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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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秋山出去了,站在外面很久,重新去了王杰府,冷着一张脸,让那张婆滚开,重新进了王杰的书房,便瞧见那放在书桌上的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而后看向那柱子旁边的一根吊下来的绳索,他走过去,便这样一拉,却只是将这柱子上挂着的竖匾拉歪了一些。

他咬牙,直接将这竖匾翻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角兴许是因为扯得太急,而留在缝隙之中的纸片……

当真是那账本。

洛秋山自诩聪明一世,却不想如今被一个女流之辈算计了个死,只觉得像是被人迎面一巴掌摔在脸上,顿时就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第七十五章 漏嘴

账本到手,冯霜止心中的底气便足了,她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当夜便翻开了那账本一看,自己亲手抄录了一份,又将原本与抄本放在了两处藏起来。

将这账本抄完,才知道江南官场*到何种程度。

乾隆三十七年到现在,大体的情况都在上面了,甚至还有乾隆三十九年时候爆发的两淮盐引案的相关记载。

让冯霜止感觉到后怕的是——两淮盐引案揪出了一大批的官员,几乎导致了整个江南官场的大换血,却给了负责查证处理此事的诸多京官以敲诈勒索的机会。

两淮盐引案,不说盐引一事,只当做寻常的贪污*和徇私枉法来看,皇帝那边派去的官员要查这件事,便要两淮的官员配合。一方面,这些下来的京官对被调查的盐政相关官员敲诈勒索,多半是告诉这些被调查和可能被调查、已经牵涉和可能被牵涉的官员,只要给钱便能消灾——这账本上泰半的账目都是这已经被查处了的官员给京城里的人的。

可是收了贿赂,这京城里的官员却没有帮着办事,因为这些递上贿赂的官员全部牵连在两淮盐引案之中,不是发配充军远走宁古塔,便是直接革了顶戴花翎一刀问斩,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递出去的贿赂没能保住他们的命——

下面的半数账目,却更为惊人了,还是这一批京官,却又从另外的一批人手中收了贿赂——而这批人,如今便几乎是半数江南官场之中的人物。

可想而知,大案之中,抽掉了原来的腐朽坏了的旧血,便要补上新血,新血从哪里来?由谁举荐?谁能够在这里面运作?

冯霜止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定然是下面的人贿赂了上面这一批官员,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顶戴花翎。

只是恐怕谁也想不到,当年震惊整个江南的大案,竟然成为了上面官员敛财的一个工具。

如今从这花名册上看,整个乾隆朝已经接近倾颓腐朽了。

到底还有多少人是没贪过的?连纪晓岚也曾经事涉两淮盐引案,当真是什么也说不清的。

这些个负责查案的京官,当真是一件事收了两方的钱,收了一方的钱再卖掉这方,而后将抢来的东西卖给下一位顾客,这便是买卖。

账本固然到手,可是冯霜止却更加纠结了。

她当夜熬到很晚,抄完了那账本便有些眼花,藏好了便迷迷糊糊睡了,半夜里她像是听见团子在哭,起来看了一阵,照顾的嬷嬷说只是半夜尿了而已。

冯霜止于是昏昏沉沉地回去,要微眠那边看着点团子,万莫出什么差错,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最近要担心的事情很多,冯霜止很少睡个好觉,今次难得睡个囫囵觉,众人也不忍心吵醒她,直到太阳的影子都到外面台阶上了,微眠才进去唤她起来,说是傅恒府那边有下人来请,不过听说冯霜止还在睡之后又回去了,之后便不曾来过了。

冯霜止一想到自己昨日的事情,便猜是福康安知道什么了。

福康安在这账本里也不是没牵扯的,只不过与他相关的毕竟很少,那个时候他还不怎么显赫。

冯霜止只道:“来了的一律不见,不管用什么借口都给我堵回去,一来二去,便不会来找了。”

虽不解是为什么,微眠还是答应了一声,问道:“今日夫人还去宫里吗?”

