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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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技术，在与死神的较量之中，仍然胜算难说。手术室外的贺允眉头深锁，坐着一动不动。这次，没有人再去劝他离开，也没有人敢去。
第29章 难得体贴
很想知道，人在失去意识的时候，灵魂是否也在沉睡。
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苏醒的时候，里楠只是觉得好累好累，浑身动一下都费力。要不是身上的氧气罩，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仪器，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睡了很长的一个觉而已。
捡回了一条命吗？能醒过来就应该还能继续活着，看来他平凡的人生里又多了点不平凡的遭遇啊。
已是深夜，好像自己醒的不是时候。若是白天，兴许一睁开眼还能看到几个关心自己的人在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听得见仪器规律的声音，显得有些孤单。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千万嘱咐了贺允别告诉他的家人，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若是他真的死了，贺允一定能做到天衣无缝，让他的家人哪怕悲伤仍旧信以为真的。不过现在想来，还是暂且活着好些，临死前才发觉自己竟有那么多未完成的事情，抱着那些遗憾死去太让人难受。
大脑运转了一会儿，还是好累好累，闭上眼，里楠的意识又渐渐消散。
“少爷，您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柏桐跟着贺允来到书房，“这几天，您一直陪在里楠先生身边，医生也说了，里楠先生的情况已经稳定，明天也许就能醒过来。”
贺允背对着柏桐，一言不发。几日里来的守候，让他的面容都有些憔悴。柏桐自然也是寸步不离的陪着，这还是几天来他们第一次说话。
“少爷，那件事我们也已经查清楚了，您不必太过操心，请先去休息吧。”柏桐劝道。
良久，贺允才转过身来，看着这个几乎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冷冷说道，“柏桐，我能信你吗？”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柏桐抬起头来，看到了贺允眼里布满的血丝，还有那么些藏在眼底一触即发的怒气。“少爷，您知道的，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背叛您，我也不会。”他的忠诚，不容任何人质疑。
“上次我明明叫你保护好里楠，你为什么还要带着他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公共场合，你不知道这样他会有危险吗？”贺允在商场上狡猾异常，在柏桐面前却坦率的可怜。
“少爷，”柏桐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以为您让我留意就是那样的意思，是我理解错了。”
“你.......”贺允更气了，他是什么意思，柏桐怎会不明白。“好，就算是这样，那么这次呢，为什么骗我，又为什么要报警。”他知不知道他这样做险些害里楠丧了命。
“少爷，”柏桐直视着贺允，眼里竟无半分愧疚，反而理所当然，“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那样做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他并不认为当时让贺允知道是最明智的做法，他这个少爷极有可能冲动行事。“至于报警一事，也纯粹是出于安全考虑。”虽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如果今天里楠运气再差一点，真的死了，你打算怎么办？”贺允极少跟柏桐真的动怒，更别提为了一个外人。
“封锁消息，下葬，厚待他的家人。毕竟，这事与他无关。”曾经，贺允嫌弃柏桐做事瞻前顾后，考虑太多，另一方面，又赞叹他心思缜密，顾及方方面面。岁月的磨砺，带去了这个男人唯一的缺点，如今的柏桐，凡事都处理的干净利落，向来万无一失。而这次，贺允说不准他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朝夕相处，默契无间，久到他都忘了小时候那个明明比他年长，却总爱躲在他身后的男孩子是什么样子了。
“但你还是没有保护好他，这是你的失职。”贺允扶着额头靠到椅子上。“少爷，”柏桐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我的职责只是保护您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轻轻一句，直戳人心肺，贺允闭上眼睛，他知道柏桐就在不远处恭敬地望着他，他不去休息，柏桐自然也是不会去的。这么多年来，柏桐对他来说亦兄亦友，是最信任的人，他从没给过柏桐什么，柏桐也从未向他要过什么，而他，却理所当然地接受着柏桐的一切，关心，劳碌，并肩作战。柏桐所言，多是事实，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而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一个一心一意为他好的人。
