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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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姐不懂事,她可看得清清楚楚,陈莲双分明是故意摔倒的,还有她道貌岸然的二伯父,陈莲双还没投怀送抱呢,二伯父就被人家勾走了魂,哪天陈莲双稍微主动点,就二伯父那德行,还不恶狼似的扑上去?
看着前面拉着她跑的单纯二姐姐,陆明玉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就算为了二姐姐着想,她也不能让陈莲双这个忘恩负义的狐狸精得逞。
日头高了,小姑娘玩够了,准备各回各家。
“大姐姐,我想吃珍珠做的梅花糕……”陆明玉抱住陆锦玉胳膊,娇娇地道。
陆锦玉听懂了,笑着道:“那你跟我走,我让珍珠给你做。”
陆明玉有点害羞地笑,像只馋嘴的小馋猫,纯真无害。
☆、第029章
同陆怀玉、陆筠告别后,陆明玉、陆锦玉与陈莲双有说有笑地走向大房。
陆明玉厌恶陈莲双,也不喜欢大姐姐跟她玩,路上就挽着陆锦玉手臂,叽叽喳喳地说话。
而陈莲双另有心事。
父亲官职不高,也不是会经营其他进项的人,所以陈家过得并不富裕,只能跟普通小富人家比比。父亲临死前将她托付给陆大爷,陆大爷仪表堂堂高大威风,对她很好,她守孝期间,陆大爷每月都会送银子给她花用。孝期过了,她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或许是出于感激,对陆大爷心生爱慕,委婉地提出想搬进参将府,好报答陆大爷的恩情。
但陆大爷理解叉了,反误会她一个姑娘家领着几个家仆不容易,竟提出送她进京,还再三叮嘱她不用担心,说会让大夫人替她寻门好亲事,成功地将她的解释之词堵了回去。明白陆大爷对大夫人的痴情后,陈莲双果断来了京城。
踏进陆家,陈莲双才知道什么叫勋贵之家,连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穿的都比她好……
陈莲双想嫁进这样的人家。
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孤女身份,纵使有陆家帮衬,也嫁不了真正的名门,之前无意听到大夫人说,想把她嫁给新晋的进士。进士,陈莲双苦笑,进士算什么呢?大户人家的进士看不上她,寒门进士,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熬到陆家这样的风光?
陆大爷不要她,陆三爷是瞎子,陆四爷她偶遇过一次,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一看就不解风情,陆家孙辈都比她年纪小,算来算去,只剩陆二爷一个选择了,作为陆家唯一有妾室的爷,陆二爷应该比较好.色。
今日小小地试了下,陆二爷果然被她迷住了。
视线扫过一侧的花树,陈莲双嘴角翘了起来,她才十四,还可以在陆家住上一两年,不愁没机会彻底将陆二爷勾到手。
回到大房,陈莲双坐了会儿就识趣地回她的小院了。
同母亲见过礼了,陆锦玉邀请四妹妹随她去她那边,让珍珠做梅花糕吃,她还想换身衣服,刚刚跑了一身汗。
“大姐姐先回去吧,我再陪大伯母说说话。”陆明玉特别乖巧地道。
哪个长辈不喜欢嘴甜的侄女呢?大夫人笑弯了眼睛,亲昵地将侄女叫到身边,“阿暖晌午陪大伯母吃饭吧?我派人去跟你娘说一声,好长时间阿暖都没过来了。”丈夫常年不在家,大夫人喜欢人多热闹。
陆明玉想了想,答应了,只有留下来吃饭,她接下来的话才不会让大伯母多想。
“大伯母,为什么陈姐姐的脚那么小啊?”
陆锦玉走了,陆明玉靠在长辈旁边,玉天真地问。
大夫人愣了愣,跟着笑道:“天生的吧,阿暖脚也小啊。”大夫人没裹脚,但她知道裹脚的过程,绝不适合说给小侄女听,暂且先糊弄过去吧。
听着大伯母哄小孩子的语气,陆明玉哭笑不得,一个个的,都把她当孩子糊弄!
算了,糊弄就糊弄吧,陆明玉甩开那一点点无奈,低头看自己的脚,羡慕地道:“要是我长大了脚也像陈姐姐那么小就好了,真好看,二伯父都看呆了。”
大夫人正在喝茶,闻言扑哧喷了出去,连连咳嗽。丫鬟要上前伺候,大夫人一边咳一边摆手示意她们去外面守着,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大夫人扭头,压低声音问旁边一脸茫然的侄女,“阿暖怎么知道二伯父看呆了?”
