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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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杨平衷朝着铁钳,劈头盖脸往矮个子身上招呼。

砰地一声,高个子终于倒地。

傅云英手里的木棍换了个方向,甩向和杨平衷扭打在一起的矮个子。

两个人对付一个人,傅云英又是个天赋异禀的大力士,而且下手精准,狠辣果断,矮个子扑腾了几下,也倒下了。

正屋篝火旁,最后一个少年发现柴房的动静,狞笑一声,抄起一把菜刀,冲了过来。

亮闪闪的寒芒闪过,傅云英心里咯噔一下,扯住因为放倒两个人而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杨平衷,“他有刀,别过去。”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墙角找了两把破破烂烂的凳子,“用这个挡着,千万别让他近身。”

拿刀的少年眨眼间已经冲进柴房,傅云英一手翻过木凳挡在身前,一手持长棍,和少年周旋。

这时候,她突然有点后悔当初没有跟着张道长的那些徒弟学练剑,虽然看起来好像是花花架子,但是会一点总比什么都不懂要好。

好在还有杨平衷帮忙,他个子大,手脚长,而且胆子壮,时不时突然往前踏出两步,逼得持刀少年连连后退。

两人同心协力,慢慢将少年逼退到墙角。

也是他们运气好,少年手里虽然有刀,但心气浮躁,后退的时候没有看到躺在地上的同伴,竟然被绊了一下,差点滑倒。

傅云英立刻甩开凳子,“架住他!”

杨平衷对她言听计从,想也不想,丢开铁钳,抱起凳子往前疾冲,把还没稳住身形的少年架进墙和凳子之间。

少年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刀,杨平衷脑袋一歪,往旁边躲了一下,一道冰冷的疾风扫了过来,一条木棍对着少年的眼睛直直敲了上去。

杨平衷不忍看,但这时候不是心软的时候。

凄厉的惨叫从少年喉咙了钻出来,傅云英面无表情,又加了几棍,少年奄奄一息,软倒在地。

傅云英丢下木棍,叮嘱杨平衷:“别松开手。”

杨平衷惊魂未定,点头如捣蒜。

傅云英找来绳索,挨个在几个少年身上狠狠补几棍,把人绑起来,拍拍手,吐出一口浊气,“好了,我们走。”

她捡起菜刀、铁钳和木棍,抬脚步出柴房。

杨平衷环视一圈,满屋狼藉,几个手脚被绑起的少年躺在地上,脑袋软软搭在胸前,不知是死是活。

他回想刚才傅云英面无表情抄着棍子打人的情景,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上次没经过云哥的允许动他的箱笼,还以为他生气了,原来那根本不算生气。

他轻抚胸口,一阵后怕,忽然拍一下脑袋,喜笑颜开:这才是云哥发脾气的样子,那岂不是说明云哥平时看似冷淡,其实面冷心热,对我很热情?

哎呀,以前真是错怪云哥了。

第78章 逃出

野庙外,夜色浓重,月朗星稀,四野寂静无声,安静得有些吓人。

杨平衷抖了抖肩膀,挨到傅云英身边,亦步亦趋跟着她。

“这边。”

傅云英环视一圈,抬头看看天空,按星星的指引分辨方向,很快确定野庙就在蛇山背面,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和黄鹤楼很近。

自然也离书院近。

贼人说话的口音像是长沙府那一带的人,应该是流窜到武昌府的凶徒,所以不知道杨平衷身份贵重碰不得。

两人踏进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杨平衷突然“咦”了一声,拉住傅云英,“云哥。”

他支起耳朵细听风里传来的声音,脸上浮起笑容,“来了来了!我家卫……救我们的人来了!”

远处遥遥传来凌乱的马蹄声。

杨平衷呼出一口气,抬脚就走,“总算来了。”

傅云英眉尖微蹙,扯住杨平衷,“等等。万一是挖宝的人回来了呢?”