里楠莫名因他受伤，他觉得心痛。但那怨不得别人，只怪他自己不够警觉。什么时候，他贺允沦落到要依靠别人的手来保护自己在乎的东西了。
“你回房吧，我想去休息了。”贺允睁开眼睛。
“是，少爷。”柏桐转身离开了房间。桌上，是柏桐留下的资料，就算不查，贺允的心中也一清二楚了，那个男人的脸，化成灰了他都认识。该了结的终究要了结，那男人毒瘾重，子弹又打在要害，当场死亡。想来这世界太不公平，今生造的孽犯的罪，死了就一了百了，叫恨他的人再怒也无处可寻。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漆黑的夜里。
里楠第二次醒来，竟然已经到了中午。房间里亮堂堂的，摆设配置这才看的分明，就算知道是会vip级别的待遇，还是觉得豪华过了头，住院又不是度假。睡的久了，睁开眼难免觉得刺眼，更何况床边还有这么一位养眼的大帅哥瞪着他。
“你总算醒了。”贺允打了个哈欠。人一旦放松下来，精神劲儿就架不住了。
“要不要我叫吃的进来。”总觉得里楠这两天一直睡着，人都瘦了。难为大少爷这么体贴，可惜没什么常识。他现在只觉得嘴唇喉咙都好干，就想喝点水，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你是不是想喝水？”贺允看他可怜兮兮地张了张泛白的唇，话也温柔起来。说真的，贺允这辈子还没这么照顾过人，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扶里楠起来，生怕碰了他的伤口，亲手把水杯递到唇边，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呡进去，心里竟然开心的不得了。
“饿不饿？”贺允又问了一遍。里楠只好微笑着又摇了摇头，“可是我饿了！”里楠这几天一直睡着，贺允也跟着受罪，饭也没吃上几口，现在人清醒了，心里落了块石头，顺道把那些被他遗忘的饥饿感也带上来了。贺允有时就像个孩子似的，里楠也已经习惯了，无奈只好又冲他点了点头。
贺允虽然嘴上说饿，可饭菜真的送进来的时候，他却斯文起来。里楠胃口也不好，索性看他捣腾手里的筷子。
“对不起，”贺允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你是不是很生气？”说好了只是单纯的交易，却让他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如果里楠此时提出要解除交易，他就算不情愿也是百分之一百的会答应。
里楠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刚才还在想，贺允怕是又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一副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样子。如果真的忙，其实大可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的。
“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和我说话，也不想和我一起吃饭了........”没了平时的嚣张，平实又真诚的可怜，里楠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反复确认了眼前这张带着歉疚和委屈的脸，里楠知道贺允肯定又误会了什么。
里楠一直没说话，贺允就越显得沮丧，他从没觉得乞求原谅是一件这么难熬的事情。
里楠原本还自责自己多管闲事又给贺允添麻烦了，却没想到主动道歉的竟然是贺允。那个时候，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只要一想到贺允不会有危险便觉得做的很值。而贺允能待他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能喂我吃吗，我的手没有力气。”吃力地吐完了这几个字，里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贺允的脸色，自己好像放肆了些。好在，贺允虽然意外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笑着拿起了里楠面前的筷子。
“张嘴！”
第30章 真相
虽然已经清醒，但毕竟是重伤。恐怕没一两个月，里楠都不能正常活动。这意味着他和贺允的交易时间又延长了。
病房的待遇虽好，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贺允有他自己的事情，自然不能时刻耗在这儿，但依旧每天都会过来一趟。除了护士和医生偶尔会进来几次，其他的人都只敢在外面守着。
起先，贺允来的几次，他正好都在睡觉。贺允就在床边坐一会儿，也不叫醒他。后来听护士说了以后，里楠便改了习惯，乖乖地等他来。说说笑笑，尝试着了解彼此，宛如多年的老友一样。贺允讲他是怎么被带进贺家，又离开贺家的，讲他当初是怎么和柏桐两个人，呼风唤雨似的闯出一片天地。“你有一个好兄弟。”“你们真厉害！”这是里楠说的最多的评价。相比贺允，他的人生就没那么精彩了，只能和他说说自己过去那二十几年的平凡遭遇，家长里短。也许是觉得新鲜，贺允听的很入神。当谈到家人的部分，贺允甚至会露出疑似羡慕的神情，因为他说，“挺想做你们家邻居的，跟你过一样的生活。”