冯霜止道:“去一趟。”

令贵妃倒霉又成了令妃,太后的病情似乎也开始稳定下来,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回光返照。其实也不算是多好了,所谓的稳定不过是说停在了比较糟糕的状态里而已。

江南那边还没来消息,和珅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冯霜止已经当机立断,派了周曲下去,借着运货的名义下江南,顺便帮着和珅那边处理事情。刘全儿的目标太大,况且一向是不管什么商铺的事情,若是刘全儿去了反而是惹人怀疑。

冯霜止派周曲去,一是因为周曲在京城诸多官员之中露面少,二是因为周曲对冯霜止的一些事情很熟悉——不管和珅是怎么想王杰的,冯霜止现在还不敢让王杰死了。

周曲去江南,不一定没人注意到,她选择的是一个最少的人注意到的人,至于到底会怎么发展,那其实已经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王杰依旧是生死未卜,福康安被召到南书房议事的时候,冯霜止正进宫。

她去拜访了太后,将那石头记翻出来,只念了一段便睡去了,根本就似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沁姑姑跟芳嬷嬷都是暗中抹泪,不敢叫人看见,她们拉了冯霜止出去,又说起前些天宫里的风波,便道:“本以为太后是能安心了慢慢走的人,只是没有想到现在宫里一日比一日折腾。”

惇妃这一下是完全复宠,十格格也得了乾隆的喜爱,相反令妃却跟被打入冷宫没区别了,她被皇帝禁足,这些天再也没能踏出储秀宫一步,只在自己的宫里发脾气。

冯霜止听了,面上浮出几分伤感的颜色来,便道:“这些事情,岂是桩桩件件都能料想得到的?”

沁姑姑和芳嬷嬷原本听太后说是——处不处置冯霜止,或者怎么处置她,都要等太后来定夺,可是太后现在根本迷迷糊糊,说不出一句话来,所以沁姑姑和芳嬷嬷也很是纠结,她们毕竟忠于太后,可另一方面她们对冯霜止的印象也不糟糕。

拉着冯霜止说了一堆事儿,又回忆起她们当宫女的时候,不知不觉,一个下午便这样过去了。

照旧是踏着暮色出去的,在宫里没遇到永琰,却还是在出宫之后被拦住了。

冯霜止在知道福康安也支持十五阿哥之后,便在忧心这一天了。以福康安的聪明,若是那谋士回去说了,定然能发现那一天的古怪之处——能掌握目前大半个江南官场的账本,作为正在争取朝臣支持的永琰来说,具有多大的诱惑力?

可想而知地,所以今日永琰找上她,她便猜今日这一关不是很容易过了。

只是没有想到,进去之后,永琰只是将江南的一些消息告诉了冯霜止,比如据说和珅已经与那帮贪官同流合污,比如王杰巡漕落水其实是和珅搭箭所射,王杰现在依旧是生死不明……

这本该是江南官场上的秘密,可是如今永琰说来当真是轻松无比,却让冯霜止紧紧地皱了眉头。

和珅怎么可能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

即便是要收好处,和珅这样的人也不会让旁人知道,更不用说是什么跟贪官们同流合污了。

他是去查陈宏谋的,牵出一片原也是预想之中的事情——永琰还在继续说,冯霜止也很冷静地继续听着。

永琰说完了,忽然道:“查出陈宏谋,便是牵连了福康安的嫡妻陈氏,甚至连福康安也要波及到,他在江南官场颇有几个人脉,若是和珅同他杠上,怕是讨不了好的。若是账本——”

终于还是提到账本了,冯霜止还以为他是一句话也不准备说呢。

兴许是这一刻冯霜止的眼神太利,让永琰说不下去了,他顿了一下,道:“福康安同我说了此事,我知道账本在你手里,可是不曾要你交出来,你便握着它好了。”

这跟冯霜止料想的发展不一样,可是转瞬之间她又明白了什么,便又一笑:“十五爷好算计。”

和珅跟福康安是死对头,现在都是在支持十五阿哥的,可是毕竟这两人都太危险,尤其是福康安,有传言说是皇室的血脉,如今冯霜止这边握着账本,福康安也只有投鼠忌器的份儿。另一方面,可以在福康安与和珅之间形成一种很微妙的制衡感。

永琰利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相互牵制,其实已经是帝王之术了。

冯霜止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打算说账本的事儿,那妾身便回去了。”

永琰看着冯霜止,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看着冯霜止离开了,他才下楼去,顺着官道回宫,便进了储秀宫。

守门的宫女本是想蹲身下来行礼的,只是永琰道:“天色晚了,不必多礼,莫要搅扰了我额娘休息。”