杨平衷哑口无言,抹了把汗。

两人躲在蓊郁的树丛后面往外看。

远处火光摇曳,一对人马由远及近,风卷残云一般,向野庙袭来。

最前面的人穿黑衣,戴大帽,手上挽了张大弓,弓弦张满,来势汹汹。

看到在火光映照下折射出一道道银光的长枪,傅云英脸色发白。

杨平衷的脸也白了,霎时间面无血色,毛骨悚然,双唇哆嗦,用耳语般的声音轻声吐出几个字:“他们是来杀我的。”

声音压得低低的,每一个字音都在颤抖。

傅云英听得出来,他这是真怕了。

因为有无数藏宝的地方当护身符,他和贼人应对的时候,始终游刃有余,与其说是周旋,不如说他把这次被劫当成一个冒险游戏。

看到黑衣人,他才真正意识到危险临近,傅云英能感觉到他的惊骇。

马蹄声中夹杂着犬吠,对方竟然带了猎犬。

“走。”

夜风寒凉刺骨,傅云英回过神,果断拉着杨平衷转身躲进幽深密林中。

身后响起几声惨叫,黑衣人将野庙里的几个少年全杀了。

傅云英没有回头,拉着心惊胆寒的杨平衷一路狂奔,带倒刺的荆棘划过脸庞和脖子,划出无数条细小伤口。

狗叫声冲着他们的方向追过来了,山上没法骑马,一般黑衣人朝他们围拢过来,另一半骑着马从大道上山,预备来一个前后夹击。

傅云英一边疾走,一边飞快盘算。

不远处好像有一座深潭,如果躲进水里,应该能躲过猎犬的追踪……

她全神贯注,冷不防被人甩开,脚步一顿,稳住身形。

“云哥,你往那边走。”杨平衷推开她,捂着肚子,气若游丝,“我们分开走,不然都走不了。”

这时候他没心思开玩笑了,说话的语气带了一丝悲凉的感觉,和平时傻里傻气、大把撒钱的杨大少爷判若两人。

傅云英皱了皱眉,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拉住他,架着他往前走,“伤口疼?”

杨平衷挣扎了两下,奈何力气没她大,苦笑一声,说:“那些人白天的时候喂我喝了水,我的脚好像没法动了。”

他示意傅云英看他的手,十指僵直,“水里肯定加了什么麻痹手脚的药……我跑不了,你把我藏起来,你熟悉这里的路,先去书院找人来救我……”

“你刚才说了,那些人是来杀你的,他们不会给你逃走的机会。”傅云英抓住杨平衷的胳膊,防止他摔下去,咬牙拖着他走,“你想死吗?”

杨平衷红肿的双眼里挤出两行清泪,“他们和我的护卫一样厉害,我跑不了的,云哥,你这么聪明,别傻了,放下我……”

傅云英恍若未闻,停下脚步。

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杨平衷脸上。

杨平衷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趔趄,后退几步坐倒在地上,抬起头,怔怔地盯着她看。

身后追兵将至,狗吠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

黑衣人越来越近了。

傅云英背对着黑黝黝的密林,俯视着失魂落魄的杨平衷,一字字道:“闭嘴,别磨磨唧唧让我分心。”

淡淡的星光洒在她白净的脸庞上,一路跑过来,脸颊上刮出许多道血口子,血珠凝结,红得耀目。

死说起来简单,但真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活着多么好啊!即使上辈子的亲人都不在人世了,即使要背负那么多痛苦的回忆,傅云英仍然想活着,而且要活得好好的。

她弯腰拉起杨平衷,他全身发软,已经没法动了。

“跟紧我。”

傅云英扯下夹袍,拧成一团麻花状,绑在杨平衷身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

杨平衷这回不耍贱了,也不开玩笑了,双唇紧抿,盯着她看了片刻,低低地应一声,整个人靠在她身上,依靠她的力量往前蹒跚而行。

身后,黑衣人的猎犬破开草丛,如利箭一样,紧紧尾随着他们。

四面八方都是喊声,敌人仿佛无处不在,火光像郊野鬼火,散落在各个角落,阴森冰冷。

傅云英没时间害怕,冷静辨认方向。

听到潺潺的水声,她暗暗松口气。扶着杨平衷走到断崖处,道:“低下头,抱住脑袋,我们滚下去。”