陆明玉眨眨眼睛,以七岁孩子该有的口吻回忆假山旁的事,“……我跟二姐姐藏在假山里,陈姐姐好像知道我们藏那儿似的,一来就往这边跑。我跟二姐姐吓坏了,幸好陈姐姐跑到一半去了别处,嘿嘿嘿,还摔了一跤。二伯父看见了,跑过去扶陈姐姐,陈姐姐脚露在外面,二伯父就看呆了,都忘了扶陈姐姐,陈姐姐自己站起来的……”
大夫人不自觉地攥了攥手里的帕子。
陆二爷是陆家四兄弟里花花心思最多的,别看院里只有一个姨娘,但隔阵子二夫人就会打发一个丫鬟,还都是漂亮招人的,其中原因,不用想也知道。陈莲双从荆州来,荆州水土养人,陈莲双肤白脸嫩,腰窄腚大,又有一双男人们稀罕的三寸金莲,一旦陈莲双有意勾搭,陆二爷定会做出糊涂事。
陈莲双呢?
大夫人气得咬牙,小侄女看不懂,她听明白了,陈莲双正是发现了陆二爷,才改路设计了一处跌倒的戏份,柔柔弱弱的美人,最能激起男人的兽.欲了。亏她一心要为陈莲双找门力所能及的好婚事,陈莲双竟然惦记上了陆家男人?
真叫陈莲双得逞,陆二爷美了,二夫人呢?她收留的孤女抢了人家丈夫,二夫人能不跑来算账,骂她不安好心,故意挑拨他们夫妻的关系?
大夫人摸摸小侄女脑袋,顺势挡住小侄女的视线,她飞快盘算接下来该怎么走。直接提醒二夫人,叫二夫人防着她男人?不行,二夫人向来不喜欢她,她去说了,二夫人可能误会她是去幸灾乐祸的,引发不必要的妯娌罅隙。
不告诉二夫人,她就得早点把陈莲双弄走,不给狐狸精搅乱陆家内宅的机会。
那如何弄走?把陈莲双嫁出去?依然不行,陈莲双品行不端,嫁给谁都会祸害人家,她不能当烂媒人坑男方。不能留也不能嫁,人还以丈夫属下孤女的身份搬进来了,没有合适理由赶走,外人肯定要说闲话。
“大伯母,你怎么不说话了?”陆明玉仰起头,好奇大伯母有没有领会她的暗示。
大夫人心烦,习惯地捏了捏额头,叹道:“大伯母记起一笔账,得重新算算,阿暖先去找你大姐姐吧。”一时半刻想不到合适的办法,回头先命人盯紧陈莲双罢,总之不能让陈莲双与陆二爷勾搭成奸。
陆明玉相信自己大伯母的本事,告过状,她乖乖地去寻长姐。
大夫人派去传话的丫鬟就在此时到了三房,萧氏得知女儿又留在长嫂那边吃饭了,叹息着摇摇头,同才回家的丈夫抱怨道:“你说阿暖,早上还答应玩会儿就回来陪我,敢情都是随便说说的。”
陆嵘浅笑,“那我去接阿暖回来?”
萧氏忙道:“算了吧,随她疯,咱们自己吃。”
正好她有不想让女儿看出来的心事,算算时间,碧潭应该见到那位神秘人了。
~
碧潭家住京城东南方的一个村子,路途不远,她步行回家,经过必经的镇子时,碧潭回头看看,确定没人跟踪,便快步绕到镇北,敲响一户人家大门。门房认得她,飞快打开门,碧潭迅速闪进去,直奔上房。
堂屋无人,碧潭已经习惯了那位主子的作风,径自走到内室门前,顿了顿,轻声道:“四爷,奴婢来了。”
“进来吧。”帘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碧潭脸颊微红,摸摸头发理理衣裙,羞答答跨了进去。男人坐在书桌旁,穿一身常见的灰色长袍,但他面如冠玉黑眸幽深,碧潭才看一眼就彻底沉醉在了男人的风采里,如一片花瓣落入湖中,只能随波飘荡。
“四爷等了多久了?”碧潭小步靠近,细细地问。
声音入耳,陆峋停止把玩手里的小瓷瓶,抬眼打量碧潭,眼眸清冷,“现在他们,感情很好?”
