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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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奚将脸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去:“你是猜到了他会排斥我,才要拒绝我参与治疗?”

  他没做声。沈奚猜他是默认了。

  傅侗文瞧得出她的所有想法。

  他从送父亲来这家医院,就料想到了今日的对话,也准备了完美的答案。

  他是绝不可能让沈奚插手的,一分一毫都不可以。他不想她日后得知了沈家灭门的真相,会在家仇和医德之间不断地拷问自己。他不能让她受到这种伤害,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和自己有深交的沈大人。

  沈奚还在犹豫。如果患者明确拒绝了一位医生,她无权勉强人家接受自己的治疗。如果真如他说的,她也只好放弃:“可是从医生的角度来说,我看过你父亲的病例,十分复杂,不止是一处肿瘤。假若我能加入到治疗团队,会对他有帮助。”

  “你看过病历,应该会清楚,”他道,“如今他的情况,不管谁上手术台都没有用了。”

  这点她承认。傅老爷的身体状况,能熬过今夏就是万幸。

  办公桌上有一个西洋式样的座钟,他在看时间:“如果你还不死心的话,可以跟我去一趟病房,看看这位病人的态度。”

  也只好这样了。

  沈奚让护士去叫了段孟和,四个人去了傅老爷的病房。

  因为昨日的不愉快经历,沈奚有意走在段孟和身后,病房门被打开,没闻到西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反倒扑面而来的中药气味。

  看来,看来老人家虽不得不求助西医,却还笃信老祖宗的东西能救命。

  “为什么不通风?”沈奚轻声和段孟和耳语。

  段孟和努努嘴,暗示地指沙发上的傅夫人。沈奚猜想到,应该是老辈人的观点,认为不见风和光是对病人好。屋内没亮灯,只有一盏烛灯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好好的一个病房,弄得像抽大烟的厅堂烟铺。

  也许是因为室内昏暗,傅侗文父亲见到他们,没了那日的激动,暮气沉沉地靠在床头。

  沈奚在段孟和身后,只能瞧见傅侗文的背影。

  他自己搬了椅子在床畔,落座。

  “侗文回来了啊。”傅侗文的母亲喃喃地说,老太太端坐在沙发上,遥遥地看着床那边的人,似乎是不愿掺和这场父子争斗。

  傅侗文接了周礼巡递给他的文件袋子,摊开在腿上,从西装口袋上取下一支钢笔:“父亲启程来沪前,我们就有了口头协定,今日不过是补上一份文件。这份文件签署完毕,我会按照我的承诺,为父亲负担所有的治疗费用。”

  他把钢笔递给傅老爷。

  “我就只剩这两处宅子了,还有股票,侗文,你拿得太多了,这两年你的身家有半数都是傅家的,”傅老爷颤抖着肿胀的手,压在白色的棉被上,“侗文,你为何要将傅家逼上绝路?”

  傅侗文不答,微笑着说:“对于傅家的人,我也会按照这份文件上所说的,把各地公馆分配给各房,还有每个子女十万银元,这些都不会少。”

  这是他给兄弟姐妹的交待。

  “父亲很清楚,把它们交给大哥,父亲的其它子女都不会受惠。倒不如交给我,”他耐心地劝说,“我对自己的弟妹,还是会照顾的。”

  傅侗文一句句的“父亲”,掷地有声,在这暗昧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纵然是见过傅侗文被他父亲关在宅院里的惨状,沈奚也被最后这句“侗文”触痛。

  家破人亡,这四字没人比她更了解。

  她恍恍惚惚地看到了沈家的牌匾,沈家宅院,沈家的家眷仆从在欢声笑语地逗趣着,小姐小姐地唤着她,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抱起来,是哪个哥哥?她辨不清。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自己的家人,反而只记得傅侗文。

  那个坐在病床右侧,以后背面对自己的男人。

  “你卖了北京城里的院子,傅家就真散了,完了……”傅老爷试图睁眼看清面前这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儿子,却是眼睛肿胀,眼前尽是花白雪影:“侗文啊……”

  傅侗文打断父亲:“光绪三十年,我求这父亲去救侗汌,父亲不仅不顾侗汌的性命,还把我困在宅院里三日,那时傅家就散了;两年前,我让父亲给侗临个机会,父亲却将他送去滇军战场,”他顿了一顿,笑了起来,“后来,父亲将六妹送去给人做十六姨太,傅家早不是傅家,父亲又何必执着那宅院?”

