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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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佑道:“你既然想交我这个朋友,总要拿出诚意来,先让我看到皇上免罪的旨意再说吧。”

江珊珊笑得温婉而谦卑:“您等好消息吧。”

“你要什么?”宇文佑看着江珊珊那张俏脸,有种奇怪的不安感,总觉得那美丽的表皮下掩藏着一条可怕的灵魂。

第128章 偏差

“我的要求不高,只是想要那个人而已。”江珊珊的表情又忧伤又黯然,“英王殿下原本应该是我的夫君,傅明珠也原本应该是您的王妃,我只希望一切回到正途就够了。”

如果太皇太后死了,如果傅氏再没有了这滔天的权势,如果他能夺回应有的尊荣权势,如果傅明珠再没有了依仗,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宇文佑想得出神,一时忘了江珊珊还在一旁等着他回话。

江珊珊冷冷地打量着他的神情,知道已经说动了他,便又添上一句:“我听说,当年先帝原本就属意于您继承大统,若不是先帝薨得太早,谁又说得清今日是何种光景呢?”

“你的话太多了。”宇文佑回神,冷淡地道:“退下吧,我等着看你的诚意。”

江珊珊毕恭毕敬地颔首退下,走到门外才将兜帽重新戴上,行了一段路回头看着远处冷清的灯火,讽刺地勾起唇角来,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她颐指气使的。等到有朝一日,她要看这些人跪在她脚下称臣,他不是想和傅明珠做一堆么?她就把这对贱人关在天牢里,让他们慢慢地烂透了,血肉交融,谁也分不开他们。

江珊珊悄无声息地回到长兴侯府,长兴侯正等着她,见她进来就皱起眉头:“你又去了哪里?今日宫中出了大事,人人自危,你到处乱跑也不怕招惹是非。”

“女儿去了临安王府。”江珊珊在长兴侯跟前并没有普通人家女儿对着父亲的那种毕恭毕敬,反而十分轻松自在:“您放心吧,这把火烧不到咱们身上。”

长兴侯紧张得不得了:“你怎么去了那里?”

江珊珊眼里露出奇异的光芒:“总不能让煮熟了的鸭子就这样平白飞了!”

“我今日已经使人向敏太妃求情,请她帮忙和太皇太后说项,不让你嫁给八王,她答应了。想来闵太后那里已经说通,太皇太后这里又有敏太妃使力,这件事不会再提了。”长兴侯犹豫再三,轻声道:“只是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得不到更好的婚事了,你正妃不做,却要去谋侧妃之位,傅明珠又是个骄横不能容人的,定然压得你不好翻身。你就这样看好英王么?他真的,真的能……”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江珊珊反问道:“父亲不相信女儿的话吗?宇文初一定会是那个最后的赢家。”

长兴侯摇头叹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就这样看好他,但你要知道,这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关联的不止是长兴侯府,还有族里上下近千条人命……”

江珊珊不耐烦起来:“父亲,女儿自懂事以来,帮您做的那几件事,哪件错了?”

长兴侯一时无言。这个女儿自出娘胎起就显露出与众不同的聪慧能干,小小年纪就能吟诗作对,管家应对,更不要说帮着他审时度势,避开了朝中好几件牵扯极大的风波,令得长兴侯府不但平安过到现在,还越来越兴盛。但从前都没有在明面上和傅氏对上,这一次却要和傅氏对上,实在是令他狠捏了一把冷汗,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江珊珊沉着地道:“您放心吧,我做的这些事都很隐秘,没有人会知道的。包括闵太后也不知道是我。”想到两次谋算傅明珠都阴差阳错地给她避过去了,不由又恨得牙痒痒,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呢。

长兴侯虽然心中不安,却长期以来都对这个女儿十分信任,只犹豫了一会儿就又打起精神来:“对了,还有一件事,早前你使人回来说可能英王府会派人来,但并没有。”

江珊珊的心情突然十分糟糕,她想起宇文初之前那个非常奇怪的表情,莫名多了许多不安。究竟是他没看懂那半幅图预示着什么呢,还是为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原因?不对,看他当时的表现明显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感兴趣只会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难道说,是因为分量还不够,所以不能打动他?又或者是他顾忌着傅氏,所以不肯冒险?

只可惜,她只知道那个最后的结果,并不知道许多琐细的事,不然想必更能随心所欲,一展宏图。江珊珊思索良久,轻声问道:“父亲,上次我请您帮着寻找制械的能工巧匠,可寻着了?”这个破地方好多事儿都受人力物力的限制,不能制造出那些厉害的武器和东西来,不然区区一个傅明珠又算得了什么?她就不信宇文初能抵挡得了这些致命的诱惑。

长兴侯道:“寻着了几个,你有空就去看吧。”

江珊珊点点头:“还有一件事需要父亲帮忙,设法促成乌孙郡主与临安王的亲事吧。”

长兴侯吃了一惊:“谈何容易?太皇太后第一个就不肯的。”对于有前程的人来说,娶了乌孙郡主就相当于限制了前程,凡事都要被提防着,并不是好事,但乌孙郡主也不是谁都能娶得的。例如手中有兵权的,要防着他和乌孙勾结,生出异心,对朝廷不利;例如宇文佑这样心中有仇恨的,就更要防着了;身份不够也不要妄想。