“是。”众人压低了声音应道。

永琰这才走向殿中,只是没有想到,暖阁还亮着灯,里面有人在说话,似乎是他额娘跟下面那叫青雀的贴身宫女。

永琰正要进去,只是在听到他额娘那句话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那老妖婆竟然还没死吗?”这是令妃的声音,失去了往日故作出来的高贵,便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阴狠和怨毒。

青雀的声音有些颤抖:“说是病情又重了,有些爬不起来了……”

“哼,好好……她不死,我便继续送她一程……”令妃现在不能出宫,却不代表她的宫人不能,这宫里面想要买通个人太容易了。

只听令妃道:“那药,按照往日的剂量,再给本宫加两贴进去,吃不死那老妖婆!看她还敢在背后算计我,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死婆子,拖着不死,便是在这宫里面占地方。”

那青雀似乎很害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地便开始磕头:“娘娘,奴婢害怕啊……这是杀头大罪啊,娘娘……”

“以前找你跟别的妃子下毒的时候,你也没这么大的反应。”令妃冷笑了一声,便下去将她的头发提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她,道,“本宫现在失宠了,除了那永瑆闹的,还有谁?还不是那老妖婆?!你既然敢给他塔拉氏的茶里下毒,便已经没机会撤手了……乖,你是本宫的心腹,永瑆那样的庸碌之辈怎么配有儿子?还好是他塔拉氏的胎,跟那蠢货毓舒扯上了关系,没人怀疑到咱们的头上,你还是安全的……听本宫的,那老妖婆便要死了,你就这样去继续下几贴药,过两天我们就能听到好消息了……好青雀,快去吧。”

青雀只知道哭,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令妃微笑着问她:“你去不去?”

青雀哭道:“奴婢真的不敢了……娘娘,您放过奴婢吧?娘娘……”

“啪!”

令妃一巴掌摔到她脸上,便骂道:“给脸不要脸的贱蹄子,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本宫好言好语同你说,你不领情,非要本宫教你认清楚,你是奴才,本宫是主子吗?让你去你就去,矫情个什么劲儿?呵,莫不是你也想背叛我?”

“不是……奴婢——”青雀想要解释,不想令妃不想听她解释,便又是一巴掌摔到她脸上,“啪”地一声响。

“去不去?”

不去就把她这张脸打烂,这种事令妃不是做不出来的。

长期在令妃身边伺候的青雀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狠角色?想到以前那些伺候的人的悲惨下场,又想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她给那么多人下了毒,甚至还给十一阿哥成哲亲王永瑆的侧福晋他塔拉氏下毒,否则嫡福晋毓舒推了那他塔拉氏一把,也不至于立刻就小产了。

青雀认命了,她跪下去深深地将自己的脸贴在地上,小声道:“奴婢……去,奴婢去。”

于是令妃将她拉起来,又温和地朝她笑着,“瞧你这小脸,怎么给磕成这样了?回头我给你拿药敷敷,早晚会好的。这几贴药,你收好了,记得快点去办事了回来回我,莫要误了时机。你这脸,去借口找药办这事儿最好了。”

青雀有些麻木了,看现在恢复常态的令妃,只觉得毛骨悚然。

令妃让她快些去办事,青雀便退出去了,此刻永琰将什么东西都听了个干净,他不声不响地退回来,却在储秀宫宫门口说了一句:“今日便当是我不曾来过,谁要是泄露一个字,别怪爷不客气。”

下面的人都蹲身道了一声“嗻”,这才看永琰离开。

小路子等几个太监便候在外面,永琰顺着这宫墙下面走,却又停下了脚步,等着那青雀从储秀宫出来。

青雀哪里想到出来就撞见十五阿哥,还以为十五阿哥是去请安的,忙道:“奴婢给十五阿哥请安,十五阿哥吉祥。您这是给娘娘请安去的吧?不过娘娘此刻怕是歇下了……”

“我是来找你的。”永琰淡淡地这么说了一句,眼神里带着几分难以探究的深意,青雀不知道为什么一冷,便看永琰朝着她走了过来。永琰伸出手指来,扣住了她下巴,便抬起她脸来,“这是我额娘弄的?”

