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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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楚王挑挑眉,眼帘微抬,扫她一眼,含笑道:“我记得你明明是位俊俏小官人,名叫傅云。”

傅云英也笑了一下,楚王是什么身份?虽然没有兵权,但在武昌府,他就是土皇帝,他肯定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她何必在他面前弄虚作假。

强权之下,她只能迂回应对。

楚王一口饮尽杯中酒,道:“你很不错。”

没有假装无辜,也没有试图欺骗他。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装疯卖傻,直接明了地叫破他的身份,说明她一直知道宝儿是王府世子。

这世上哪来的莫名其妙的兄弟情义,楚王更愿意宝儿结识一个聪明本分、识时务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刚极必折的傻小子。

宝儿已经够傻了,用不着再认识一个比他更傻的。

“我给你两个选择。”

楚王放下酒杯,手指摩挲杯沿,一字字道,“嫁给我儿子。”

傅云英眼眸微垂,望着烛火投映在地面的影子,一言不发。

“藩王、郡王的婚事由朝廷说了算,正妃必定从选秀而来,你身份太低了,做不了正妃,我可以给你侧妃的位子。从此一辈子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宝儿老实,真心喜欢你,将来或许会贪新鲜撇下你,但绝不会对你不管不问。”

楚王微笑着说完,目光落到傅云英脸上,笑容温和,仿佛和后辈闲话家常。

傅云英垂目道:“敢问王爷,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楚王挑眉问:“不多考虑一会儿吗?”

“民女蒲柳之姿,性情顽劣,自知匹配不上世子爷,不敢肖想世子妃之位。”傅云英抬起头,回望楚王,坦然道。

楚王沉默了一瞬,说:“另一个选择,做宝儿的朋友,永远不能背叛他。”

傅云英脸色微微一沉。

楚王拍拍手,哈哈大笑,“你放心,本王通情达理,你既然女扮男装,必定有所图谋,不愿为其他事分心,本王要你做宝儿的朋友,不是逼你讨好宝儿,你只要认他这个朋友就行。作为交换,本王可以为你保守秘密,将来你捅破天大祸临头的时候,来找本王,本王别的本事没有,起码可以保住你的小命。”

傅云英斟酌着问:“王爷说让民女给世子爷当朋友,这个朋友,要如何当?”

她特意停顿片刻,接着道,“民女不会一辈子以男装示人,到那时,世子爷会如何,王爷又会如何?”

楚王皱了皱眉,收起笑容,他是天家骨血,自小养尊处优,不笑的时候,无形间放出威压,房里气氛为之一肃。

傅云英垂下眼帘,坐得笔直端正,等着他回答。

半晌后,楚王突然拍一下大腿,朗声大笑,“算了,不逗你玩了,这个朋友嘛,就是宝儿找你玩的时候,你多点耐心,别对他太冷淡了。至于你想做男伢子还是女伢子,随你的便,本王不强求,如果哪天宝儿发现你是女儿身,想……”他知道傅云英听得懂,故意拖长音调,“你可以来找本王。”

傅云英点点头,像楚王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不一定一诺千金,但绝对爱面子,说出口的话多半会做到。

楚王啧啧几句,最后问:“对了,你养过猫没有?”

傅云英愣了一下,摇摇头。

“狗呢?”

傅云英继续摇头。

楚王啧了一声,一挥手,豪气干云,“没养过总看到别人养过吧?你就把宝儿当成阿猫阿狗,对他客气点,他不高兴了你哄哄他,其他的用不着你操心。你要是能做到,本王立刻奉上千两白银,你这辈子读书的花费本王包了!”

听完他的话,傅云英无语了很久。

难怪杨平衷锦绣堆里长大,却时不时流露出几分吊儿郎当的市井气……原来是从楚王这里学的,把自己的儿子当成猫狗养……他真的疼爱自己唯一的儿子吗?