  傅老爷摇头,只是唤着他的名字,奢望着他能心软。

  傅侗文不为所动,从纸袋里掏出来一摞纸,将钢笔的笔帽取下,调转了笔,递给傅老爷。

  傅老爷抗拒着,推他的手腕,不想要签这些东西。他知道傅侗文对自己的怨,也知道没有家产的牵制,大儿子和三儿子迟早要分出个输赢,定下个生死……傅老爷不愿,也不想看落败的大儿子往更惨的地步走,更不想让傅家在自己的手里没了。

  可最后,傅老爷还是接了钢笔。

  他的身家性命都在傅侗文手里,没有他,自己也不会被送来上海治病,更不可能请的动段家公子亲自手术……

  一片寂静里,傅老爷紧握着笔,在几份文件上签字,画了押,拇指的红印子在文件上按上去的一刻,他低低地自喉咙口咕哝了三个字:“逆子啊……”

  段孟和旁观这一幕,心中愤懑,不齿于傅侗文违背孝道的行径,直接离开了病房。

  在他走前,暗示性拽她的衣袖,沈奚佯装未觉,没跟他走。

  她也是心中复杂,一面怜悯老人家,一面清楚这就是傅侗文要做的事。他和父亲、大哥的博弈,在今日终于有了个结果。

  傅侗文把一叠纸张整理妥当,收入文件袋子里,立身在床畔,望了沈奚一样后,问父亲:“这位沈医生很想参与父亲的手术,父亲以为如何?”

  傅老爷一听姓沈,看都不看就猜到是哪位医生,摆了手,不屑答复。

  傅侗文对母亲颔首告辞,和周礼巡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沈奚知道到这步境地,她是绝不可能再参与手术了。她把护士唤入病房,嘱咐两个护士要做哪些检查准备,明日不能进食等等要求。

  临走前,她对傅夫人提到手术日期。

  完全的例行公事。

  此时的她,心中极为复杂,傅侗文父亲的病况,傅家的分崩离散,还有小五爷……

  傅侗文在离开病房后,人在尽头的窗畔,背对着走廊,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了木质的纸烟盒,这是谭庆项的。因为晓得自己需要这个,他提前问庆项要了来。

  这里光线通透,和病房里截然相反,勉强让他透了口气。

  他从里头取出来一支纸烟,含在唇上,再去内口袋掏到火柴盒,从里头摸出来一根火柴,低头,专注地看着猩红的头端摩擦过去。一下,两下……他像找不到准头,到第三次才对准了地方。噗呲一声,火焰燃在了指间。

  傅侗文两指捏着烟尾,深吸了一口。

  当初他冒着被禁锢暗杀的危险回到傅家宅院里,后来是重病垂危,恋人离去,五弟下落不明,六妹……最后还是他赢了。

  赢得并不光明磊落。当初他的赌注就是父亲不会狠心置自己于死地。他利用了父亲对自己的血脉深情,是有愧的。刚刚老父那一声“逆子”烙下去,烧焦了心上血肉,此生难忘。

  他们父子情今生走到这里,也算到头了。

  傅侗文曾不止一次想过,倘若他不是生在这种家庭里,会是怎样看待傅家这一门人。父亲和大哥是机关算尽,为虎作伥,欠下人命债无数。四弟自杀时,旁观的人都在说是报应来了,五弟在战场下落不明,看笑话的人更多,六妹被强送上出嫁的轿车,也是京城权贵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欠债,有人还债。

  都是冷眼旁观楼塌客散,谁管你家里谁是善的,谁是恶的?

  到今日傅家散了,好的坏的都埋在了高楼垮塌的砖瓦下,百年后也都在土里。

  一宿风流觉,是宦海浮沉,家族兴亡皆看破。

  他在缓缓吐出的白色烟雾里,双眼泛红,由愧生泪。

  周礼巡用手肘撞他,笑着揶揄:“怎么,要来一出逆子忏悔的戏啊?”