☆、第030章
陆峋小陆嵘五岁,是陆斩最小的儿子,都说幺子最受宠,但在陆峋看来,父亲一直都偏心三哥。
陆峋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事情他会的记得那么清楚。父亲兵部回来叫他们四兄弟过去说话,每次都是同三哥说的最多,夸三哥书背得好,功课写得好,明明父亲是武将出身,他却最偏爱读书的三哥。晚上父亲会去嫡母那边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陆峋想象不出父亲会怎么疼爱三哥。
陆峋羡慕三哥,他跑去跟姨娘说悄悄话,想搬过去跟姨娘住,那样下次父亲来姨娘这边他就可以单独跟父亲相处了,与父亲多说几句话。姨娘不同意,说陆家的儿子四岁后都得搬去前院住,说三哥只是跟父母一起吃饭,吃完饭也得回前院。
陆峋当时还不懂姨娘与嫡母的真正区别,高兴地说能跟父亲一起吃饭也行。
姨娘苦笑,告诉他,父亲从没有跟她同桌吃过饭,就算过来,也都是饭后来。姨娘还说,让他好好读书,功课好了,父亲就会喜欢他,还拿三哥举例,说父亲喜欢聪明好学的儿子。陆峋记住了,他努力读书,可他记性不好,一段三字经都要被好久,三哥聪明,好像看一遍就会背了,父亲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拿出一段文章考三哥,三哥倒背如流,父亲平时不苟言笑,那天却笑了很多。
陆峋羡慕三哥,他也不喜欢三哥,因为三哥聪明,抢走了父亲的宠爱,如果三哥跟他一样笨,或是只比他聪明一点点,父亲可能就会多看他几眼,多教导他几句。如果三哥也是姨娘生的,夸他的人可能就不会那么多……
看一个人不顺眼,那么不管他做什么,都能找到碍眼的地方。
陆峋六岁时,十一岁的三哥高中秀才,还是第一名案首,皇上特意召三哥进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考三哥文采,三哥做了一首诗,皇上龙颜大悦,盛赞三哥为神童。而他只能待在家里,待在他与三哥的院子,天黑了,父亲三哥还在宫里赴宴,陆峋呆呆地站在窗前,站了不知多久,看到父亲回来了,小厮提着灯笼,父亲背着喝醉了的三哥,一直将三哥送到他房间。
父亲从来没有背过他。
陆峋羡慕地哭了,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边哭边恨,恨父亲偏心,恨母亲只是个姨娘,但他最恨的,还是抢了父亲所有宠爱的三哥,恨到希望三哥怎么不死了,三哥死了,他就是家里唯一的小孩子,父亲肯定会喜欢他。
三哥成了秀才,常常与同科秀才或平时相熟的好友出去游山玩水吟诗作对,有次二哥也去,还带上了他。三哥人聪明,但他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半大孩子,玩心重,爬到山顶就跑到山坡边上往下看,二哥说他他不听,有他带头,同行几个人都靠了过去,迎风高语。
陆峋站在他们身后,听三哥的朋友夸他前途似锦,鬼使神差的,他冒出了推三哥下山的念头,他挤到三哥旁边,鼓起勇气却又不敢推,怕被人发现,他急得满头大汗,双腿发抖,想要退到后面再想想办法。然后老天爷帮了他,他转身时,三哥刚好抬脚要再往前走两步,无意被他绊了下,栽了出去。
亲眼看见三哥掉下去,陆峋吓哭了,事后无论别人问他什么,他都说不知道,因为他年纪小,没有人怀疑他,反而听到些流言蜚语,说是二哥不满继母的儿子比他风光,故意下了黑手。但这留言很快就被打破,因为三哥醒了,称他是自己绊倒的,与旁人无关。
陆峋松了口气,可能三哥当时太害怕,没留意到底是自己绊的,还是他这个四弟绊的。
三哥彻底瞎了,太医们束手无策,三哥脾气暴躁不爱出门,整天关着自己。父亲还是更关心三哥,但陆峋不羡慕不嫉妒了,因为双目失明的三哥再怎么聪明也不能考科举,再也不会比他风光,再也不会有比他更光明的前程。
那几点,陆峋过得特别平静。
直到三哥娶妻。
新妇敬茶,陆峋第一次见到了他的三嫂,十五岁的三嫂,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绸缎衣裳,像开在雪地里的牡丹花,国色天香,大嫂二嫂都美人,可站在三嫂面前,立即就比了下去。当时陆峋十三,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第一看看到三嫂,他就忘不了了,晚上做梦,梦里都是她。
陆峋情不自禁地留意三嫂,远远地观察。三嫂不爱穿红,换上一身素淡衣裙,顿时从艳丽的牡丹变成了清雅高洁的玉兰花,高高开在枝头,遥不可及。每看一眼,他对三嫂的爱慕就深一分,夜深人静,陆峋再次觉得老天爷对他不公。
