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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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卿卿声音干涩地道:“我没有骗你。”

朱大太太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道:“好了,是我不好,听人挑唆两句就信了,冤枉了你。以后我再不提了,你睡吧。”

朱卿卿一直把朱大太太送到门口,朱大太太回头看着她道:“梁家过些日子要来这里,也许你可以见到梁凤歌,这几年他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要我说,这孩子真是个长情的。”

朱卿卿越发心凉,强笑着道:“但是梁家和我们有仇。”

朱大太太淡淡一笑:“当年的事情另有蹊跷,和梁家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你不必总是记着了。”

朱卿卿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玩的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连家仇也是这样的?那是血淋淋的好几条人命呢。

朱大太太意味深长地笑道:“明日裁缝过来,好好挑几身好衣裳,你也到了快要婚配的时候了,该好好打扮打扮才是。”

朱卿卿想问她周家是否真的有意想将自己聘给周嘉先为妻,却本能地不敢问,只好装着满腔的糊涂和心事,将朱大太太送走。

朱卿卿一夜没睡好,上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烧饼,下半夜一直在做梦,梦里总是看见梁凤歌。一身白衣的梁凤歌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朝她走过来,委屈又悲伤地说:“朱卿卿,我没有,你要相信我。”大堂姐在一旁大喊:“不许你相信他,他是个白眼狼!”

朱卿卿烦躁地翻了个身,又看见梁凤歌在江水里疯狂朝她奔跑过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朱卿卿,你这个骗子,你给我滚回来!我饶你不死!”哪怕是隔了那么远,她仍然能看见他脸上的绝望和凶狠。

这个梁凤歌,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动不动就要死啊活的,但也不过是吓唬人的罢了,她可不怕他。朱卿卿笑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

天边已经微微泛亮,院子里的桂花树在晨曦中安静又朦胧,却不是新城的那株老桂花树。她实在是很想新城的那个家,想念故去的祖父和一直都奸奸的二堂姐,还有和气的二伯母和沉默的二伯父,还有对她既宠溺又严厉的母亲,以及她快要记不得长成什么模样的父亲和凶巴巴的坏胚梁凤歌。

朱卿卿擦去脸上的泪痕,微微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当年的血案和梁家没有太大的关系还是很让人高兴的,这次梁凤歌如果来了,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说话,其他人也不会骂她是白眼狼,没良心的了。

周大太太对朱卿卿很是舍得,一口气给她做了七八套春衫,夏天未至,夏装却也缝了四套,更不用说各式各样的佩饰——未必有多贵重,却都很精致美丽。大堂姐也有,但下人们对她的态度却更加客气,周老太太闲了总会多留她在房里陪着说话,又让周大太太带着几个女孩子学理家事,朱大太太还和从前一样的待她亲切和气,只是时不时会和她一起回忆她小时候的事情,更多提起梁家和梁凤歌。

表面上看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几个女孩子受到的都是公平待遇,但朱卿卿知道不一样了。周嘉人还是没心没肺地笑闹个不停,高兴了就大家都高兴,不高兴了就所有人都别想高兴;大堂姐却空前地沉默下来,再不会对着她说酸话,也不再和周嘉人针锋相对,唯有看见周嘉先和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和表情会黯然下来;周家大少奶奶从前对她自来都是不咸不淡的,最近也突然对她热情起来;还有很多人,总是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打量她小声议论她,再在她回头看过去的时候若无其事地冲她微笑。

朱卿卿又从落梅那里听见了一些流言,说的都是周嘉先即将娶她的婚事,落梅很高兴,香嫂也知道了,她们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兴高采烈。朱卿卿知道自己并没有对不起谁,却下意识地避着大伯母和大堂姐,落梅私下里称赞她做得对:“大姑娘和大太太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但这种事并不是女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多半还是要男方说了算。姑娘躲着她们不是忘恩负义,而是顾念彼此的情分,不然再让大姑娘如上次那般再闹上几次,多少情分都没有了。”