杨平衷手脚发软,愣了一下,连忙照做。

两人蜷缩身体,护住头脸,往地上一躺,翻个身。

风声呼啦啦拂过耳际,一阵天旋地转,他们顺着陡坡翻滚而下,身下枯枝落叶嘎吱响。

断崖并不高,底下是一段缓坡,傅云英在一处枯萎的茅草丛前停了下来,起身揉揉手臂,找到躺在高处的杨平衷,他药性发作,已经完全不能动了。

他生得魁梧,还好傅云英力气大,才能拖得动他。

崖下波光粼粼,竹木掩映中,嵌着一座碧绿幽泉。泉水西面连着一条溪涧,溪水会流经江城书院的山谷。管干喜欢垂钓,傅云英在藏经阁整理藏书目录期间,时常去溪边找他。前不久她刚为管干画了一幅画,画的就是这条小溪。

山中寒冷,泉水更是凉得刺骨,清冷月光下依稀能看到水面雾气浮动,云遮雾绕。

傅云英拖着杨平衷,一脚踏入深泉中,胳膊上立刻炸起一片鸡皮疙瘩,冷得牙根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杨平衷潜入冰凉的泉水中。

实在太冷了,刚游到一半,她感觉到双腿一阵痉挛,连吃了好几口冷冰冰的泉水。

身后带了个拖累,她不敢逞强,振奋精神,游到对岸,攀住岸边一块大石头,低声喘息。

岸上的竹林里,忽然出现一点朦胧火光。枯枝被踩断,发出咯咯响,杂乱的脚步声往河边来了。

她屏住呼吸,把杨平衷藏在一处乱石堆后。

火光由远及近,持火把的汉子头戴芦草方笠,穿粗布短衣,绑腿裤,脚上茅草鞋,一脚踩进水里,水花四溅。摇曳的火光映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虽是朴素的粗布衣裳,但不掩来人与众不同的沉稳利落,宽肩长腿,夜色下也能感觉到对方必然劲瘦而结实。

他在明处,傅云英看到他背上担了一担柴火,捆绳间系了两只灰猫野兔,心下疑惑,难道这是个樵夫?

三更半夜,樵夫怎么在山里行走?

不等她细想,樵夫举着火把往水面上一照,轻声开口:“杨少爷?”

傅云英没吭声。

对方继续在水边搜寻,又道:“某是领了赏钱过来寻您的,杨老爷说,您右边屁、股上长了一颗铜钱孔那么大的黑痣。苗人在找您,您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傅云英:“……”

等樵夫走远了,她悄悄游到杨平衷身边,眼神询问他刚才樵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杨平衷趴在石头上,面如土色,对着她点了点头,小声说:“是我阿爹的人……”

“你叫他回来,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出声叫我。”

傅云英说完,藏到阴影处躲好。

杨平衷听到水声平静下来,方扯开嗓子喊樵夫回来。

樵夫已经走远了,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将手中火把按进水中熄灭,淌水跑了过来。

“杨少爷。”

他踩进水里,拉起杨平衷。

“我爹呢?”

“大官人在路上,怕来不及,先打发我们上山寻您。”

杨平衷满腹委屈,“我差点就没命了!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我爹是不是又跑到哪座花楼吃酒去了?他儿子九死一生,他竟然还流连温柔乡!”