三嫂是王府庶女,生母还是个卖唱的,这样的身份,不该配给他这个庶子吗?为什么给了三哥?三哥是瞎子,三哥看不见,三嫂嫁给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那样美的人,就该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就该被男人抱在怀里,一寸一寸地端详珍惜。
陆峋知道他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但他忍不住,他渴望接近三嫂,又怕被三嫂发现被三嫂厌恶,怕被父亲察觉被父亲赶出家门。渴望又无法靠近,陆峋一日日地煎熬着,特别是听说三哥因为墨竹冷落她时,陆峋恨不得冲到三房将她占为己有,三哥不要她,他要,他娶她为妻,要她也为他生一个漂亮的女儿。
度日如年,终于有天撞见碧潭偷窥他,意识到碧潭对他有情,陆峋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月底碧潭回家,陆峋精心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他不想碰碧潭,但只有收了碧潭,让碧潭成了他的人,他才能放心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告诉碧潭。不过陆峋明白,无论三哥三嫂闹得多不愉快,两人也轻易不会和离,就算和离,三嫂也不可能再嫁给他,所以他只吩咐碧潭定期汇报三嫂的事给他听,得知三哥三嫂长期分房睡,是陆峋最大的安慰。
可今年事情变了,三哥再次碰了三嫂,竟然又让三嫂怀了身孕,一想到三哥那个瞎子趴在三嫂身上恣意妄为,陆峋就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他必须找个理由安慰自己,也许三嫂是迫不得已的,三哥是她的丈夫,三哥想要,她拒绝不了……
~
三爷与夫人的感情好么?
碧潭知道陆峋最想听什么答案,但她不能撒谎,否则日后陆峋自己发现了,肯定会责怪她。
脸上绯红褪去,碧潭低头,硬着头皮道:“四爷,四姑娘生病时,三爷与夫人常常一起守在床边,四姑娘醒了,他们就……”
“她不介意墨竹了?”陆峋沉着脸问。三嫂那么高傲,会甘心与一个贱婢分享男人?
碧潭摇摇头,结结巴巴地道:“秋月问过一次,夫人没跟我们解释。三爷过来了,我们在旁边伺候时他们没有提起过墨竹,至于两人私底下怎么说的,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可能三爷答应过夫人什么,夫人原谅他了……”
刚说完,就见男人搭在膝盖上的手忽然攥紧,碧潭心头一突,脑袋垂得更低了。
陆峋的注意力还停留在碧潭口中的“私底下”。私底下三哥是怎么哄好三嫂的?肯定答应三嫂以后对三嫂最好,不再偏心墨竹那个丫鬟,可能还会一边说一边动手动脚,陆峋虽然没有娶妻,但男女之间的事……
碧潭不就是吗?他虚以委蛇哄了她两句,碧潭就任他处置了。
一想到三哥夜夜睡在三嫂那边,陆峋胸口仿佛腾起一把火,快要烧光了他的理智。
碧潭看到了男人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她抿抿唇,眼神黯淡下来。为了这次见面,她期待了很久,可陆峋心里全是夫人,一点都没有她。但那又如何呢?她早已是他的人了,早已把人和心都交了出去,只要陆峋还肯见她,她就愿意帮他的忙。也不能怪四爷,夫人那么美,三爷一个瞎子确实配不上,四爷明明更好却求之不得,心里肯定特别苦。
“四爷,夫人现在有孕了,至少接下来的大半年,三爷都没法碰她的。”心疼男人承受的痛苦,碧潭鼓足勇气劝道,声音柔柔的,没有刻意讨好,只有发自肺腑的关心。
陆峋才不在乎一个丫鬟的关心,但碧潭的话提醒了他。最后转了一次手中的小瓷瓶,陆峋抬眼,将瓷瓶递给碧潭,“这里装的是催.情粉,你想办法让三爷收了碧潭,最好让夫人看见,实在不方便,也要让夫人知晓此事,别让三爷蒙混过去。”
他得不到三嫂的人,三哥也别想得到,只要三哥碰了碧潭,以三嫂的脾气,定会彻底与三哥闹僵,假以时日,他或许还有机会得到三嫂的心。他们这样的关系,能与三嫂神交,陆峋就满足了,其他的,日后再想。
碧潭脸白了。以前她只需说些夫人的事就好,今天是第一次,陆峋命她出手害人。
“不敢?”陆峋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淡淡问。
碧潭光洁的额头冒了一层细汗,她咬唇,努力替自己找借口,“四爷,万一,万一被三爷发现了,我,我……”
陆峋盯着她,忽然笑了,伸手拉住碧潭,一用力便将人抱到了腿上,搂着碧潭道:“只要你够小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前一刻还阴鸷可怖的男人,此时换上笑脸,再次变得光风霁月起来,俊美的脸庞神情的黑眸,令人难以招架。碧潭痴痴地看着头顶的男人,想到这份差事的风险,碧潭忐忑问:“四爷,万一我被三爷发卖了,你会救我吗?”
