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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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讪笑:“不过是兄弟间私谈,用得着这样上纲上线么?”

斛律松了口气,回忆起少帝染疾那天的经过,缓缓摇头道:“中宫出入都带着幕篱,根本看不见面貌。且丞相是引人,谁也不敢上前验证。”

所以这事若是真的,连丞相都是知情的,如此就算少帝愿意留他,丞相也容不得他吧。

他失魂落魄,斛律见他有些反常,正要询问他,殿中黄门来传话,说陛下召见上官侍中。他略顿了下,放下手中耳杯,提剑走出了值庐。

十月的风,吹在脸上冷厉如刀割。甲胄加身已经感到沉重,心里压着事,脚上愈发灌了铅一样。少帝还在路寝里审阅尚书台发来的奏章,他行至殿门上顿住脚,依礼回禀:“臣照,面见陛下。”

殿里传出一声“进”,他匀了口气,方才迈入殿里。

少帝坐于绣幄中,雁足灯上粼粼的火光照亮脸庞,温润的,一点锋芒也无。听见他的脚步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大婚在即,迎亲事宜太多太繁复,我看着便头痛。后日由太尉和太保替我亲迎,为防横生枝节,你率南宫卫士连路护卫,若有紧要情况,可先斩后奏。”

上官照拱手领命,“诺。”

“还有,”少帝手上笔走龙蛇,口中却吩咐得条理清晰,“魏国国相今日入京了,呈手书报于台阁,我还没来得及召见。明日你去四方馆会他一会,且看他此行是否带了魏王对田邑的处置……”

“诺。”

上首的人终于搁下笔抬起头来,大约也察觉了他的异样,微微一笑道:“照,你今日怎么和平时不一样了?是不是有话同我说?”

他哀凄地望着她,有千言万语,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提着玄端从莞席上站起身来,一样的眉眼盈盈,但即便是笑着,他也觉得笑中有深意,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看待她了。

“朕怎么觉得侍中好像与我生分了?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得罪侍中了?”

上官照长揖下去,“陛下言重,臣惶恐……”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温煦对他说:“阿照,我和你自小一同长大,我任人宰割的时候,是你伴在我身边,我对你的感情,远超你的想象。无论将来如何天塌地陷,我最信任的只有你,愿你也同我一样,不改初衷,心如明月。”

她的指尖微凉,但手心是温暖的。上官照看着她,心里渐渐沉淀下来,启唇道是,“臣为上生,为上死,过去是如此,将来更是如此。”

她听后笑意终于蔓延进了眼底,怅然道:“我身为帝王,有太多身不由己的地方,即便我不说,知我如你,也会懂我。我要如何同你解释才好呢,说得太多,反倒不珍贵了。只有一句,你看我是佛,那我便永远是佛;你看我是妖,那我便不得不做妖。一切在你,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吗?”

鼻腔里霎时盈满了涕泪的酸楚,他甚至不能再看她,只垂着眼点头,“我都知道……我都知道,阿婴。”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双手合住他的牵引起来,隔着自己的手指,把唇印下来,瓮声说:“我还有一件事要托付你,替我留意定阳长主和盖翁主。我毕竟不是铁石心肠,不希望最后走到那一步。但若不得不为时,那么……”

他看见她眼里烽火必现,别无选择,只得咬牙应承。

①小妻:妾,小老婆。

②御婢:以身体侍奉主人的婢女,与妾性质相同而名份不同。

第41章

接连好几日的阴雨,等到了正日子,那天的天气竟出奇的好。

少帝大婚,举国欢庆,代为迎亲的队伍黄昏时分穿过御城的中心干道,道路两旁的庐舍酒肆都悬挂起了红绸和灯笼,一路行在水红色的波光里,有种明晃晃的旖旎的味道。

天子登基十年,到今日才算成人,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呵。虽然帝裔贵胄的生活,远不是平民百姓能够想象的,但一个从小没有怙恃的孩子,放在哪里都是值得同情的。

只不过婚事仍旧不能自主,册立的是丞相养女。丞相如今是侯爵,如果再加上一个皇后外家作为加持,那与源姓的王爵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二十八岁没有妻房的丞相,要将收养的女孩子嫁给少帝为后,放在别人身上是不经之谈,但到了丞相这里,一切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四方百姓凑热闹,聚集到闾里围观,但碍于宫城禁卫阻拦,不能走近观看。隐约听见太尉和太保宣读天子亲迎的玺书版文:“咨丞相燕氏,岁吉月令,吉日惟某,率礼以迎。今使使持节,太保鹤,太尉准,以礼请迎。”