樵夫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任他埋怨。

确认了樵夫的身份,杨平衷放下心来,扭过头道:“云哥,可以出来了。”

傅云英回头,望着江边狗吠声音传来的方向,咬咬牙,大步上岸,“你们拢共来了多少人?河对岸起码有二十人在追我们。”

樵夫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垂目道:“傅少爷无须担忧,某一人足矣,他们有五十人也不碍事。”

他从背后柴火里抽出一卷包起来的干净衣裳,让傅云英和杨平衷披上,然后两手一张,一手抓一个,跟拎小鸡似的,抓起两人,挟稳了,抬脚便走。

一边挟一个半大少年,健步如飞,就这么疾奔了二里路,他脸不红气不喘,还分神安抚傅云英和杨平衷:“就快到了。”

这樵夫是个高手,难怪杨老爷会挑中他来山上寻人。

樵夫显然也很熟悉山里的道路,很快便绕出山林,拐到一条虽然狭窄偏僻但铺设青石板、平坦整洁的小路上。

又往前行了三四里路,远远听到人声马嘶,火把熊熊燃烧,一片光耀,恍如白昼。几百名身着对襟罩甲、手执腰刀的杨府护卫正排成整齐的队伍往山上推进,犄角旮旯,树丛山坳,每一寸地方都不放过,一旦发现可疑的人,立刻就地抓捕。

杨平衷看到护卫们身上闪闪发光的金属丁,长出一口气,咬牙切齿道:“等他们找到山上,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护卫们听到说话声,举着灯笼往樵夫身上照,暴喝道:“来者何人?”

“你爷爷!”

杨平衷劫后余生,感觉手脚好像又有力气了,扯开嗓子,怒吼了一声。

“爷!”

护卫们听到他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回答,喜极而泣,泪水顿时淌了满脸,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爷!”

主子发了话,如果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都得给少爷偿命!

护卫们原先没当回事,不就是几个想讹点钱的匪徒嘛!小事一桩。

然而事情却越来越不对劲,先是把守在各处据点的护兵全都莫名其妙被人打晕了锁在房里,然后他们发现有人暗中阻止他们找到少爷的踪迹,等他们终于确定少爷在山上的时候,那些神出鬼没的苗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早就往山上去了!

主子差点死在苗人手上,和苗人仇深似海,少爷落在苗人手里,哪还有活路?

护卫们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抖擞精神追到山上,一部分去截杀苗人,一部分赶紧从后山翻过来,想赶在苗人之前先找到少爷。

眼看脑袋就要搬家了,少爷忽然神仙下凡似的从天而降,护卫们泪如雨下,恨不能把少爷抢过来狠狠亲几口!

这么个大宝贝,可不能再弄丢了。

杨平衷对着护卫们翻了个大白眼,目光逡巡一周,没找到老爹的身影,眉头一皱,冷声道:“我身上湿透了,速去准备热汤沐浴。”

护卫们应喏,七手八脚架起他,送到一辆铺了厚厚漳绒毯子、装饰华贵的马车上。

“等等,先看看云哥……”杨平衷回头找傅云英,“他手腕上都是血,又在水里泡了半天,快给他包扎伤口。”

傅云英这会儿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到了安全的地方,紧绷的那根弦一松,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了一样,从骨头缝里泛起一丝丝冷意,她双手环抱,哆嗦着扣紧斗篷,现在她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傅少爷?”

头顶一道关切的声音,樵夫看她站都站不稳了,扶住她的胳膊,眉头轻皱,“您得赶紧把湿透的衣裳换下来。”

杨平衷全身虚弱无力,吩咐身边的护卫把自己送到傅云英身边,刚好听见这句,忙道:“来,云哥,去马车上,我让我的丫鬟给你换。”

马车上什么都有,热茶热羹热香汤,还有美婢伺候。

傅云英虽然头痛欲裂,但神志还清醒,摇摇头,“不了,我自己来。”

这小子竟然敢回绝少爷的好意?

护卫们变了脸色。

杨平衷却神色如常,仿佛是习惯了,一个眼刀子瞪向护卫:“还不去准备?”

护卫啊了一声,慌忙照办,几息间便找来另一辆马车,也铺了绒毯,设衾被,里头还有暖炉,热烘烘的。

杨平衷看傅云英脸色苍白,虚汗涔涔而下,心疼道:“云哥,你先和我一起泡会儿香汤,泉水那么凉,骨头都动成冰了。”

见她不吭声,他顿了一下,想起她这人不习惯和人太亲近,改口说,“我让人把香汤送到你那儿去,你自己泡?”