“当然。”陆峋抱着她站了起来,慢慢走向床榻,黑眸始终温柔地看着碧潭的眼睛,“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算算,咱们已经有多少年的感情了?”说着话,他将碧潭放到床上,人也跟着靠近,捧着碧潭脸庞继续甜言蜜语:“碧潭,我是喜欢夫人,但我心里也有你的位置,真出了事,我会想方设法救下你,再在外面替你置办一处宅子,不过你还是尽量小心,我怕三爷盛怒之下,让你受皮肉之苦……”
说着威胁的话,手却熟练地解碧潭衣衫。
男女情.爱,士之耽兮犹可脱,女人一旦陷进去,太多人都会轻易被男人蒙蔽。面对心上人的撩.拨,碧潭一颗心早已化成春.水,忘了差事的危险,甘愿为他做任何事,好继续得到男人的怜爱。
她深深渴望着陆峋,巴不得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好,陆峋对碧潭却只有利用之情。心里反感,陆峋勉强应付一会儿就停了,却意犹未尽地看着粉面桃腮的碧潭,“可惜你还要回家,等将来搬出陆家,我再多陪陪你。”
碧潭羞答答地点头,主仆有别,她不好意思多躺,红着脸起来穿衣。
一刻钟后,碧潭带着陆峋送她的小瓷瓶从这座宅子后门走了,回她的家。
陆峋不急,在宅子里用过午饭,才准备打道回府。他只是个规规矩矩的庶子,没人太过留意他,因此陆峋对自己的这番私会安排很放心,出门后随意瞅瞅周围,便上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骡车,先去镇上一家铺子,从铺子出来再换他离开陆家时的那辆马车。
骡车稳稳前行,车厢里陆峋闭目养神,听到车外有乞丐同开门的门房乞讨,“您行行好,赏我一个包子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一边去一边去,我们老爷不在家,你去别人家讨吧!”门房敷衍着关了门。
乞丐继续拍门,拍了几下,失望地往后退,余光里见骡车已经转弯了,乞丐眼里忽然掠过一丝愤怒。他是夫人随嫁的管事,夫人怀疑碧潭与人厮混,叫他盯梢,但他万万没料到碧潭的野男人居然是陆家四爷!
难道他陆峋身边没有丫鬟,非要勾搭嫂子院子里的?哪天私.情暴露,夫人才是最惨的。
这个道貌岸然的畜生!
~
萧氏歇完晌,收到了心腹管事的密信,打发秋月下去,她一个人在屋里看。
信上只有两个字:陆四。
萧氏呆呆地看着这两个字,手里的薄纸缓缓落到了地上。
陆家有两个陆四,一个是她的女儿,一个是她的小叔,女儿当然不可能与碧潭私会,然而陆峋……
萧氏茫然地望向窗外。她嫁进陆家八年了,每个月除了一大家子团聚的时候,只有偶尔才会碰到陆峋。陆峋相貌堂堂,谦恭有礼,与她与丈夫都没有闹过不快,对她的女儿更是千娇百宠,怎么看都是君子,为什么跟碧潭扯到一起了?
她上辈子的死,与陆峋有关吗?陆峋有什么非要杀她的理由?
萧氏想不出来,她真的想不出来。
“夫人,三爷来了。”
听到秋月的声音,萧氏大吃一惊,连忙捡起密信塞到袖中,才离开座位,陆嵘就进来了。瞥见丈夫手里的盲杖,萧氏苦笑,真是急糊涂了,她怎么忘了丈夫眼睛还看不清楚呢?放松下来,萧氏上前挽住丈夫手臂,“娘叫你过去做什么了?”