十五阿哥从哪里知道的?不,也不对,整个储秀宫中,也只有令妃有这个资格了。

青雀想要埋头,却不想十五阿哥不让,她顿时惶恐起来,哆哆嗦嗦道:“十、十五爷……”

永琰却笑:“我额娘苛待你们,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有的事儿能做,有的事儿不能做,今日悔改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凭我余力兴许还能保得住你,若是你不悔改,他日便是草席一卷,乱葬岗上,连个坟头都不必有,野狗苍鹰之腹,便是你葬身之所。青雀啊,你可想好了?”

抬头,看着永琰,这样的十五阿哥,当真是陌生的。

可是青雀真的心动了,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太可怕了,令妃越来越疯狂,一开始只是给后宫的妃嫔,后来是皇子福晋,现在却已经发展到太后了!日后这宫里还有谁她不敢害?青雀怕得慌,她哭了起来,哽咽不成声。

永琰叹息:“东西给我吧。”

青雀咬牙,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将自己胸前的几贴药摸出来,递给了永琰。

永琰捏过,便看着这小小的药包,抿着唇,却忽然之间暴起一脚将青雀踹倒,青雀下意识地便想要叫喊,不料被那边早就准备好了的小路子等人冲过来,狠狠地按住了,顺便捂住了嘴巴。

永琰看着自己手中那药包,便递给身边的太监,道:“回去查。至于这青雀,先带走了,给储秀宫那边说一声,青雀病了,伺候不来了。”

“嗻。”几名太监低声地应了。

青雀被捂住了嘴巴,那太监的手劲儿极大,几乎将她那雪白的脸蛋勒出了几道青红的印子,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永琰,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甚至两眼里掉出眼泪来,挣扎摇头,只是始终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青雀被拖走了,一路也没在黑暗的宫墙下留下任何的痕迹。

永琰便背着手站在那里,“要不就一条道走到黑,要不一开始就根本别走进来……半路上后悔的人,只有个死。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明白……”

永琰早就踏上了那一条路,如今便带着人,重新走在这一条宫道的最中央,一步一步走远了。

储秀宫中,令妃睡梦之中还在想那老妖婆第二日便已经死了,老太后死了,她便成为了新的太后,垂帘听政,尊贵无比,她便是新的孝庄,全天下都要听她的……

多美好的梦啊,也只能是个梦了。

太后的病情,其实还是没见什么好转,宫中上下,依旧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宫外,冯霜止这边却是安心了不少的。

永琰的消息,不管是从哪里来的,至少说了和珅的很多事儿,让冯霜止这边多少有了一些眉目。

只是她那边安心了,江南真正的情况,却很是凶险。

和珅步步为营,周旋在一众贪官污吏之间,又要与他们做一样的事情,却还要守住了某些底线,当真是痛苦至极。关键时候,一般都是永贵出来救场,毕竟永贵乃是真正的钦差大臣,下面的人也不敢逼着他。

只是王杰的事情跟,终究带了些悬念。

“那王杰倒是也怪了,落下水了便再也查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下面的暗流卷走了,以前有人被河神吞了,过两年才从水底下吐出骨头来,说不出地惨,兴许是河神看上王大人了吧……”

漕河上的事情,他们也都是清楚的。

当初和珅那一箭,众人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管是鲜血还是别的都很逼真,落水打捞出来也不止一个人,然而就是缺了王杰。

现在和珅的心情也不大好,他这一回是真的阴郁了:“这王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终究是担心着,要不要排查一回,这心里吊着总归不舒服的。”

抑郁的情绪是真的,可说辞是假的。

和珅担心的甚至根本不是王杰的生死,他与王杰本身就算不上是多有交情,即便是王杰真的死了,他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反应。和珅摸不准的,乃是于自己合作的连霜城。

说了在王杰落水之后,便要连霜城将人救起来,可是现在连霜城不曾给自己任何的消息,那便是奇怪了。好在和珅左右还留了后手,不怕连霜城耍诈。怕的就是他不耍诈。

和珅心底冷笑了一声,便继续跟这边的人众人推杯换盏起来。

待到酒宴过后,和珅走出了这楼中,便看到了守在外面的周曲,他道:“度夫人叫你来的?”