朱卿卿很怅然,心里始终不踏实。周嘉先和她许诺的那个会有许多夫人小姐出席的宴会迟迟不见到来,梁凤歌也没有出现,周嘉先还和从前一样地忙个不停,她总要隔上好几天才能见到他一次,每次见面说不上几句话,日子过得乏味极了,她只好把闲暇时的所有精力都花在骑马上头。她从前的调皮捣蛋给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她是几个女孩子里协调性和平衡能力最好的,胆子也是最大的,她很快就可以骑着小黑马跑得又快又稳,只有那个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还是从前的朱卿卿。

但日子不会一成不变,该来的总会来。初夏的一天,朱卿卿照例去上女师傅教的骑射课,却发现周嘉人没有来,朱悦悦也没有来,女师傅看见她倒是很高兴,不停地夸她。

那天很热,朱卿卿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但被女师傅殷切的目光一直盯着,就没好意思说出来,硬着头皮跑了两圈,射了几支箭,每一支都落在靶子以外。女师傅看她心不在焉的,又看天气实在太热,也怕这娇滴滴小姑娘会被晒坏了,就放了她回去。

朱卿卿回去不久,周老太太房里的丫头滴翠突然来了,表情有些凝重地道:“表姑娘,老太太有请。”

朱卿卿有些忐忑:“容我换件衣裳。”

落梅不等她吩咐已经先去拉了滴翠到僻静处说话,没多会儿进来帮朱卿卿插戴首饰,神情也跟着凝重起来:“姑娘此去一定要小心些。”

朱卿卿的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的:“怎么了?”

落梅笑得极勉强:“滴翠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之前姑娘去学骑射时,大太太领着大姑娘去了老太太的房里说话,嬷嬷们把其他人都赶走了,等到大太太和大姑娘再出来时,两个人都好像是哭过,却是笑得欢快。接着老太太就让滴翠来请您,奴婢是担心……担心那件事有变。”

朱卿卿坐在妆台前呆了片刻,勉强一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论起亲疏远近和家底丰厚,大堂姐的确是要高出她许多,她所仰仗的不过是周嘉先的青眼,周家的长辈们若是要改变初衷,她也没有办法,不,应该说,周家的长辈们就算有过类似的打算,也并没有正式和她说过,因此她就连辩解或是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周老太太的房里坐着周大太太,婆媳二人正拿着一张单子商量事情,见朱卿卿进去,很随意地让她先坐下喝茶,商量完事情才由周大太太把丫头们尽数赶出去,微笑着道:“有件事情,我们需要你帮忙。”

朱卿卿有种很不妙的预感,仍然是很有风度的微笑着道:“请舅母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去做。”

周大太太笑道:“其实是这样,世道很乱,并且越来越乱,我们虽然很努力维持,近来却越来越举步维艰,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朱卿卿吓了一跳,惊慌地道:“那可怎么好?”

“看你,吓坏了孩子。好孩子,到我这里来。”周老太太嗔怪了周大太太两句,示意朱卿卿到她怀里来,朱卿卿只好走过去依偎在她怀里,周老太太轻言细语地道:“前有狼后有虎,你舅父和二表哥他们虽然想尽办法,也是吃力得很。要保得我们这一大家子人锦衣美食、平平安安实在很不容易。”

朱卿卿很是难过:“我能做什么?”

周老太太轻声道:“你知道义阳侯吗?”

世道很乱,群雄四起,到处都在打仗,义阳侯便是各路人马中最有势力的一支,传说中义阳侯身高九尺,眼大如铃,生就一张血盆大口,能生啖人心。朱卿卿打了个寒战:“知道。”

周老太太叹道:“我们被他盯上了!”

朱卿卿惊恐地看着周老太太,所以呢?