江珊珊道:“总有办法的。天下始终还是宇文家的天下,宗室之中,中山王最得敬重,手中又有兵权,很多人都听他的,就连傅氏也不敢不给他脸面,闵氏之所以敢和傅氏叫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中山王暗里支持他们。只要中山王发话,就会有很多人支持,闵太后那里我也会想办法,父亲也不需要做什么,联合清流中立观望不反对就可以了。”

长兴侯掂量再三,叹道:“也只有如此了。”

江珊珊回想那句无意中镌刻在脑子里的话:武帝结发江氏,敬重甚笃。

历史不会骗她,这是之前她亲自验证了的,无论是周贵妃的死和正乾帝继位,以及正乾帝早逝,宇文白登基,傅氏当权、闵氏崛起,中山王拥兵自重都是一一实现了的。她和宇文初的婚事出现波折和意外,只能是因为哪里出了偏差——傅明珠明明那么喜欢宇文佑,为什么会突然悔婚呢?

她烦躁地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动,深恨自己当时只关注那几件著名的政治大事,没有去关注这些鸡毛蒜皮、儿女情长的小事。不过也不要紧,她才是主角,命运的车轮滚滚前行,她迟早会弄死傅明珠的,后位是她的!

第129章 中山王

晨光透过五福捧寿的窗棂,将淡青色的纱帐映照得如同春天的烟雨一样朦胧清透。明珠难得起了个大早,像模像样地坐在窗前给一盆初开的墨菊画像,傅明正走进来,示意素兰几个不要出声,静待明珠停笔才笑道:“画艺比从前见长了。”

那是自然,之前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现在她已经历过风雨,当然有所不同。明珠在银盆里洗过手,亲手给傅明正奉茶:“四哥好早。”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玉白的襦裙,家常装扮,也没怎么修饰,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婉静和出来。傅明正默默看了一回,道:“太皇太后说得对极,你这样的容貌,若是再配个聪明些的脑子,吃不了多大的亏。”

明珠有些羞恼:“说人话!”

傅明正一笑:“有三件事。第一件,那个负责拿食盒的宫人暴毙了,闵太后以病示弱,宗室里和朝中同情她相信她的人还不少,中山王甚至来信过问此事;第二件,皇上免了临安王的不敬狂悖之罪;第三件,乌孙郡主的婚事定下来了,你猜猜看,是谁?”

头一件事明珠早猜到了,闵太后母子又不是吃素的,既然敢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下手,自是备得有退路。哪怕就是他们没有弄死那宫人,太皇太后也是容不得那宫人活下去的,皇室声誉不容玷污,皇帝毒杀自己的亲兄弟,传出去是多么大的丑闻!闵太后么,惯常懂得以退为进,装柔弱扮可怜,博得宗室和清流的同情,她这次若是不借机装一装可怜,那才怪了。

第二件却是明珠没有想到的,宇文白怎肯轻易就饶了宇文佑?他逼着宇文初监刑,为的就是想要让这兄弟俩互相憎恨、不死不休,此刻尚未将宇文佑逼到绝路,他怎肯轻易罢手?

第三件事,明珠知道。她记得乌孙郡主是由太皇太后做主,嫁给了福王做继妃。福王是宇文初的二哥,年纪要大一些,才能平平,沉迷酒色,子女众多,到了后期却还妄想分一杯羹,和乌孙郡主夫妻感情平平,成亲多年也只生了一个女儿。

傅明正见明珠沉吟不语,就得意一笑:“猜不到了吧,你怎么都猜不到的,我也没想到。居然是宇文佑那小子。”

明珠先是大吃一惊,随即了然,她既然悔婚成功,宇文佑当然会娶其他人,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是乌孙郡主,这变化也出乎意料了。便问:“太皇太后也同意了?”按理说,太皇太后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就算是闵太后母子想弄鬼,但他们刚做错了事,应该也没胆子和太皇太后叫板。

傅明正叹道:“太皇太后当然是不高兴的,但这事儿有些蹊跷,又是中山王上疏,朝中许多人附议,皇上也有意促成。又有人提起之前你和宇文佑的亲事和他自戕一事,因此……”

明珠什么都明白了,为了她和宇文初的婚事能顺当,也因为宇文佑之前主动帮了她,所以父亲和太皇太后退让了这一步,也许这里面还有宇文初的推波助澜。但中山王,又怎会接二连三地出手帮宇文佑呢?她对中山王的记忆并不太多,只记得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手握重兵镇守边疆,拥戴者众多,轻易并不对朝中的事务发言过问,一旦开口父亲和姑姑一般都会应从。

中山王好像是中立的,既不偏向于傅氏,也不偏向于闵氏。在她的印象里,他只在正乾帝薨逝,宇文白登基那一年进过京,之后包括姑姑薨逝,他也没有露面。父兄和姑姑死后,闵太后母子掌不住场面,京中乱成一团,各大王府自怀私心,拉帮结伙,都想取而代之,登上帝位,全都一窝蜂地去巴结这位硕果仅存,声望极高,手握重兵的王叔,他却端然稳坐……

不对!明珠陡然一震,就算是宇文佑投靠了闵太后母子,他一个完全没有依仗的郡王也不可能光凭着闵太后母子的怜悯施舍,在后期过得那样得意风光。明珠清楚地记得一件事,父兄死后,有人叫嚣着要将她拖出去一并正法,她本以为必死无疑,宇文佑却突然来了,纵然他一言不发,那些人也不敢当着他的面上来拉扯她。

还有临死之前,宇文佑曾说:“若不是我护着你,你还能活着?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那么,他凭什么护着她?闵太后母子恨不得她死,当然不会让他护着她,他的依仗是什么?自是其他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中山王。

明珠慎重地道:“中山王和我们家有仇吗?”