傅云英收敛心绪,直视楚王,道:“我选第二个。”

她不再自称民女,眼神清亮坚定。

楚王微微一笑,凤眼斜挑,打量她许久,轻声说:“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站起身,一手执酒壶,一手拿酒杯,踉踉跄跄走出去,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眉头紧皱,苦着脸道:“这次是本王疏忽,让宝儿受惊了,劳烦傅小官人在宝儿跟前替我美言几句,让他不要生本王的气,事后必有重酬。”

傅云英嘴角轻轻抽搐了两下,这对父子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回道:“我尽力。”

“对了……忘了问你……”楚王朝傅云英挤挤眼睛,眼角皱纹堆叠,溢满岁月风霜痕迹,“你是什么时候看出宝儿身份的?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有什么好问的?杨平衷那么高调,整座书院的学生都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好么!他们只是没有细究而已。

傅云英垂眸答:“世子爷是天潢贵胄,与众不同,穿的衣裳倒是特意拣常见的穿,但像扇套、荷包这样的小物件却用的是贡物,而且世子爷大方,常常以精致小食馈赠,所送之物都是平常老百姓闻所未闻的东西……”

杨平衷曾送给她几筐黄鼠,宣府、大同的黄鼠,秋高时最为肥美,历年是地方官进献的贡物之一。他一送就是一箩筐。

傅云启只觉得黄鼠肉好吃,她却在那时候就明白杨平衷身份贵重。

杨平衷身上有种淡淡的奇特的药香味,和她在长春观张道长炼丹时闻到的香味一模一样,众所周知,张道长时常炼丹供楚王父子服用。

山长姜伯春虽然软弱没主见,但也有文人风骨,不至于会畏惧区区杨家,也只有抬出楚王来,他才会退让。

后来她打听到楚王世子名叫朱和昶,和,昶,正好对应平、衷二字。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杨平衷就是楚王府世子朱和昶。

听傅云英说完她起疑的全过程,楚王点了点头,摸摸下巴,“本王记住了,多谢你提点,下次本王出去玩,一定得先把衣裳里里外外都换了!”

傅云英:……

原来楚王问这个问题是为了他自己。

…………

朱和昶纠结了一晚上,也没纠结出一个办法来。

第二天,他不顾管家们的阻拦,说什么也要去找傅云英。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要坦白,就得趁早,不然越往后拖,以后解释起来越麻烦,云哥的怒气也会越高……

“云哥!”

他披头散发,一把推开厢房房门,冲到里间床榻前,低垂着头,不敢看傅云英的表情,闭着眼睛一口气道:“我骗了你!其实我不是杨家大少爷,我姓朱,是楚王府世子朱和昶,楚王是我爹,我家住王府!”

说完心里的秘密,他心跳如鼓,眼睛偷偷张开一条缝隙,偷看傅云英的反应。

衾被整齐,床帐拢在溜进半月形挂钩上,床上空空如也,没有人。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正主却不在,朱和昶噎了一下,顿时泄气,回头瞪向跟进来的奴仆,“傅少爷人呢?”

奴仆小心翼翼答道:“爷,傅少爷刚刚起来,吃了药,这会儿坐在长廊里读书,那边能晒到日头,暖和。”

朱和昶一怔,云哥还真是刻苦,昨晚经历了那样的事,他早起第一件事还是读书。

算了,不管了,如果云哥知道真相要和他绝交,那他就学傅云启那样天天跟在云哥后头撒娇,就不信云哥不心软。

云哥吃软不吃硬,这一点连袁三都知道。最近连钟天禄都学会在云哥面前装可怜了。

朱和昶哼了一声,那些人不厚道,当着云哥的面老老实实的,又听话又正派又踏实,其实背地里都是狐狸,心眼比天上的星子还要多!

只有他从来不骗云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等等,光是隐瞒身份这一点,他好像就输给其他人了……

朱和昶越想越觉得傅云英原谅他的希望不大,心里七上八下的,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长廊里,远远看到那个坐在栏杆边低头看书的身影,吸吸鼻子,装着胆子上前几步,“云哥,我……”

听到脚步声,傅云英抬起头,脸上的伤口还没好,一条条血口子并没有损伤她的出众相貌,反而添了几分和平时不一样的明艳。

朱和昶没注意到这一点,光顾着心疼自己的好兄弟了,想起昨夜的惊心动魄,说话愈发磕磕巴巴,“云哥,我、我、我……”

“我”了半天,准备好的话一句都吐不出来。

傅云英合上书,“世子爷,你想说什么?”