“先回书院再说。”

傅云英道,转身上了马车,放下车帘。

杨平衷看着她的背影,“喔”了一声,转头嘱咐旁边的人,“快去叫郎中过来,先给云哥看伤。”

平时说一不二、娇蛮任性的少爷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傅少爷身后,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即使被傅少爷甩了冷脸,依旧百折不挠地凑上去……这,少爷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刚刚死里逃生,吓傻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了一阵,点头应喏。

傅云英背对着车帘,脱下湿透的衫袄,飞快换上护卫们送来的崭新衣袍,系好丝绦。

护卫护送他们下山,剩下的人继续往山上去捉拿那伙苗人。

马车轻轻晃动,她掀开车帘一角,发现车辕上空空如也,刚才救出她和杨平衷的樵夫守在马车旁边,不许任何人靠近马车一步。

…………

他们并没有立刻返回书院,马车在护卫们的簇拥中驶进一座幽静冷清的山庄。

梳双环鬟的婢女、戴袱子的仆妇早就在垂花门前等着了,杨平衷被直接送去内院,因为他的强烈要求,管家将傅云英安置在他院子的厢房内。

郎中看过傅云英的伤口,给她包扎好手腕,脸上一道道划破的伤口也涂了药,又让婢女灌她喝下一大碗苦涩汤药,叮嘱道:“伤口不能再碰水了,有点发热,这些天好生保养,勿要劳神。”

傅云英谢过他,目送他出去。

郎中刚才为她诊脉的时候,眼神闪烁了几下,她看得分明。

她没有慌乱,以对方的身份,她的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第79章 坦白

满室烛火摇曳。

窗前案桌上一只豆绿色鱼藻纹莲瓣形细瓷缸,缸里供了水仙花。瓷缸颜色温润清透,宛如一泓碧水荡漾,水仙花沐浴在昏黄灯火中静静绽放,绿叶白花淡黄蕊,散发出淡淡清香。

书童吉祥跪在床前抹眼泪,低泣道:“爷,以后您就是把我的腿打断,我也得紧跟着您!您去哪儿,我去哪儿,上刀山下油锅,我陪您,您去解手,我就在门边守着……”

“得了得了,别哭了,这事爷担着,不碍你的事。”

病床上,杨平衷挥挥手,一脸不耐烦,问:“我阿爹呢?”

他刚吃了药,手脚能活动了,想去看看云哥,但他身子向来虚弱,泡了冷水,又受了惊吓,脑袋和胳膊、腿上磕出一片片青青紫紫的伤痕,和傅云英一样有点发热,管家生怕他再吹了冷风烧起来,跪在地上苦求他留在房里养病。他觉得怪没意思的,没有坚持。

吉祥道:“王爷知道您脱险,带人去山上追那伙苗人去了。”

杨平衷面色微沉。

老头子年轻时惹的风流债,得罪了深山里的苗人寨子,那老寨主虽然死了,但他儿子年富力强,很不好对付,而且老寨主留下一群忠心耿耿的死士,几次闯进武昌府想要刺杀他,他幼年差点死在苗人手上,心有余悸至今。虽然张道长神医妙手救了他,但他身中奇毒,不能见光,不能吹风,每天只能待在重重帘幕围得密不透风的内室,就这么在杨家养了好几年,终于痊愈,盼来出门见世面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阴沟里翻船,落进贼窝,竟又被苗人钻了空子。还好云哥救了他,不然他这次必死无疑。

也不知道那伙苗人到底是从哪座坟爬出来的,来无影去无踪,连王府护卫都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地。

“先不说这个了。”

杨平衷暗骂老爹不中用,垂下眼帘,长叹一口气,望着纱帐掩映中昏黄的烛火,喃喃道,“我该怎么和云哥坦白呢?”

