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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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宁送她出门,回来坐在书桌旁,看着床前的屏风,脑海里全是试穿嫁衣时的满足与喜悦。
刘喜看在眼中,暗暗发了愁。福公公再三嘱咐他,要等四姑娘听说王爷收用宫女露出伤心之色后再澄清这事,可现在,四姑娘听说是听说了,但一点都看不出来伤心,那他到底还要不要说?
他是半个男人,不懂女人的心思,双儿至少猜得到三姑娘那番话不怀好意,见自家姑娘傻乐傻乐的,双儿忍不住哼道:“姑娘,你别听三姑娘胡说,她就是嫉妒姑娘嫁的比她好,故意编瞎话膈应咱们来了。王爷不近女色,满京城差不多都知道,才不会收用什么宫女。”
双儿是真的不信。
宋嘉宁则是不在乎,正要提醒双儿别背地里编排云芳,刘喜突然走上前,笑呵呵地道:“姑娘,那日我去王府办事,确实听说宫里送了两个教习宫女过来,但王爷从小就不喜生人近身,安排她们去偏院当丫鬟了。只是,这话咱们私底下说说可以,千万别再往外传,被宫里贵人听到了,恐怕不高兴。”
双儿大喜。
宋嘉宁心微微一动,然后脸红了,莫名地紧张。
她该不会是,未来皇上的第一个女人吧?
在此之前,宋嘉宁只高兴自己能风风光光地出嫁了,从未想过大婚后的事情,这会儿被刘喜一提醒,宋嘉宁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些旖旎场景。寿王,那样冷冷清清神仙似的男人,也会像凡夫俗子那般,喜欢与她做那些事吗?
面颊隐隐发烫,怕被刘喜、双儿看出来,宋嘉宁起身来到了多宝阁前,心不在焉地摸上面摆放的瓷器古玩。但她害羞归害羞,却一丁点都想象不出与寿王洞房的情形,在宋嘉宁心中,寿王姿容俊逸,擅长书画,应该是没有七情六欲的……
而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空有姿色的姑娘。
宋嘉宁又开始担心了,万一寿王不喜睡觉,那她怎么讨好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赵恒:躺着便可。
嘉宁:什么都不用做吗?
赵恒:……你想做什么?
嘉宁:听说你喜欢吃粽子,我去给你包个粽子吧?
赵恒:……你还是躺着吧。 !
第90章 090
又到了中秋节, 因为晚上要在太夫人这边用饭, 宋嘉宁就牵着弟弟早早过来了,多陪陪太夫人。茂哥儿手里拎着姐弟俩一块儿做的嫦娥玉兔灯,大白天的男娃就把灯给点上了, 稀罕地走到哪儿提到哪儿。
太夫人叫姐弟俩到临窗的暖榻上坐, 丫鬟们端了糕点茶水进来,放在黄梨木矮桌上。
老人都疼幺子幺孙,太夫人现在最稀罕的就是茂哥儿, 抱在怀里搂着,指着灯笼上的嫦娥问茂哥儿是谁画的。茂哥儿一边吃糕一边答,四岁的男娃,长得清秀漂亮,口齿清晰, 一双凤眼越来越像郭伯言。
“茂哥儿多吃点, 长高高的,以后让你大哥教你功夫。”太夫人笑着哄道。
茂哥儿用力地点头, 宋嘉宁坐在一旁笑, 柔和的秋光从西边照进来, 屋中气氛温馨。
“世子爷。”窗外忽然传来丫鬟的声音。
宋嘉宁笑容微敛,茂哥儿高兴极了, 一骨碌从太夫人怀里爬了出来, 跑到窗前往外喊大哥,然后再颠颠颠跑到榻沿前,知道大哥会从这里出来。宋嘉宁怕弟弟掉下去, 牵着弟弟小手将男娃拉到自己身边,瞥见郭骁进来了,她才松开手。
“大哥!”茂哥儿兴奋地扑了过去。
郭骁一把抱住弟弟,视线越过茂哥儿肩膀,落在了继妹脸上。自从她被赐婚给寿王,出门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仔细算下来,过完端午后,郭骁见她的次数单手可数,不过,看着宋嘉宁光滑如初的脸庞,确定那药没有伤到她根骨,郭骁总算放心了。
“大哥来了。”宋嘉宁浅笑着道。
郭骁颔首,放茂哥儿继续去吃糕点,他侧坐宋嘉宁对面的矮桌旁。
太夫人纳罕地问长孙:“今儿个怎么过来这么早?”