周大太太接上去:“要么臣服,要么拼个你死我活。拼吧,我们家底不够,臣服,就要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不会是她吧?朱卿卿在瞬间便做了最坏的打算,哪怕就是在周家白吃白住了几年,哪怕她再喜欢周嘉先,她也是舍不得拿自己去报恩的。

“你别怕,我们家虽然不怎样,却不至于要拿女孩子去献媚。”周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咄咄逼人的精光,“义阳侯爱吃,特别爱吃,若是有一本好食谱送给他,想来他便会看得到我们的诚意。”

食谱啊,朱卿卿有点明白了,很懂事地道:“我虽然没有什么食谱,但在家里时因为爱吃,也记下了些方子,这两年也算是积累了些经验,我把我拿手的写下来吧。”

周老太太笑了起来:“傻丫头,你做的东西的确很美味难得,但义阳侯位高权重,他府里养着的厨子就有几十上百个,哪会没吃过这些东西?”

那是要她怎么办?朱卿卿安静地看着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不愿与那双琉璃一样清澈的眼睛对视,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看向周大太太。周大太太轻声道:“听说你们家有本家传的食谱,你可愿意拿出来帮我们度过此次危机?”

我为什么要对猪好?因为我想吃它的肉。

梁凤歌曾经笑嘻嘻地和朱卿卿这样说过。到了今日,她这个被周家喂得肥肥白白的猪也应该割些肉来回报周家了。朱卿卿觉得自己大概是钻了牛角尖,把人尽往坏处想了。可是由不得她不这样想,特别是在周大太太听说她不知道什么菜谱就突然变了脸色之后。

可是朱卿卿真的不知道什么菜谱,打小就没听说过,不过家里的饭食是比其他人家做得更精美好吃就是了,但他们又不要她写给他们。朱卿卿很难过:“我真的不知道。”

周大太太的脸阴沉得能拧下水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自有主意,我也不想和你说太多,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后悔?大约就是她若拿不出这本菜谱,她便再不能做周嘉先的妻子了吧。朱卿卿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只好强笑着站起来,准备告辞:“这几年承蒙你们看顾,我一直都很感激,我若有,自是要拿出来的。但我从新城来,身上就只有母亲留下的些许财物,就连衣裳也是从大姐姐那里拣了旧衣穿的,我有什么,没什么,大伯母最是清楚。”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不卑不亢,实在是和她平时的性子不太一样,若是朱家没有出事,抑或是没有发生这些事,倒也是良配。可惜,这人命不如猪狗的世道哪里还容得下小儿女的风花雪月?周老太太暗叹了一声,适时拦住唱黑脸的周大太太,和气地道:“卿卿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不过有些糊涂倒是真的,有可能忘记了,什么时候突然想起来也不一定。”

周大太太哭诉:“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会不心疼?怎会不怕她和我生分了?但我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不过一本食谱而已,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朱卿卿浑浑噩噩地走出周老太太的房间,举目四望,满心凄然。这里住不下去了,她很清楚地明白,得罪了大伯母和大堂姐,再得罪了周家主母,她如何还能在这里待下去?

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握住她,周嘉人夸张地叫道:“哎呀,卿卿,这么热的天,你的手怎会如此冰凉?”盯着朱卿卿看了一会儿,罕见地没有再捉弄她,而是同情地道,“去我房里坐坐吧,新得了些好看的宫花,让你先挑。”

朱卿卿木木地跟着周嘉人往前走,周嘉人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气颇多温柔体贴:“我听说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母亲都是急的,她不是小气的人。”忍了忍,压低声音道,“你恐怕不知道,你是被我姑母暗算了,她一心就想要朱悦悦嫁给我二哥,成日地在祖父、祖母和我父亲面前闹腾,想要亲上加亲……”

朱卿卿不想再听下去,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垂着头轻声道:“多谢你好意,我要回去了。”

“咦!你这个人!”周嘉人有些生气,“平时看着也还算精明,怎的这时候倒变得憨痴了?实话告诉你吧,这食谱的事情就是她们母女闹出来的,你拿不出来不要紧,她们能拿出来就够了!谁能拿出来谁就能嫁给我二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回去后好好想想!也是我看不惯朱悦悦的阴险小人样才告诉你,看看别人会不会告诉你?”

是这样的啊,原来周嘉先未来的妻子是取决于一本食谱。若是遇到个专卖食谱的,他岂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朱卿卿不知怎么的非常想笑,事实上她也露出了几分笑意:“这食谱真这么重要?”

