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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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子上,戏便也终于开演。

“当啷当啷……”

锣鼓一响,整个戏台子上便热闹了起来。

先演的是涂氏点的《闹学》。

陆锦惜手里磕了几把瓜子,又拿了一块枣泥山药糕来吃,细细听着,竟然也能听懂。

这戏班子底子很好。

昆山腔,生旦净末丑,从上到下扮相都是一等一,更不用说那一开嗓时候婉转多变的华丽腔调。

实在是漂亮极了。

一出接着一出演下来,楼上的娇客们如痴如醉,楼下的达官贵人们,看到爽处,则时常推杯换盏。

整个影竹楼里,热热闹闹。

没一个多时辰,一出《还魂》也结束了。

杜丽娘也死而复生,与柳梦梅续了前缘,楼上的小姑娘,个个感动得眼泪汪汪,偏偏嘴上还挂笑。

陆锦惜这等的“老江湖”,自然镇定自若,心底没什么感觉。

她性情素来寡淡,不容易被感动。

听戏,也不过觉得好听罢了。

“咔。”

又掰了一颗瓜子。

陆锦惜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戏台上,先前一出戏的人已经退下,没一会儿便已换了新的上来。

“咚!”

一声鼓响。

几个差役扮相的押着一个身穿白囚服的老生,气势汹汹走上。

随之似号角铮鸣,苍凉之音骤出。几声锣鸣后,凄迷的曲笛声伴着三弦拨动,一时缭绕而上,竟哀婉不绝。

台上那老生裹着头,垂着首,嗓音似山势,逶迤曲折:“排列着,飞天罗刹……”

声音里,千回百转,顿挫里竟藏着千般万般的悲怆!

一个“刹”字,在喉咙口,舌尖上,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只震得人连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陆锦惜一下就愣住了,竟听得毛骨悚然!

整个热闹的影竹楼,也在此刻,齐齐一静。

下一刻,台上便热闹了起来。

鼓点乱飞,明锣敲动,响板跟随,竟是这几个差役,将送囚徒扮相的老生“上路”!

这可不是那一出《云阳法场》吗?

座中人,包括陆锦惜,都一下判断了出来,不由有些面面相觑。只是前面坐着的顾太师,半点反应都没有,还跟永宁长公主一起喝了一杯。

众人一时都不怎么敢说话,只静悄悄地听着。

这样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氛变化,陆锦惜当然感觉到了,心下觉得古怪,只竖起耳朵来听戏,一面听,一面瞧着下头。

那扮作卢生的老生,绝对是戏班子里的顶梁柱,一个抬手一个转头,竟浑身都是戏。

嗓子就更别说了,唱腔配着那笙箫唢呐,眨眼就把人给带进了情景之中。

卢生带兵打仗,立了战功,抵御了来自番邦的入侵,更在天山勒石记功,凯旋还朝,被封为了定西侯,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同平章军国大事。

谁料,阴险政敌,竟诟诬他里通外敌,与番邦勾结。

皇帝立时震怒,下旨革了卢生的职,还要斩他脑袋。

眼下这一场戏,便是法场前后的一段。

差役们叫卢生吃过了断头饭,将之押赴刑场。

卢生刑场上感叹了一番自己的凄惨遭遇,正当行刑时刻,皇宫里又来了圣旨,竟赦免了他的死罪,转而发配到广南鬼门关。

原来是他发妻崔氏,带着儿子们去午门外叩头跪求,好歹才打动了皇帝,饶了卢生一命。

只是发配鬼门关,也得立时起行。

宣旨的官员叹一声“小心烟瘴地,回头雨露天”,极言鬼门关之险恶,便回去复命,留下夫妻两个抱头痛哭。

到最后,只听那老生凄惶无助,脚步蹒跚,怀着满腔悲怆地唱着:“十大功劳误宰臣,鬼门关外一孤身……”

夫妻两人,携手相看泪眼,才共唱了最后一句。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哎呀,断肠人……”

场面一时已在悲喜交加的极点。

几个差役强押卢生流放鬼门关,夫妻两个痛苦不堪。

十大功劳误宰臣,鬼门关外一孤身。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耳边,还是那戏末唱腔的余韵。