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贺允今天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了。不对，他怎么能把习惯当成理所当然呢。贺允就算没事，也没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忽然，门被推开了。“贺允！”里楠正欲躺下的身体几乎是立刻就坐直了起来。欣喜的表情在见到来人的瞬间凝滞。
“你们是？”普通人的话外面的人是不会放他们进来的。这两人看起来像是夫妇。
“小允呢，我儿子呢？”女人发现床上的人不是贺允后，着急的朝房里四处张望。后脚进来的男人拉住女人，搂在怀中安抚，“你别急嘛，小凌说了，他并无大碍！”里楠寻思，一个小允一个小凌，敢情这俩人就是贺家的当家之主，贺允的父母，额，不，养父母！
“我怎么不着急，”女人撒娇似的跺脚，按年纪推算也约有四十好几，可生的娇小，保养极好，行为举止都随着性子。很难想象她是贺允口中那位无所不能，稳重成熟的大哥的母亲，要说是贺允的，倒有几分相似。“都有人中枪了能不严重吗？以前我就没照顾好他，”女人说着伤心起来，“现在也一样什么都做不了，我算什么妈妈嘛。”男人轻轻搂着女人，习惯了哄她。
看到这一幕，里楠竟心生安慰，不管贺允对贺家的感情如何，最起码这个肯收留他的家里有人是真心关心他的。“其实......事情也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里楠试图开口安慰他们，那对夫妇这才望过来，真正中枪的人就在他们面前还活的好好的，他们的宝贝儿子也安然无事。
还想说些什么，房间的门却突然被用力地甩开，“谁让你们来的！”贺允如此愤怒的声音里楠上一次听还是杜浩黎那次。
贺允径直走到里楠床边，背对着里楠和那对夫妇对峙着，“你们离他远一点，他需要休息，这里也不需要你们，请回吧！”言简意赅，毫不留情。看得出夫妇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
“小允，我们就是想来看看你有......”男人还没说完就被贺允不耐烦地打断，“不必了，我很好。”奇怪的是，刚才还对贺允万分关心的女人此刻却只是躲在男人的身后，怯怯地望着贺允，那眼里的神情里楠看不懂，像是无奈，又像害怕，还夹杂着那么点急切。
“小允啊，你就不能好好的跟我们说一次话嘛，像小时候一样。”男人叹息道。贺允刚进贺家的时候，虽然脾气也倔，但还是愿意跟他们一起同桌吃饭，说说话的。从他不声不响离开贺家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对他们的态度却反而大不如从前，连陌生人都不如。这叫为人父母的怎不心寒。
里楠望着贺允高大的背影，只听他冷笑一声，“说？我们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是看不惯你们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女人嘴唇动了动，委屈极了的样子，“我们没有.......”说实话，如果今天不是亲眼见到贺允父母本尊，里楠对笑笑口里的那些话还半信半疑，可他现在见到了，他就完完全全的不相信了。里楠有一对十分疼爱他，恨不得把所有拿出来对他好的父母，而现在面前的这两人正用和他父母一样的表情看着贺允。
贺允无意再语两人口舌下去，“二位请回吧！”下了逐客令。
“你怎么能这样，”男人沉不住气了，他见不得妻子这么伤心，“是，你妈妈一向粗心大意容易做错事，是她以前对不起你，可这么些年来她没有一天不在自责，她想好好爱你，你却不给她机会，你让她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办。”如此肺腑之言依旧换不来贺允半点心疼，“我知道你们是因为愧疚才收养我对我好，其实我根本不在乎那件事，你们不用耿耿于怀，我反倒要谢谢你们，现在，我们扯平了。我不是很理解你们这种自己过得太幸福就喜欢到处施舍的心情，我也不需要！”
“什么扯平，怎么扯平，血亲浓于水，怎么能说断就断。”贺父虽然一眼看上去就睿智非常，但到底也只是个年过半百，想爱妻亲儿的老父亲而已。这样的质问，里楠心里都不免有些触动。而贺允也一时没了话语。
本以为贺允是同样受了触动，觉得不该。却没料他突然大笑起来，把在场的几位都惊到了。简直是笑到眼泪都要出来的地步。“贺允？”里楠拽了拽贺允的衣角，他这才止住了笑。
“我看你们是真的老了，自欺欺人也要适可而止，贺家的儿子已经有两个了，何必再让我这个外人来添乱。”他从来都明白的，自己只是个因为可怜而被收留的外人而已。小的时候，他曾经撞见他所谓的“父母”在争执。他们表面上对他关爱有加，背地里却厌恶他的存在，想把他送走。何必如此，直说就是了，是觉得当时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了吗。所以，不用他们说，贺允长大以后便离开了贺家。
“外人？谁把你当外人了？你和小凌他们一样都是我们亲生的孩子啊！”贺允无奈地摇头，人一激动的时候往往都口不择言，喜欢胡说。
“是真的，小允，你就是我的儿子啊，我们接你回来的时候就验过DNA的，”贺母终于从男人背后站出来，“虽然作为一个母亲我不称职，我也知道你不愿原谅我，但是......”