周曲跟和珅的接触不算是很多,如今低眉道:“正是夫人派小人来的,夫人很担心您,所以……”

和珅叹了口气,便道:“说话不便,你跟着我走。”

“是。”周曲躬身,而后跟上和珅的脚步。

只听和珅道:“如今你来得正好,霜止派你来当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你要为我办一件事,立刻去扬州八大盐商汪如龙的园子里,将汪如龙找来,便说我在秋雨楼等他。”

“……是。”周曲没想到一来便有这样的任务,愣了一下才应了声。

汪如龙还在跟自己的小妾*,不想半夜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和珅,便是知道有事儿了,他赶忙起来,赶到了秋雨楼,猜测到怕是和珅跟连霜城那边的合作出了点事儿。

和珅一见他,第一句话便是:“你是不是把账本给了王杰?”

汪如龙几乎是吓得跳起来,便是头皮一炸,条件反射一般,下意识说道:“和夫人告诉你了?!”

这一下,他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是已经迟了。

和珅的脸色,一下便变了。

第七十六章 一箭

和珅为什么问汪如龙这一句话?

疑问不是无缘无故起来的,和珅与那连霜城之间有着合作,之前说好了王杰假死好让和珅完全打入对方内部,连霜城那边负责旧人,害怕出什么意外。

可是现在,王杰不见了,连霜城那边的消息却很是敷衍。

和珅转眼便能猜到,连霜城怕是背后有自己的谋划,利用了和珅这一次算计而算计王杰去了。

可是连霜城为什么算计王杰?王杰有什么利用价值?

唯一能说的,便是连霜城最近正在查的事情——他在找账房先生,要算一笔账,一笔江南官场的盐账。

账本是在汪如龙的手中,和珅之前是知道的,可是连霜城现在不针对汪如龙了,而是转过去针对王杰,便是连霜城知道什么了……

只盼王杰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毕竟他们都是钦差永贵随扈而行的人员,他和珅好好的,王杰却出事了,即便是一早永贵就在乾隆那里报备过了,和珅与永贵也逃不了失职之罪。

如今乃是以找到王杰为要务的。

和珅只是这一问,竟然从汪如龙的口中得到了另外的一句话,当真是如石破天惊一般。

汪如龙若不是腿软得拔不动,此刻早就赶夺门而逃了,他哆哆嗦嗦地道:“和大人,您这别想太多,小人也就是……就是……”

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和珅忽然抬手按住自己的眉心,嘴唇是冷冷一勾,道:“汪老板哆嗦什么?这江南的天气暖着呢。请坐——”

还请坐,汪如龙都要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可是在和珅那刀光一样冷厉的眼神下,又不得不这样坐下。他屁股只敢挨了半个凳子,这心里早就是叫苦不迭了,这时候是真的觉得完了……

他一句话,将冯霜止暴露给了和珅,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汪如龙现在还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冯霜止有一些事儿是和珅不知道的,这王杰的事情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件,也可能是最严重的一件。当初汪如龙将账本给王杰的时候,曾说这事儿是保密的,如今……

哎呀,总之是麻烦上身了。

和珅看他坐下了,便将这事儿细细地盘问了一遍,汪如龙知道自己是案板上的鱼,如今是怎么也说不清了,他只能将这件事往小了说,说冯霜止只是当时在场做了个见证云云,总之是将冯霜止往外摘。

和珅也没打断他,他这样的人能从汪如龙每一句话里找出蛛丝马迹,穿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待汪如龙说完了,和珅才一笑:“看样子汪老板还真是用心良苦,既不想跟福康安合作,也不想跟和某人合作,便像是那连霜城一样的。”

都是自己有野心想要坐大的,连霜城是表面上两边倒的墙头草,事实上是油盐不进的臭石头,而汪如龙却是个怎么咬也烂不掉的乌龟壳。

这两人一个是想明哲保身,一个是想要将权力握在自己的手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珅给汪如龙倒了一杯茶,道:“这江南的事情,差不多也要结束了,汪老板喝茶压压惊,也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了,是惊天动地的事情才对。

送走了汪如龙,和珅便叫来了周曲,只字不提汪如龙说的关于冯霜止的一些事情,只是吩咐周曲道:“今夜劳烦你跑一趟,要通州米铺那边从水路回船运一些土产回来,放出消息说里面是都是金银。若是船只里只是土产,吃水肯定不够深,你便给我装了大石头进去,务必要船看起来像是装满了贵重物的模样。三日后天刚昏的时候,驶入扬州漕河段……”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道:“你在这水上,也跑过不少的生意,当知道漕帮在扬州这一段的漕船汇聚之处,三日后我会给你消息,你到时按照我给你的消息做。”

