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墨宝非宝作品十二年故人戏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一楼淹的水退了。地板上留下的淤泥,形如浅滩沙,臭不可闻。

  沈奚和谭庆项都没来及冲澡,只洗净手脸,坐在一处吃面。

  “这是连香糕酥馆的莲蓉酥,”老妇人将盒子打开,“爷说,拿给你们吃。”

  她的灵台忽然清明,他在楼上。

  老妇人先将厨房清理了,又去擦前厅的地板,总算收拾出了样子。

  谭庆项吃着,吃着,给她讲起了傅侗文那个青梅竹马,是如何在走之前,想成就夫妻之实,再用让他去法国治病的法子,双管齐下把他骗出去。可傅侗文此人,却真是不同的,倘若那女孩真是坚持所追求的,抛下了他,他倒有可能和她成亲。一人一国,各自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也算是佳话。可女孩这样,不止羞辱了她自己,也全然瞧不起傅侗文的理想。

  这才有灵魂陌路的说法。

  讲完了,谭庆项抹去额头上的汗,笑了。

  他早该想到,从沈奚第一次冲上去执意要救人开始,到那夜,再到今日,傅家老三如何能不将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放在眼前,留在心上?

  填饱了肚子,在老妇人的催促下,她去洗了个热水澡。

  街上的水是真的脏,夹带着成千上百的垃圾和泥水,浴池里的水换了两次,她终于觉得自己干净了。见沈奚没有换洗衣物,老妇人翻出来女儿留下的衣裳给她,小小的纽子,从领口绕过前胸,到身子一侧,她系着,很觉有趣。像袄裙,可又不像。

  “我女儿嫁了个华侨,他们华侨女人喜欢穿这个。”老妇人笑说,大了点,看上去倒是适合她。沈奚人出浴室,倒扭捏起来,望一望屋里。

  没人。

  去哪了?

  沈奚的皮鞋在水里泡烂了,也穿了老妇人女儿的鞋,大了,小跟都站不稳。开门,向外找人,正见着傅侗文抱着带回来的小男孩,在给人家穿裤子。他坐在小凳子上,腿太长,又穿了剪裁合身的西裤,板正的布料,弯起腿不舒服。

  于是这三少爷就只能伸长两只腿,人靠在对门外的墙上,皮鞋搭在了她这里的门框上。

  他见她出来了,笑问小男孩:“姐姐像个女英雄,是不是?”

  “是。”小男孩咧嘴笑。

  裤子穿好了,他又将小孩的裤绳打个结,一拍那小屁股:“去吧。”

  小男孩抱他的脑袋,在脑门子上吧唧亲了口,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跑进去。没跑两步,好似听了房里人的话,兜回来,将门关上。

  他这才像眼里有她,微笑着,上下瞧着她。

  她低头看自己:“有点奇怪。”

  她长发披散着,将鹅蛋脸衬得更显白,仿佛浸过水的一双眸子,干干净净的,人也坦坦白白,肉嘟嘟的小脸红了。她将头发捋到耳后,小声说:“我替你把把脉吧。”

  傅侗文手撑了地板,借力起身,去拉她的手。

  拉着她走回到两人自己的房里去,也不做声,将她牵到床边上。

  孩子们饿了,叫嚷着,打开门。

  来回跑着,隔着一道木门很清晰。隐隐的,竟还有个女人在哼着曲子:“月光光,照地堂……落雨大,水浸街……”

  两人都笑起来,歌谣也是这样应景。

  他们两个像置身在很嘈杂的马路上,好似四周都围着人。多少双眼看着他们似的。

  “昨日唱到哪里?还记着吗?”他问。

  “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这两句,她印象颇深。

  “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沈奚对这戏并不熟,摇头。

  “先上床,”他说,去摆弄那个留声机,“放给你听。”

  又上床……都说过去京城公子哥的喜好是,卧在塌上烧一杆烟,整日不下地。从轮船到这里,傅侗文算是给了她一个见识的机会。

  傅侗文瞧她没动,笑了:“不乏吗?”