陆锦惜只觉得脚底下莫名窜上来一股寒气,手边的瓜子早忘了剥,已放着有一时了。

她忍不住地,朝着下方看去。

点了这一出戏的当朝太师顾承谦,就端坐在那一把太师椅上。

从头到尾,都没动上一下。

从陆锦惜这个角度,看不见他正脸,当然也观察不到此刻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唯一能看见的,只有旁边的永宁长公主。

听到末尾,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看了顾承谦一眼,眼底深得像是一片海。

可什么也没说。

收回目光来,永宁长公主只把酒盏一端,大袖一掩,将美酒饮尽,趁着醉意微醺时刻,将酒盏往案上“啪”地一放,大笑着喊了一声:“好!”

“轰。”

场中,这时才跟着起了雷鸣般的喝彩与叫好。

陆锦惜人在座中,耳边再没别的声音,见着场上热闹,竟觉得又冷了几分。

这一出戏,好似隐隐藏着玄机。

只是,谁能参透?

整个影竹楼,已恢复了先前氛围。

所有人又开始推杯换盏。

喧哗声,一直传出去,越过了花园的西墙,传到了墙外街巷上。

一匹马。

一个人。

一只锦盒。

顾觉非牵着马,夹着回生堂来的锦盒,已在高墙外,站了有许久。

面上,再没有将归家门的半分喜悦,也再没有将见故人的种种忐忑,就连那种六年后才还于世俗的复杂……

也彻底消失一空。

这一刻的他,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眼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眉目上每一道线条,都透着一种霜刃似的锋利和冰寒,浸着血似的,凝了一股深深的煞气。

一身青袍,一身孑然。

“十大功劳误宰臣,鬼门关外一孤身……”

婉转曲折的昆山腔,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乱臣贼子!

也敢称功臣宰臣?!

顾觉非竟没忍住,冷笑出声!

声音里,是荒谬,嘲讽,轻蔑,甚至……

不屑一顾!

“啪!”

回生堂那锦盒,竟被他一手抄起,砸在了墙角!

哗啦一声,瓶瓶罐罐伴着字迹潦草的药方一起飞出,全砸了个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马儿顿时受惊,便要避开。

可盛怒之下的顾觉非,动也没动一下,五根如玉竹修长的手指,依旧抓得紧紧的。

缰绳立刻在他掌心之中,拉出半条深深的血痕!

顾觉非回头大声骂它:“你也想瞎眼不成?!”

平静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怒意。

只有一片寒冷的森然。

这声音,似乎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慑之力。

方才还挣扎的烈马,一时竟不敢再动,朝着顾觉非俯首。

“滴答。”

鲜血染上缰绳,缓缓坠落。

顾觉非的面前,是沾了脏污的药方,摔破了的锦盒,还有碎裂四溅的瓶瓶罐罐……

满地的狼藉。

却狼藉不过他此刻的心绪。

他看着那终于乖顺了的马,眼底一片冷寂,心头却已沸腾着一股盛怒……

一如昔日,六年之前。

第33章 顾觉非归来

眨眼已是申时。

天上已经添了几分暮色,暖日隐在层云间,吹着的风里,又夹了几丝凉意。

太师府的大管家万保常,在府门外来回地踱着步,只觉得一颗心都已经等焦了。

大昭寺上再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满京城都知道顾觉非已经下山,可如今他们在府门外,死活没等到人。

他到底是回,还是不回呢?

万保常想起来,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一声。

他又一次地抬了眼起来,去看门口这一条街道,几乎已经能在脑海里重叠出自己即将看见的场景——

午后空荡荡的街道,行人很稀少。

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园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婉转昆山腔。

近处的建筑,都层层叠叠在天边上,变成一片呆板的影子……

这一次,似乎也一样。

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街边上,多了一匹马,一个人。

万保常失望了太多次了,所以已经习惯了接受“大公子还没回来”这个事实,也习惯性地就要收回目光。

然而……

一人,一马?!

脑海里,瞬间电光石火!

在失望了太久之后,突如其来的希望,险些没把万保常给炸晕过去!

他止住了自己收回目光转过脑袋的趋势,急急忙忙地重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差点闪了自己的脖子!