郭骁看眼继妹,略显无奈地道:“云芳、嘉宁都要出嫁了,我早点过来,多陪一会儿。”
太夫人一直都知道这个孙子是个面冷心热的,瞅瞅门口,奇怪道:“云芳这次倒来晚了。”
郭骁没应,问宋嘉宁:“听说前日宫里送了嫁衣过来,穿着可合适?”
宋嘉宁佯装害羞般垂着眼帘,点点头。
郭骁嗯了声,逗逗茂哥儿,忽的对宋嘉宁道:“祖母哄茂哥儿,咱们兄妹下盘棋吧。”
宋嘉宁吃惊地抬起头。
郭骁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宋嘉宁抿唇,瞅瞅笑吟吟看着他们的太夫人,她找不到借口拒绝,刚要说就在榻上下,郭骁已经站起来了,径直朝北面的紫檀木长方桌走去。宋嘉宁只好穿鞋下地,走了十几步,坐到了郭骁对面。
旁边摆着一盘桂花盆栽,丝丝缕缕的清香在鼻端萦绕,宋嘉宁歪着脑袋看榻上的弟弟,等丫鬟端了棋盘过来,她才收回视线。
“安安先走。”郭骁看着棋盘,低声道。
宋嘉宁眉头微皱,刚刚在太夫人面前,郭骁叫她嘉宁,现在离太夫人远了,他又喊她安安,透着一丝怪异的亲近之意。其实宋嘉宁这几年一直在提防郭骁,直到赐婚旨意下来,料定木已成舟,她对郭骁的惧怕才淡了下去,不出门也只是因为待嫁姑娘的身份,并非刻意躲他。但现在,郭骁只是两声不同的小名,宋嘉宁的警惕之心就又上来了。
但,就算郭骁对她有那种心思,她都要嫁给寿王了,郭骁总不至于敢跟寿王抢女人吧?
宋嘉宁不信郭骁有那个胆子。
心不在焉,宋嘉宁落了一子。
郭骁紧随而上,黑子就放在她的白子旁边,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宋嘉宁不喜欢这种感觉,第二颗子放的远了一点,毫无章法,反正又没有心情真的与他下棋。结果郭骁又追了过来,放好黑子,他抬眼看宋嘉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安安要做王妃了,大哥还没向你道喜。”
宋嘉宁僵硬地笑了下,又捏了一颗白子出来。
“王爷身份尊贵,只是,据说他已经收了两个教习宫女,安安不介意?”郭骁转转手里的黑子,盯着宋嘉宁低垂的眼帘,幽幽道:“庭芳定亲前,我问她想嫁什么样的男子,她说,她不介意未来夫君的官职身份,只希望那人对她一心一意。”
只要继妹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也可以给她一心一意。
宋嘉宁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当然知道寿王并没有碰那两个宫女,便是碰了她也不在意,故也算诚心地回答道:“我这样的身份,王爷不嫌弃我我已经知足了,其他的,我会谨记祖母的教诲,不骄不妒,努力替王爷打理好后宅。”
“胡说,安安娴静乖巧,温柔貌美,谁有资格嫌弃你?”郭骁再次将手中的黑子放到她的白子旁,察觉宋嘉宁朝他看来,郭骁也抬起眼帘,黑眸复杂地与她对视,希望她能看懂他的意思。他二十了,从明白男女之事那日起,这么多年,他心里就只有对面的这个姑娘,看不得别人欺负她,想将她拥在怀里疼。
宋嘉宁并没有注意到郭骁的眼神,因为在郭骁说出“谁有资格嫌弃你”之后,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宋嘉宁看到的,就是上辈子的郭骁。那时她不娴静乖巧不温柔貌美吗?可郭骁比梁绍更嫌弃她,梁绍至少给了她妾室的名分,肯嘘寒问暖说甜言蜜语哄她,郭骁呢,他……
如果不是母亲嫁给了继父,她在郭骁眼里,最多只是个貌美的平民,是他可以利用权势抢到的女人。
宋嘉宁不想再想前世,也不想再陪郭骁演兄妹和睦的戏了,抬手打乱棋盘上几对儿紧紧挨着的黑白棋,宋嘉宁故意大声道:“大哥一点都不让着我,我不跟你下了!”撒娇耍赖一般,丢下愣在那儿的郭骁,宋嘉宁重新陪太夫人去了。
刚走到榻前,双生子来了,兄弟俩最会插科打诨,屋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宋嘉宁一眼都没再看郭骁。
郭骁神色如常地站在双生子一侧,脑海里却是她打乱棋局前眼中闪现的嘲讽。如果她看懂了他的心,她害怕厌恶抗拒郭骁都能理解,唯独嘲讽,郭骁想不通。
~
过完中秋,宋嘉宁老老实实待在临云堂,这次是真的躲郭骁了,偶尔母亲留郭骁在临云堂用饭,宋嘉宁干脆找个借口留在自己房中吃,尽量避免与郭骁打照面。
“姐姐,吃石榴!”