嫁女的丞相穿着公服,春秋鼎盛的佳公子,好端严的模样!向上恭恭敬敬肃手行礼:“皇帝嘉命,上公宗卿兼至,臣蝼蚁之族,猥承大礼,忧惧战悸。钦承旧章,肃奉典制。”

众人翘首盼望,正殿里的皇后终于露面了,袆衣蔽膝、革带大绶,寸寸锦绣都在彰显着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是何等的威仪赫赫不容冒犯。所有迎亲的人都低下了头,皇后的金舄踏上朱红的毛毡,只听那花钗十二树与步摇相击,发出簌簌的轻响。长秋宫女官引领皇后登画轮四望车,警跸的车队阵仗几乎与皇帝大驾卤簿相等。临上车时皇后有些迟疑,踟蹰不前,怀抱玺册的长御1温和地宽慰着:“相国相送,中宫无需恋家。请登车吧,陛下在德阳殿等着中宫呢。”

于是昏昏的天色下,极尽奢华的车队慢慢行动起来,天子昏礼是不兴鼓乐的,所以一路行来寂静无声,唯有马蹄哒哒,车轮滚滚交织出一片忙乱的靡音。

“长御,你看我,可有什么不妥?”盛装的皇后轻声细语问陪乘的女官。

长御谨慎地观望,车内供奉的随珠发出温润的光,静而柔和地洒在皇后的脸上。皇后敷米分点唇,那样玲珑精致的脸庞,实在是无可挑拣的。她微笑,虔诚地俯了俯身,“中宫没有任何不妥,不必忧心。”

皇后松泛地轻舒一口气,“陛下会喜欢我吧?”

新婚的女君,自然在乎夫妇是否融洽。长御的回答很笃定,“那是自然。”

自然就好,皇后将两手掖起来,端端正正压在膝上。这时候真是迫不及待想见他的“郎君”呢,虽然两个人的婚礼看上去那么儿戏好笑,但对于少年皇后来说,这个过程相当有趣,他很喜欢。只不过装女人装得有些辛苦罢了,他刚才问长御那些话,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犹疑,他便知道自己的装扮还是无懈可击的。连近身伺候的人都看不出错处,那些老眼昏花的大臣们借着火光,当然更看不明白了。

天子为了凸显隆重,把皇后受封的吉地安排在了北宫德阳殿。那个大殿是文帝时期新建成的,仅供朝会和议政使用,是整个皇城最最巍峨的建筑。宫殿耸立在高约二十丈的台基上,重重的白玉天阶直上九霄。皇后站在阶下仰望,中路雕龙刻凤,那是只有王者才能走的路,连丞相也不敢踏足。

他心满意足,提起袍裾逐层向上,两掖宫人随侍,却因离得远,并不能搀扶。所以通天的路永远是孤单的,皇后以前不懂得,直道现在才体会到少帝的艰辛。一个女孩子,走到今天不容易,今后两个人的命运息息相关,他开始学会什么叫做心疼,那高台上等着他的人,不管承不承认,都是他的妻子了。

德阳殿太大,大得足以令人心慌。顺着早就铺设好的毯道入内,两旁伫立着云云的文武百官。皇后昂首前行,不惧人看。尽头就是少帝,一身衮冕衣冠,庄严不容逼视。皇后的心情豁然开朗,在她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

站在同牢席前的扶微,看着这位画得鼻子眉眼都分不清的皇后,忍不住就想笑。难为他,一个男人家穿着那么厚重的皇后冠服,光是头上的副笄六珈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吧?他还要控制自己的步子,不能迈得太大,要莲步轻移,才好让自己看上去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所幸他年少,身形掩盖在华服下,看不出任何纰漏。将要到面前时,她迈前一步向他伸出手。灵均的指尖染着蔻丹,兰花指翘得入木三分,她实在忍不住,嗤地一声就笑出来了。

臣僚们有些莫名,皇后怨怼地白了她一眼,悄声说:“陛下何至于看见臣妾,就欢喜得那样?”

扶微忙整了脸色,将他扶到受封的位置上。丞相手执诏书向东而立,无情无绪地宣读起来:“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母临天下。长秋宫阙,中宫旷位,聂氏体河山之仪,威容昭曜。群寮所咨,佥曰宜哉。卜之蓍龟,卦得承乾。有司奏议,宜称绂组,以母兆民。今立聂氏为皇后,敬宗礼典,肃慎中馈,无替朕命,永终天禄。”

皇后领策文,跪拜于地,娇声道:“臣妾领命,谢皇帝陛下。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扶微眨了眨眼,真奇怪,灵均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娇弱了?看来这孩子是个多能的人,除了武艺和医术,还有一副足以应急的好嗓子。