现在还不能说太多。

和珅的直觉是,江南的事情是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他现在是一点在这里瞎耗的闲心也没有了,只想着快点回京城,只是回去了能够干什么,和珅想想又不知道。

箭在弦上,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回头到底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和珅也说不出清楚。

对连霜城这种心怀不轨又两面三刀的人,利用价值一旦到了头,便可以放掉这一颗棋子了,只是为了消除他的威胁,这事儿得办得干净利落才好。

已经动了杀心的和珅,行事起来那隐藏着的雷厉风行便已经露了出来。

周曲只听了和珅的话去办事,并不知道汪如龙跟和珅谈了什么。只说这汪如龙回去,便是惶恐得厉害,直在屋里转悠,“要出大事,要出大事。”

他小妾出来劝他,“这能出什么大事啊?江南的事情不都已经被搞定了吗?”

“好不容易这账本我才交出去,怕的就是惹祸上身,只盼着这一回,火不要烧到我的身上来。”

千万别烧到了他的身上来,不然就糟了……

汪如龙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连续地下了几道令,勒令下面自己管着的运盐船,这两天千万不要在水上走,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就损失大了。

而三日后晚上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汪如龙此刻的预感是何其正确。

次日早起,和珅便去拜访了永贵,对永贵道:“前日接到消息,说是王杰落入了那漕帮帮主连霜城的手中。永贵大人您兴许还不知道,王杰手中有着当年两淮盐引案前后的账本,事关江南官场全局,我们若是不将王杰大人从这连霜城的手中抢过来,怕是要出事。”

永贵为官多年,便知道一旦有什么事情涉及到“账本”这样的东西,便能牵扯出一大片。

若是王杰手中有账……永贵立刻就知道事情要紧在哪里了,他们这一次过来就是为了查陈宏谋,陈宏谋乃是两淮盐引案之后上任的,这才开始了步步高升。和珅这一句话,怕是要戳翻整个江南官场啊……

只是毕竟救王杰也是要紧事,永贵当下便道:“这事儿我们再从长计议,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和珅早就在这里等着永贵了,便将自己早些时候想的计策与永贵一说,永贵捻须,在屋里踱了许久,“连霜城毕竟是漕帮的帮主,我们这样做,牵涉是不是太广了?”

“只要江南的官场一换血,他这漕帮帮主的位置也是做不了太久了的。漕粮的运输事关天下命脉,让连霜城这样的一个人当了漕帮的帮助,皇上的心里必然是不高兴的。永贵大人,您忘记这连霜城是怎么上位的了吗?”和珅这一点,便是隐隐约约有道破天机的感觉了。

乾隆第四次南巡的时候,曾经视察漕运,那个时候的漕帮帮主还不是连霜城,那个时候漕帮势大,当真是连乾隆也不敢怎么得罪他们的。九省漕运若是忽然瘫痪,对整个大清的经济命脉都是打击,所以在漕帮帮主的邀请下,乾隆竟然还是加入了漕帮的了——这是外面的人的传言,说是乾隆也是漕帮人。

只不过,乾隆乃是整个大清的主人,便也觉得即便是自己入了漕帮,也是漕帮的主人——这所谓的“入”,其实不过是口头上的而已。

乾隆为什么要入漕帮,或者说,为什么要对漕帮帮主礼让有加?根本来说,不是他喜欢漕帮,而是他忌惮。

连霜城毕竟是杀了原来的漕帮帮主上位的,背后有福康安的支持,所以坐稳了这位置。

在连霜城跟福康安生出嫌隙之前,连霜城已经将这帮主的位置坐稳了,现在想要将他拔了,谈何容易?有能力的连霜城,管理着漕运,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是这人本事太好,以至于漕帮蒸蒸日上,却渐渐要脱离官府的掌控了。

“你的意思是,皇上也忌惮着这漕帮,其实是想……”

永贵豁然明朗,而后考虑了一阵,漕帮势大脱出掌控,绝对是不允许的事情,更何况说这王杰手中还有账本,连霜城野心大,凭借一个漕帮帮主的位置竟然也想要左右江南官场,这大帽子扣下去,便可以说是谋逆的大罪了。