黄昏时分,茂哥儿突然兴冲冲跑了过来,小胖手抱着一颗红红的大石榴。宋嘉宁不由地笑了,笑到一半,茂哥儿开心道:“大哥买的,买了一大筐,最大的给我了!”
宋嘉宁看看弟弟手里的石榴,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这两年,每次到了有新果子成熟的时节,国公府众人吃到的第一口一定是郭骁带回来的。郭骁是想照顾整个国公府,还是,知道她喜欢这些,单单为了她?
鬼使神差的,宋嘉宁记起了去年郭骁送她的两颗红枣。
这么一想,宋嘉宁更没胃口吃这颗石榴了,吩咐双儿送到厨房剥好,只看着弟弟吃。
茂哥儿懂事,让了姐姐好几次,宋嘉宁笑着撒谎:“茂哥儿吃吧,姐姐不爱吃。”
茂哥儿傻傻地信了,吃够了,领着丫鬟去颐和轩找大哥,大哥刚刚送他石榴时叮嘱他了。兄弟见面,郭骁抱起男娃,去花园里玩,行至湖边,他随意地问弟弟:“那个大石榴,茂哥儿有没有分姐姐吃?”
茂哥儿点头,乖乖道:“姐姐不爱吃,剩的给双儿她们了。”
郭骁笑,大手摸摸男娃脑顶,不叫弟弟看见他眼中的失望。
怎么会不爱吃,他还记得十一岁的她,在祖母那边用勺子舀石榴吃的样子。
她不是不爱,而是不爱吃他送的。
可郭骁不明白,她到底在怕他什么,嘲讽他什么,又在嫌弃什么,嫌弃到连他送的吃食都不碰。
~
石榴熟了,京城也一日比一日转凉,院子里的菊花花骨朵越来越大,国公府又迎来了一桩喜事,三姑娘云芳要出嫁了。
云芳初六出嫁,初五添妆,宋嘉宁与母亲一块儿去三房贺喜。妯娌之间虽然有些罅隙,但这样的大喜日子,林氏是真的替侄女高兴,包了一个鼓鼓的封红作礼金,还送了云芳一对儿碧绿剔透的祖母绿手镯。这是林氏的嫁妆,一整块祖母绿玉石,林氏让人打了三对儿镯子,庭芳、兰芳都送了,不偏不倚。
三夫人出身名门,但娘家家产还真不如京城富商林家,看到这对儿手镯,三夫人对林氏的态度总算和缓了些。
宋嘉宁送了一方她亲手绣的并蒂莲帕子,上面用金线绣了“花好月圆、百年好合”。
云芳笑着道谢,晚上查看今日收到的礼物,找出宋嘉宁这方帕子,气得用剪刀乱剪一通,吓得身边的丫鬟噤若寒蝉。
翌日新郎来迎亲,在前院热闹过了,新郎一个人随着全福人来内宅接新娘子。宋嘉宁站在母亲身边观礼,见三姐夫黄振生文质彬彬,一身温文尔雅的书卷气,容貌也俊朗不俗,宋嘉宁挺为云芳高兴的。
云芳戴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也早忘了黄振生的模样,心情复杂地被新郎接走了。
三日后,小夫妻俩回门。
众人齐聚畅心院,宋嘉宁好奇地打量云芳,见云芳气色红润,粉面含春,与大姐姐回门时的样子差不多,就猜到三姐姐、三姐夫感情也不错。姐姐们都嫁给了如意郎君,听着耳边太夫人对云芳的教诲,宋嘉宁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
十一月初九,只剩两个月了。
她走了神,云芳陪丈夫给长辈们敬完茶,瞥见宋嘉宁目光怔愣唇角微翘的思春模样,她悄悄抿了抿唇。出嫁前,她对自己的婚事极其不满,本就嫌黄家家风过严,被宋嘉宁的高嫁一比,更显得她可怜了。唯一庆幸的是,几年不见的黄振生竟变得这么好看,玉树临风风姿俊雅,没比梁绍差多少,对她又温柔体贴,云芳心里才慢慢舒服起来。
但再舒服,一看到宋嘉宁,云芳就忍不住嫉妒,觉得自己不如人。
因此,九月下旬,听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宋嘉宁二叔敲了登闻鼓,要到皇上面前状告大伯父强抢宋家女儿时,云芳心跳加快眼睛一亮,毫不掩饰地在丫鬟面前笑了!