  他和傅侗文情况相似,家里长辈都是大清朝的遗老遗少,整日里想着复辟,他却背道而驰。所以他在家人眼里也和傅侗文一样是忤逆的儿子,忠孝皆抛的败类。

  有时想想,谭庆项那样家境贫寒的也有好处。

  两个兄弟相视一笑。

  “我都戒一年了,陪陪你。”周礼巡掏傅侗文的西装口袋。

  他见沈奚出来了,挡开周礼巡的手,说:“去楼下等我。”

  周礼巡倒也识相,把手里的档案袋对沈奚扬了扬,当作是告辞,人边下楼边说:“还有许多后续的事情,不是我想催你啊,快些下来。”

  傅侗文吸了两口纸烟,权当没听到。

  沈奚在这里,他也想多留会儿。

  阳光照在他肩背上,渐渐觉出了热,等耗不下去了,他才取下唇上的烟:“刚刚里头的状况你也瞧见了,到这个地步,你就别再坚持了。”

  沈奚摇头:“我是想问别的。”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是小五爷……”

  “快了,快有消息了,”他很乐观,“幼时家里给他算过命,都说不是短命的孩子。”

  这是他在自我安慰。

  当初他送了钱支持蔡将军,小五爷却是在攻打蔡将军的滇军时失踪的,沈奚无法想象他知道这个消息时的心情。

  “这件事急不得,也没得急。等有了消息,我会让人给你个信。”他反而安慰她。

  沈奚点头。

  他瞧她刘海下的额头上,有薄汗出来,于是把香烟咬住,替她撩开刘海,用掌心抹去她额头的薄汗……这样又是要亲,又给人家女孩子擦汗的,是要干什么,惦记着什么,他心里全是明白的。只是今时不比往日了。

  “去吧,”他笑,“我要走了。”

  说完,又道:“今天的事,有做得不妥当的,别放在心里。三哥这个人……”

  他低头一笑,没再说下去。

 

第41章 第四十章 相思未相负(1)

  三天后,傅侗文父亲手术。

  他没出现。

  手术从下午一直到深夜都没结束。

  她这回长了心眼,没去手术室外,而是让护士长电话她。到凌晨一点,护士长终于通知她手术结束,段副院长先去浴室洗澡了,让沈奚在办公室等他。

  段孟和的办公室平时也不锁门,敞开了任人来去,沈奚到时,几个参与手术的医生也都在,段孟和在同他们交待工作。

  “你们继续。”沈奚坐在沙发上等。

  段孟和三言两语把人都打发了,对她说:“我几天前就想和你谈,但不想影响手术心情。”

  沈奚不懂他要谈什么,听上去和傅家有关。

  “沈奚,不要再和他有来往,他今日能这么对他的父兄,明日就能那样对你。”

  段孟和的医生服白得刺眼,他是个表面上放浪形骸,在专业上一丝不苟的男人,每日的医生服都要换干净的。其实他是严肃的人。

  平日他对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也都爱开玩笑,三个月前他求婚被拒绝的窘事情都在医院里传开了,起初大家还当是他的痛处,不敢提,后来发现他自己不当回事,全院都在猜他是私底下锲而不舍,还是求婚本就是没用真心?于是慢慢地,还有大胆的会问他,是如何被沈医生拒绝的?何时要再求婚?

  真正的情况,只有他和沈奚知道。

  两人达成了协议,倘若再谈私人感情,沈奚就会辞职离开。

  沈奚没料到他会越界。

  “段副院长,”她不想和外人讨论傅侗文的事,“你手术刚结束,今天的话到此为止。”

  沈奚立身,去开门。

  “沈奚,”段孟和按住门,“我知道你的忌讳,眼下谈的不是你我之间的感情。我也知道你不爱我,但我不想看你往回头路上走。”

  当初她离开北京城就没了归途,哪里还有回头路?