和珅道:“所以在我们的计划完成之后,您必须出现在当场,才能保证王杰大人不会被人灭口。”

“你说得对,今日便去只会扬州知府那边,看看他们怎么做。”

到底这一步棋到底下不下得出来,还要看扬州官员那边的智商和和珅的忽悠能力了。

和珅这个时候叫人知会了汪如龙,与他商量好了口径,这才走向了扬州知府衙门。

在钦差巡查的这段时间,知府真是每天都在办公,都在处理事情,一副忙碌模样,不过是真是假也就他自己知道了。

这样做的唯一好处,其实是——和珅可以随时来知府衙门找到他了。

现在扬州知府已经将和珅视作了自己人,便将和珅迎进来,问他有何贵干。

和珅一笑,只是接着便有些面色严峻,担忧道:“知府大人您兴许还不知道,要出事了。”

知府一听,便是心中咯噔一下,忙问和珅道:“可是永贵大人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非也非也。”和珅摇头,叹气。

知府急了,“和老弟,你这有话说话,别吊着我啊。”

和珅也就一句话:“那王杰没死,事涉两淮盐引案前后的账本在王杰手里,现在王杰在连霜城的手里。”

一句话,信息量太大,生生地像是一颗炸雷,将扬州知府整个人都炸晕了,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久,他才张开自己的嘴,只是嗫嗫许久,一个字没说出来。

和珅背过身去冷笑,同时却给这扬州知府到了一杯水,他们这是在后衙里,周围都是这知府的心腹,也不担心会有别人忽然进来。他将茶杯递给他,而后叹气道:“现在知府大人知道这事儿多严重了吧?”

那知府最开始也不过是被这一句话给吓住了,现在反应过来之后,脑子也开始运转起来。

如今他视和珅为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已经看到和珅是一脸不慌不忙的表情,便道:“和老弟既然来找我,如今又一副气定神闲模样,想必是有了什么妙计了。”

“妙计没有,拙计倒是真有一条的。”和珅叹了口气,道,“那东西若是真到了连霜城的手中,依着连霜城的野心,您也知道连霜城是个怎样的人,漕运衙门都没把他制服过,这人惯是不听官府的话的,他若是得了账本,那么您便不是生活在乐园里——而是在地狱了。”

江南官场的层层盘剥,没人比扬州知府自己更清楚了,他点了点头,觉得和珅说得对。

这些都是相当有逻辑甚至入情入理的分析,由不得知府不信。

和珅心底想的,其实完全不是自己在说的事情,他只是这么随口地说着,却忽然觉得自己一心二用的本事已经到了一种极致。嘴上说的,心里想的,根本就是两件事。

见知府信了,和珅便又道:“当务之急,是除掉了连霜城,将王杰就救下来,到时候才能筹谋那账本的事情,只要这事儿一成,您便是那有功之臣,账本在您的手里,可比在别被人的手里好。”

一个是自己安全了,另一个却是他能够号令别人了。

这王杰手里的东西的重要性,知府比和珅清楚,他问和珅道:“可连霜城势大,我们如何惹得起他?”

“这件事设涉及面太广,若是这账本递到了皇上的面前,倒霉的绝不止您一个,这江南哪里惹得起他?是他连霜城要犯众怒,这个时候我们便是顺势而为不手软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连霜城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小人,算得上有个什么本事?一旦江南这一盘散沙忽然聚起来,要做掉一个连霜城又有何难?”

和珅当真是个完美的说客,即便不是扬州知府,换了个别人也会被和珅说服的。

知府早已经知道事情是不得不做的,此刻凝眉思索。

和珅抛出了最后的一张底牌,便道:“漕帮的存在始终是皇上的心腹大患,连霜城这漕帮帮主的位置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他这人很是自负,我们只要随便逮一个机会,在漕帮的船动别的正经商船的时候动手,那便是大人您一点也不徇私,革除漕弊,不让连霜城仗势欺人。”

也就是抓个连霜城犯事儿的时候,将连霜城那边的人一网打尽。

知府也不是个蠢笨人,他笑了一声,“这计策是好,只不过一网打尽不对。”

和珅皱眉,“如何不对?”