傅明正很是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没听说过,太皇太后和父亲一向对他十分尊敬,若是有仇,定然不会如此。你是不是因为他接连两次为宇文佑出头,所以觉得他是要和我们过不去?其实也正常,他是老一辈的王爷中硕果仅存的,早年又深得先帝敬重信任,多年镇守边关,立下无数大功,朝野上下都敬重他得很,这种事情他过问一声并不为过。估计是先帝爷早年对他有所嘱托,托他帮忙看顾幼子吧。”

明珠皱眉道:“那么先帝是否还交代过他,盯着傅氏,若傅氏一旦有异动,就要斩杀傅氏,以正朝纲,保住宇文家的江山社稷呢?”

傅明正听不得她说那个“斩杀傅氏”,皱眉道:“大清早的,说得血淋淋的,一点忌讳都没有。”

不是她没有忌讳,而是这种事真的血淋淋的发生了。明珠不好和傅明正争辩这个,只管追着问:“有没有这个可能?”

傅明正凝神想了一会儿,半开玩笑地道:“你别说,估计是真的,也许他手里还握着遗诏之类的要紧物事,不然姑姑和爹爹怎么肯给他这样大的面子?”

那么这样一个厉害人物,他的侄儿们都在为帝位争斗不休,他有没有动心呢?会不会,那些事情其实他都插手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若是那张图纸落到中山王的手里,会不会引发特别恐怖的后果?想到之前宇文初的提醒,明珠提心吊胆地问道:“那个床弩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傅明正的神情凝重起来:“查不出来。图纸只有父亲、长兄、你、我、英王,以及半剪见到过,真正的床弩还在试建,每个人的分工都很精细,绝对不存在有交叉的情况发生。我可以确认半剪没有见过任何人,也没有机会泄露出去,真要泄露,只可能是英王那边出了问题。”

不会的,宇文初不像是会发生这种事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个真正作出这张图的人出现了,但愿他找不到类似于半剪这样的能工巧匠。明珠紧张得不行,素兰进来道:“姑娘,英王府来了嬷嬷,夫人让您即刻过去。”

明珠回神,脸就有些发热。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这嬷嬷是来做什么的,她将要和宇文初成亲,这嬷嬷是来教习她人事的。

第130章 教引

傅氏权盛,英王府派来的那位尹嬷嬷也十分低调谦和,并不敢拿着架子过多要求明珠,只赔笑道:“姑娘自幼出入宫廷,规矩礼仪都是知道的,不用老奴多言,自会做得极好……”

明珠心不在焉地听着,却听崔氏道:“规矩礼仪她自是熟知的,但嫁过去并不是知道规矩礼仪就够了。嬷嬷讲一讲殿下的爱好和忌讳吧。”

尹嬷嬷便道:“殿下日常不尚奢靡,衣不尚华,食不尚精,饮酒有度,日日早起,喜好读书。又喜安静,不爱喧哗……”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明珠竖起耳朵一字不漏地听完,忍不住嘀咕一二,这人的生活过得真真无趣,和她简直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活了两辈子,她都是衣要最新最美,食要最鲜最精,和美酒更是绝对没有仇的,睡觉是除非有事,不然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来。

安静,哈,她可不知道安静有什么好的,从前她最爱的是四处出游晃荡,惹是生非,隔三差五弄个小聚会,她请人家,人家也请她,哪怕就是知道有些人不喜欢她,她也喜欢看那些人明明恨得牙痒痒的却不得不假装很喜欢她的狼狈样儿。也就是后来遇到那些事,心里又藏着大事,因此重生后才闭门不出,轻易不出去晃悠惹事而已。

就算是这样,她打心里也是不喜欢那种安静的,她天生喜欢的还是热闹。难道说,以后她都要顺着宇文初的喜好继续安静下去了?也罢,顺着他点儿也没关系,谁叫她想要利用他呢?

明珠觉得自己已经看到婚后的无聊生活了,面上却越发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来。尹嬷嬷见她听得认真,笑容越盛,将宇文初的所有癖好都说给她知道:“殿下不爱吃甜食,也不喜欢香辣油腻,多半清淡,每三日必进一次粗粮……”

真是无趣的人生啊,不过宇文初就好像应该是这样子的,这样才活得长久嘛。明珠适时递一杯茶水过去:“嬷嬷润润嗓子再说……”

尹嬷嬷见传闻中的刁蛮千金如此体贴和气,激动得险些被茶呛着,幸亏她功力深厚才算没有失态,笑眯眯地夸赞了明珠一回,朝崔氏挤挤眼睛,崔氏明白过来,便起身出去,留那嬷嬷和明珠单独说话。

明珠知道要上正菜了,有心要让尹嬷嬷别说了,她都是知道的,可尹嬷嬷没有开口,她也不好抢先阻止,只能垂着眼静静地听。

尹嬷嬷说得极为简单,三言两语就带过了:“阴阳伦常乃是天经地义,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姑娘就算没听懂也没什么,殿下总是知道的,大婚后就清楚了……”

