只是担忧您的安危。”

“不怪你。”朱卿卿没放在心上,清泉本来就是周家的人,哪儿可能才和她相处一个多月就背离主子的意思,反过来听她的呢?

清泉更着急了,跪下去道:“奴婢已经是姑娘的人了,以后都会以您的利益为先的。不然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朱卿卿吓了一跳,何必发这样的重誓?

清泉见她不回答,急得脸都红了:“姑娘是不信奴婢么?就请姑娘看奴婢今后怎么做吧。”

这是意外的收获,不管清泉是真心还是假意,朱卿卿都想试一试。没有谁会永远站在同一个地方等着谁,梁凤歌已经等了她很久,她不想要他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她,她想和他并肩而行。她已经长大了,她应该变得更强,才能在他偶然不讲理而且谢绝讲理的时候,有力量和他狠狠打一架,把他打醒也好,打得心服口服也好,总之不能让他太嚣张。

朱卿卿微微笑了起来:“你起来吧,我拭目以待。”

朱卿卿记得,当年为了逃命,家里人都是草草落葬的,就连像样的墓碑都没有一个,但她现在看到的却是修建得十分华美整齐的墓园。朱氏宗长和朱卿卿讲当年:“当时都以为那件惨事和梁家脱不掉干系,直到小梁将军杀了黄鸣再提了人头来祭祀老太爷他们,当着我们的面证明此事与梁家无关,大家伙儿才松了口气。小梁将军又提出重修墓园,钱财用度俱由他给,于是才有了现在的模样。这件事,侄女儿是知道的吧?”

朱卿卿不好说自己被周家和大伯母他们瞒得紧,压根不知道,只能点头。那边梁凤歌已经叫她:“快过来给长辈们叩头,把咱们的事儿告诉他们知晓,也好叫他们安心。”

朱卿卿在朱三太太的墓前哭得气都喘不过来,直到听见梁凤歌在一旁煞有介事地道:“我和卿卿明年就成亲,请您放心……”才一下子停住了,抽着气拿眼睛瞪他,她明明说过要等她满十八岁的,他怎能出尔反尔?

梁凤歌根本不看她,只将一支箭当着朱三太太的墓碑折成两截:“我必将卿卿视如珍宝,必不叫她受委屈,但有违誓,便叫我如同此箭,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朱卿卿吓了一跳,慌忙去掩他的口,这种誓言岂是乱发得的?鬼神有眼,不能蒙骗。

梁凤歌扒拉开她的手,十分欠揍地斜睨着她继续道:“卿卿她不让我发誓,她其实是害怕我做不到。当然,也是心疼我的意思。但我想,岳母大人在上,定然是看着我们的,看着我对卿卿好,当然也会保佑我,让我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真不要脸。和逝去的人也要讨这种好处,朱卿卿鄙视地看着梁凤歌,十分的悲伤不觉间就去了五分。

梁凤歌视若无睹,拉着她一起给朱三太太磕了三个响头,轻声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找到岳父大人并把他带回来,让这世上再多一人真心疼爱卿卿。”

朱卿卿瞬间泪眼模糊,瞪着梁凤歌道:“你就这句话最让我听着顺耳。”

梁凤歌温柔地看着她:“当真么?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听我说别的。”

朱卿卿佯怒:“你好烦啊,当着我娘的面也没个正形。”

梁凤歌笑道:“她老人家不会和我计较的,我记得她从前和我娘说,她啊,最喜欢的就是我这股调皮劲儿。”

天色不早,不能久留。朱卿卿抚摸着朱三太太的墓碑轻声道:“娘,您一定要保佑我和爹爹都活得好好儿的。”再看一眼梁凤歌的身影,更小声地道, “也要保佑梁凤歌,让他平平安安的。”

前面的梁凤歌好像听见了她的话,停下来回头看着她温柔一笑,朝她伸手。朱卿卿悄悄看了眼周围的族人和随从,但见大家都眼望他处,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便抿着唇快步走上前去,做贼一样地把手放进梁凤歌的手里,再欲盖弥彰地拉下袖子盖住两个人的手,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了似的。

梁凤歌微笑着,心满意足地在袖子里悄悄握紧了她的手。

回到新城,朱卿卿继续看她的账簿。她家从前不敢说是大富之家,却也过得丰衣足食,朱老太爷善于经营,留下的田产铺子不少,历经几年的积累,想要理顺总要花些时日才行。

梁凤歌忙得脚不沾地,每每披星戴月地出去,深夜才又回来。朱卿卿连着三日没见着他,怪想念的,便使了清泉去说,她次日早间要给他送早膳去,叫他务必等她。

次日她四更起床下厨,五更不到便挑着灯笼拎着食盒过去。大半个梁家老宅掩藏在黑暗之中,唯有梁凤歌的居所透着温暖的灯光,想到他在等她,朱卿卿的心里便装满了欢乐,推门进去,未语先笑:“你最爱吃的黄瓜蛋饼和私房秘制鲜虾粥……”

梁凤歌正由小厮帮着穿戴,见她进去便示意小厮退下,朝她伸手:“过来。”

朱卿卿目光流转:“你要走?”