知府摆摆手,一脸的得意:“真要我们官府的船跟漕帮干起来,便说只追究连霜城,不追究旁的人,我们要对付的不过是个连霜城,若是得罪了整个漕帮,以后还是不好办的。”

没想到,这知府的注意力竟然都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上,和珅忽然就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他叹了口气,道:“还是您老谋深算。”

计划便已经这样敲定了,和珅与知府这边密谋了,知府那边却已经将杂合消息知会了个知州漕运盐政衙门,将自己认识的局中人都聚集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在江南盘踞也不算是短时间里,在漕帮之中都有自己的眼线,这个时候贪官污吏们一联络起来,当真能给人一种力量很大的错觉。

和珅在自己歇脚的地方听说了这些个贪官们的动静,顿时笑了。

有一些内线人,知道账本原先是在汪如龙的手中的,于是跑去问汪如龙,不想汪如龙早就跟和珅串通好了,他竟然说:“当初是那王杰逼迫我将东西交出去的,您说我傻不傻?其实这东西根本就不关我的事儿啊,您想这件事捅开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原本府衙里的官老爷们都是熟人,要是忽然之间一下说出来,我这几年打好的关系不就打了水漂了吗……唉,您问我跟那王杰有没有关系?我只能跟您说,我这仇跟他大发了……”

于是在那打探消息的人无语的表情了,汪如龙满口胡话,说自己的小妾看上了王杰,王杰有什么要求她都能答应,只可惜王杰看不起她,为了讨好王杰,这小妾竟然直接将账本偷给了王杰……

反正事情忽然之间又跟汪如龙没关系了,众人一下便确定了账本当真是在王杰的手里的。

现在事情一确定,行动便立刻开始了。

官府这边潜伏在漕帮的眼线全部动员了起来,只能感觉到水面下是暗流汹涌。

周曲按照和珅的吩咐,第三天的时候伪装的运米船便已经达到了扬州河段,放慢了速度,直到暮□□临了才驶入。

船吃水很重,像是里面载着很重的货物。

漕帮的旗丁们其实大多都是地痞无赖,在水上横行霸道,没少做那江盗做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看到这一条运米船过来,又看那船的吃水,几艘漕船上的人便动了歪心思,也不知道是谁说那船上载着金子,众旗丁便准备去看看,立刻要周曲将那船停下来,周曲知道这是和珅的计策来了,也不敢说别的,便依了那一群旗丁,将船靠了过去。

行漕多年的旗丁都是在水上走了很多年的,杀人越货都干过,很多时候跟江盗没什么区别。

他们也根本不理会这船上人的阻拦,便要他们开货仓。

此刻,其实这一批人已经中计了。

连霜城的总船便在不远处泊着,官府的人已经打探到了消息,此刻王杰便在那附近。

这一群旗丁的船刚刚靠近了周曲的船,下面就已经有人暗中准备着了——

周曲应对这些人似乎还很是沉着冷静,一点也不慌乱:“几位爷,我们这小本生意,顶多交一点过路费,这里面装着的都是大米和通州来的土宜,也交不上多少钱啊,您几位就高抬贵手放放我们吧,这南来北往做生意也不容易啊。”

“你爷爷的,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要你们开仓就开仓,再说爷爷要你的命!”江盗是江盗,这漕运漕船上的旗丁,也是流氓之中的恶霸了,这伙人跟江盗没什么区别,兴许有一点——那就是是他们是有组织的,并且官府承认他们的身份,可是江盗们大多都是散兵游勇,不多时就要被官府扫荡一下。

周曲现在也是没办法了,便向着自己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按照计划行事。

下面的人去开了仓,没有什么土特产和大米,只有一只只的大箱子,那旗丁上去就将箱子掀开了,结果看到里面全是闪瞎人眼的金银,简直看的那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那人竟然冲出去,跟隔壁漕船上大喊着:“全是金子,里面全部是金子!你们快把这条船给拉到我们那边去,先把东西给截下来再说!”

周曲连连告罪,说这是盐商们的金子,可那旗丁眼珠子一转,问他是哪家的,周曲说是汪如龙家的,那旗丁顿时就大笑了一声:“蠢货,你爷爷我抢的就是汪如龙那脓包的!他跟我们帮主是旧仇了,现在我们帮主找到了个好人,怕是立刻就要弄死他了!抢他东西?那是看得起他!兄弟们快动手,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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