  哗地一声轻响,窗帘被他带了大半,挡去床上的光。

  他走来,弯腰替她脱了鞋。温热的手,忽然近了,沈奚将脚缩着,心跳得快了。

  他偏过身子来,也上了床。长裤的布料从她脚面上滑过去。她脚趾头被刺激,蜷起来,下意识地、局促地只有个念头冒出来,去拿另一个枕头,拿另一个……

  黑胶唱片滋滋转动,里头人咿咿呀呀地唱起来,是这句:“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

  “听着没有?”他低声问,“三哥我……好比是鱼儿吞了钩线。央央,是不是?”

  她觉得脑后硬,是顶在了墙壁上,眼见着他人过来。湿热的触感,真实落到嘴唇上。他不急不忙地将她嘴唇吃进去,一会含着,咬着,一会又小口小口地吮着。这样湿漉漉的亲吻,像被他突然推下深海,失了重,无力地沉下……

  没了氧气,眼前都是水。

  “小孩,外头……”她推他。

  “三哥有分寸。”他笑,手在解自己衬衫领子的纽扣。

  被单子是累赘,被她搅在身上、腿上,像多穿了一层衣裳。他吻她,是在吃荔枝,去了壳,吮着水,将细白的果肉地吃下去。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吻人的法子。

  七月的广州,裹多一层布料出汗太容易。

  他的后背也很快湿了,汗浸透的衬衫布料,湿热着。

  他说:“这样和我好,你就不能许别人了。”

  他又说:“许了别人,可不成样子。”

  他再笑:“你倒和三哥说说话。”

  清白的小姑娘经不得这样的调戏,面红着,等被他抱着,滚在床上,身子倒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一个洗尽妆容呈素姿的心上人。

  就算云雨不成,可黏腻在一块,两情相和,总有千般温存,万种疼惜的手段。

  ……

  最后清醒,是汗被他擦掉。

  他下床去给她从楼下拿了热水来,让她润喉。润了唇齿喉舌,他又低头去吃了会儿她的唇舌,蜜渍的杏,在两人舌上兜转着,最后还是他诱着她,喂给了他。

  那黑胶唱片来来去去地听,七八分钟换个曲儿,听到尽头,没了声响。

  “好香……”她后知后觉闻到了,不会是被香薰过吧?

  “从楼下找的,点来试一试。”他低声说,把玩她领口的纽子,额头压在她额头上,望着她的眼。沈奚困了,想阖眼,可想着他总有话要说。

  她这套衣裳的布料有暗纹,在昏暗的房间里变幻着,她动一下身子,那上头的花纹就换个样子。他赏看了会儿,说:“有两句话,我说,你听着。”

  “嗯。”

  “你家人过去是做革命的,清朝虽亡了,但北洋一派和革命党是势不两立。沈家也还有仇人在世,所以除了我和庆项,你不可对第三人说自己的身世。”

  她应了。这个她懂,在纽约也始终守口如瓶。

  “外头想要我命的人很多,把我们的事藏在心里,”他说,“三哥不想做你的催命符。”

  那天陈蔺观对傅侗文的唾弃,她还记得,船上那唱戏的男人,她也还记得,这并不是在唬她。沈奚又点点头。

  见他不说话了,她倒心慌慌的:“还有吗?”

  他的手指,压到她眼皮上:“歇一歇,我定了黄包车,天黑前走。”

  沈奚抱住枕头,依着他,闭了眼。

  天黑前,水退了不少。

  傅侗文给老夫妇留了钱,是给屋子陌生的妇人和孩子的。沈奚要走了,还在左右拽着床单,想拉平了,可又总觉有“可疑”的褶子。这女孩子的纠结害羞落到傅侗文眼里,倒是可爱,在沈奚临出门时,把她换过的衣裳都丢在上头。