  段孟和道:“我能猜到当年你离开北京,是和傅侗文订婚的消息有关。沈奚,你可晓得我为什么要给傅家老爷诊病,是因为傅侗文和段家的关系没错,也是因为那位辜家的小姐,是她要求我堂兄来找我,让我接受这个病人。”

  她摇头:“这些我不想知道。”

  沈奚无法直面北京城里的他,还有他的婚姻。

  “为什么我堂兄会来要求我?是因为他和辜小姐要订婚,他觉得亏欠了傅侗文,才让我来帮这个忙。”

  订婚?辜小姐?辜家还有别的小姐吗?

  “辜幼薇没有和他结婚,她也是无法忍受傅侗文这两年的为人,和他取消了婚约,沈奚,从你到辜家小姐,他又何止是辜负了一两个女人?”

  他没有结婚?!没有和辜幼薇结婚?

  “沈奚——”

  颠覆性的消息,像扑面而来的火烧了她的脸,沈奚脸涨红了,握住段孟和的手臂:“辜幼薇要和你堂兄订婚了?你没骗我?”

  “是……”段孟和看着她眼中的泪,辜幼薇取消了婚约。”

  沈奚开门,跑到走廊的尽头,沿着楼梯向下冲,险些撞翻上楼的值班护士。沈奚全然不觉,跌撞着后退了两步,肩擦过墙壁,让开上楼的几位护士,慌乱无措地跑下楼去。也顾不上大家的诧异和招呼,回到办公室,锁上了门。

  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奚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放在脸边,才发现手指被泪水打湿了。

  他的深夜电话,还有那天情不自禁要亲吻的态度,历历在目,他是心里有自己的,为什么不说明白?

  “晚上好,请问要哪里。”听筒那头,接线小姐在问。

  她哽咽着:“……三三四。”

  “好,”接线小姐听出哭音,迟疑半秒,“请你稍等。”

  电话很快被人接听了。

  “你好。”是谭庆项。

  沈奚哭意哽在喉咙口,克制着,慢慢地吐字:“谭先生,我找……三爷。”

  “沈奚?”谭庆项迟疑,“现在找他?我帮你问问吧。”

  听筒被放下,是上楼的脚步声。

  等了许久,听筒里出现了缓慢的脚步声,随后,听筒被拿起。

  但没立刻说话,那头静了许久,傅侗文低声问她:“你怎么了?”

  是她的哭声被他听到了。

  “你在哪里?”他语调很慢,不十分清楚。

  沈奚低头,眼泪一滴滴地掉在书桌上,最后哭出了声音:“我要见你……傅侗文,我要见你……”

  “你在哪里?”他微微压制着呼吸,耐着心问,“在医院?”

  “我要见你,傅侗文我要见你……”她情难自已。

  两年前离开他都没敢暴露出的脆弱,全都在在今夜,在此刻爆发了。

  她要见他,当面问,为什么你没有结婚不告诉我?

  “我现在……不是很方便出去,”他道,“你是不是在医院?我让司机去接你。”

  这是她坐到轿车上,离开医院前所记得的最后一句。

  除了开轿车的司机,他没让任何认识她的人来接,是怕人看到她哭时的窘状。

  医院离霞飞路不远,深夜路上车辆少,一路畅通无阻到礼和里,司机为她打开门。沈奚下车,站在昔日住过数月的弄堂口,竟像回到过去的日子。她在路上暂时平复的心情,被石板路两旁熟悉的建筑再次搅乱。

  她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后一辆轿车下来的三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沈奚眼底通红着,站到了公寓的门外。

  没等叩门,谭庆项为她开了门:“跟我来。”

  沈奚顾不得寒暄客套,越过他,跨上楼梯。

  “在二楼,”谭庆项追着说,“他今天心情不大好,喝了不少的酒,我听着他挂了电话更不对劲,沈奚,你——”他叮嘱到这里发觉自己真是多余,昔日沈奚对他的照顾不少,完全不用他的嘱咐。

  沈奚跑上楼,二楼的房门虚掩着。

  她在进去前,倚在门框边,让自己冷静,刚刚换口气,门已经被他打开了。

  他人是醉着的,强撑着身子在等她。

  两人目光对上的一刻,她心中一阵刺痛,怔愣着,一个字都问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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