梁凤歌笑道:“有急事,必须立即赶回去。你和凤兮后头慢慢地来。”

朱卿卿忍不住噘起嘴来,也不多说,不肯将手放进梁凤歌手中,只顾埋头去摆碗筷。见她舍不得自己,梁凤歌又是得意又是不舍,走过去轻轻将她圈在怀中,轻声道:“你是一只懂事的猪。”

呸!朱卿卿勃然大怒,有这样的人吗?居然开口闭口都骂她是猪,当即反击回去:“你才是猪!没见我做了这么多吃的来喂你么?”却见梁凤歌含着笑只是盯着她看,凤眸幽暗如深潭,仿佛要将她整个儿都吸将进去,不由心口一颤,不知不觉间揪紧了他的衣襟,低声道:“你别这样看着我。”

“嗯?”梁凤歌伸出手指,替她轻轻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微凉的指尖甫一碰到朱卿卿的脸颊,朱卿卿便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觉得鼻孔都不够她呼吸了,她必须张开口才能呼吸顺畅。杏眼朦胧,半张的红唇微润而嫩,这般模样落在梁凤歌限里,简直就像是无言的邀请。

梁凤歌眼神越发幽暗,毫不犹豫地扣住她的后脑,低头吻了下去,辗转反复地在朱卿卿的唇上来回摩裟着,二人呼吸交缠间,彼此都有些发晕。朱卿卿全身软得站不住,晕头晕脑地靠在他怀里,就像是落水的人一样,什么都忘记了,就只顾紧紧揪住他的衣襟,攀住他。

梁凤歌的唇上带着青草的甘芬,朱卿卿头昏脑涨地想,为什么他会一直都有这个味道呢?有这种味道的牙盐吗?突然间,火热的唇瓣变成了微凉濡湿的舌尖,梁凤歌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似是想要探进去。

朱卿卿大惊失色,他居然要做这种事!

“你……”朱卿卿只来得及说出半个字来,便被铺天盖地的青草味道湮没了,梁凤歌紧紧扣住她的后脑,贪婪地吮吸着她的唇瓣和舌尖,朱卿卿觉得她的灵魂都要被他吸走了,好可怕的感觉,轻飘飘的,晕乎乎的,心跳如鼓,呼吸困难,偏又觉得刺激和喜欢。朱卿卿昏沉沉地想,那些传说中的妖精吸走人的灵魂和精元,大概就是这样的吧,不然人又怎会心甘情愿给妖精吸走灵魂和精元?她下意识地踮起脚来,紧紧搂住梁凤歌的脖颈,生涩地回应着他。

梁凤歌突然猛地推开她,大口喘气,就连耳尖都红透了。

朱卿卿有些舍不得:“为什么呢?”

“……”梁凤歌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懵懂和不舍,既好气又好笑,还有一种难言难耐的酥痒麻软在里头,好容易才忍住了那股子躁动,粗鲁地把朱卿卿的额发揉乱,哑着嗓音道, “别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朱卿卿很有求知欲。

“不许你再问问题!”梁凤歌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他有时候觉得,朱卿卿是真的蠢,有时候又觉得,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譬如说此刻。

她分明就是想看他的狼狈。

“哦。”朱卿卿乖巧地应了,走上前去抱着梁凤歌的胳膊蹭了两下,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梁凤歌此时正处在全身感官最为灵敏的时刻,就是她走得离他近一些也会让他忍不住想入非非,更不要说她这样抱着他蹭蹭,当即刚按捺下去的火就又蹿了起来,使劲儿将朱卿卿拉开,板着脸道:“不行!”

“你有病。”朱卿卿白他一眼,捏住他胳膊上的软肉慢慢儿地转了一圈,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威胁道, “下次不经过我的允许不准你再这样,知道么?