“我,我想说……”朱和昶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袖,吞吞吐吐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傅云英挑了挑眉,再次提醒他,“世子爷,您想说什么?”

“我……”朱和昶双手握拳,再次鼓起勇气,“我……”

他突然瞪大眼睛。

“我已经知道了。”傅云英淡淡道,“你是世子爷。”

朱和昶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张口结舌了一会儿,双膝一软,坐到傅云英旁边,拉起她的手,郑重问:“你能原谅我吗?”

他目光清澈,问得很真诚。

傅云英收回手,“你隐瞒身份,是为了哄我玩吗?”

朱和昶脸色登时变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当然不是!老爹说如果我想出去玩,必须得隐瞒身份,不然他不放我出府,我这才没告诉你真相……”

傅云英嗯了声,“你还有其他事瞒着我么?”

“没有没有,就这个!”

傅云英淡淡一笑,“世子爷既然不是有心耍弄我,那就不必说什么原谅不原谅了,我没有生气。”

朱和昶呆了一呆,“你竟然不生气?”

这和戏台上演的不一样啊。

“你并非存心的,那就没什么。”傅云英说,嘴角轻轻一扯,“能认识世子爷,是我的荣幸。多了你这么个朋友,我很高兴,真的。”

她同样身怀秘密,只要不妨害其他人,朱和昶愿意当一辈子杨平衷也没什么,她不会戳破。

经过昨晚的死里逃生,他选择把真实身份和盘托出,她其实有几分佩服他。

他真把她当朋友,而她绝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

但愿以后朱和昶知道真相时不会太惊讶。

至于现在嘛,多一个大靠山,而且这靠山是个虽然不着调但是真挚热诚的朋友,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

当然,希望朱和昶以后能靠谱一点,这种被追杀的戏码,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

第80章 出走

在山庄住了两天,傅云英提出告辞。

朱和昶和楚王闹别扭,听说她要走,立刻让吉祥收拾行李,要和她一起回书院。

楚王倒也没拦着,“宝儿啊,这次是爹的错,爹挑几个功夫好的护卫贴身保护你,以后不管去哪儿都得带上他们。”

他挑挑眉,看一眼不远处站在长廊台阶底下等候朱和昶的傅云英,压低声音说,“就算去逛花楼,也得把人带上了,你爹我办事的时候也有人在门外守着。”

朱和昶翻了个白眼,做了个嫌恶的表情,冷哼一声,“阿爹,那伙苗人你抓到了么?”

楚王笑了笑,“死了。”

苗人藏在深山里,他没法动他们,但他们竟敢闯入武昌府追杀宝儿,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朱和昶点了点头,又问,“绑走我和云哥的强盗呢?”

“也死了,一个不剩。”

朱和昶唔一声,那伙强盗并没有伤及他的性命,理应送往官府判处流刑,但在他看来,没有罪不至死这种说法,敢冒犯他,就得做好领受王府雷霆之怒的准备。

他身份高贵,见过许多高门大户里的隐私,并不是完全不通世情,小时候又大病一场,受尽折磨,有些看淡生死,长这么大,他只对自己喜欢的人格外宽容。其余人的死活,他并不关心。

楚王摸摸儿子的头,满脸堆笑,“宝儿啊,不生爹的气了?”

朱和昶咧咧嘴,一把拍开楚王的手,没好气地瞪自家老爹一眼,“阿爹,你老实点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要不是老爹闲不住,整天沾花惹草,连苗寨的圣女都敢招惹,得罪了一群不怕死的苗人,他小时候怎么会吃那么多苦头?到现在他看到苗人就忍不住手脚发颤,全是老爹害的!

楚王悻悻收回手,神情落寞,“爹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得对我好一点,子欲养亲不在你懂不懂?这一次你不原谅我,说不定下一次就没机会了!你想当不孝子吗?”

朱和昶嘴角抽搐了两下,眉头皱得老高,每一次吵架,老爹都用这几句话来挤兑他,莫名其妙一顶不孝的大帽子盖下来,也不怕把他砸死。

“别自己咒自己了,我看您老人家精神旺健,每晚召两个美姬侍寝,还能活个四五十年的!活成个老人瑞!”