周嘉人见她不但不哭反而笑起来了,不由吓住:“当然重要,不然你以为我祖母和娘吃饱了没事儿干啊。”

朱卿卿又问:“是谁说我们家有这食谱的?”

周嘉人奇怪地道:“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啊?世人都知道朱家有一本祖传几代食谱,记载了天底下最美味的美味,其中有一个方子,多食可以延年益寿,包治百病。”

延年益寿,包治百病?那是道士炼的仙丹吧,应该去找丹方,哪里需要什么食谱。朱卿卿不以为然转身要走,周嘉人在她身后大声道:“朱卿卿,什么更重要,你会想明白的吧?”

什么更重要呢?在朱卿卿看来,一本食谱当然比不过周家人的安危更重要,也比不过她的婚姻大事更重要。可是一本食谱换来的婚姻,真的重要吗?如果她的婚姻和人生需要靠这本不知在哪里的食谱来支撑,是不是也太悲哀了?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那本食谱在哪里,大伯母却知道,因此她先就输了。周家人如此作为,不过是要她输得心服口服罢了。

就算是输了,也该输得漂亮,不能把脸面和自尊都跟着输光了。朱卿卿回到住处,朱大太太早就等着她了,开门见山地道:“你都知道了吧?”

朱卿卿点头。

朱大太太拿丝巾擦了唇角一下,慢条斯理地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曾经答应过老太爷,有我在,就有你在。我答应过的话,自然就会做到,等到你出嫁时,我还会风风光光地给你置办一份嫁妆。”

朱卿卿安静地听着,等到朱大太太全部说完了才轻声道:“多谢大伯母曾经照顾过我。”

朱大太太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多谢自己曾经照顾过她,但是以后就不要再想要她感谢自己了。朱大太太不把朱卿卿放在眼里,冷笑着道:“我知道你不服,但这世道就是如此,你和梁凤歌有婚姻,等他来了我会尽力促成此事,不叫你没有依靠。你若还有良心在,便不要再坏了你大姐姐的亲事。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不然,你就把你祖父留给的东西拿出来,我们再不和你争。”

朱卿卿在窗前静坐了一夜,香嫂和落梅被吓坏了,悄悄去寻了周嘉人来宽慰她。等到周嘉人来了,她却只是说了一句:“我拿不出食谱来,因此只好对不起了,欠你们家的,容我以后再还。”然后就打了个呵欠,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周嘉人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跺脚,只好回去告诉周大太太,周大太太叹了口气,和一旁的周老太太说道:“这孩子性子单纯,看来是真不知道。嘉先喜欢她,生怕我们不肯,替她多加遮掩,才引得我们误会了这些年。”

周老太太叹道:“不要觉得吃亏了,就当是结个善缘吧。”又皱起眉头,“静如拿来的那本食谱,查看过是真的了么?”

周大太太道:“目前看不出哪里假。”少不得抱怨大姑姐几句,“手里拿着东西却舍不得拿出来,白白惹得几个孩子心里生了怨愤,若是早些说出来,也不至于这样难办。”

周嘉人自来都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立即把周大太太不方便说的话说了出来:“也不完全怪姑母,东西是姑父家的,姑父又是嫡长子,朱家的兴衰都在他身上系着呢,既然东西如此重要,不到关键时刻当然不好拿出来。”

周老太太微微不耐:“这事儿不要再提了,过段日子就正式对外宣布这桩亲事吧。”

周大太太很是担心周嘉先:“先前说的是卿卿,现在变成了悦悦,嘉先那孩子只怕不肯……”

周老太太冷冷地道:“什么时候周家的小辈可以给自己的亲事做主了?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过就是卿卿了?你们说过吗?”