登徒子。”

梁凤歌又痛又快乐,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受虐狂,他怀疑地看向朱卿卿:“卿卿,其实你什么都知道的吧?”这么快就学会用这个来威胁拿捏他了,一定是装傻来着。

朱卿卿快乐地给他拿碗添粥,理所当然地道:“我当然什么都知道,别以为就是你最聪明,以后要想再骗我,先掂量掂量吧。”

梁凤歌哑然失笑,管他的呢,他就是喜欢朱卿卿啊。吃着美味的早餐,忍不住叮嘱朱卿卿:“你们家的产业由别人看管多年,多少总有些说不清楚的地方,你不要太较真。”

朱卿卿不以为然:“我知道的啊,每年的收成不分年景都是一样的,丰年姑且不说,饥年也如此,实在太为难他们了。但人家帮我做事,总要落点好处给他们才行,不然下次就没人肯帮我了。”

梁凤歌不说话了,甚至有点小惆怅,原来那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胖猪脑子里想的并不完全都是吃喝玩乐。他以为她在周家这几年不能学到什么,让朱氏族里把这份产业交到她手里也是为了让她学习练手的意思,原来是他轻看了她。

朱卿卿见他不说话了,有点小忐忑:“我什么地方说错了么?你继续教吧,我不说话了。”

梁凤歌朝她粲然一笑,低头吻吻她的手指,轻声道:“不,你很好,比我以为的还要好。”

朱卿卿咬着唇微笑起来,她会做得更好的,她要和他并肩而行,她要在他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也能帮他,她要在别人觊觎他的时候只靠着自己就能护好食。任人鱼肉、一筹莫展和自怨自艾的滋味怎比得胜权在手、睥睨天下气势迫人?如果有人爱她珍视她,就应该是因为她是朱卿卿而不是因为那本见鬼的食谱和莫须有的秘密。

梁凤歌一走,梁凤兮和朱卿卿就都自由了。朱卿卿搬过和梁凤兮一起住,夜里一起各种贪吃各种贪玩,等到梁凤兮终于熬不住睡过去了,朱卿卿才走到墙边看着隔壁朱家荒宅里探过来的那些树枝发怔。

这里离桂花树不太远,她记得有个狗洞可以钻过去,要不要趁夜去探一探呢?

错过了这次,就难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朱卿卿照着记忆顺着墙根一直往前走,在一丛丁香花后找到了被碎石乱草掩盖住的狗洞。要说,做只隔着一道墙的邻居真是好,只需一个狗洞便可以轻轻松松来去自如。唯一让人忧郁的是,她已经长大了,狗洞偏小,需要拓宽。

今天晚上肯定过不去了,朱卿卿准备先回去,明天再找个借口找把锄头之类的工具拿着,明晚再接再厉。

花坛边有两个人在低声说话,其中一个是梁氏老宅的简总管,语气十分惊讶:

“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吧?”

另一个背对着朱卿卿,她看不清楚面目,却能很清晰地听见那个人低声道:

“怎么不可能?你要知道,上次少主为了救出朱姑娘,可算是把义阳侯给得罪狠了。那老贼最是记仇,按兵不动许久,为的就是一击而中,也不知道准备了多久呢,瞅的就是这种机会…一”

朱卿卿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快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那人回过头来,对着朱卿卿抱拳行礼:“属下韩光,奉少主之命来接两位姑娘回去。”

朱卿卿定了定神,强笑着道:“你们少主怎么啦?”借着廊下的灯光,她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确认这个人是梁凤歌身边最为得力最信任的侍从。

韩光低声道:“少主忙着赶回去,夜里也没停歇,遭了义阳侯设下的埋伏……”

朱卿卿用力眨了眨眼,微笑着道:“不太可能吧,这一片都是梁家的地盘……”但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当初梁凤歌可以利用各种关系大摇大摆地闯进义阳侯府带走她,可以让他自己的亲军假扮成义阳侯的人马去接他们,现在义阳侯也可以这么做。她又急急地问道:“他还好?”

韩光有些犹豫地点点头:“少主英明神武,当然还好。只是担心两位姑娘独居在此不甚安全,特为派遣属下来接两位姑娘回去。”

朱卿卿有点不相信,看了简总管一眼,试探地道:“今夜就走么?”