明珠听这话有些意思,什么叫他总是知道的?探询地看向那嬷嬷,只见那嬷嬷半垂着眼,一脸和气端庄的笑容,并看不出不妥来,思忖片刻,便笑道:“嬷嬷的话没说清楚,或者说,是我没听懂。”

尹嬷嬷就道:“也没什么,宫中的规矩,皇子成年之后自有教引女官教习其知人事,当年殿下年满十六之时,先帝曾赐了两位女史入府,故而……”看一眼明珠,就不再说话了。

这是多年以来传下来的规矩,宇文佑当年也有,只不过她是没见着那两个教引女史,听说一个是病死了,又有一个是在婚前就犯错出了府。她压根不关心这个,只要她们别在她面前出现,宇文佑别去找她们,那就没事。但后来,她狠毒跋扈的罪状里头就有一条是因为嫉妒弄死了这两个女史,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据说她因为嫉妒把人家的脸划花了,砍去手脚扔在醋坛子里活生生淹死。

她是嫉妒的,却没有这么无聊狠毒。明珠想起从前的事,忍不住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尹嬷嬷听见了,心中不由一喜——人家都说这傅家千金惟我独尊,绝不可能与人共享夫君,果然如此。虽然英王清心寡欲,那两个女史并不得宠,甚至于常年不能见他一面,但外人谁又知道呢?这小姑娘眼看着就要忍受不住了,必须要再挑拨挑拨才是,不然他二人琴瑟和鸣了,岂不是让人失望?便谦卑地道:“这都是常规,并不能和王妃比的。”

明珠斜睨尹嬷嬷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外人都知道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这嬷嬷本不必和她提起这茬来,偏来特意和她提起这么一桩事,不能不说是特意来给她添堵,想要招惹点是非出来的。看来宇文初的府里也是不清净,但又如何?小小一个嬷嬷,在她眼里不过虫豸一样的存在罢了,还不值得她上火。

尹嬷嬷说得口干舌燥,只得了轻描淡写的一句“我知道”,并不能挑起意料之中纷争,由不得很是失望,又怕说得再多会露馅,忙转移话题和明珠说起其他事来。

待到傍晚,崔氏命钱氏领尹嬷嬷下去吃饭,独留了明珠说话。她已经尽数知道了尹嬷嬷和明珠的谈话,生怕明珠不高兴,免不了劝她两句:“你要晓得,皇家不比寻常人家,亲王制式都是一正妃二侧妃的,可没有谁能例外。有那不爱美色的,姬妾便少些,喜爱美色的,姬妾则无数,就算是尊贵如皇后,那也是后宫佳丽无数……”

明珠一笑:“我都晓得,这没什么。”她看得多了,别说宗室中的亲王、郡王们,就算是民间的升斗小民存了几两银钱也想买个妾。那时她初嫁宇文佑,自是不容许他纳侧妃姬妾的,也没有人敢和她争,悍妒之名响亮得很。到了后期,两人彻底撕破脸,宇文佑还总是来找她折腾她,她就后悔了,巴不得他看上其他女人才好,永远都不要来找她,偏他折腾她上了瘾,总也不肯放过她……明珠想到那种事就觉得莫名烦躁害怕,但不管怎么样,谁也不能威胁着她,影响到她的大事。

崔氏见她皱眉,有心再多劝几句,又怕适得其反,只好草草结束谈话:“你晓得就好,出嫁了就不比在家时,英王也不像临安王,你要晓得轻重。”

宇文初没有宇文佑那么好欺负,明珠晓得崔氏是什么意思,由不得莞尔一笑:“看娘说的,我嫁给他又不是为了要欺负他,何况他这个人并不好欺负。”嫁给宇文初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所以她一定会做一个称职的英王妃,但也要过得舒舒服服的,就像太皇太后说的一样,要过得高兴才好。

不管京城中人对这桩亲事是怎么看的,那个日子终究是来了。这一天是过得如此的快,明珠尚且觉着父母兄嫂的叮嘱还在耳边,不觉间外头的喧嚣就已散去,婚礼到了最后一关。

第131章 婚礼

整个英王府彩绣辉煌,明珠所居的这间屋子更是堆金砌玉,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丽。明珠看得眼花,盘算着等空下来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收拾收拾,正想着,有女官进来,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王妃,该行合卺礼了。”

整个房间里的人就都紧张起来,明珠也有些紧张,却装了淡定的模样,鄙视素兰几个:“慌什么?没见过世面。”

素兰深以为然,当即拿出她当红掌事大丫鬟的威风,镇定地指挥丫头们给明珠整理衣裙首饰,见明珠唇上的胭脂因偷吃糕点而淡了些,就又挑了胭脂精心涂上。

明珠有些怅然。虽然不是同一桩亲事,但此时的情景就和当年她嫁给宇文佑时是一样的。和民间普通夫妻成亲不一样,皇室婚礼繁琐严格,自有礼部和宗正寺的人负责婚礼的大小事宜,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天,才算是到了此刻。

