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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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筒里有着风吹话筒的动静,像在窗边。

  “吵醒你了么?”是傅侗文。

  她停住,脚还在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保持着刚刚离座的姿势,因为听到是他,反而没了下一步的行动,停了半晌,才说:“没有,我刚好……睡醒。”

  是刚刚好,不早不晚。

  “我太久没来南方,不适应这里的天气,”他忽然轻松地抱怨说,“自己睡不着,却来打扰你。”

  她不由紧张:“不舒服吗?谭先生没有在附近?”

  “没有,”他笑,“我是说我人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

  “今天我回到公寓,看到了你留下的东西。”他说。

  是信吗?那时心乱如麻,一心北上,现在再想内容,青涩、忐忑的心思全都剖白在那封信里。她还记得自己在信里对他说:“怕战事一起,你我南北两隔,不堪设想……”

  仿佛是个预言,最后还是南北两隔,该来的,该面对的,谁都逃不掉。

  “是书架上满满一排的空墨水瓶,”他出乎意料地没有提那封信,“我在想,你在仁济的实习生活一定很辛苦。”

  是了,书架上还有墨水瓶,她都没丢掉。

  当时是想着日后有机会,要对他自卖自夸一番,才整整齐齐地码放了一排。

  她含糊着说:“也不是很辛苦,那么多病历资料都很值钱,段孟和肯让我带回家抄写,已经是帮忙了,我也要卖力还给他。”

  听筒里,他安静着。

  沈奚回忆着那间公寓,记起一楼的柜子:“还有一楼的柜子我翻过,对不起,擅自动了你的物品。还是要郑重道歉的。”

  他笑:“并不重要,不值得你为这个道歉。”

  沈奚听着风声,想提醒他不要深夜在窗口吹风,犹豫了会儿,还是没说。

  听他又道:“这间公寓,当初本打算送给你的,这里的物品你也都有处置的权利。”

  努力维持着的叙旧氛围,被一个“当初”轻易打破。

  余情未了的人,最怕就是提到当初和曾经。窗外黑黝黝的,没有光,所有人家都灭灯睡下了。她在椅子上坐下来,继续去找桌下失踪的拖鞋,也是巧,一下子就寻到了。好似刚刚撞了邪,明明就在原地。

  听筒里有朦朦胧胧的虫声唧唧,是了,那间公寓下有个草坪,只是才初春,怎么就有了虫鸣?也真稀罕。沈奚漫无目地地走神,把他那句话的余威冲淡、冲散了。

  “我上午还有门诊,如果没有十分要紧的事……”她在试图找借口。

  聪明如他,自然懂得她的念头:“我也是饿了,要去问问楼下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那正好,”她马上说,“明天见。”

  “明天见。”

  电话挂断,沈奚才后知后觉地想,他是如何拿到自己的电话号码的?也许是段孟和,或是医院,或是电话局都有可能。

  次日在医院食堂里吃早饭时,凡是见到她脸色的同事,都认定她是劳累过度,埋怨段副院长不体恤她的身体,竟然让手下最得力的外科医生如此操劳。

  沈奚含糊笑笑,领了早饭,坐到窗边,独自吃着。

  身后两个住院医生恰好在说昨天闹事的细节,因为就在医院附近的街道上,这两个医生也远远围观到了砸车的现场。沈奚听着他们描述,心惊肉跳。

  段孟和在她对面的位子落座,单刀直入地问:“昨天见到病人家属了吗?”

  “见到了,”她公事公办地说,“不过家属拒绝在医院之外的地方谈,我准备今天和你一起说服他。”

  段孟和并不意外:“昨天他被砸了车,估计是真没心情谈。”

  “你是说昨天医院外……是他?”

  段孟和很是奇怪:“你不是去找他了吗?我听说他还受了伤,你没看出来?”