韩光摇头:“当然不是,夜间行路多有不便,两位姑娘趁夜收拾行李,明日一早赶路。属下还要去清点人手,多带些好手上路才好。”又叮嘱, “姑娘族里就暂时不要告知了,明日老简自会去和他们说清楚。”

简总管点头:“老奴这就去让人给二位姑娘收拾东西。”

朱卿卿还不放心:“你们少主可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韩光忙道:“少主说,他还想吃黄瓜蛋饼。”

朱卿卿就知道是真的了,不然一直在外面伺候的韩光如何会知道梁凤歌今早吃的是她亲手做的黄瓜蛋饼呢?一旦确认梁凤歌需要她,朱卿卿就恨不得赶紧飞到他身边去,她想,他一定是受伤了,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她就又暗自“呸”了自己一口,他一定好好儿的,只是忙不过来才没有亲自来接她们。

梁凤兮年纪小,谁也没敢喊醒她,清泉指挥着、丫头们收拾东西,劝朱卿卿:

“姑娘抓紧睡一会儿,不然路上不舒服。”

梁凤歌需要她,她的确需要很有精神又有力气才行,朱卿卿强迫自己睡了一觉,准点醒来,哄着满头雾水的梁凤兮上了路。一路上提心吊胆,总害怕被韩光骗了又或是道路两旁的密林里会突然冒出一群穷凶极恶的人来,把她们俩一起掳走。

但除了某一段道上残留着之前血战的惨烈痕迹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们很顺利地在第二天傍晚赶到了兴阳府。

梁凤羽红肿着眼睛在门口迎接她们,朱卿卿不敢去看梁凤羽的眼睛,她很害怕。害怕梁凤歌出了大事,害怕从梁家的人脸上看到厌恶,毕竟是因为她才会这样的。

梁凤羽三言两语把梁凤兮打发走,上前很自然地牵着朱卿卿往里走,温言细语地宽慰她:“你不要太过担心,哥哥只是受了点伤,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才行。他放心不下你,所以让你先回来,爹和娘的意思也是这样,这事儿没让外头知道,都是说他挺好的。你懂得的,现在太乱,可能会引起混乱……”

梁凤羽说得有点语无伦次,朱卿卿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就是梁凤歌伤得有点重,但这事儿不能让外头人知道,不然那些人一定会趁乱来攻打梁家的地盘,到时候就真的不得了了。

朱卿卿越往里走心情越沉重,走到梁凤歌的居所外时已经抬不起步子来,全靠着一股气硬撑着。因为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生不祥。

“你来了。”梁太太悄无声息地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地道, “凤歌一直在记挂着你。”

“伯母,他还好吗?”朱卿卿紧张地看向梁太太,她没能从粱太太的脸上看到例如伤心绝望痛苦或者是厌恶憎恨之类的情绪,只是面无表情。

粱太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将身子微微侧开:“你进去吧,估计他更希望你能陪着他。”

朱卿卿什么都不想了,即便是梁太太和整个梁府的人都讨厌极了她又怎么样呢?梁凤歌需要她,她便要陪着他。她奇迹般地止住了颤抖和害怕,匆匆走了进去。

很浓的药味和血腥味,梁凤歌静静地躺在床上,平时总是显得有些凌厉的两条长眉有些愁苦的微微皱着,那双总是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的凤眼紧闭着,脸色苍白,唇角干裂。雪白的绷带从他左边的肩头一直缠到他的右腰,再厚厚地在腰上裹了好几层。

朱卿卿用力咬住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摸索着在床前蹲跪下去,小心翼翼地替他盖好被子,再握住他的手,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他低声道:“梁凤歌,我是朱卿卿,我回来了,就在你身边。”

梁凤歌当然没有回答她,他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朱卿卿觉得很害怕,她胆战心惊地回过头去看梁太太,梁太太皱着眉头没理她,梁凤羽轻声道: “你别担心,哥哥他只是喝了安神药睡过去了。不然太疼,睡不着的。”

朱卿卿松了口气,她此刻很想把梁凤歌的手放在她的脸上,她觉得只要这样,就算他是睡着的,也能知道她来了。但是当着梁太太和梁凤羽的面她当然是不敢的。

梁太太突然道:“你一路风尘仆仆的也辛苦了,先去梳洗一下换换衣裳,吃点东西再过来吧。”

朱卿卿摇头:“我不累。”

梁太太冷冷地道:“我不想要他醒过来时看见一个憔悴邋遢的朱卿卿,你必须打扮得漂亮点儿,再精神点儿,知道么?”

梁凤羽脸色微变,忙上前去挡在梁太太和朱卿卿之间喊道:“娘!”

梁太太挺直了脊背,冷冰冰地看着朱卿卿,朱卿卿侧着头想了想,安静地朝她行了个礼:“您说得很对。”

朱卿卿非常认真地给自己打扮了一番,她甚至擦了点儿胭脂,这能让她的气色看上去更好,她特意把那枚干辛万苦才保留下来的玉环挂在裙边,打算等他醒过来就把它送给他。梁凤歌会明白她的意思,只要能让他活下来并好起来,她愿意去做很多事情。

梁太太站在门外等着朱卿卿,见她走出来就先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朱卿卿落落大方地给她看,再诚恳地问她:“伯母觉得我这样打扮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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