第91章 091
高祖皇帝登基之后便在朝堂外设了登闻鼓, 百姓们遇到冤屈便可来敲登闻鼓, 而登闻鼓一响,无论皇帝在做什么,都必须上朝处理此事。宣德帝坐了龙椅后, 勤于政事爱民如子, 亲自为百姓解决了很多冤屈,敢来敲登闻鼓的百姓也就越来越多,多到曾有大臣上奏请宣德帝废除登闻鼓, 宣德帝未允。
深秋时节,天高云淡,登闻鼓前,宋二爷敲了几下鼓就没底气了,他妻子胡氏见状, 愤而抢过鼓棒, 拼力敲打,眼中射出强烈的恨意, 仿佛那鼓面是她的血海仇人一样。
而胡氏确实恨, 恨她曾经的嫂子林氏。
四年前, 林氏带着侄女宋嘉宁去桃花岛赏桃花,弟弟胡壮闻讯而去, 未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至今生死不明。那时她着急打听消息,叫上丈夫与一双儿女回娘家,路上马车跑得太急, 撞死了一个老爷子,一家人打了板子交了罚银,最后还被判了三年牢狱之灾。
胡氏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三年的牢狱之苦,一日两餐都是变了味儿的馊饭,白天苦役似的干活,晚上睡在发潮的稻草上,蚊虫鼠蚁不停地往人身上爬,里面的耗子一个比一个大,都不怕人,赶都赶不走。
那么苦,她熬过来了,丈夫也熬过来了,可怜她的一双儿女,儿子去山里搬石头时不小心摔倒了,脑袋正好撞在石头上,抬回来不久就没了气,女儿在闷热的盛夏时节染了病,硬撑了三个月也死了。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女,就这么没了!
胡氏恨林氏,如果不是林氏长了狐媚样勾走了弟弟的魂,弟弟不会生死不明,家里的爹娘不会心疼得卧病不起。如果不是弟弟被林氏勾走,她不会急匆匆往娘家赶,就也不会撞死人,不会白发送黑发人!
想到那撕心裂肺的苦,胡氏发狠地敲着鼓,侍卫来抓她,她依然死死地抓着鼓棒不肯松手。
去年三月,她与丈夫刑满出了牢房,她想进京找林氏讨回公道,窝囊的丈夫不许,她与丈夫大吵了一架,因为母亲突然病重,她才暂且压下报复的念头,与丈夫卖了宋家祖宅,搬回娘家侍奉二老。她对父母说了报仇的心思,父母都阻拦,说林家家大业大,万一花钱买凶报复回来,自家根本没有抵挡之力。
胡氏想想也挺怕的,这才休了进京的念头,一边照顾二老,一边寻医问药调理身子,想再怀个孩子。谁想今年六月里,她居然从一个路过的京城客商口中得知,林氏那个狐媚子居然攀上了卫国公,还带着女儿改嫁到郭家当国公夫人了,不仅如此,宋嘉宁那个小狐媚子还被皇上赐婚,就要变成寿王妃了!
胡氏心里翻江倒海,宋嘉宁都能当王妃,如果她的女儿活着,凭女儿的容貌,就算当不上王妃也能嫁个大富之家当主母啊,凭什么她的女儿死了,林氏娘俩却越过越好?胡氏当时就气哭了,客商大惊,问她怎么回事,得知郭家四姑娘其实是宋家的女儿,客商才惊道:“既然是你们宋家的人,你们怎么舍得让自家侄女随母改嫁?”
如醍醐灌顶,胡氏猛地惊醒。是啊,宋嘉宁是她短命大哥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宋家不开口放人,林氏就不能带走女儿,宋嘉宁也就当不上郭家的四姑娘,如果宋嘉宁不是郭家四姑娘,那她就没有资格选秀,没有资格当王妃!
胡氏仔细向客商打听了京城的情况,然后跑回家与父母、丈夫商量再次进京。这次她不报复林氏,她只要认回侄女,如果皇上脾气好,依然叫侄女做皇家的儿媳妇,那她就是寿王妃的嫡亲婶母,是寿王的亲戚,一下子成了贵人!郭家、林家若是嫌她碍眼,怎么都得出笔银子给她,且还不敢耍阴招,因为如果他们夫妻出事,百姓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郭家、林家杀人灭口。郭伯言是当官的,他不敢硬来。
倘若皇上因此嫌弃侄女,收回赐婚旨意,那这就成了宋家与郭家的事情了。侄女是宋家女,皇上判案也得判给宋家,郭家要么出钱买女儿,要么就让宋嘉宁跟他们回江南。想到这里,胡氏眼里再次射出两道狠光,她的女儿命苦死了,一旦宋嘉宁到了她手里,她要那小贱蹄子生不如死!