还是刚才的那个场景。

长街铺平,人影稀少。

午后的天光,照得路面发白,长道上车马经行留下的车辙印子,也就越发显眼起来,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森白。

那一道深青的身影,正正好就踩着那一条贴街边的车辙印,牵着马走来。

这一次,比先前那惊鸿一瞥,又近了许多。

万保常已经看清了来人的五官容貌,一时瞪大眼睛,张开嘴巴来,可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

一向稳稳的两只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大、大公子!”

终于还是叫了一声!

嗓音都嘶哑了起来。

万保常在愣了半天之后,一双老眼里,竟忍不住闪现出几分泪光,连忙吩咐已经傻在了门口的几个仆役:“赶紧进去禀太师啊!”

说完了,才忙忙地跑下了门口的台阶。

这时候,顾觉非牵着马,正好也到了台阶前。

他脸上一派的温润,已经看不出半点怒意,见了万保常下来,他嘴角便含了三分笑意:“您走慢点,当心摔了。”

就是这熟悉的声音!

清泠泠地好似山间的泉水,又好似用玉笛吹出的雅韵,就这么淡淡地流淌出来,从容不迫,沉稳如初。

万保常一听这声音,险些就没忍住哭了出来。

在府里这许多年,他虽是大管家,可论实在的,当初也不过就是个跟着老爷跑腿的下人。

可大公子平日待他,无不客气。

有时候便是不经意间咳嗽两声,隔日都能收到他备下的药。

一日两日的关心,那可能是装出来的。

可一二十年如此,谁又能装得出来?

即便是假的那也成真了。

况且他是看着顾觉非长大的,大公子是什么样个人,他再清楚不过。

原本瞧着他还有些陌生,毕竟六年没见。

可待他一开口,那真真是所有的熟悉,齐齐涌上了心头!

万保常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眼底有些湿润,半哭半笑的:“不妨事,不妨事。您这马,还是老奴来牵着吧。”

说着,便要伸手,从顾觉非手中把缰绳接过来。

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间,那染在缰绳上已经有些暗红的血迹,一下就跟刀子一样戳进了万保常的眼底。

“您这是怎么了?!”

顾觉非顺着放了缰绳。

手掌上那火辣辣的疼痛,半点没有消散,只是伤口上的血已经不再淌了。

他随意笑笑:“没事。借来的马,半道上发疯,略费了些力气罢了。这会儿父亲人在何处?”

“在花园里面,影竹楼听戏呢。今日太师大人可就盼着您回来呢!”

一说起这个来,真是满心都是辛酸。

只是万保常也不敢多说,眼见顾觉非迈步上了台阶,便连忙跟了上去。

同时吩咐左右:“还愣着干什么?没见大公子伤了手吗?快去知会人,寻些创药来!”

几个仆役立时一颤,连忙往府内跑,去准备药。

之前被万保常派回去传消息的仆役,这会儿更已经不知跑出去多远,道中逢了人便喊:“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声音过处,一片沸腾。

他人在府里跑着,好像是一道移动的狂风,带来的消息,将整个太师府都席卷,一时便热闹振奋了起来。

仆役一路跑着,往西过了花园那圆圆的拱门,便瞧见了园子中间的影竹楼,于是一路扯开嗓子喊着,跑了过去。

这时候,影竹楼戏台上,戏班子刚演上一出《景阳冈》。

扮武松的武生,使得一手硬功夫,唱腔更是中气十足。

人才一登台,便耍了好几个把式,一时引得台下众人喝彩。

方才那一出《云阳法场》,早没几个人记得了。

一则大部分人不知道是谁点的,二则知道是顾太师点的人,自也不会放在心上,只觉得顾太师兴致来了,要听点不一样的。

根本没几个人,会由这一出戏联想到别的。

因为,六年前那件事,朝野上下知道个清楚明白的,统共也数不出一只手。

只不过,永宁长公主,恰恰在这一只手不到的数里。

她人坐在顾太师的身边,一手搭在太师椅精雕的扶手上,随着戏台上的锣鼓笙箫的韵律,慢慢地敲打着。

那长长的、宽大的袖袍,逶迤地垂了下去。

鹤衔云白玉酒盏,被她手指松松地挂着,两只眼睛已经微眯了起来,乃是微醺的醉意。

整个人看着,慵懒又华贵。

台上的“武松”,刚遇着了大虫。

台下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永宁长公主于是转过了头,乜斜了眼,看向旁边的顾太师。

人人都在推杯换盏,之前也有几个人上来敬他。

顾太师喝了两杯,酒意微有上头,这会儿坐在座中便不动了,只保持着一点笑意,看着前方。

可是永宁长公主何等熟悉顾承谦?