亲迎之时,宇文初的车驾在前,她的喜轿在后,她并不曾见着他分毫,直到拜谒宗庙之时,她才看见了他。他穿着全套的亲王服制,神色清冷凛然,行礼一丝不苟,就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要不是在起身时她不小心绊了一下,他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她还以为他已经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明珠曾以为宇文初大概是有些喜欢她的,但现在却有些不太肯定了,就连当日宇文佑那样百般不愿,成亲当日眉眼也是舒展着的,谁像他,冷清得就像要成仙了似的。明珠腹诽着,不期前头的女官已经停了下来,连忙跟着停住了,悄悄瞄一眼那边走过来的宇文初,见他服饰端然,神采不凡,本是想赞叹两句的,可一看他那副神情肃然、目不斜视的样子,心中不由不忿起来,便也跟着装出一副冷清端庄、凛然不可冒犯的模样,再不肯看他一眼。

殿内早分别布置了两个座位,中间的酒案上布置了酒爵及合卺杯。二人由人引着拜了又拜,好不容易入了座,又要按着规矩吃吃喝喝,酒杯都要轮换着使,明珠不耐烦极了,心想她就不信宇文初就能这样忍得住,少不得又偷看宇文初,却不防恰好和他的目光对上,于是吓了一跳,正要躲开,就见他朝她微微一笑,一双原本冷清如雪的眼睛十分好看地弯了起来,竟让她心神一荡。

真是罪过,她又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人,荡什么荡?!明珠暗骂一句,垂下眼面无表情地按照女官的指引完成了合卺礼。礼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宇文初端着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高傲地看了女官一眼。

女官忙上前去请明珠:“请王爷、王妃安歇。”

明珠一下子就抓紧了袖口,感觉气都要上不来了,惊惊慌慌地回头去找素兰,却见宇文初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了然和淡淡的讥讽。就好像是在说,你也不过如此,就连这个都害怕,还想护着家族亲人?

明珠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朝他笑,嘴唇勾起来,好不容易才挤出几分笑来,看上去却好不凄惨。

宇文初目光微沉,踏前一步,低下头去俯瞰着明珠。他离得近,幽淡甘凉的沉水香瞬间就将明珠笼罩其中,让她越发呼吸困难,纵使脂粉也不能掩去她脸上的苍白和惊恐。

宇文初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去握她的手。明珠固执地将手蜷缩在袖中,紧紧攥住袖口不肯松开,他便一点一点地将她的手指掰开,再不容反对地将他的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间,和她十指相交。

明珠手足一片冰凉,他的手却温暖干燥,带着炙人的热意。明珠紧张地舔了舔唇,刚想要甩开他的手,他便朝她看过来,眼神幽暗迫人,竟然让她无端觉得害怕心虚,不敢任性。

她就像个才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被他牵着手,蹒跚着一步一步地走入内室,满眼惊恐,却连逃也不敢逃。

“我就这么可怕吗?”宇文初挥退跟进来的素兰等人,将手按在明珠的肩头上,迫使她坐在镜前,低声道:“看看你的样子,害怕得发抖,哪里像个新嫁娘?”

镜子里的自己满眼惊慌,脸色苍白,涂的胭脂更像是个欲盖弥彰的笑话。明珠想笑,上牙和下牙却控制不知地磕碰起来,她愤怒地闭上眼,咬紧牙关,再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我不怕你!我是太冷了。”是的,她不怕,那个变着法子折腾她的宇文佑已经被她杀死了,今生他是她的手下败将,再也没有机会折腾她。她不会再容许任何人那样欺骗她凌辱她的!

“你看着我。”宇文初捧住明珠的脸,强迫她仰起头来看着他,语气却十分的温柔:“乖,睁开眼看着我。”

明珠睁开眼,烛光下宇文初的眼睛幽暗深邃,里面却闪烁着无数的星光。她想那大概是屋子里闪亮的东西太多,折射进去才会这样的,不然这又不是在外面,天上也没有星星……

宇文初叹息了一声,低声道:“不是自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么?怎会吓成这个样子?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坏人,我会好好对待你,不会欺负你。你要相信我。”

明珠觉得一定是刚才喝的酒后劲太足,才会让她有些昏沉沉的,居然会有点感动,居然会突然之间相信他说的话有那么几分真实性。大抵是宇文初身上的沉水香有安神作用,她竟然渐渐地止住了颤抖,仰头看着他威胁道:“我才不怕你。你也最好别想着欺负我,不然我可不是善茬。你晓得的,我气急了什么都敢做。”

宇文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地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明珠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没笑什么。就是……”宇文初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低低地道:“就是想笑。”

“我很好笑吗?”明珠有些愤怒,“那我倒是真荣幸了,能让殿下笑得这样开心。”

“是啊。我忍了很久,十分辛苦。”宇文初低下头来,轻轻咬在明珠的唇瓣上,“春宵苦短,我们还是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吧。”

第132章 不上当

宇文初的唇灼热烫人,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扑面而来,明珠惊慌失措地用力往后退让,试图避开他的侵袭。却不防宇文初突然松开了手,她便控制不住地往后摔倒。

惊觉身后悬空无依,明珠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一跤摔下去,疼都不必提了,只怕要被他狠狠嘲笑,日后又怎能在他面前端起正妃的架子来?于是又有些委屈恨意,这个阴险狠辣的坏蛋小人!居然在这种时候也不忘暗害她!