“问我这几天怎么总出门。”陆嵘笑着道。
萧氏好笑,其实她不太懂为什么多出去走走会有助于眼睛恢复,但丈夫想出门,她也不会拦着。扶他坐下,萧氏轻声感慨道:“等你眼睛彻底好了,娘不知道要多高兴呢。”丈夫想给公婆惊喜,目前眼疾可治一事只有自家三口知道。
陆嵘看着她身上的碧色褙子,笑而不语。
他想给父母惊喜,也想给妻女惊喜。眼睛开始恢复后,他心血来潮,去见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京城名医。女儿只会针法,不通医理,陆嵘想起当初太医称找不到病因才无法诊治,现在病情有所改善,或许郎中能发现端倪。
陆嵘只是太想提前康复,只是去碰碰运气,未料老名医真的找出了病根,专门针对他的眼疾针灸。陆嵘起初担心女儿的针法会影响老名医的治疗,好在第二天他让女儿施针后再去探访名医,名医号脉称他身体无恙。
偷偷摸摸治了大半个月了,按照老名医的说法,最近几天,他应该能看到近处的东西。
心里藏着好事,陆嵘笑容里就带了几分神秘。
萧氏另有忧虑,她想不出自己何时得罪过陆峋,看看笑得“无忧无虑”的丈夫,小声试探道:“你与四弟,有过过节吗?”
陆嵘面现诧异,“出事了?”
萧氏不耐烦地嗔他,“你先告诉我。”
陆嵘无奈,随即道:“没有,四弟小时候刻苦读书,后来,我眼睛出事,平时很少出门,更不会与任何人起争执。纤纤,到底出什么事了?”无风不起浪,妻子突然发问肯定有原因。
萧氏摸摸小腹,沉默片刻,低声道:“真没事,阿暖问我为什么她二姐姐不喜欢跟三姐姐玩,我说嫡庶有别,很多人家嫡出子女都会看不起庶出的,阿暖拿你与四弟举例……刚刚我一个人待着,不知怎么想到这事了,看到你就随口问问。”
她现在是双身子,萧氏不敢太冒险,她想将实情告诉丈夫,但墨竹……
墨竹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萧氏想痛快地将这根刺拔.出来,而丈夫因为怜惜她才送走墨竹。
再等等吧,上辈子她是六月出事的,如果六月前她都没找到线索,那就不管墨竹了,她会把一切对丈夫全盘托出,夫妻共同审问碧潭,严刑逼供,不怕碧潭不招。果真是陆峋意图杀她,丈夫必须知情,由丈夫出面知会公爹。万一陆峋只是与碧潭有私情,杀她者另有其人,丈夫也能跟她一起防备。
傍晚时分,碧潭准时回来了,给陆明玉带了一大包炒瓜子,笑盈盈的,表现如常。
越是这样越是危险,萧氏再次叮嘱李嬷嬷注意碧潭的一举一动,以防碧潭加害。
但碧潭怎么敢害陆峋心心念念的女人?挖空心思要“成全”墨竹呢。
☆、第031章
进了四月,各地的樱桃陆续熟了。
登州樱桃个大色红,天下闻名,每年樱桃熟了,登州知府都会派人精心挑选最上等的樱桃采摘,当做贡品送到京城,给皇上品用。今年也不例外,樱桃一进宫,皇上便分发给朝廷大臣、后宫妃子,以示隆恩,陆家、楚家都分了两筐。
楚行在神枢营当差,傍晚回到国公府,先去给太夫人请安。
他母亲早逝,兄妹俩都是太夫人一手养大的,祖孙感情非同一般。不过楚行天生的寡言少语,心里再敬重祖母,嘴上也不会说俏皮话哄太夫人高兴,过来了就端坐在那儿,神色轻松地听家人闲聊。
“世谨尝尝,听说登州今年有点旱,这樱桃竟比去年甜了。”丫鬟端着刚洗好的樱桃走进来,太夫人笑眯眯地道。
这樱桃放在冰库里储存,看着依然新鲜水灵,红润润的色泽十分勾人胃口。楚行取一颗放进口中,酸酸甜甜的,清凉可口。
“好吃吗?”太夫人期待地问。
楚行点点头,太夫人马上道:“那多吃几颗,整天在外忙,到家就别跟祖母客气了,跟小时候那样多好,喜欢什么就自己伸手抓,哪像现在,矜持地跟个大姑娘似的,这里又没有外人。”
大哥被祖母打趣了,楚盈、楚湘两个嘿嘿地笑。
楚随扔了一颗樱桃进嘴,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兄长。
楚行看看太夫人,又拿了一颗,这颗吃完,无论太夫人怎么劝,他都坚决不吃了。在楚行看来,樱桃这种小红果子太女孩子气,适合小姑娘吃,他一个大男人,当着众人面吃感觉有些奇怪,虽然樱桃确实好吃。
太夫人了解孙子的脾气,也不再管他。
吃过晚饭,楚盈殷勤地要送大哥一程,她就住在太夫人这边的。
“盈盈有事?”楚行注意到了妹妹的异样,与二房一家分开后,楚行走到一棵榆树下,低头问妹妹。
楚盈最喜欢她的大哥,一母同胞的,她在楚行面前不是特别拘谨,拉着兄长袖子撒娇,“哥哥,陆家老太太养的狗生小狗了,上次阿暖姐姐答应送我一只,前几天她写信给我,让我抽空去抱狗,初十休沐,哥哥陪我去吧?”