周大太太摇头。

周老太太便道:“那还说什么?你们对朱卿卿再好一点,别让人觉得委屈了又更冷心,她是个厚道的孩子,不会乱来的。”眼睛一眯,“何况梁家不是要来人谈盟约的事么?如若梁家长子真的长情,总会感激我们替他照顾好朱卿卿。”

朱卿卿很自觉地吃了睡,睡了吃。说来也奇怪,她的心情不好就想吃,而且尽想吃些好吃、平时又轻易吃不到的,只要能饱了口腹之欲,便什么都不算难事。厨房里也真识趣,但凡是她平日爱吃的,都变着法子地做了送上来,连着吃了几天就没有重样的,中间还夹杂了珍贵难得的食材,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决定走出去,周嘉先离开也有一段日子了,算算也该回来了。她就想当面问他一句,他是要自己决定他的妻子该谁来做呢,还是要让食谱来决定他的妻子是谁。

朱卿卿对着镜子摸了摸这几日养起来的双下巴,和落梅说笑:“瞧瞧,我是不是更像一只猪了?”

落梅心里难受,强笑着道:“这世上哪有这样香喷喷、白胖胖、又好看又可爱的猪啊?”

朱卿卿笑:“再是香喷喷、白胖胖,也还是猪。不然怎会没有瘦下来,偏就养胖了呢?”其实她蛮喜欢现在的样子的,胖子总比瘦子更有气势些。比如说,本来人家以为会看到一个憔悴得不得了的病西施,结果看见一个笑眯眯的小胖子,就不至于总是同情地看着她了。

朱卿卿走出去的第十天,她见到了周嘉先。

当时她正挥汗如雨地策马狂奔,她毕竟天生就是个调皮捣蛋的人,像猪一样地养了几天还是为难了她,她满身的精力必须发泄出来,所以在周嘉人嫌太阳大会把人晒黑,朱悦悦不敢单独和她见面的情况下,她几乎整天都和女师傅混在一起,她再没有把箭射到箭靶外面去,她和小黑马的感情越来越好,和女师傅也越来越说得来。

听见女师傅喊她,她还不想停下来:“还早呢,再跑两圈吧。”然后她就看见了站在场地边的周嘉先。

周嘉先黑瘦了很多,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又浮起了那层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朱卿卿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见到他时的情景,她以为自己会难过得哭出声来,实际上她的确很难过,却没有哭,而是笑着和他打招呼:“二表哥你回来了啊?你是找嘉人姐姐吗?她今日没来!”

周嘉先闪电般地拽住了她的马缰,仰着头瞪着她,语气不容回绝:“你下来,我有话要问你。”

女师傅早就识趣地躲远了,偌大的跑马场里居然只得他们两个。朱卿卿垂眸看了周嘉先片刻,听话地从马背上溜下来,背着手站在周嘉先面前仰着头盯着他看。

周嘉先静静地看着她,她也静静地看着周嘉先,没有谁开口说话。远处传来一声轻响,周嘉先干涩地道:“这边太晒,过那边去说吧。”

跑马场边有一排遮阴用的老槐树,朱卿卿先走过去,从树下拿了她带去的水喝,并没有问周嘉先渴不渴。

周嘉先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把水壶里的水全部喝光,拿着空水壶发呆才道:“我才听说这件事,就赶紧回来了。”

朱卿卿笑笑:“然后呢。”她其实想听他说,所有那些事都是狗屁,其他人都不能替他做主,不管她是否能拿出那本食谱来,他都会娶她,因为早在几年前,从他和她有了那个秘密开始,他就一直在等着她长大,现在终于等到她长大了。

周嘉先踌躇片刻才道:“不是没有转机,关于那本食谱的事,只要你说有,就没有人会相信你大姐姐,毕竟这几年有目共睹,你做饭食做得极好,悦悦却从来没有动过手……”他再说不下去,朱卿卿的眼睛清澈美丽如琉璃,她什么都不需要说,只需要安静地看着他,便可以让他无所遁形。

周嘉先委屈痛苦得不得了,他明明是真的喜欢她,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他便已经喜欢上了她。因此朱老太爷意有所指地要求他善待朱卿卿并照顾她一辈子时,他才会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可以说从她走入周家开始,享受的便是未来周家二少奶奶的待遇,他们一直都在等。好不容易她长大了,好不容易她出了母孝,万事齐备,只欠东风,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现在,他若是开口,便显得他居心叵测,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那一本传说中的食谱;他若不开口,更显得他没有担当,更显得他就是冲着那本食谱去的,整个人都虚伪透了。