这个计划,胡氏唯一担心的,是皇上不管他们的事,她斗不过郭家,但客商说了,当朝皇上最最爱民,曾经有个京城百姓丢了猪去敲登闻鼓,皇上都审理了,还给了那人一笔钱。这么好的皇上,她还怕什么?
进京路上,胡氏谨慎地打听了几次,确定真有丢猪的事,她的心才彻底踏实了。
~
崇政殿,宣德帝正在批阅奏折,得知有人敲登闻鼓状告郭伯言强抢民女,宣德帝诧异地挑挑眉,沉声道:“怎么回事?”据他所知,郭伯言非常宠爱新娶的继室,哪有功夫去抢民女?宣德帝也不信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是那种人。
大太监王恩弯腰道:“是国公夫人原来那家的小叔,告国公爷夫妻将四姑娘带回国公府,还记在了郭家族谱上。”
嘴上这么说,王恩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叫什么冤情?傻子也知道是宋家人听说侄女要当王妃了,借机来京城闹一闹,好讨点便宜。郭家那边,郭伯言的仕途不会受到任何影响,顶多被京城百姓、文武百官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议论一段时间。至于国公夫人林氏,要么靠男人的宠爱熬过去,要么被休掉,而那位四姑娘能不能继续当王妃,全看皇上的意思,总之,郭伯言地位不变,影响不了朝堂,对于宣德帝来说,就不是大事。
短短的瞬间,宣德帝也想通了,皱眉问:“林氏当年带着女儿回娘家,没有得到宋家同意?”
王恩还真不知内情,恐怕连郭家都不知道,见林氏带着女儿回京,就以为夫家那边同意了。
宣德帝不想了,派人宣郭伯言一家三口进宫,人到了他再审。
郭伯言就在宫里,宣旨公公快马加鞭去卫国公府宣林氏母女。
惊闻胡氏进京,还要告她与郭伯言,并打着抢回女儿的主意,林氏脸刷的白了。她不怕郭伯言因为名声受损嫌弃她,当初她们母女在江南的情形,郭伯言心知肚明,夫妻四年过下来,儿子也有了,林氏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可……
看向身旁同样呆若木鸡的女儿,林氏心里一片酸楚。她肯定不会叫女儿回宋家,但经此一闹,皇上会不会收回旨意,不要女儿嫁给寿王了?不嫁就不嫁,但沦为京城笑柄的女儿,还能再找到德才兼备的好男人吗?
林氏眼睛湿了,走过去抱住呆呆的女儿,低头,声音却坚定无比:“安安别怕,不管发生什么,娘都会陪着你,绝不会叫你跟别人走。”
宋嘉宁信母亲,可她的心也灰了。她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了,被二叔婶母一闹,越发配不上寿王。对宋嘉宁来说,赐婚的旨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本就是意外之喜,现在老天爷收回去,她难过归难过,但也能接受。她的婚事,经历过鲁镇的打击,现在再来一次,宋嘉宁竟然并未太担心,大不了,一辈子当个老姑娘。
宋嘉宁只怕自己连累母亲,连累继父,成了郭家的累赘。
伏在母亲怀里,宋嘉宁眼泪落了下来。如果母亲因为她被继父厌恶,如果继父因为她被皇上责罚,那她宁可跟二叔一家走,换母亲弟弟与继父、太夫人的安生。
皇上在宫里等着,娘俩没有多少时间互相安抚,林氏擦擦脸,再帮女儿擦了泪,将茂哥儿托付给行色匆匆赶过来的太夫人照看。
母女二人模样酷似,现在都红着眼圈,可怜巴巴的。太夫人叹口气,搂住孙子脑袋,慈声安抚儿媳妇道:“他们就是冲着名利来的,这样的人好打发,你们娘俩别胡思乱想,进了郭家门就是郭家的人,有我跟伯言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们。”
婆母慈善,林氏哽咽着拜谢,最后看眼吓哭了的茂哥儿,林氏牵着女儿,跟在宣旨太监身后朝国公府外走去。宋嘉宁哭过了怕过了,听完太夫人的话后,她莫名地平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母亲弟弟肯定不会被她连累了。
到了这种地步,只要母亲没事,宋嘉宁就什么都不怕了。
刚刚走出国公府,东边突然传来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王爷。”
宋嘉宁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扭头,就见隔壁寿王府门前,寿王也才走了出来。今日的寿王,穿了一袭墨色蟒纹长袍,黑夜般的衣袍颜色,衬得他侧脸越发白皙清冷,如不问世事的神仙,突然因为什么动了肝火。
宋嘉宁愣愣地望着对方,为他罕见的墨色衣袍,为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
赵恒偏首,一眼看到了远处的他的准王妃,她手被母亲牵着,歪着脑袋定定地望着他,杏眼湿润如雨,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
赵恒顿了顿,最终还是收回视线,肃容朝马车走去。
此事,父皇会如何定夺,他不知,若父皇欲收回旨意,他能否劝住父皇,赵恒也……
未来皇上冷着脸走了,宋嘉宁苦笑,垂下眼帘继续前行,走了两步,余光中的那道墨色身影,突然改了方向,朝她走来。
第92章 092
“臣妇拜见王爷。”
眼看着寿王来到了近前, 林氏心情复杂地领着女儿行礼, 瞥眼男人墨色的衣摆,林氏眼底是一片惶恐。三年前宫里选妃,楚王、睿王都被赐婚, 唯独寿王受了冷落, 当时京城就一片议论,如今自家的私事又注定要连累寿王沦为京城百姓口中的笑柄,林氏怕寿王恼羞成怒, 将火气发在女儿身上。
也许寿王离府,便是要进宫请求皇上退婚吧?