他啧了一声,抬脚大步离开。

走到长廊尽头,他回头一看,发现楚王还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目送自己,怪可怜的。

朱和昶撇撇嘴,“阿爹,这次看在云哥的面子上,我原谅你了。”

楚王立马一改颓丧之气,笑得见牙不见眼,使劲朝他挥手,高声道:“宝儿,记得得空回来看看你爹……爹盼着你啊……”

听了他的话,朱和昶大惊失色,连忙加快脚步,挡在傅云英面前,丢开扇子,抬手捂她的耳朵。

傅云英挥开他的手,“世子,不必遮掩了,我知道你小名叫宝儿。”

言罢,嘴角微翘,笑了笑,转身走了。

楚王正妃早逝,府中姬妾虽多,膝下却只有朱和昶这么一根独苗苗。他不信任后院的姬妾,将儿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既当爹又当妈,衣食起居,事事操心,不管是从血脉亲缘上来说,还是为了保住楚王府这一脉,朱和昶都是楚王的心肝宝贝,那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朱和昶长到如今,魁梧高大,楚王仍然一口一个“宝儿”的叫他。

朱和昶呆了一呆,望着傅云英的背影,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狠狠一跺脚,拔步追上去。

“云哥,你听错了……”他满面羞红,“我真不叫宝儿!”

…………

回书院的路上,朱和昶背靠着车壁,时不时掀起眼帘偷偷看傅云英一眼,一脸幽怨。

傅云英被他看得发毛,道:“世子无须在意,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小名是什么。”

见朱和昶貌似松了口气,她笑了笑,“宝儿这个小名很好,你爹很疼爱你。”

真把儿子当宝贝,才会一直以乳名唤他,不管他是小胳膊小腿的幼童还是健壮伟岸的大男人,在楚王眼里,他始终是宝儿。

朱和昶轻哼一声,不想多谈老爹给自己起的这个乳名,岔开话道,“云哥,别这么见外,你以后直接叫我平衷吧,平衷是我的字。”

他的字是张道长为他取的,他从记事起就开始吃药,长年累月饱受病痛折磨,一年到头有七八个月只能躺在床上。张道长怜惜他,给他取字平衷,希望他这辈子能平安顺遂。

傅云英应承下来,这会儿可以管他叫世子,到了书院自然得改称呼。

…………

书院还未散学,马车径自驶入斋舍,在丁堂门前停了下来。

仆从们忙碌一通,零零碎碎往里搬运箱笼,吃的用的玩的,数不清的各色物件,搬了一刻钟才搬完。

王大郎见到傅云英回来,眼圈立时红了,迎上前嘘寒问暖,“少爷,您受苦了。”

马车一路颠簸,傅云英浑身酸疼,接过王大郎沏的茶喝一口,“我的事没告诉四叔吧?”

王大郎摇摇头,“还没来得及传信回去。”

傅云英和杨家少爷接连失踪,学生们惊慌失措,一面派人回书院报信,一面寻各自认识的人帮忙搜寻。书院的教授、傅云启、袁三、钟天禄领着学生们分头出去找,赵师爷直接请动知府范维屏,那边派了衙役、差人过来帮忙。后来杨家的护卫赶到,直接把事情接了过去,书院教授们怕给他们添乱,安抚学生,让他们回书院等消息。

学生们一夜辗转反侧,不敢睡下,学长陈葵最为自责,特意推迟归乡,留下来帮忙找人。

第二天早上,杨家仆从送来傅云英获救的消息,学生们如释重负,正缠着杨家仆从打听庄子在哪儿,想去探望她,山长姜伯春大手一挥,要求学生们去东斋上课。

这时候谁还有心情读书?

学生们怨声载道,姜伯春不为所动,“傅云和杨平衷在杨家别院养伤,没有大碍。我听杨家人说傅云病中也手不释卷,你们却拿他当借口偷懒,抬头看看石碑上镌刻的教条,还有谁不想上课的?”