朱大太太果然是算得极精确的,她隐忍了好几年,一击致命,让人无力反击。周嘉先闭了闭眼,把所有的不甘全都压下去,再睁眼,脸上已经换上了周二公子惯有的沉稳和冷静:“不要这样看着我,人生在世,并不是你以为的如花琉璃,更多血雨腥风。那本食谱很重要,周家很需要那本食谱,却不是我想娶你的理由,你首先应该明白这一点。”

朱卿卿点头:“我明白的。当初我祖父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明白,其实她还是不明白,周嘉先很不愿意说起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说:“他让我善待并照顾你一辈子。”然后他就会得到他所想要的。这句话此刻看来更像是个玩笑,他却一直都相信朱老太爷其实并没有骗她,关键在于朱卿卿的心意。

朱卿卿发挥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特长:“如果他没有请托你,而是请托你照顾我大姐姐呢?”

周嘉先认真道:“我亦会尽全力照顾你。”

“那就够了。”朱卿卿不想再细究下去,有些事情经不起深究,深究太过,就会让所有的美丽全都变得面目全非,她不想那样,不然人生真的太无趣了。她直接跳过这个环节,再接着问他,“现在你改变主意了吗?”

周嘉先皱起眉头:“我们还有机会,你好好想一想……”

“我们的机会取决于那本食谱。”朱卿卿犀利地打断他的话,很是平静地道,“我不知道那本食谱在哪里,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所知道的朱家食谱,都已经做给你们吃过了,我说我把它写出来,可是你们不要。”

周嘉先失望地看着她:“我有其他办法。”

“是骗人的。”朱卿卿的眼睛里迅速涌满了泪水,眼眶装不了那么多的泪水,它们便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流进嘴里又涩又咸又苦,她颤抖着嘴唇轻声道,“即便是你想出了其他的法子暂时骗过了他们,事后他们也还是会知道是假的。”

她的眼泪会烫伤人,周嘉先不敢去碰,眼睛里的雾气更浓了:“那你仔细想想,你祖父去世时曾经和你说过什么话?”

祖父去世时曾经和她说过什么话呢?好像是先要她发誓,不许她把他的话告诉其他任何人,不然她就会孤苦一生,死无葬身之地,丈夫早亡,儿女早夭……又说,若是她等到十八岁,父亲还没回来,她才可以把这事告诉真心对她好的人。

她现在不过十五岁,却已经懂了祖父的心意。这些人,不管周嘉先有几分诚意,至少周家人是冲着那本食谱来的。

朱卿卿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不能再帮着别人委屈自己,所以,即便祖父告诉她的那句话和这本莫名其妙的食谱有关系,她也不会告诉周家人了,至少现在不会再提。一本食谱便可以换到的婚姻,实在太过廉价。

“我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任何靠得上边的地方。祖父只是让我日后不要再调皮,好好跟着伯父和伯母过日子罢了。”朱卿卿含着泪笑起来,慢慢地告诉周嘉先,“很抱歉,事实就是这样,我纵然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你,也很想跟你在一起,却不能为此说谎欺骗人。你要知道,我虽然穷,却不是低贱之人。”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他郑重表白,过后她自会忘了他。

周嘉先脸色惨白,急急去抓朱卿卿的手:“我没有那样的意思,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你跟我走,我这就去和他们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我要娶的人是你,不是朱悦悦。”

“嗤……”有人讽刺无比地冷笑了一声,“不要脸,你要娶她她就一定要嫁给你吗?你不要脸,不代表别人也和你一样不要脸。有本事你就去把事情统统搞定再三媒六聘风光迎娶她进门,拉着她去你家长辈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算什么?长辈若是不允,过后你还是照旧做你的周家二公子,却要叫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做人?这就是你的真心?我看是想害她一辈子都嫁不掉,只能困守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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