“起。”赵恒平静道,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氏、宋嘉宁一同起身。
赵恒的目光,在宋嘉宁左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见她脸颊梨花花瓣一样白嫩, 肉嘟嘟的诱人去戳一戳捏一捏, 纵使楚楚可怜也透着一股孩子气的憨态。她心里或许有千般悲苦,落在旁人眼中, 却更似寻常的委屈, 轻易就能哄好的那种。
赵恒忽然就觉得, 这麻烦也算不上什么。
“婚事,勿忧。”
前两个字, 赵恒是对着林氏说的, 停顿时察觉宋嘉宁抬起了头,赵恒便下意识朝她看去,然后对着那双春雨新洗的杏眼, 说出了后面的“勿忧。”
宋嘉宁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赵恒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背影修长挺拔,如深山老林逍遥自在的仙鹤,顷刻间化成了崖顶屹立的青松。宋嘉宁呆呆地望着那抹背影,直到寿王上了马车,马车不紧不慢地朝东而去,宋嘉宁才终于回了神。
她扭头看母亲,林氏抱住女儿,轻轻地在女儿耳边感慨道:“王爷对你,是真的上心了。”
一个王爷,不在乎女儿亲爹只是个举人母亲是个改嫁的寡妇,不在乎女儿有好吃之名在外,不在乎女儿脸上长了疹子可能落下痕迹,连女儿因父族争斗影响寿王府的威望他都不在乎,除了上心,林氏找不到别的理由。
宋嘉宁点点头,眼睛湿了,唇角却忍不住地翘了起来。她不知道寿王为何要对她这么好,也许是因为两人之前几番相处的表兄妹情谊,也许是他品行高洁因为皇上赐了婚,他便把她当未婚妻维护,但寿王对她好是真的,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为妻,宋嘉宁这辈子再无遗憾了。
太夫人、寿王都给了定心丸,进宫路上,林氏迅速理智下来,一边思索如何应对宋二爷、胡氏,一边指点女儿见了皇上后要如何行事。
皇上召见,国公府的马车跑得飞快,两刻钟后,宋嘉宁、林氏被宫人领到了大殿上。刚爬完高高的几十层台阶,鲜少出门的娘俩脸蛋都浮上了淡淡的红晕,一出现在大殿门前,殿内的人便不约而同地转身,一起看了过来。
郭伯言头戴进贤冠,身穿紫色官服,腰系革带,佩有锦绶玉佩,神色平静不怒自威。瞧见匆匆赶来的妻女,视线扫过娘俩泛红的眼圈,郭伯言微微皱眉,旁若无人地往前迎了几步,问林氏:“家里可安顿好了?”
问的是家事,话里却透着夫妻间的亲昵。
林氏的心越发踏实了,柔声道:“母亲帮忙照看茂哥儿呢,国公爷别担心。”
郭伯言嗯了声,再伸手摸摸宋嘉宁脑顶,笑道:“安安别慌,为父自会替你做主。”
男人高大威武,四旬的年纪,脸上依然可见年轻时的俊美,却比双十年华的年轻公子多了山岳般的威严,恍似万事成竹在胸。生父走得太早,宋嘉宁早就忘了,但在郭伯言身上,宋嘉宁真的体会到了有父亲维护的安稳感。
朝继父感激一笑,宋嘉宁慢慢看向大殿另一侧的二人。男人一身灰扑扑的细布衣裳,曾经白皙的脸庞晒黑了黄了,但宋家男人都生的风流俊朗,便是一身布衣,宋二爷依然是个俊秀的男子,只是少了风骨,显得懦弱无能。他身旁,胡氏穿了一身青布衣裙,身形消瘦,本来肤色就偏黑,在牢房吃了三年苦,胡氏更黑了,原本出身殷食人家的富贵气也变成了戾气。其实她只比林氏小两岁,但现在两人站在一块儿,说胡氏是林氏的婶母,都不会有人质疑。
宋嘉宁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叔婶变化会这么大。
宋二爷眼珠子则长在了林氏身上,以前就觉得嫂子仙女似的貌美,四年不见,嫂子竟然越长越年轻了似的,与侄女站在一块儿,分明是对儿姐妹花。他看美人看得出神,胡氏则嫉妒地全身冒酸水,林氏越好,她的苦她的恨就越强烈!