阿暖……
眼前浮现陆明玉小小的身影,楚行沉默片刻,弯腰对妹妹道:“哥哥那天有事,盈盈去跟二婶说,让二婶领着你跟湘湘一起去做客。”他不想跟陆家走得太近,这两个月跟陆明玉打了不少交道,楚行自认不太合适。
楚盈低头,攥着小手道:“我不想麻烦二婶。”二婶对她挺好的,但楚盈就是不好意思跟二婶提什么要求。
妹妹害羞内向,记起妹妹在二婶面前的客气,楚行马上改口道:“那叫二哥陪你。”堂弟爱笑会说话,家里两个妹妹都喜欢他。
“二哥要准备院试,我不想打扰他。”楚盈是个懂事的小姑娘,而且堂哥再好也不如亲哥哥相处起来自在啊。仰起头,楚盈眼巴巴地望着哥哥,如果哥哥真的走不开,她就去跟二婶说,但楚盈由衷希望哥哥答应她。
小姑娘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楚行实在无法狠心拒绝,笑着摸摸妹妹脑袋:“好,初十那天哥哥陪你去。盈盈先去给你阿暖姐姐写封信,写好了请祖母派人帮你送到陆家。”真论起亲戚来,陆明玉得叫妹妹一声小表姨,但陆明玉喊他表舅舅是礼貌,他教妹妹喊陆明玉外甥女,便是无理取闹了。
“嗯!我马上去写!”哥哥答应了,楚盈开心极了,兴奋地往回跑。
楚行站在树下目送妹妹,等妹妹跑远了,他才回了他的定风堂。天渐渐热了,楚行先沐浴洗去一身汗,完事后喊来身边的管事,吩咐他明天去准备几样礼物。陆嵘一家三口治好了他的眼睛,他还没有专门谢过。
送给陆嵘夫妻的礼物,管事提议了几样,楚行点头,正聊着,太夫人命人送来一盘水灵灵的樱桃,知道孙子其实爱吃。
楚行心里一暖,看着这盘樱桃,嘱咐管事提前一天买两筐樱桃,当天一起带过去。
没有给小孩子的礼物,管事考虑周到,又问要不要给陆明玉单独准备一份。
楚行想了想,道:“明天你去问问二姑娘,二姑娘说送什么就送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既然知道陆明玉是他未来的弟妹,他就不该以自己的名义送她东西。
管事点点头,先去誊写礼单。
楚行扫眼桌子上的樱桃,打发身边小厮出去办事,人走了,他才捏起一颗开吃。
第二天,管事去置办礼物了,陆明玉则收到了楚盈的帖子,说是初十那天来陆家取狗,而且还是跟哥哥一块儿来。陆明玉盯着宣纸上的“哥哥”两字,有点摸不准是楚行还是楚随,前者,陪妹妹取狗不太符合楚行的做派,后者,楚随这会儿应该在准备院试吧?
但私心里,陆明玉还是希望楚随来的。
到了约好的日子,陆明玉特意戴上新舅母送她的一对儿红玛瑙镯子,早早去祖母那边等客。
“老太太,三夫人,楚世子与二姑娘到了。”
朱氏笑眯眯地叫人赶紧请客进门。
萧氏不经意般扫向女儿,就见小丫头低着脑袋转手腕上的镯子呢,嘴巴噘得高高。
萧氏失笑,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丝丝幸灾乐祸。
☆、第032章
从陆家正门到宁安堂要走一段时间,朱氏派她身边的大嬷嬷去接客人,然后跟儿媳妇打听楚行,“我记得世子好像只比从简小一岁?”