“你们别再胡说了！”贺允向后退了退，粗暴地打断贺母。
“你要是不相信，我们现在就可以再去医院验一趟，或者我让人去家里给你取来当年的证明。”贺父从儿子慌乱的神情中似乎明白了症结所在。
“不可能，不可能！”贺允依旧摇头。“我都说了那个人进监狱的事我不怪你们，你们还想怎样，为什么还要骗我，这样很好玩吗？”似是控诉，又像哀求，贺允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悲伤和无奈。
“那个坏人进监狱是他罪有应得，把那么小的你虐待成那个样子，”贺母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那样的坏人居然还能逃出来，又想来害你，”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贺母几乎吓得当场晕了过去，她怎么能差点二度失去他的宝贝儿子。“我不信，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为什么当初不说。”事到如今，他们究竟想怎么样。
“我......”贺母话到嘴边，望着贺允的眼睛却说不出口，他恐怕是要恨他的，他儿时的那些恐怖遭遇都是因为她的一时疏忽，试问世上有哪个母亲像她这样荒唐。“唉——”贺父叹了口气，“我早就劝你跟儿子说实话你不听，不然也不至于变成这样。”贺母难过极了。“小允，你刚出生的那会儿，我和你母亲在国外生活，那段时间我工作也忙，没能好好的照顾你们母子........”贺母向来心性耐不住寂寞，又爱玩。孩子放在家她又记挂，于是便经常带着孩子一起出门，也不顾场合，为人母却不够自觉。一连几天都没发生什么事，贺母玩的就疯了些。就是那一天，当她转身发现孩子消失无踪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四处叫喊，最后哭着给贺父打电话说孩子丢了。贺父一时乱了心神，妻子已哭成泪人，也不忍责怪，立刻动用所有关系，人脉。
然而，在这偌大的城市中，找一个不会说，连路都走不好的孩子是何等的难事。况且，他不是自己走丢的，极大的可能是有人恶意为之，那就是难上加难。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一年.......最终他们还是没能把贺允给找回来。贺母也从此失了笑颜，终日闷闷不乐，寻找也一直在继续。直到几年后，他们找到了福利院那个满身疤痕的孩子。他们气愤地把虐待他的人送进监狱，满心欢喜的把他迎进家门。只是贺母一直迟迟不肯说出真相，她不想她的儿子知道他的母亲是如此糟糕，她怕他恨她。她宁愿以一个新母亲的身份去对他好，弥补他。
贺允刚来的那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她和丈夫争执，贺父觉得贺允是那段经历留下了不好的阴影，想接受医生的建议，带他重回故地，抹去那些噩梦，重新塑造一个美好。可她不愿意，贺允去哪儿她都不愿意。那个地方对她对贺允而言都是噩梦，谁都不要去。而当贺允毅然决然地离开之后，她还是没忍住偷偷地跟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贺母一连声的道歉，泪流满面，她愧疚地不敢去看贺允的眼睛。
“儿子，是我们不对，害你受了委屈，”贺父也低下了头，“但现在我们是真心想要弥补你，没有哪个父母是不为自己的孩子好的。”
里楠看不到贺允的表情，作为一个外人尚且被这一连串的事情震惊到了，何况一直心有芥蒂的贺允呢。贺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内心百感交集，甚至无法做出一个合适的表情回应面前的两人。
半晌，他才冷冷地转过身去，里楠看到他发白的脸色和泛红的双眼，感到心疼。“我暂时不想看见你们，请回吧！”
贺母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贺父拦住摇了摇头，两人最终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病房。
第31章 有总比没有好
几乎是门被关上的瞬间，贺允就失去支撑似地摔坐在椅子上，刚刚的那阵锐气也消失地无影无踪。目光失神，头也越埋越低，时不时地发出几声苦笑。
很可笑不是吗，这十几年来，他一直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理由而苦恼，恐惧和怨恨。他把想要关心他的人拒之门外，把自己关在自己臆想的卑微世界里，亲手背离了他一直渴求的东西。而他到现在为止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证明什么。命运为何跟自己开了这样的一个玩笑，是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吗。
“贺允，”里楠轻声唤他，还挂着针管的手试图圈住他的后背，轻轻地将贺允拉近自己，让他枕着自己，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贺允不会抵抗。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贺允把头埋在被子里，发出沉沉的声音。