学生们羞愧不已,哑口无言。

“启哥天天缠着杨家人,想去探望少爷,杨家人不肯带启哥过去……”

王大郎事无巨细,将这几天书院发生的事一桩桩如实告诉傅云英。

因为杨家的人忽然出手,山长交代学生们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赵师爷也嘱咐傅云启先不要惊动傅四老爷,因此两人被绑走的事只有书院的学生晓得,外面的人还没听见风声。

末了,王大郎挠挠脑袋,小声说,“不晓得为什么,袁少爷不见了。”

傅云英喝茶的动作一滞,放下茶盏,“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不见的,山长亲自去斋舍找袁少爷,之后袁少爷就不见了。”

他们刚刚获救,袁三就没了踪影……

这事不简单。

那伙强盗说话的口音像长沙府那边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袁三也是长沙府人。

傅云英沉吟片刻,换了身衣裳,先去拜访山长和诸位教授。

教授们平时虽然喜爱她,但很少当面表露关心之意,这一回她死里逃生,教授们难免情不自禁,拉着她的手唏嘘不已,叮嘱了许多话。

梁主讲老成持重,平时从不嬉皮笑脸,也忍不住抓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她一一应了,郑重谢过教授们的关爱。

赵师爷避开众人,摸摸傅云英的脑袋,看她脸上、脖子上全是细小的伤痕,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好孩子,吃了不少苦吧?”

“让老师担心了。”傅云英眼眸低垂,轻描淡写道,“这些只是擦伤,不碍事。”

听到她的回答,赵师爷没有意外,她是真正吃过苦的人,所以从不叫苦,“你是不是想问你那个同窗袁三的事?”

傅云英点点头,“老师,他去哪儿了?”

“不晓得,大概离开武昌府了。”

赵师爷道。

王府护卫抓到强盗后,严加审问。盗首交待,他们是长沙府人,误打误撞来到武昌府,遇到一个昔日认识的熟人,于是计上心来。

那个熟人,就是袁三。

袁三自小流落街头,挨家挨户讨饭吃,后来和其他乞儿一起被强盗抓去山上养大。强盗们训练他们,驱使他们行骗,袁三虽然生得不健壮,但手脚灵活,胆子大,而且因为年纪小,没人防备,屡屡能得手,盗首很器重他。后来盗首辗转听人说县太爷家的后花园埋了一箱子财宝,打发袁三混进县太爷家,想来个里应外合,盗走县太爷的财宝。

不想袁三在县太爷家待了几个月后,说什么都不肯帮盗首哄骗县太爷。

“县太爷是个好人,给我吃给我喝,还教我读书,我不能忘恩负义!”

原来县太爷是个苦出身,爱惜人才,偶然间发现袁三竟然认字,怜他年纪小父母双亡,让他跟着自己的儿子读书,见他聪明伶俐,更动了收养他的念头。

县太爷对袁三越好,他心里愈加不自在,得知县太爷准备认他当干儿子,他干脆卷了包袱离开县城,找盗首求情。

盗首大怒,逼他回去。

袁三抵死不从,哪怕被其他强盗打得头破血流也坚决不肯出卖县太爷。

盗首恼羞成怒,伙同其他人趁夜摸进县太爷家,不仅盗走那一箱子财宝,还嫁祸给袁三以示惩罚。

几年过去,抢来的财宝花光了,藏身的老窝也被剿了,强盗们无处容身,东躲西藏,坐船过了洞庭湖,来到武昌府。他们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地头蛇是哪座山头,一时不敢闹事。这天盗首领着几个小喽啰在街上闲逛,看到一群衣着体面、朝气蓬勃的年轻书生说说笑笑走过,漫不经心扫一眼,突然觉得其中一个书生有点眼熟。

那书生就是袁三。

当年县太爷家中财宝失盗,衙役抓不到盗首,想把罪名安到袁三身上,拿他顶缸敷衍差事,被县太爷拦下来了。他救下袁三,让他改名换姓继续读书,对外就说强盗里那个叫“书生”的已经伏法,好让袁三能摆脱强盗的桎梏,安心上学。

盗首认出袁三,大喜过望,立刻叫上人手跟在袁三身后,打算拿袁三以前的事要挟他,逼他为自己卖命。

这么一跟踪,出手阔绰的朱和昶闯入盗首的视线,见识到朱和昶挥金如土、完全不把钱当钱的爽快利落,盗首心痒难耐,决定先把这个傻大憨绑了换赎金。

…………

听到这里,傅云英皱了皱眉。

强盗伏诛,袁三的来历也暴露了,他是被赶出书院的?

