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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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目光紧锁住她的笑容,缓缓道:"骆臻带着晟儿,趁侍女不备,服水银霜自尽。"

  昀凰一颤,惊骇抬眼。

  "万幸晟儿哭闹引来侍女。"尚尧哑了语声,言及那一刻仍是满眼后怕痛心,"这孩子向来乖顺,从不悖逆他母亲的意愿。此番他知道挣扎,心中定然明白母亲是要杀他……"眼前仿若见到那孩子漆黑的眼神,怯怯的藏着一丝惊慌,却会朝她烂漫无邪地笑。一时间心口揪紧,昀凰咬了唇,说不出话也喘不过气。

  一个孩子,知道最亲的亲人要杀他,心中会作何想。

  废帝再有万般不好,总没有伤及她与母妃性命,总让她活了下来。这样她都恨他,恨足一世,不肯原谅。换作今日的承晟,生身之母却能下手杀他,他又会是怎样地恨。

  昀凰艰涩地问:"他母亲,已服毒了吗?"

  尚尧半晌没有回答,灯影在他俊挺的轮廓间投下大片的暗。他脸色极差,黯淡里透青,是疲惫到极致的样子。昀凰默然看他,心中一沉一落,莫名的牵扯……缓缓伸臂环住他,环在他腰间,一点点环紧。他并无错愕,对她一反常态的举动全无意外,只抬手揽了她,将下巴轻抵在她前额。

  自来北齐,这一刻,比以往任何时刻都令她安心。

  他沉郁语声自上方传来,"骆臻未及服毒,被侍女夺下水银霜。待见了我,只是痛哭追悔,求我顾念往日恩情,善待承晟。"昀凰心一沉,却听他冷冷道:"我允诺,必不令承晟再受委屈,随即令她自裁。"

  早知如此,何必白费那水银霜。

  沉下的心回到原处,昀凰安然,未觉丝毫悲悯。

  "昀凰,同我去一个地方。"他是皇上,与她说话仍如杏子林间翩翩,青竹舍里谦谦。昀凰错愕:"现在去?明日一早大典……"他打断她:"明日是明日,眼下是眼下。"昀凰微微怔忡,抗拒不得他那目光,只得点头。

  他便挽了她起来,亲手替她披上外袍,牵着她步出殿外,也不理会宫人内侍的惊愕,只牵了她的手,穿过幽廊寂苑,走在夜阑人静的深宫。

  二人十指交缠,掌心相贴,彼此心音气息相闻。

  他广袖低垂,她裙带飘拂,宫锦绮罗在行走间摩挲有声,入耳生凉,心上回暖。

  也不知他要领着她去往何处,初时有一丝不自在的慌乱,被他牵住手只觉局促。待出了东宫,只得他与她二人,夜风拂衣生凉,心头反觉渐渐宁定。

  眼前已是宫阶高耸,直达一处肃穆庄严的宫室。

  怎么也料想不到,他将她带来这里--供奉历代先皇画像和牌位的万年宫。

  入宫之初及元岁祭祖,昀凰曾两度以太子妃的身份来到这皇家祭殿,叩拜皇朝先祖。除此谁也不会无缘无故踏入这毫无活气的森穆之地。往日里万年殿素幔深垂,黑沉沉的大殿围挂无数白幛,黄幢上密密写满经文,云母砖透出烁烁幽光,直通往大殿深处。今夜的万年殿,因一早要迎来新帝登基前的祭拜,故设了明黄升龙幡与山河五色帜,于肃穆中添了日月一新的明焕,也愈发透着天威迫人。

  踏入此地,昀凰不觉屏息,任他牵了手步步走过那些巨幅的画像和高大的灵位。历代先皇的脸就在垂幔后若隐若现,画像上一双双眼睛仿佛穿透岁月与黑暗,紧迫在他和她身后。

  值守内丞与侍卫都远远退避了出去,高旷深寂的殿里只有二人并肩而立。昀凰觉得冷,瑟缩地靠近他,从他身上汲取着仅有的温暖。他握紧她的手,将那画像上的人一个个指给她看,讲述每一位先皇的功绩贤名,抑或是失政之过。昀凰侧眸看他,见他眉色飞扬,一扫倦容,眼底有不掩的豪情,唯征服者才有的豪情。

  她惊异于他对每一位先皇的事迹了如指掌,历代的是非功过在他口中娓娓道来,竟令她不知不觉心驰……或尚武或修文,每个先帝都有不同的功勋伟绩,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有高贵的血统,都是皇家嫡脉相承"--他驻足在最后一幅新挂上的画像前,仰脸望着那画上的先帝,淡淡道:"而我,将是本朝第一个血统低微的皇帝,一个胡姬与人私通所生的皇帝。"