  凌乱着,归还本来面目。

  到码头上,天黑透了。

  月在云雾里,很小,光也黯淡。游轮的烟囱冒着滚滚黑色浓烟,从她这个角度,将月都吞没了,和儿时见过的一比较,完全是两种样子。

  古人还是错了。那明亮的,是在心里梦里的故乡。

  管家看他们在开船前归来,很是庆幸,在用英文说着,他们还在担心着,倘若客人赶不回来,要将行李托送去哪里。傅侗文没留过在广州的地址。

  傅侗文被困在广州那间公寓,两个老夫妇没有看报的习惯,他也没见到国内的报纸。上了船,草草冲洗干净,问管家要来了几份报纸,在私人走廊看起来。

  久违的中文,每个字都不放过。

  文人在报上大骂袁世凯,骂他“授卿令”的假仁假义,骂他祭天的狼子野心,一直骂到到他和日本签订的丧权辱国“二十一条”……这二十一条披露在报上,条条触目,字字惊心,看得傅侗文心一阵地急跳,胸口又是闷得透不过气。

  他在十三行的茶楼里也听了几句,没来得及深究,就被洪水冲乱了步伐。如今条条框框,详尽的罗列下来,远超他的想象。

  可笑的他,还在船上和杜邦公司的董事据理力争。

  沈奚看着他的脸色变差,看着他烦躁地皱起眉,又不敢去夺他手里的报纸,频频求助去看谭庆项。

  “好了,你洪水都逃得过去,别为几份报纸失了风度。”谭庆项说。

  傅侗文目光沉沉,自嘲笑着,沉默不语。

  几份报纸带来的阴霾,直到旅程的最后一日,还弥漫在他们当中。

  甲板上,沈奚将自己的皮箱子收拾妥当,准备跟着人流下船。身旁是衣装笔挺的傅侗文,他脚边有三个皮箱子,一大两小。稍后,船上的人会帮他运下船。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会分别下船,分道扬镳。

  傅侗文手里揉着一支烟,他已经将上海公寓的地址、钥匙,还有他的一封手写书信都交给了她:“三个月,我会安排人来接你。”

  离国这么久,去时和此时已是天翻地覆,他不能冒险带她在身边。他当年费了力气救她,不是要她为自己涉险,是想要她有自己的新生。

  细碎的、棕色的烟丝掉在甲板上、她和他的皮鞋上。

  沈奚应了,喉咙口被什么堵着,不晓得再说什么。

  傅侗文看一看怀表上的时间,又去瞅她。

  分分秒秒,分别就在眼前。

  钟表这个东西,把时间分得那样细碎,在你眼前,一秒秒地让你感知着流逝……

  这样的近,两个人的膝盖都挨到一处,却什么都没做,傅侗文将揉烂的香烟塞到长裤口袋里。“假若三哥死了,会有法子让你知道。”他说。

  这是,那天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人流涌动,沈奚费力地提起自己的皮箱子,带着她从美国带回来的书、衣服和私人购买的手术器械,挤入下船的旅客中。她像一个普通的,从国外归来的留学生,穿着新潮的连衣裙和高跟鞋,走入下船的甬道。

  走一步,心收紧一次,想回头,没顾得上,已经被人后人推搡着,下了船。

第20章 第十九章 此去几时还(1)

  傅侗文见沈奚下游轮,回到公共甲板的露天休息室,靠在那,一点点将裤子口袋里的碎烟丝掏出来,扔到金色的烟灰盘里。

  一分钟,两分钟,到第三分钟,他没了耐心,不再去掏,拍去了手上的碎屑。

  “舍不得?担心?”谭庆项走来。

  他是一个久经情场的老实人,每回都和姑娘说好了要聚散随心,可都是姑娘比他潇洒。他总能时不时地记着姑娘甲的头发香气,姑娘乙的手指余温,等等,感怀许久也放不下,于是他自认为,他能揣度傅侗文的心思。

  “不会,”傅侗文脸上有一丝微笑,“她有傍身的才能。”

  他过一会,又说:“我想要个姑娘干干净净的身子和心,都不难,可要我这浑浊不堪的心,去干干净净喜欢一个人,很难。”

  回到北京,他就是傅三。休说沈奚,他都厌烦自己。

  谭庆项摘了眼镜:“这是在骂谁?你不干净,岂不是我也成走狗了?”