将至地上,突然又被宇文初一把搂住腰肢捞了起来,这回他却不是温柔有礼的,而是带着些不受控制的狂野,将她一把捞起再临空抱起,狠狠带入怀中。

明珠一刻心沉海底,一刻高飞入云,只来得发出一声尖叫,便狠狠撞入一个温暖宽阔有力的怀抱,她能听见二人身体相撞时发出的那声闷响,更能清晰地感觉到宇文初的体温透过重重的衣料触到她的肌肤,再如藤蔓一样四处爬散开去,将根须深深扎入到她的血脉里去,无处不在,无处不存,霸道得让人无处可退,无处可逃。

不好了!不好了!要坏事了!明珠想要尖叫,想要用力推开宇文初,宇文初却将她的手紧紧攥住,低下头去,一点一点地朝她靠近。

呼吸交缠间,明珠认命地闭上眼睛,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不管嫁给谁都是要过的。

宇文初垂眸看着明珠,少女仰面躺在他的怀里,脸色苍白如纸,上面的涂着的胭脂也失去了红润之色,倒像是被风吹雨打了一夜的海棠花瓣,可怜得很。他皱起眉头,将手指缓缓压在明珠的唇上重重碾过,再捏住了明珠的鼻子,然后毫无意外地看到明珠皱起眉头,睁开眼,眼睛里露出怒火,愤怒地指责他道:“你做什么?”

还是这样富有生气的明珠最得他的意,愤怒着,却生气十足,宇文初笑了起来:“你说呢?”

他当然是在欺负她!她都以为在劫难逃了,他一定会吻下来,再不管她的意愿霸王硬上弓……可是她已经做好准备了,他却这样戏弄她,分明就是故意欺负她!明珠有些生气,却又隐隐为逃过一劫而高兴,面上却装作十分气愤的样子指责道:“你当然是在欺负我!”心里不是没有想借此吵一架,能逃一时算一时的想法。她以为她已经做好献身的准备了,实际上宇文佑留给她的阴影还是太大了,她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勇敢无畏。

“欺负你么?”宇文初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突然伸手在她胸前一捏,慢条斯理地道:“这才叫欺负。”

明珠勃然大怒,又羞又恼,隐隐觉得胸前被他捏过的地方也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了,火烧火燎的,十分怪异难受。她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于是生气地瞪大眼睛,脸上也因为愤怒而有了血色,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想要找个最合适的词来挑起这场战斗。有些事情,做起来总是比想的时候难得太多。

宇文初十分淡然地瞟她一眼,再一本正经地往她另一边胸前捏了一下,用再正经不过的语气道:“这也叫欺负。知道了么?”

“你这个……”明珠觉得自己的词汇十分贫乏,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面前的这个人。用最正经的表情和语气,做着最下流的事,居然还这样的理所当然。

“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宇文初知她所想,慢吞吞地替她把话说了出来,手上却一点都不得闲,将她发上插戴的那些华贵的金簪凤钗珠花一一拔下来,再随手扔在地上,临了,将手一扬,她满头青丝便飞舞而落,冰冰凉凉地垂了下来,几乎委地。

宇文初喟叹一声,眼睛里闪出别样的光芒,含笑将明珠抱起放在宽大的婚床上,侧卧在她身边低声道:“有人欺负了你,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狠狠地还回去啊!明珠刚要张口,对上宇文初亮晶晶的眼睛就又警惕地闭紧了嘴,他倒是巴不得她捏他呢,这个奸诈的衣冠禽兽!她才不上这个当!于是明珠紧紧地闭着嘴,冲着宇文初直摇头,大意是我才不上你的当!

宇文初微笑着,轻轻去解她的衣带:“真的不肯和我说话吗?”

明珠慌忙按住衣带,涨红了脸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我拜过天地,拜过宗庙,普天之下的人都知道你我是明媒正娶的结发夫妇。”宇文初见她不许自己去解她的衣带,便跪坐在一旁优雅地取下帽子,再解去沉重的腰带,将重重叠叠的礼服脱下来放在一旁,不急不缓地道:“教引嬷嬷难道没有教过你,阴阳伦常乃是天经地义的?我既然是你的夫君,就有义务让你感到快乐。”

不,她一点都不会感到快乐。明珠忍不住想起最后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宇文佑那样逼迫她折辱她,甚至于在她父兄的七七之日也不肯放过她,除了屈辱之外还有对自己无能的各种厌恶憎恨。她打了个寒颤,咬着唇飞快地道:“其实是你快乐吧?”

“你这样说也没错,我的确很快乐。”宇文初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笑声震荡着胸腔,显得很有男性魅力,明珠没心思关注,只顾紧紧抓住衣带警惕地看着宇文初。

宇文初已经脱得只剩下里衣,他跪坐在她面前,身材颀长健美,宽肩窄腰,笑容轻松讨喜,比他平时的冷淡模样好看得多了。明珠心想,人家都说他和气近人好说话,应该就是看到这样的他了,为什么他平时对着自己就是那副冷冰冰的讨厌样呢?

“王妃觉得本王这样子可还入得眼?”宇文初往前倾了倾身子,逼得明珠又往后退了一退,他却再往前逼近几分,轻笑道:“王妃这样,究竟是因为害怕呢,还是害羞?”