  耳中清楚听见那突兀的"私通"二字,昀凰呆了,不敢相信是真的。

  他并不是先皇的儿子。

  迎着她震骇的目光,他却平静如常,深湛的眸子蒙上看不懂的神色,似悲哀又似快意。

  "认一个谋害生母的女人为母,以逼走生父的男人为父,你可知是怎样滋味?"他问她,目光只定定望着画像上的先帝,"我封疆为王时,年不及弱冠。除却当年战功,亦算是开了本朝先例,他待我的确是恩慈有加……加冠时我却只觉惶恐,想着若此刻身世大白天下,被他知道一切,这双为我加冠的手,会不会亲自斩下我的头颅。"他低头,唇角微扬,噙了抹嘲讽的笑,"最清楚这秘密的人,莫过于始作俑者。她握着我的生死,要我上天入地都只在喜恶之间。何况这世间原没有永久的秘密,先皇心慈而不昏庸,对此中蹊跷并非全无觉察。他宁肯传位给无能的皇兄,也不肯传位于我。固然碍于胡姬之子的卑微,未必没有对我的存疑……只不过他终究老了,不肯疑,也不敢疑!"

  纷乱里,一念电闪,昀凰险些脱口低呼。

  原来如此,所有迷雾都在瞬间退散,露出底下昭然谜底--也曾想不透,为何他敢如此信赖诚王,将最紧要的兵权都交托与他;诚王分明也能一争皇位,又为何甘心俯首尽忠,做了他的踏脚石--儿子或许会谋夺父亲的一切,父亲却不会抢掠儿子一分一毫。

  他的手冰凉,掌心有微汗透出,泄露了淡漠神色掩藏之下的起伏。

  她也说不出话来,只将他的手轻轻握住。

  "她是西域进献的胡旋舞姬,以美貌获宠,先皇纳为良媛。她与诚王之私瞒过了先皇,未能瞒过骆氏。彼时骆氏宠冠六宫,膝下无子,胁迫母妃将我生下过继与她。骆氏允诺抚养我成人,不危害诚王,代价是母妃自行了断,以绝后患。"尘封秘事从他口中娓娓道来,留在过往的只是先皇与诚王,谁也不是父皇。

  建德六年,骆妃已册为皇后,此时良媛已死去数年。高太后咒厌事发,宫中一夜剧变,诚王受萨满案牵累,获罪被贬离京。当年良媛位分卑微,处处受骆氏胁迫,临终也未得机会将实情告知诚王。生下皇子不久即被一盏附子汤药死,身边宫人内侍尽遭灭口。

  皇子身世之秘终于被死死埋藏,连诚王也不会知道,他曾有个儿子被人夺去。

  恰人算不如天算,一名侍奉良媛的心腹内侍被灌下毒药却未死,给当做死尸裹上旧絮扔出宫外,侥幸逃过大劫。毒药已灼烂他咽喉,虽获救治,仍切开颈项留下可怖伤痕,从此变作哑奴。在民间隐姓埋名数年,终于等到诚王获贬离京。

  数年后,稚子长成少年,亦到了往事重见天日的时候。

  天家虽森严,世间却没有绝对的秘密。

  再往后呢,已没有往后,只有一个少年日夜不安的煎熬与惶恐。

  少年尚尧,承欢帝后膝下的倜傥皇子,带着胡姬所出的卑贱烙印,负着不见天日的秘密,一步步小心翼翼走来,直至踏上皇权之巅。

  最不可告人的真相、他所有的隐秘,一字字向她道出--就在这万年殿上,在皇朝历代先祖之前,他剥开自己作为君王的最后一层面具,还回一个原原本本的尚尧,坦然面对皇朝列祖列宗。除了画像上已死去的帝王们,便只有她听到这一切,只有她看到真正的尚尧,触到他温暖身躯,交握的手清楚地触摸到彼此掌心的纹路。大殿深处的黑暗似要涌出来吞没一切,昀凰久久不能喘息,胸口窒闷得发疼……为谁疼,却不知道。

  或是想起远在辛夷宫的母妃,或是想起那红颜薄命的胡姬,抑或是想起同样历过的那些岁月、那些年华、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辛苦。

  眼前不是晋王也不是皇上,只是一路携手缔盟,共历成败的那个人。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已死了。"他垂眸看她,"今夜之后,只剩你我一同守护这秘密,直至终老。"

  "好。"她静静仰脸,话语已多余,唇间只吐出清晰的两个字,"我会。"

  不只是他的秘密,还有她的,彼此的……藏有太多隐秘的人,死亡是最终的守护,却不是最好的守护。凶手杀死了所有知情人,到最后剩他一个,世人也就一眼认出他来。若有两个彼此忠诚的凶手,相互照应掩庇,世人所见反而是一派和美,久了便忘记追究真凶是谁。

  她和他是最后的盟友,谁也离不了谁。

  冷冷指尖交缠,灼热眼神刺探,森冷到极致的祭殿里,是曾经濒临绝境而一同逃出生天的两个人。他温热的气息拂在她冰凉的肌肤上,掠起不可言喻的战栗:"杏子林里第一眼见你,我便知道,这是我要的女人,终有一天我将得到!"