  沈奚被问住。

  自己也是傻,竟瞧不出诸多的疑点。

  他所有的西装都是量体订做的,稍不合身形都会让裁缝上门裁改,认识这么久,唯有昨日是穿着不合身的大衣。还有下车时他扶着门的动作,关车门的姿态,甚至是他的胃口不好,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伤到什么地步?”沈奚脱口问。

  段孟和笑了:“昨天是你见到了他,不是我,沈医生。”

  她本就懊悔自己的疏忽,被段孟和一说,更难过了:“他和你约了什么时候见面?”

  “约了下午两点,不过一点他会带着律师先到医院,是要处理家里的事。”段孟和说。

  “你记得叫我去。”

  “好。”

  “一定不要忘记了。”她又说。

  段孟和笑了,点头答应着。

  沈奚上午是门诊日。

  她每周只有两天的门诊日,病人拍号多,每次都会拖延到很晚。今天人更是格外多,等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已经一点半。她看着时间,和同事要了面包,就着热水充当午饭,三两口解决后,再去看钟表:下午一点四十分。

  因为惦记傅侗文被砸车的事,再也静不下心等。她主动拨通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话,被秘书告知,段副院长在四楼姓傅的病人病房。

  不是说要叫上自己吗?他为何独自去了?

  沈奚搁下电话听筒,游移不定的档口,段孟和的电话已经拨了回来:“忙完了?”

  “嗯,你那里怎么样?”

  “我在自己办公室,你最好要过来一趟。”

  沈奚应了,挂上听筒,匆匆上楼。

  她本以为段孟和是独自在办公室,于是在叩门后直接推门而入:“你见到傅侗文了吗——”话音未落,她已经看到所说的人就在这里,陪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先生。

  她局促地对傅侗文颔首:“你来了。”

  傅侗文没来得及说话,那位先生已经认出沈奚:“你是……码头上的那位女医生?”周礼巡惊喜地在头上比着帽子的手势,“我是为你捡帽子的人。”

  沈奚记起这张脸:“你好。”

  周礼巡看一眼傅侗文,才做了自我介绍:“你好,鄙姓周,周礼巡。”

  “沈奚。”她颔首。

  周礼巡对余下的两个男人解释:“我在外滩码头遇到沈医生,她带着几个医生护士在号召下船的旅客接受检查。”

  “这件事我知道,”段孟和笑,“沈奚去找过几次市政府的人,想要公开疫病的消息,人家没理会她,她又来威逼利诱我。”

  “并没有,段副院长,”沈奚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在对你讲道理。而且你也说过,这不是你和我的私事,是公事。”

  “好,好,我承认,”段孟和忽而问,“要喝茶吗?我给你泡一点来。”

  沈奚摇头:“说正事吧。”

  从始至终,傅侗文都坐在沙发的左侧,靠近窗口和书架的位置,在看着他们三个说话。等到这番意外的“相认”告一段落,段孟和才亲自把自己的座椅搬到茶几前,按着沈奚的肩膀,让她坐下:“沈奚有一位病人,和青帮有很深的关系。”他是对傅侗文说的。

  为什么忽然提起青帮?沈奚不解看傅侗文和段孟和。

  如今的上海是做生意的怕被绑架,做官的怕被暗杀,大家都要和青帮人搞好关系。但说到底都是江湖上的派系,她并不觉得医院里的人需要这些关系。

  段孟和同周礼巡一唱一和,给她把这件事讲了个大概:

  傅家树倒猢狲散,傅家大爷早年仗着袁家做靠山,在北京城得罪了不少人,去年迫不得已来到上海定居,也托人结交了青帮里的一位老板。傅侗文这次南下送父亲来看病,是有条件的,就是家产分割的协议要按他的要求来。

  傅侗文来前就猜到大哥会撕破脸,和自己一搏,也事先做了准备,找了最讲江湖义气的一位老板攀了私交,做了应对傅大爷的准备。

  但无奈青帮派系多,如今风头正盛的就有张黄杜三位老板。傅侗文结交的是杜老板,傅大爷投靠的是黄老板。而法租界——也就是医院这里,偏巧就是黄老板的天下。

  “所以……你们是被困在这里,走不掉了吗?”沈奚问傅侗文。

  “并不是,”周礼巡替他答,“只是我们不想给段先生惹太多麻烦,所以在和段先生商议,如何解决这件事。”