几乎一眼就看出,这一位老太师,其实在走神。

周围几个人,都是心腹。

永宁长公主于是叹了一声,终于还是对顾承谦道:“老太师,这又是何苦呢?”

顾承谦听见这话,略回了些神。

他眼神里因为恍惚,有些散的神光,重新聚拢来,回头看了永宁长公主一眼,沉默了半晌,才觉嘴里有些发苦的味道。

“我也就是忽然看见了,想点这么一出,看看罢了……”

刚才戏单递上来的时候,他本也没想点。

只是这十日以来,顾觉非要回来的消息,传了个满城风雨,以至于他这几夜都没睡好。

午夜梦回时候,好像能听见战场上铁骑突出,刀枪鸣响。

薛况那年轻的、沾血的面容,好似就在他面前,一双诘问的、失望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仿佛要问他要一个答案,一个公道!

顾承谦如何能忘?

别说是六年过去,就是十六年、二十六年,他也无法忘记!

无法忘记顾觉非那沾满鲜血的一双手,无法忘记那一张画皮撕下后的怪物,更无法忘记,父子决裂、一切分崩离析的雨夜……

所以今日,在翻到《邯郸梦》那一页的时候,他才会不由自主地,把《云阳法场》圈了出来。

台上演的是戏。

台下的看客,走的却是人生路。

同样是功勋卓著、位极人臣,同样是打了胜仗,同样是被政敌诟诬,责指里通外敌。

台上戏里的卢生,被皇帝赦免,发配鬼门关,保住了项上人头;可台下戏外的薛况,却被他们合谋害死,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他身为朝中重臣,在整个事件里,竟无能为力!

什么跺跺脚,朝纲震?

他可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大的能耐。

皇帝大了。

心也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先生们辅佐的弱冠少年。

他需要的是全新的、与他相同政见的大臣,所以他选择了顾觉非,而旧日那些束缚他的人,都被他一并抛开。

顾承谦闭了闭眼,似乎想要借此,平复自己的心境。

面前的酒盏里,香醇的琼浆晃动着,可他却没再喝了,只道:“这世上有三种人,第一种身是刀剑,第二种心怀利刃,第三种什么刀枪剑戟都没有,就是血肉之躯。我原以为,他是第三种,后来才知道错了。到现在,我竟不知道,前几天往山上跑的那一趟,到底是对,还是错……”

永宁长公主心内复杂。

只是她在皇宫里长大,本身便在风云中心,从无什么忧国忧民的念头。虽没顾承谦的本事,可在利益的争斗里,她从来不落下风。

当下,她只收敛了心思,饮了酒,笑一声:“老太师的决定,当然都是对的。”

对的?

顾承谦摇头笑起来,也不知是觉得她说得好,还是不好。

满楼都是喧嚣,昆山腔激昂。

一声夹着狂喜的呼喊,终于由远而近,传了过来:“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这声音,夹在锣鼓声里,并不很明显。

听着,只觉得隐隐约约,甚至很像是一种错觉。

可这一刻,整个刚才觥筹交错的影竹楼,除了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戏子们,竟全都安静了下来!

顾承谦一下有些恍惚。

永宁长公主则是眼前一亮,一下就站了起来,朝着戏台子上一摆手:“都停下!”

一瞬间,响板停了,鼓声歇了,笙箫断了……

于是,那一道声音,就变得真切了起来,眨眼便已经到了影竹楼门外。

“大公子回来了!”

“启禀老爷,大公子回来了!”

传话的仆役,早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是一片的红光,双目也炯炯有神,一路直接跑到了顾承谦跟前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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