里楠抚着他的背，看着贺允宛如受了伤的孩子般的可怜模样，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反而我觉得你很幸运，”贺允心里乱的很，听的不是很明白，转过头来，正对上那张令人心驰神往的柔和笑脸，苍白却让人觉得温暖，“你不是说过你羡慕我吗？”里楠低头看他，贺允眼里的疑惑更深，“你看，我有的，你现在都有了不是嘛，你不用羡慕任何人！”轻描淡写的几句，却一下子击散了贺允眉头的愁绪。“如果是我的话，虽然暂时有些难以接受，但有总比没有好，总归还是高兴多于其他的！”无论过去如何，发生了什么，重要的永远只是当下而已，贺允现在有一对爱他的亲生父母，他有真正的家人，他不是无处可归，不是无所依靠。
背后的手那样温暖，仿佛在一点一点渗入贺允的身体。里楠也不再说话，任凭贺允枕着自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个累极了的男人在他腿边终于安稳地睡了过去，里楠望着窗外，前几日还灰蒙蒙的天如今已放晴，这是不是预兆着这个人的人生也从此雨过天晴了呢！
那之后，贺允再也没提过贺家有关的事情，但里楠觉得，贺允多半是原谅了他们。
里楠住院将近两个月，终于还是拜托贺允让自己出院了。一直被人看着倒也无所谓，就是不想让贺允每天都跑过来一趟。贺允也没说什么，只是安排了私人医生在家24小时待命。事实上，除了腰腹处尚有微痛外，真的并无大碍。想想他也是够走运的。
“在做什么？”里楠正躺在床上看书，就接到了贺允的电话。自从他出院，贺允就基本寸步不离。除非有要事，也会给他打电话。
“看书。”
“看什么书？”
“看你不会看的书，”贺允刚刚的语气里似乎有些责怪，于是里楠又补了一句，“我怕睡觉睡多了，脑子会变笨。”
“要那么聪明干嘛，糊涂的人才会幸福。”这句话里楠倒是赞同，只是很多时候他不愿自欺欺人。
“我一会儿就回来，别乱跑。”这话意有所指，要说现在贺允唯一的变化，就是变得斤斤计较了。里楠回来第一天打开聊天记录，就发现常菀欣给他发了快两个月的消息。电话又打不通，女生就爱各种胡思乱想，虽然确有其事。险些她就要跟他家人报备，一起报警去了。
里楠赶紧给父母打了声招呼。又回常菀欣说他没事，手机丢了，最近忙，没顾上。常菀欣说非要跟他见上一面才肯放心，想到贺允说过不喜欢她，里楠正想婉拒，电脑的电源就被贺允切掉了。事实上，他只是站在他身后看见了一个女孩子的头像而已。
贺允解释说：我不限制你出去交朋友，但是你最好不要和我不喜欢的人来往。说了等于没说。不过也就是这期间而已，顺了他的意又有何不可。
伸了个懒腰，今天又几乎是在床上坐了一天。这可不好，里楠下了床想在屋子里转转。别墅这么大，也算是运动了。
走廊拐角，里楠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奇怪，柏桐不是总和贺允形影不离的吗。里楠和贺凌一样，对柏桐在贺允身边这件事觉得放心。柏桐也注意到了里楠，远远地向他点头致意。
“等等。”里楠追上欲离开的柏桐。
“里楠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柏桐浅浅的微笑似乎永远都是有深意的，偶尔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我们能谈谈吗？”里楠上前说道。有些事他想向他确认。柏桐望着里楠沉默了片刻，随后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点头道，“里楠先生，请跟我来。”
被带进了一间会议室一般的地方，看起来不常用，即便拉开窗帘，因为背光，屋里光线依旧很暗，柏桐在里楠对面坐下。“里楠先生，在你开口之前，我想先请你听我说一说。”事实上，里楠的原因他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里楠点了点头。
“上次做诱饵的事情，里楠先生能答应，我为少爷感到欣慰，这说明里楠先生对少爷还是心存感激的。”尽管他当时其实是在威胁。可他要真不答应，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里楠任凭面前的人肆意打量着自己，也不反驳，认同柏桐所说的话。
“至于这次的事件，让你牵扯进来又没有保护好你的安全，是我们做的不对，”柏桐突然站了起来，给里楠深深地鞠了一躬，“希望你能见谅！”面前的人礼数周到，他要代表贺允，代表他们，向里楠这个外人道歉。里楠其实心里觉得柏桐大可不必这样特意说明，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和贺允是一边的人。
“没关系，只怪我自己不够警觉，我知道你尽力了！”最后几个字里楠说的很轻很慢。柏桐轻轻一笑，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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