萧氏点点头,“是啊,小一岁,却是神枢营的指挥使,从简得听他的。不过世子年少有为,皇上封他指挥使也是名符实归,上次阿暖出事,那么大的一座山,世子单枪匹马进山,一下子就把阿暖救回来了。”
年轻又有本事,朱氏对楚行印象更好了,听到外面嬷嬷领人过来了,马上小声撺掇女儿与小孙女,“你们俩快出去接接。”楚行兄妹是小辈,她与儿媳妇不必出门迎接,但楚行是孙女的救命恩人,孙女理该热情点。
陆明玉明白这层道理,叫上姑姑,两个小姑娘一起出去了。
四月时节,阳光明媚,堂屋前面一片敞亮,突然跨出来两个小姑娘,楚行本能看了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单子襦裙的陆明玉。近一个月不见,小姑娘好像长高了一点,脸蛋粉嘟嘟的,倒没什么变化。
“表舅舅,盈盈,你们可算来啦!”
正要收回视线,那边的小姑娘突然展颜一笑,牵着姑姑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出于礼节,楚行只好一直看着陆明玉,毕竟小姑娘还不知道他是重生的,那么热情地喊他表舅舅,他若是看都不看反应淡漠,楚行怕陆明玉误会他不待见她。
“阿暖姐姐。”楚盈高兴地唤道。
陆明玉“哎”了声,亲昵地握住楚盈小手,然后自然无比地望向楚行,“表舅舅晌午在我们家用饭吧,我想跟盈盈妹妹多玩一会儿。”趁机暗暗观察楚行的左眼,凤眼明亮深邃,与右眼似乎没有不同。
小姑娘梳着可爱的双丫髻,人小脸小,虽然知道陆明玉是重生的,但对上这样一张娇憨漂亮的脸蛋,听着她天真无邪的童语,楚行竟然不觉得有任何怪异之处,低头婉拒道:“谢谢四姑娘好意,只是我们府中还有事,坐一会儿就得走了。”
陆明玉马上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不过她心里根本不介意,客套过来,牵着楚盈往前走,再也没有往后看一眼。到了堂屋,楚行站着陪朱氏、萧氏聊了几句,简单的寒暄后,他叮嘱妹妹听话,然后去前院拜见陆斩了。
陆明玉领楚盈去挑狗,几个小姑娘凑到一块儿玩了小半天,直到楚行过来接妹妹回家。
送完客人,陆明玉随母亲回了三房。
楚行送的礼物都摆在外面,送了萧氏两盘石榴盆栽,寓意多子多福,很是应景,送陆嵘的是一方极品端砚,陆嵘写了一笔好字,这份礼物也非常合适。陆明玉的礼物是楚盈挑的,一对儿白白胖胖的惠山泥人,好玩又有趣。
“等弟弟妹妹生出来了,给他们玩。”陆明玉摸摸自己的泥人,好笑道,她才不会玩这些。
萧氏站在两盆石榴盆栽前,越看越喜欢,这个楚行,瞧着冷冰冰的,没想到在送礼上这么细心,她怀着孩子,最盼望可不就是平安诞育麟儿?
“夫人,世子还送了两筐樱桃,老太太叫人分成五份,咱们这边的已经送过来了,您要先尝尝吗?”李嬷嬷笑着问道。
萧氏最近爱吃酸的,一听樱桃就犯馋,对李嬷嬷道:“洗洗吧,记得给三爷那边送去一盘。”算算时间,出去透风的丈夫也该回来了。
李嬷嬷颔首,目光从秋月、碧潭身上扫过,叫碧潭去给三爷送樱桃。夫人让她防着碧潭,重要的差事不能交给碧潭,这种跑跑腿的差事,分给碧潭也好,免得碧潭察觉不对。
碧潭乖乖去厨房洗樱桃,红艳艳的樱桃,洗完了更鲜亮,甩甩水再放进果盘,一颗又一颗。摆满一盘,碧潭一手端起盘子,一手捂着樱桃控水,放果盘里的积水流出去,只是眼看水滴越来越少,碧潭心中忽然一动。
她一直在发愁如何同时给墨竹、三爷下.药,这盘樱桃,不正是她的机会?
“碧潭姐姐,已经没水啦!”
耳边传来小丫鬟的提醒,碧潭回神,见小丫鬟打趣地看着她,碧潭尴尬地笑笑,对她道:“你先把夫人的送过去吧,三爷吃东西不方便,我再重新洗一遍。”
小丫鬟一听,立即决定也把她负责的樱桃再洗一遍。
碧潭没管她,背对小丫鬟,她飞快拿出藏在荷包里的小瓷瓶,将一半都倒进洗樱桃用的铜盆里。这药粉无色无味,碧潭放水进去,搅拌几下,很快就化得无影无踪。碧潭长长地松了口气,每一颗樱桃重新泡过,再次挪到白瓷盘子上,控过水,碧潭双手端着盘子,送去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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