  “可法租界从来都是黄老板的地方,你们怎么解决?”沈奚也开始担心,“青帮是黄老板管,巡捕房也是黄老板做总巡捕,明着暗着都是他的。”

  她说完,更焦虑了:“我们医院要不是在法租界里,也就好办了……”

  沈奚看了一眼段孟和。

  她大概明白段孟和要自己帮忙的意思了,段家本就最反感这些江湖事,段孟和现在也是进退两难。再看傅侗文的意思,也是顾虑到了段孟和身份的特殊,并没想要真的动手。

  “我们想尽可能地,和平解决这件事。”周礼巡总结。

  沈奚踌躇着:“可我并不认为,凭我给人治病的一点面子,就能摆平楼下的事。要是寻常的小事,病人口角这些,或是拿两张戏票都还好。但这关乎到了两个老板的面子……”

  沉默到这里的傅侗文,终于开口问她:“你那位病人是什么身份?你说给我听一听。”

  “是张老板的二姨太,”她说,“而且看上去并不太受宠,已经年纪大了。会有用吗?”

  三位老板里,唯有这位和傅家两兄弟没打过交道。

  傅侗文沉吟片刻,站起身来:“我们来给张公馆打个电话。”

  “你和我去办公室吧,”沈奚说,“号码在我办公室抽屉里抄着。”

  他没异议,随她离开。

  沈奚回到办公室,翻找出名片,拨了张公馆的电话:“请二姨太听电话。”

  很快,二姨太太来接了电话,起初对方以为是小事,说让她拿着自己名片就能卖个面子,但听说了医院门口的阵势,也没了把握,劝说沈奚不要为了一间医院,枉顾身家性命。毕竟男人之间的事,又是江湖事,她这个妾室也做不得主。

  对方说得话很掏心掏肺,也在理。沈奚一时不晓得再说什么。

  傅侗文站在她身后听着,到她无话可说时,从她手里接过去听筒,礼貌地自报了姓名,提出想要登门拜访的话来。对方听到傅侗文的名字,倒是意外,答应去问一问自家老爷。

  电话在那头暂被搁下。

  傅侗文在耐心等着,沈奚也倚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凝神听着。

  “傅三爷,久仰了。”听筒里传出沧桑的男人声音。

  沈奚移开视线,从桌上拿了钢笔,在手里盘弄着,自此再不听电话那头的内容。

  但从傅侗文单方面的话来看,对方是有意和他结交的,只是无缘,也无人引荐。傅侗文和对方相谈甚欢,从医院门外的事情,说到了傅侗文在沪上投资的工厂和企业,最后又说到了京城的广和楼和上海的徐园——

  “洋场十里中有此一园,我是爱听戏的人,怎会不晓得?”傅侗文笑着说,“今日事过后,是要亲自登门去道谢的。不如就去徐园?”

  于是谈妥,静候调解的佳音。

  他把电话听筒放回去。

  “可以了?”不必问,她也能从他的神情里猜到。

  傅大爷如今无钱也无势,属于“攀附”,傅侗文恰好两样在手,属于“结交”。不说那些混迹江湖的人,就算是让沈奚来选,也会在傅大爷和他之间选后者。

  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

  傅侗文讲电话挪到原位上:“今日,是仰仗你了。”

  “我也不过是穿针引线。”她摇头。

  傅侗文环顾她的办公室,说:“能穿针引线到张老板那里的人,在上海都是少的。”

  他也站到了窗边,在她面前,越过她的头顶去看医院大门外围堵的黄包车和人,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所有人都会散去。傅侗文人在面前,从今天见到起他的话就不多,这样大的事情也是他那个朋友周礼巡和段孟和来解释……

  沈奚看他今日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在想,是否伤势没想象的严重,才不怕布料绑裹着身子?沈奚犹豫着:“你昨天伤到哪里了?要不要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没什么要紧的,”他说,“只是砸到了车,没伤到人。”