太尉和宗正依礼授玺绶,因为皇后六玺实在太沉重,由大长秋2和内谒者令代为跪受。礼罢,扶微伸手搀他上西阶的同牢席,皇后毕恭毕敬向她稽首行礼,待她还礼后方能起身,彼此互敬合卺酒,然后再至大殿受百官朝贺,所有前殿的礼仪就全部完成了。

热出一身汗来,扶微在宽大的衮服下缩了缩肩,热烘烘的气流从领褖向上翻滚,扑在她的脸上。皇后日子更不好过,满头叮当的珠翠,几乎把他的脖子摏短了半截。她抱歉地瞥了他一眼,皇后温柔可人,连一点怨色都没有。

先前都在忙碌,弄得头晕目眩找不着方向。到这时候才抽出空来看向丞相,她终于成亲了,这下子他应该满意了吧?虽然有些像闹剧,但成婚即为礼成,如果愿意当真,她现在已经算是有夫之妇了。

她心里有些难过,如果那天他不说那些伤人心的话,她可能对他还存着希望,现在呢?她对前途感到彷徨,人生似乎已经走到了三岔路口,她不知道应该继续坚定地照着自己原定的方向走下去,还是择一条更轻省更有利的便道。她希望他能给她指引,然而他除了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

朝贺礼罢,百官退场。丞相统领群臣,第一个入殿,当然也是最后一个退出。她追了两步叫相父,丞相脚下微微一顿,抬起眼来望她,“上应当入洞房了,莫叫中宫久等。”

入洞房……她惨然一笑,压声道:“相父真的希望如此吗?”

丞相攥紧了大袖下的双手,说不出话来。

谁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本该庆幸又过一关的,天子大婚诸侯入京朝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皇后安然无恙,少帝安然无恙,他亦安然无恙……这样已经是最大的圆满了。可是他觉得难过,天矮下来了,仿佛被困在一个阴暗狭小的牢笼里,他伸展不开手脚,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真的希望她和灵均洞房吗?出于大局,并且朝他有利的方向考虑,当然应该希望。如果能尽快有孕,那更好了,一个女人当了母亲,哪里还有那么强的斗志争权夺利。碍于身体的不便,她不能视朝,不能接见臣工,这样江山社稷仍旧在他手上;可是于私情来讲,他又隐约不希望。她还太小,生孩子有风险,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怎么办?他又得再费功夫物色下一任帝王,还能不能从头栽培一个稚子,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不能久留,必须尽快离开。“陛下有自己的决断,不需臣来提醒。”他向她揖了揖手,“请陛下入内,臣还有要事待办。”

他想走,她又追了一步,“是何要事?”

丞相的脸色变得不善,“前两日禁中发生的事,臣一直不曾过问,以为陛下能够很好的处理,但臣似乎料错了。”

扶微心头一紧,“相父所指的……是什么?”

他侧过身,蹙眉看着她,“陛下觉得不与臣说,臣就不知道了吗?宫人处置的甚好,当断则断。可是关系到亲近的人,陛下还是不够果决。这件事事关重大,臣愿陛下无妇人之仁。陛下只管去洞房,余下的交由臣来办,不需陛下亲自动手。”

她大惊,知道他所谓的决断意味着什么,她死死拽住了他的广袖,“不能,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不劳相父过问。”

他乜起了眼,冷冷道:“陛下的安排好了,是指依靠那点微不足道的人情吗?要怎样的信任,才能凌驾于自身的存亡之上?臣宁可错杀,不愿将来追悔莫及,所以陛下休要多言,今日是陛下大婚,别把精力浪费在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人命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了江山永固,铲除一切对自己不利的隐患,他的做法很对,可是她却难以承受。

德阳殿里只剩他们两人,广阔的殿宇凉得像水一样,她颤声道:“我没有求过你什么,但这次请你顾念我。是我自己的错,一时疏忽,造成这样的局面……”

“所以你应当自省,君王一个人的错,会连累很多无辜的性命。陛下在位这么多年,好像还没有认清这一点。”

她只有点头,冕旒上垂挂的珠串急切地摇摆,隔着珠帘的脸上有哀恳的颜色,“对不起,我始终学不会如何做一个女人,我也不确定那天的事有多少人知道,能处置的我都处置了……”

“可是陛下偏偏漏了那个最应当解决的人。”

她的手扣在他腕子上,隔着两层布帛,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凉意。他想从她掌下挣脱出来,可是她抓得愈发紧了,“上官照对我怎么样,相父不了解,我心里清楚。我若说这件事我自己会办,不要相父插手,你一定会反驳我。如果今夜你要动手,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相父想杀他,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吧。”

这一席话把他气红了眼,他咬牙切齿,“上疯了吗?”

她笑了笑,“我是疯了,刀口舔血不止今朝。相父在我大婚之夜要杀我至亲的人,我还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吗?”