“呸!你还有脸来见我!拐走我们宋家的姑娘,你对得起大哥吗!”胡氏上前两步,涨红脸庞指着林氏就骂了起来:“大哥死的时候,是谁扑在大哥身上恨不得要一起死,原来都是装给街坊们看的,一转眼就攀高枝去别人床上……”
“来人!”郭伯言高声喝道,黑眸冰冷地盯着被吓愣在那里的胡氏,“大殿之上,刁民竟敢藐视皇威,拉出去打二十大板,教会规矩再带她进殿。”
皇上、王爷未到,郭伯言便是大殿中最大的官,立即有侍卫赶过来,不容分说捂住胡氏的嘴,拎母鸡似的给拖出去了。胡氏呜呜地挣扎,扭着脖子往后看,希望丈夫过来救她,宋二爷是想救,但他们敲登闻鼓前已经挨了一顿板子,这会儿能站着都是硬撑的。一边是媳妇自己挨板子,一边是夫妻俩一块儿挨板子,宋二爷本能地退缩了,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哪都不敢看,心里悔得不行。什么皇上会帮老百姓撑腰,看那位国公爷,威风凛凛的,都敢使唤皇上的侍卫……
正想着,前面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说是皇上、寿王到了。
宋二爷双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不停。
郭伯言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领着妻女朝皇上行礼。
大殿上一片肃静,外面胡氏挨板子的闷响清晰地传了进来,宣德帝面无表情坐到龙椅上,看着几乎快趴在地上的灰衣百姓道:“你是何人?缘何状告卫国公?”
宋二爷连知县都怕,刚刚被郭伯言打量半晌已经丢了三魂,如今被皇上审问,他剩下的七魄也一缕烟似的飞了,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草民,草民……”
结结巴巴的。
宣德帝皱眉,余光扫向孤零零站在左下首的儿子。儿子现在大了,寡言少语冷情内敛,但宣德帝还记得儿子七八岁的时候,老四顽劣故意学三哥那样结结巴巴地说话,被老三按在地上一顿狠揍,哭嚎着来他面前告状。
这姓宋的百姓是畏惧天威,但儿子听了,心里肯定不舒坦。
“伯言,你说。”宣德帝不悦道。
宋二爷连忙闭上嘴。
郭伯言走到大殿中间,微微弯腰,拱手陈述道:“回皇上,此人姓宋,名阔,乃臣妻改嫁前的小叔。四年前,宋阔一家四口驱车狂奔,撞死一老者,被当地官府判三年牢狱。彼时臣妻已在宋家守节六年,乡邻皆怜悯,劝她回京投奔娘家。臣妻孤儿寡母,又无小叔庇护,这才携女进京。未经宋家同意,臣擅自将嘉宁记在郭家族谱,确实不妥,但主因在于宋家远在千里,臣难以顾及,现宋阔进京,臣愿与其回府商议此事,若宋阔不肯割舍,臣必当归还嘉宁于宋家,绝不仗势欺人,有负皇上多年恩宠栽培。”
“理当如此。”宣德帝欣慰道,又问宋阔:“既然你去年便已出狱,为何现在才进京寻人?”