  两人对视,都笑了。

  他们很快下了船。

  码头上,有在找寻亲人的旅客,还有在运送补给的船员和搬货的苦力。放眼望去,皮鞋,布鞋,光脚的泥腿子。芸芸众生,身影交错。

  “我去找人搬行李——”谭庆项停住。

  四周,拢聚了十几个人。

  领头的男人行了礼,压着声说:“小的在这码头上等了六日,就怕错过三爷。”

  谭庆项心下凛然。

  他们隐匿行踪到这里,从未安排谁来接。

  傅侗文不带笑意,看面前男人:“谁这么神通广大,猜到我要回来?”

  “是广州有人发了电报给老爷,说三爷回来了,”男人说,“老爷原本不信,想着三爷孝顺,要回来,就算不大张旗鼓摆个排场,也会先告知家里。可老爷虽不信,大爷却信了,大爷是对三爷放心不下。眼下上海抵制日货几个月了,许多革命党趁乱闹事,大爷怕三爷遇到革命党作乱,就发了急电给小的,让我们接了三爷,护送回京。”

  “哦?”傅侗文留意到男人的手,一直拢在袖子里,“你也是巧,人正在上海了。”

  “可不说呢,是巧。小的正在上海给大爷办事。”男人在笑。

  那拢在袖子里的手,兜着把枪。

  其实从两月前,全国码头都开始有人守着、等着傅侗文。

  广州那处漏掉了,上海这里要再没“接”到,回去大家都不会好过。

  他们这一行人在这里死守了六日,就怕轮船提前到,又被傅侗文走掉。男人只盼着傅侗文听话回去,否则闹起来,是开枪?还是不开?

  大爷私下的吩咐是:真较劲,就趁机一枪给崩了。

  可傅侗文一死,他们这些人也都活不了。

  就算傅家老爷不让他们去陪葬,他们也要为了遮掩大爷的龌龊心思,护主自尽。这年月,还什么主子仆从的,孝义廉耻不如一条命重要。

  他是真不想开枪。

  傅侗文咳嗽起来,从西装里头摸出那方白色棉麻帕子,压在鼻下,掩住口。

  咳声低又闷,半晌,他仿佛顺过了一口气:“在大爷身边多久了?”

  男人恭谨回了:“跟了几年,只是没资历进宅子。”

  “是吗?”傅侗文笑一笑,“预备将三爷如何押回去?”

  “三爷说笑,”男人惶恐模样,欠了身说,“大爷早包了两节火车,让小的们小心护送,大爷也怕三爷在路上遭罪。”

  傅侗文轻蔑地笑着:“有心了。”

  磨人的寂静。

  一秒像被他拉成了一个时辰、一日、一年……

  傅侗文终是将手帕摺好,放妥:“搬我的行李要当心,里头都是瓷器,碎了一样半样的,你们也一样活不了。”

  这是他答应回去了。

  男人心中秤砣落了地,马上应承:“三爷放心。”

  有人跑出木栅栏门,去叫车进来。

  没多会,一辆黑色的轿车穿过木栅栏门,驶到眼前。

  傅侗文也没多余的话,上了车。

  在纽约,父亲就发了电报催他归国。袁大总统是真要称帝,傅家一定是倾力支持,他是傅家唯一在外头的、又有能力去做点什么的人。父亲是怕他坏了傅家的前程,急着在大事前让他回去。老父想圈着他,让他不要误了傅家。大哥又盯着家产,肯定会借机治一治他。

  家里摆了什么局也不清楚。

  傅侗文将头枕在后头,太阳穴一阵阵抽痛,眼前黑色光影在晃。

  隐约着,他听到谭庆项也上了车,在问自己是不是不舒服。

  他摇头,不答。累得不想再说一个字。

  

  那公寓的地址,傅侗文给她时,她扫一眼便记下了。

  如果觉得十二年故人戏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墨宝非宝小说全集十二年故人戏南瓜马车灰姑娘在暴雪时分我的曼达林神之左手轻易靠近至此终年黑白影画一生一世,黑白影画轻易放火念念不想忘蜜汁炖鱿鱼很想很想你密室困游鱼永安调突然想要地老天荒一厘米的阳光一生一世一生一世美人骨归路,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