害怕和害羞是不一样的,害怕,说明她压根不喜欢他这个人,甚至于还有点厌恶;害羞,那就是愿意的,只是一时的羞怯而已。话不可以乱说的,这关系到将来的合作是否愉快。明珠口干舌燥,话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圈,才颤抖着嘴唇轻声道:“两样都有。”

第133章 高兴

宇文初眼里暗色涌动,饶有兴致地道:“若是害怕,全然不必,我说过会对你好的,那就一定不会让你痛苦。若是害羞……”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明珠。

明珠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宇文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明珠,轻轻道:“若是害羞,那就什么都可以原谅。”

明珠打了个冷战,仿若从梦中惊醒一般,她急速抬眼看向宇文初,他的语气照旧是温柔的,但她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那么一丝审视。谁会愿意自己的妻子害怕厌恶自己呢?她若不能得到他的心,又怎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驱使,帮她保护家族?她立刻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轻声道:“是害羞。”

宇文初端端正正的将两只手放在双腿上,注视着她微微一笑:“虽然害羞,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不然,我们还叫什么夫妻呢?有些事,必须要共同经历过才能更进一步。”

他说得再正确不过。明珠微笑着坐起身来,缓缓解开礼服,再缓缓将礼服脱了下来,又整整齐齐地将礼服叠好放在一旁。将要伸手去解中衣,又停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向宇文初:“我想洗一洗。”

宇文初笑看她一眼,轻轻击掌,侍女鱼贯而入,静候一旁。明珠下床,悄悄看向宇文初,只见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背身面里端然跪坐着,稳当如松,坚如磐石。

实在是个不好糊弄的人。就算是没有看到他发脾气,明珠也知道他不是很高兴。

明珠垂下眼,由侍女簇拥着入去了偏殿,偏殿内却是个汉白玉石砌成的浴池,池中水汽氤氲,暗香浮动。明珠吃了一惊,伸手一摸,抬眼看向侍女:“这是?”她没听说这京城里头有温泉的,就算是皇宫里也没有。

侍女微笑着道:“回王妃的话,不是温泉,而是自己烧的热水。”

这么大一池水,就算不提烧水所花费的柴火,需要的人力也够看了。是谁说宇文初清心寡欲的?这么奢侈!明珠腹诽着,心里却巴不得赶紧下水去好好泡一泡。

侍女微笑着替她将长发挽起包好,再扶她下水,温言解释道:“殿下平日节俭,并不轻易用这池子,只是今日王妃和殿下大婚,非比寻常,故而殿下特意吩咐下头烧了备好。”

明珠听得懂,这是说宇文初这么节俭的人,为了让她高兴特意奢侈了一把嘛,她得领情才好。便特意打量了那侍女一番,笑道:“你倒是机灵,叫什么?”

那侍女照旧微笑着,轻柔地道:“奴婢叫香篱。”

明珠便不再多言,沉默着浸入水里去。水既滑且香,不用问她也知道里头放了许多名贵香料,居然都是她喜欢的味道,暖洋洋的水包围着她,让她觉得十分安全舒服,要是没有宇文初在床上等着她,那该有多好?

“王妃,该起了。香汤虽好,却不宜久泡。”香篱伸出手来扶她,明珠只好起身,由着一众侍女替她擦干净水渍,再换上轻薄舒适的里衣睡袍。

要战斗了!明珠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寝殿而去。谁怕谁啊,他要是敢虐待她,她就咬死他!阉了他!快步走到床前,正想出声招呼宇文初,却见他已经不在床上了,就连之前他脱下来的礼服帽子等物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殿内安安静静的,唯有几名侍女低眉垂眼地站在一旁。明珠一时有些茫然,又有些心虚害怕,他那么聪明厉害的人,当然看得出她对他的抗拒和防备,他不高兴,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晾着她不和她洞房就好,她就足够尴尬没脸。总不能回去哭着闹着喊着,说他不肯怎么怎么她吧?那多丢脸啊,何况还是她咎由自取。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虽然有点抗拒他,但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错事来,比如说恶狠狠地骂他、打他什么的,她都已经告诉他,她其实是害羞又有点害怕了,若他还这样,那就是真是他小气小心眼!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明珠立刻就觉得自己有理起来,便坐到妆台前命侍女给她梳头。也许,梳好头发他就进来了。她不停地从镜子里打量着身后,希望下一刻宇文初就会突然出现,再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她,含笑如初。

殿门终于轻响了一声,明珠激动得心一抽,差点就没回过头去,好容易忍住了,直着脖颈盯着镜子里瞧。

宇文初缓步走来停在她身后,接过香篱手里的梳子,微笑着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王妃方才在镜中四处张望,是在找我吗?”

他俊美的容颜在铜镜里熠熠生辉,无比的夺目,明珠看着那张脸,本能地就想说“不是”,临了却又改了主意,坦然道:“是。”

宇文初低笑起来,表情十分愉悦:“这么坦诚?可真是难得。”

他的身上有刚沐浴过的清洁气息,沉水香的幽淡甘凉一点一点地侵袭入鼻,十分富有侵略性,让人忍不住生出些不该有的遐思来,明珠忍不住有些恍然。她咬紧唇瓣,看到侍女全都从寝殿内退了出去,对面的龙凤双烛燃烧得正当时候,大红的喜帐已被放了下来,窗外有小虫子在花草丛中唧唧鸣唱。

“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宇文初将梳子放在妆台上,风度翩翩地弯下腰去扶她,见明珠不肯起身,便只侧着脸,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满怀期待和诚意,以及耐心。

不管是不是真心的,她从未见过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宇文初眼里那些细碎的光华仿佛能蛊惑人心一样,明珠不知不觉就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再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

宇文初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夜色微凉,他的嘴唇温暖芬芳,并不带丝毫侵略性,只是亲和温柔,让人一点都反感不起来。