  他迫近她,满眼都是绝望的欢喜,一字字透出霸道和无助:"现在告诉我,昀凰,我得到了吗?"他的目光绝望到极处亦欢喜到绝处,往日温雅从容不再,却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凶悍,如一只伏地欲搏的优雅的豹。

  在他危险的迫视下,她黑曜石般的瞳仁猝然收缩,胸口急剧起伏。

  "说!"他哑了声,斜飞入鬓的眉,蹙出额间一道深痕。

  她抿紧唇,抿得下颌也收紧,越发显得尖削楚楚,苍白的脸褪尽血色。

  "昀凰。"他悲哀地看她,近乎切齿。

  在他将要放手的刹那,她身子一软,紧绷的唇角绽出微弱妩媚的笑:"你得到一切,至于我……早在竹舍缔盟时,便已将自己输给你……"

  十指交扣的手蓦然发力,将她狠狠带入怀抱,男子雄健的身躯抵上她,直抵上身后巨大的黑色殿柱,将两人的躯体紧密贴合在一起。衣衫革带都成了阻碍,寸寸肌肤都在渴切,情欲如山火肆烈。他的唇薄如刃,这一刻柔软缠绵,舌尖寸寸逼进,迫住她的气息神魂不得回转,尽在他勾摄之间翻覆颠倒。她似被侵略激怒,又似被痛楚灼燃,一瞬间暴烈如雌兽,以更凶野的吻噬回应,柔曼身子如藤萝将他缠绕……散裂了绮罗绫锦,断碎了玉钩璎珞,一地风流狼藉。深垂素幔被带得起伏,白幛黑帷交掩下,男女交缠的躯体在这庄穆的祭殿深处隐现。靡靡的喘息,断续的呻吟,回荡在森森的殿阁梁柱间,似令那一张张画像上庄重的人面也被妖靡笼罩。

  第三十四章 【半世过尽半世兴】

  三月壬午,北齐新帝登基,改元天启,于太极殿昭告天下,大赦,尊皇太后高氏为太皇太后。

  越十日,诚王上表以年老请归。

  皇上再三挽留,恳请诚王留京辅政,累次加封厚赐,诚王谦辞不受,终辞京远归封邑。

  饯别之日,皇上率公卿臣工亲送诚王出京,十里乃止。

  值大赦天下之际,皇上相继宽免了受骆氏篡逆案牵连的一众钦犯,查实无胁从重罪者,准予赦出,其中才识卓绝者,破例准其重入仕宦。

  同时连颁数道诏令,免徭役,减赋税,泽及三载,万民称颂。

  朝中公卿重臣凡拥立有功者,皆厚赐晋爵,恩嘉三族;其余按其功绩,各有封赏。

  笼罩在帝京上空的肃杀血腥气息,渐渐消弭在新帝继位的普天同庆之下,当日血流成河的记忆,也被冲淡在加官晋爵的喜庆洋洋中。

  人总是善于遗忘往日的恐惧,善于抓住眼下的太平。

  那御座上是谁家天子,中宫是谁家女儿,从来不由黎民操心。

  庶民无虞,也乐见天家喜事。

  历时月余,杀戮余腥涤尽,帝京升平如初。百官各司其职,或迁或晋,吏治为之一新。

  吉日在辰,帝下诏,立燕国夫人华氏为皇后。

  帝遣太尉、宗正纳采,以礼杂卜筮,太牢告宗庙。依周制,天子自中宫之下,设贵嫔、夫人、贵人为三夫人,修华、修仪、修容、淑容、淑媛、淑仪、婕妤、容华、充华为九嫔,置世妇御女等若干,以听天下之内治。有司择定吉辰,行册后大典。

  就在举行大典的数日前,南秦的飨贺国书也自边关飞马送抵帝京。

  新君继位,依祖宗先制,遵行两国前盟,立宁国长公主为后,令姻盟得续,邦睦永修,乃天下万民之幸。

  南秦特遣少相沈觉为使,携礼入朝贺新君登基及长公主册后。

  明日就是册后大典,皇后却在此时病倒。

  商妤心急如焚,连连遣人催召御医,一盏茶不到的工夫就催了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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