她道:“老师,袁三爱恨分明,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当年既然不肯帮强盗偷县太爷的财宝,现在也不会为了自保而出卖我。”

那伙强盗临时起意,本想抓走朱和昶,误把她抓走了,袁三根本不知情。

赵师爷叹口气,“他确实没有帮强盗,那些强盗看到杨大少爷之后,根本顾不上他,杨家护卫确认过了,这事和他无关……不过书院的人现在都知道袁三以前是山贼养大的,即使他什么都没做,这书院他是待不下去了。”

没有人出面赶袁三走,他是自己离开的。山长和教授们正为他的去留伤脑筋,堂长杜嘉贞找过来,说他已经走了。

人言可畏,知道袁三的过去后,学生们对他指指点点,以前和他交好的几个学生马上翻脸,假装不认识他,和他同住一个院子的学生找堂长要求换斋舍,要求被驳回以后,跑去买了几把大铜锁,把自己的箱笼、柜子全锁上了。

确实没有人赶袁三走,但每个人躲避的举动,指责的眼神,背后的窃窃私语,和开口赶人没什么差别。

…………

从赵师爷处回来,傅云英先去找朱和昶。

“我想找你讨个人情。”

朱和昶躺在罗汉床上,一手托腮,一手搭在腿上,是一个美人侧卧的妖娆姿势,吉祥跪坐在脚踏上剥核桃给他吃,闻言坐起身,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咱们俩还需要讨人情吗?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做不到的,我让老爹想办法。”

他说完,抓了把吉祥刚才剥好的核桃仁塞到傅云英手心里。

傅云英没坐下,抓着把核桃仁问他:“那我就不客气了,袁三的事,你知道了?”

朱和昶往嘴里丢了枚核桃,“我听说了,这事和他无关。你放心,我晓得他是你的朋友,不会追究他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他想起那晚几个最后留守在野庙的少年,啧啧道,“如果袁三和他们是一伙的,咱们肯定打不过他。”

这人总能把谈话的重点歪到其他事情上去。

傅云英谢过他,抬脚就要走。

朱和昶忍不住起身跟上她,“云哥,你去哪儿?你的伤还没好……”

傅云英回头,“我去把袁三带回来。”

既然袁三口口声声叫她老大,她这个当老大的,哪能丢下自己的兄弟不管。

…………

有朱和昶帮忙,傅云英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王府护卫很快替她打听到袁三的踪迹。

“他在渡口,看样子要坐船回长沙府。”

傅云英立刻赶到渡口。

渡口人流如织,比肩接踵。高大的楼船、商船像一堵堵城墙一般,遮天蔽日。船上风帆猎猎作响,码头内外人声鼎沸。

号子声,搬卸货物的苦力悠长的咏唱声,怒吼声,此起彼伏的水浪声,水手扯开嗓子叫人的浑厚喊声,汇合成一片嘈杂,渐渐融于波光粼粼的江水中,正值正午时分,天高云淡,日头撒下大片灿烂光辉,远处翠微青山、江上来往的船只、浩渺水面镀上一层金色,刺得人眼睛生疼。

通往码头的台阶前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有点像鱼腥味的恶臭。

朱和昶皱眉掩鼻,抓了三个人在身边给他打扇。还嫌不够,让吉祥翻出香袋里的香丸,往袖子里塞。

“你别下去了,船上人多。”

傅云英让他在台阶前等着,自己带着王大郎踏上两根并排放在一块的木板,登上船。

渡船并不大,乘客人只能蜷缩在椅子上,船舱里坐满了人,挤成一团,根本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角落里,一个少年直接大咧咧蹲坐在潮湿的木板上,怀里抱了枚粗布包袱,面朝外,望着江面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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