宋二爷依然紧张,但勉强能说句完整的话了,只是早忘了提前与妻子定好的说辞,脑袋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草民,草民听说,听说嘉宁要当王妃了……”他的意思是,他之前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忘了侄女,听到侄女的消息,才记起来,然后进京寻的亲。
但宣德帝却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怒斥道:“听闻侄女发迹,你们夫妻便来寻她,若她只是平民商家之女,你们便继续不闻不问?如此趋炎附势之徒,哪个当母亲的舍得将女儿留给你们?触犯律法在先,薄情寡义在后,刁民也敢来朕面前诉冤,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天子发威,那边胡氏的长椅还没撤,侍卫就把宋二爷也拉出来了,毫不留情一顿板子。
处置了宋家夫妻,宣德帝又斥责郭伯言道:“宋家有错,你未征得宋家同意便将宋家女记在自己名下,同样该罚,暂扣半年俸禄,闭门三日深思己过,一旦宋家执意带走宋家女,郭家不得阻拦。若叫朕听闻此事有任何不公,朕必重罚。”
“臣领命。”郭伯言朗声领罚。
“寿王随朕来。”宣德帝离开龙椅,顺便带走了儿子。
赵恒目不斜视地走了。
郭伯言一家三口恭敬地低着头,待帝王身影彻底消失,郭伯言才领头,一家三口朝殿外走去。台阶之下,胡氏嘴里塞着帕子,被侍卫按在地上跪着,眼睁睁地看着宋二爷被打板子,宋二爷呢,双手紧紧扒着长凳,脸白如纸,腚上已经见血,疼得眼泪鼻涕一块儿往外流,口中发出一声比一声渗人的痛苦闷哼。
瞧见郭伯言三人,胡氏仰头,又怒又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郭伯言只冷冷一笑,命人打完板子,将夫妻俩送去国公府。
第93章 093
前往崇政殿的路上, 宣德帝想了很多。
宋家来要人这事,他相信郭伯言能解决的很漂亮,闹不出多大水花,但百姓们茶余饭后一谈论, 那丫头的名望算是彻底毁了, 一个满身都是笑料谈资的女人, 他若继续让她当王妃,损的是儿子的威望。
“这门婚事,作罢吧, 朕再寻个有殊色的名门闺秀给你。”坐到龙椅上,宣德帝看着儿子道。
赵恒正色道:“儿臣,曾许诺。”
宣德帝面露不解。
赵恒看了一眼特意带进来的福公公。
福公公马上弯腰, 向宣德帝解释道:“皇上, 四月选秀,四姑娘脸上起了一次疹子,皇上赐婚后,王爷曾去国公府探望四姑娘。四姑娘伤了脸,名声又受损,忧心忡忡恐王爷嫌弃。为了让四姑娘能安心休养, 王爷曾亲口许诺,说大婚会如期举行。”
宣德帝知道儿子去过国公府,却不知竟然说过这番话,沉默片刻,皱眉道:“可这次……”
赵恒突然朝宣德帝行了一礼, 然后上前几步,从御桌上取来一张裁剪过的宣纸,再借宣德帝的墨笔,行云流水地写了两行字。宣德帝坐在对面,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既惊艳儿子的这手清逸好字,又为字中决心而震撼。
“我不负黎民,亦不为黎民负她。”
我没做过对不起黎民百姓的事,那些百姓笑话我是他们喜欢议人是非,我不能因为这样的人,而辜负有婚约的女子。
宣德帝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儿子此言,虽然是为儿女情长,却蕴含深意。身为帝王,一言一行都被臣子百姓盯着,还极其容易被人误解,明明自己没做什么,那些人便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指责他哪里做的不对。故虽为帝王,为顾忌悠悠之口,帝王也不能事事称心如意。倘若能做到儿子这般豁达,只求问心无愧……
看着那短短两行字,宣德帝半晌无言,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这一生,怕是学不来儿子的豁达了,但这不妨碍宣德帝重新认识这个儿子。儿子年少时,曾经努力在他面前表现过,但那时他忙着堵住朝臣百姓之口忙着稳固帝位,无心管教家中幼子,特别是老三,有人说老三的口疾便是老天爷对他的天谴,所以每次看到老三,他都忍不住迁怒。
等帝位稳固了,等他有时间多分给孩子们了,宣德帝才遗憾地发现,他的老三再也不会用期待的眼神看他,老三的文课武课也都不再出彩。宣德帝试着鼓励儿子,儿子并不领情,宣德帝毕竟要操劳国事,久而久之,他开始默许儿子的选择,既然儿子无心朝堂,他也不强迫他。
但现在,亲眼目睹了儿子的才学,领教了儿子的心胸,宣德帝不想再埋没这个儿子。
“真的,非她不娶?”重新坐回龙椅,宣德帝有些揶揄地看着儿子问。
赵恒不解父皇为何而愉悦,但还是点点头。
宣德帝便道:“君子重诺,你想当君子,朕愿成全你,只是,朕现在缺个翰林院修撰,朕成全了你的爱美之心,你是不是也该为朕分忧?”
赵恒皱了下眉。
福公公却高兴不已,翰林院修撰虽然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但其掌修国史实录、负责为帝王进讲经史,乃天子近臣,最有机会得到皇上的信任,一旦被皇上青睐,官职升迁还不容易?升了官,手中便有了权。
宣德帝知道儿子介意什么,指着福公公道:“朕看他就跟你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你想什么他都清楚,进了翰林院,以后需要说话的地方就让他替你说。”这么一想,宣德帝忽的记起了高祖皇帝用过的一位禁军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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