“至亲的人?”他猛然回手指向殿外,广袖凌空呼啸,掩不住他脸上的愤怒,“他?上官照?”

她不说话,凝眉望着他,“吃醋了?只吃上官照的醋,却不吃灵均的醋么?”

丞相红了脸,看她的眼神可怖,简直像要生吞了她似的。她站直身,对插着袖子浅笑,“我的侍中,怎么处置皆由我定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那么信任他。”

丞相怒极反笑,讥诮道:“陛下的把握,不就是仗着他莫名的赤胆忠心吗。上官照对上那点不堪的心思,陛下看不出来,臣却一清二楚。”

扶微愣了一下,她从没觉得照对她会有什么想法,他这么说,大概真是为了铲除异己口不择言了。

也罢,她不想和他争论,叹了口气道:“如果相父所言非虚,那就更能证明他不会轻易背叛我了。相父或许又想说我以色惑人,惑就惑吧,你不上钩,总要容许别人进我的网兜,否则我不是太可怜了吗。”

她皮笑肉不笑,他恼羞成怒,拂袖而出。扶微站在空空的德阳殿里,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只剩下一个躯壳,苟延残喘着。

垂头丧气回到章德殿,装饰一新的燕寝内,盛装的皇后还在等待。寝台四周被灯树照得亮如白昼,皇后端坐其上,见她进来便扬起一个笑脸,脸上的米分抹得太厚,仿佛每做出一个表情,就会山崩似的往下掉落。

她站在木阶下,抱着胸仔细观察那樱桃一点的朱唇,然后纵观整张脸,有了假髻博鬓的承托,真的难分雌雄。

皇后抬起了一道眉,“莫非臣妾太漂亮,陛下看呆了?”

她点了点头,“皇后今日和往日大不一样。”

他很高兴的样子,站起身拉她坐下,为她摘了冕旒,又低下头往她面前凑了凑,“陛下为我拆发吧。”

男人对拆发这种事肯定是不内行的,扶微只好捞了袖子上手,替他把沉甸甸的副笄六珈卸了下来。

“陛下刚才滞留德阳殿,是在与相国说话?”

扶微嗯了声,取下来的簪环一样一样放在旁边的漆几上,很快就摆满了。提起这个其实还是有些难受,不知为什么,和他单独相处就爱吵架,这样下去大概永远都交不了心了。

她恹恹的,灵均从远处巨大的铜镜里观望她的身影,沉默了一下道:“我先前传了令,今夜留上官侍中在东宫戍守。”

扶微讶然,手上一用力,扽得他哎哟了声。她回过神来连连致歉,犹豫着问他,“那件事,皇后也听说了?”

灵均的两手插进头发里焯了焯,一面唏嘘高髻太沉重,一面道:“恕臣妾直言,其实我也觉得不该留。但既然陛下不舍,还是要想办法周全的。”见她还想说话,抬袖掩了她的唇,示意她看外面,口中低低道,“陛下莫忘了结发。”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这是整个婚仪最后的一步,也是最深情的一步。灵均伸手想来挽她的发,她侧身避让了下,小皇后脸上瞬间便黯淡了,手停在半空中,沮丧得几乎瘫软下来。

“陛下还是……”

她颔首,转头看帘外,隔着重重的幔子,依稀看见林立的人影,少府卿、黄门、彤史、长御……皇帝幸后宫时是不避人的,一夜几次,质量如何,都要详细记录在案。所以做皇帝真没什么好,连这么私密的事,都必须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她束手无策,“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寝吧。”

灵均听到就寝当然很高兴,赤足下寝台,到盆中捞水卸了脸上厚厚的米分,很快回来,殷情地探手为她脱玄端。扶微很难堪,抓着交领道:“做做样子就罢了,用不着太当真。”

结果灵均向外看了一眼,“不用交差么?让彤史记载,帝后不睦,未行人伦?”

扶微噎了一下,压声道:“聂君,当初我们不是这么商量的。”

灵均直愣愣地看着她,“君子应时而变,陛下不知道么?”他扯了一下中衣的领子,弄得胸怀大开,“还是臣的姿色不美,陛下连御幸的兴趣也没有?”

清瘦的少年,看上去美则美矣,没有令她心动的魔力,“聂君……”

“陛下请呼我皇后。”

扶微只得让步,点头说好,“皇后……总之想个办法,应付过去再说。”

于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少帝一脸欲说还休,皇后一脸欲求不满。

春宵一刻值千金,性别也没错,一男一女可以成其好事,然而少帝不肯,皇后也没有办法。想了半天,只好豁出去了,皇后推她躺下,自己撩起裤管露出一双大腿,试着在腿上拍了一下——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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