吉祥怔了怔,一时没敢吱声。

这还是世子爷头一次想要对其他人坦白他的真实身份。

世子爷一直以杨家大少爷的身份和别人来往,王爷是个老顽童,不仅纵着世子爷,要求杨家全力配合,自己也以杨老爷自居,常常带着世子爷去市井街头玩耍,一点不摆王爷的架子。王爷虽是高高在上的楚王,但终身不能离开武昌府,否则会被冠上叛乱之名。大概是一辈子囚在武昌府的缘故,王爷硬是给憋坏了,时不时心血来潮扮成身份卑微的贩夫走卒,闹着要体验一下老百姓过的生活。王爷教过书,卖过板糖,捏过泥人,在大江里撑过渡船,有一次甚至混进花楼去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王爷老不正经,世子爷不遑多让,每天顶着杨家少爷的名头随手撒钱,被人当成大傻子看待。杨家少爷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败坏杨家的名声,心里泪流满面,脸上却得嘻嘻笑,还得在一旁拍手叫好。

一晃几年了,世子爷当杨家少爷当得不亦乐乎的,怎么就想起要坦白了?

杨平衷一手托腮,拈描金漆盘里洗净后剥得干干净净的葡萄吃,一边大嚼,一边道:“云哥生死关头都没丢下我,这才是真兄弟啊!可我却对他隐瞒身份,云哥品性那么端正,要是有一天发现我一直在骗他,一定会和我割袍断义。”

看来世子爷是真为难了,吉祥眼珠一转,道:“爷,您可是王府的世子,傅少爷能和您交上朋友,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您只管告诉他,小的保证傅少爷不敢和您绝交!”

杨平衷嗤笑一声,抓起一枚葡萄往吉祥脸上扔,“你懂什么!云哥是真君子,这样的人哪会在意我是不是什么世子爷?重点是我对他有所隐瞒,骗了他,他真把我当朋友,我不该瞒着他的……”

这种原则上的错误,不论花几百两还是几千两、几万两银子都不能换来云哥的谅解。就算云哥迫于王府压力原谅他了,以后还会和以前一样真心待他吗?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一开始隐瞒了身份去接近云哥,不过是觉得他好玩,想和他交朋友,没有想那么多。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他从没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欣然原谅他,但云哥不同,他不止想要云哥的宽宥,还希望云哥和以前一样把他当成朋友。

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可这太强人所难了,云哥那人,其实脾气还挺大的……

杨平衷挠挠脑袋,愁眉苦脸,叹口气,继续吃葡萄。

…………

在杨平衷急得快把头皮挠破的时候,他老爹楚王却优哉游哉,坐在傅云英的房里吃酒。

两名雪肤花貌的美姬侍立左右,为他斟酒。他头戴东坡巾,穿淡青蓝色缘边交领宽袖常服,凉鞋净袜,一副燕居士人装扮,手里擎着琉璃酒杯,美滋滋地啜一口葡萄酒,道:“小官人要不要也来一杯?藩国进贡的葡萄酒。”

傅云英靠坐在床栏前,摇了摇头。

她刚醒来没一会儿,察觉到房里有人,抬头看去,却是一位五官端正、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虽已年老,衣着也普通,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贵重佩饰,但相貌堂堂,气度雍容,举止优雅,贵气天成,年轻时必定是个名噪一时的风流人物。

这必定就是杨平衷的父亲,楚王朱珩。

傅云英略觉诧异,她一直以为楚王是个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老者,从坊间流传的传闻来看,楚王应该步入老迈之年了,可眼前这位楚王看上去竟然如此年轻,眼神深邃,又带了点玩世不恭的调调,和杨平衷平时说的那个“爱管东管西的老头子”一点都不像。

楚王嘴角微翘,挥手示意美姬出去。

美姬垂头退出房间,咔哒一声,合上房门。风从罅隙里吹进来,烛火晃动了几下,窗前一瓶梅兰竹供花,微风拂过,清香味溢满厢房。

“为什么不来一杯?我这里的酒可是天底下最好的酒。”楚王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琥珀色酒液皱起涟漪,光华璀璨。

傅云英眼眸低垂:“民女不敢冒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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