明珠抬起头来看向他,想说点什么,却又词穷。

宇文初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便温和地看着她,轻声道:“我很高兴能娶到你。”

明珠眨了眨眼,莫名眼眶微酸。宇文佑当年是怎么和她说的呢?他喝得酩酊大醉,烂醉如泥,她愤怒地抓着他的头发使劲拍打他的脸,用冷水激他,也没能让他清醒半分。到了天亮时分,又累又伤心的她从疼痛中惊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已经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往事不堪回首。

宇文初突然停下脚步,盯住她的眼睛道:“不许想别的。这是我俩的洞房花烛夜,所以只能想我,不然我会不高兴。”

都过去了,她必须要努力才是。明珠笑着摇头,踮起脚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我也很高兴。”不用嫁给宇文佑,不用坑老实的好人沈瑞林,和狡猾的他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这桩亲事真的很不错。

第134章 看着我

她突然间就变得如此主动,倒令宇文初颇有些意外,低声笑道:“你说的是真的?”

要做就做到极致,不然就别嫁。明珠妩媚一笑,挂在他的脖子上假作委屈地道:“天地良心,你竟然不肯信我。”

宇文初垂下眼来默默看着她,唇角还带着笑意,眼里的细碎的星光却渐渐黯淡了。明珠本能地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又惹他不高兴了,细细想了一回,却怎么也不明白,便有些生气起来。许他虚情假意,就不许她虚情假意?难道他喜欢她拿冷脸对着他,都不喜欢她对着他撒撒娇说说好听话的?

因觉着自己好不容易腆下脸这样讨好他,他还没反应,多少有些没面子,又觉得十分尴尬和不服气,将手去戳他的脸:“刚才不是说很高兴么?怎地转脸就不欢喜了?殿下可真难伺候。”

“你知道我不欢喜?”宇文初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看上去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明珠半真半假地道:“怎会不知呢?那日嬷嬷过去教导礼仪,曾说过,应奉夫君为天。何况您身份贵重,咱们床上夫妻,床下便是君臣,以后妾身都得看您的脸色过日子,不知道您欢喜或是生气,那可怎么活啊?”

话音未落,便被宇文初一下推倒在床上,于是一颗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险些冲破咽喉跳出去,面上的笑容便再也维持不下去,只管慌乱地咽口水,见衣襟散了,就又忙着去掩衣襟。

宇文初俯下身去,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既然你都知道,何不取悦本王?”

明珠盯着他看了片刻,突如其来地愤怒起来,用力将他一推,骂道:“夫妻匹敌,我又不是来给你为奴为婢的,凭什么只要我取悦你?怎么不是你来取悦我?”

“说得很好,还有呢?”宇文初还笑着,明珠却觉得压迫感扑面而来,颇有些受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声补救道:“难道这种事情,不该是你情我愿的吗?男人想要得到好处,就该取悦女人,女人高兴了,才能皆大欢喜,罔顾对方的感受只顾自己的就是下三滥……”

说到这里,明珠再没勇气再继续说下去,有些心虚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外强中干地道:“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宇文初笑了一声,伸手扶住她的肩头将她轻轻翻过去面对着她:“谁说我不懂?我只是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罢了。既然你说得明白,那你想要我怎么取悦你呢?”

明珠顿时头皮发麻,有种自己挖坑给自己跳的不妙感,忍不住轻轻舔了舔嘴唇,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这样的坏东西。”

“嗯,王妃的确是没有我坏的。那我们就慢慢地试,总有一种是你喜欢的。”宇文初的声音暗哑下来,明珠只觉得腹间肌肤一凉,外袍已经被他挑开。她不安地动了动,“嘘……别怕。”宇文初覆身上去,轻轻吻住她的唇,并不深入,只温柔缓慢地一寸一寸地亲吻着她,从唇瓣一直到脸颊,再到她的眼睛、额头。

明珠颤抖着,她能感觉得到他最大限度的温柔和忍耐,却还是忍不住害怕。安静如斯,她听见他的呼吸声渐渐紊乱起来,她闭上眼,颤抖着手寻到他的衣带,轻轻解开。

就是这样的,他温柔地对待她,她便也要温柔地对待他,姑且不谈感情,他不负她,她便也不能负他。这样,就算是他不能为她所用,但她始终努力过了。

宇文初轻叹一声,将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声道:“睁开眼看着我。”

明珠咬紧牙关,睁开眼睛看向他,她又重新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璀璨的星光。她不能骗自己,宇文初是如此的英俊好看,没有孩子的稚气,也不怎么沧桑,有的正是风华正茂的英武男子的耀眼夺目。

明珠将手抚住他的脸,她觉得至少在这一刻,宇文初是喜欢她的。她主动凑上去,轻轻吻上宇文初的唇,然后脑子里闯进一个念头来,好烫。

宇文初的眼睛里光华流转,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毫不迟疑地捧住明珠的头,深深吻了下去。他的动作有些粗鲁急迫,狂风暴雨似的,不让明珠有任何闪躲的空间和余地,有一刹那,明珠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将要晕厥过去,她无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就像溺水一样的想要推开他却把他抓得更紧。

宇文初沉默地盯着她的眼睛,每每在她因为羞窘或是发昏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惩罚性地轻咬她的唇瓣一下,再命令道:“看着我。”

看着我,记得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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