  “看你昨天穿得宽松……”

  “是衣服脏了,出来和你吃饭总要像个样子,”他说,“穿了庆项的大衣。”

  沈奚悬着的一颗心,落回了胸膛,没伤到人就好。

  隔壁办公室里有人开了无线电,一堵墙的距离,把声音都模糊了,只能大概听出是戏。唱腔、戏词都不清楚。两人同时想到过去,在广州公寓里的黑胶唱片机里的曲子。

  傅侗文发现她手里盘弄的钢笔是他送的那支,沉默着,从她手里拿走。

  “这个很好用,也没坏,我就一直在用着。”她心虚地解释。

  其实坏过,在国内能修钢笔的人几乎没有,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拜托一位病人帮自己找到了工厂的里人。最后还是被告知要换里头的东西和笔尖,至多保留个外壳。

  外壳也好,总好过全都扔了。

  傅侗文拔下笔帽,观赏着不匹配的新笔尖,变相揭穿了她的谎言。

  沈奚索性装傻,不再说,他把钢笔归还给她。钢笔落在她掌心的一刻,她的手被同时握住了。他低头靠过来,是要亲她的姿态。

  四目相对。

  她心头一悸,屏着息,轻摇了摇头。

  再向后躲,无处可去,早到了书桌边沿。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将头抬起来,把钢笔留在她的手心里:“我认识会修Mont Blanc的人,改天让人送名片过来。”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话题终结在了这支钢笔上。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今岁故人来(5)

  电话铃响,救了两人。

  傅侗文摸到电话线,凭着一根黑色的胶皮线把沉重的电话机拖拽到了手边。他拿起听筒,放到她耳边上。这是她的办公室,自然是要她接听电话。

  “请找沈医生。”是张老板的二姨太。

  “我就是。”她说。

  那边在笑着说,刚刚和自家老爷聊着这桩事,老爷吩咐说要在徐园定下位子,傅三爷和沈医生都要请到。一道去赴宴?傅侗文去这种场合,该相伴而去的是辜幼薇,而不是她。沈奚不知线路那端的张家公馆里是如何评价

  “医院里事情多……”她想从他那里接过听筒,他没放手。

  “说定了,说定了,帖子下午送到医院去。”

  二姨太扑地挂断了电话,好似怕她回绝。

  “和这个二姨太很熟?”他问她。

  “不算是,其实她就算和我没交情,想挂我的门诊也很容易。他们这些人总有自己的门路。”因为这些权贵去年占用了所有的门诊时间,她才会将公开门诊的日子缩短,将权贵和普通患者分开来。

  “都不是好人,不要有深交。”他道。

  明明是他深陷其中,却来提点自己。

  沈奚想提醒他这里盘根错节的关系,青帮不止有黄金荣、杜月笙和张啸林三位名声外在的老板,还有更老一辈的人。她还想提醒他,他结交的那位杜月笙,早年来到上海,就是进了黄金荣的公馆,掌管着法租界的赌场,由此起步立业。喝水不忘掘井人,若是真闹起来,杜月笙一定会给黄金荣面子。

  所以,傅大爷背靠着那个黄金荣是真有手腕的,轻视不得。

  可再想,又觉得是自己多虑,这些都是那些老板的女眷们闲聊出来的,皮毛而已,皮毛下的骨骼血肉,盘根错节的人情脉络,傅侗文会比她更清楚。

  倒是给他父亲诊病的事才要紧。

  “你父亲的病,为什么不让我参与?”她趁此处没外人,直接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猜你已经被我父亲拒绝过了?”他反问。

  他竟然知道?

  “你父亲见到我时情绪非常激动,赶我出了病房,”这也是她困惑的地方,“我当初做过什么让你父亲不高兴的事?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他道:“是因为我。”

  “就因为我和你过去……”是恋人?

  “我这两年挪空了傅家家产,稍后还要带着律师去,让他签署最后一份有利于我的家产分割文件,”他说,“你要他信你,很难。”

  他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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