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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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贺夫人已经隐退，贺家的乾坤尽在这个尚还年轻男人的手里，他不由的开始正视起来。
“怎么，是考虑新的合作方式了吗？”
叶赋雪轻轻的摩挲着手指上的翠玉扳指，那翠绿竟幽幽的带着一丝诡秘，好像是从翡翠的内心透出的一股肃杀之气，美的残忍，绿的夺魂。
“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文人对艺术的执着还是敦煌莫高窟对石大师来说，是个迷。”
老者脊背僵硬了一下，瞬间又坍塌下去。
而贺归宁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照片，有几乎已经褪色的胶片，也有新的，上面都是那些洞窟中的佛教壁画，精美绝伦，而最后一张，竟然出现了曾青和壁鱼绘制的宝蓝色，摄制时间是两年前的夏天。
“叶赋雪，你真是好样的。”
“石大师过奖了，我们各有目的，何不尝试下基于利益下的合作关系呢。”
忽然，天有些暗了，一阵沁爽的空气涌来，还带着些许白玉兰的香气，远处，安安静静的四合院，似筝似琵琶的乐声缓缓的传来，像是泉水砸在心田上。
老者叹气，“这张照片，并不是我亲自拍的。”
“哦？”
“记得我与叶先生见面两次，第一次是在日本的贺家，第二次是在美院的办公室，我记得当时叶先生问我，可有传承，我这辈子只收过两个弟子，一个叫张松予，如今我和我夫人基本所有的外务事项都是他负责，想必叶先生也熟知。”
叶赋雪点点头。
“而关门弟子，是我跟我夫人悉心栽培的，几乎把毕生的技艺都传授给她了，她在壁画，不，不仅仅是壁画，壁画、字画、雕塑、古建筑上，她有超出常人的领悟力，而这照片，是她在敦煌时候修复第四十四窟那段时间，在另一个石窟中拍摄的，这个石窟，至今无人问津，说是无人问津，倒不是没有引起我们的关注，只是完全没有暴露在媒体下，展露在世人面前。”
在场的三个人面上都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目前对这个洞窟的艺术研究还未时过早，于是我让她先回来着手其他事情，而这件事耽搁起来就两年时间。”
叶赋雪皱眉，“可是石大师就不好奇？”
“我已经老了，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好奇了，有些奇怪的事情，有些未解之谜，石某也知道死也不能如愿，也就看开了，自然也就放下了。”老者叹气，脸上的皱纹被灰暗的影子映的更深了，“若是你们想寻找这块壁画，这张照片的出处，我可以让她带你们去。”
叶赋雪脸上终于露出一点释然。
“而我这个徒弟，脾气有点古怪，千万别惹恼了她，她叫江燃鹤。”
润都的雨还是一直下，白花花的雨水坠落在地上，散成了碎片，全数都溅到了他□□的皮肤上，冰凉彻骨。
“世上真的会有志怪或者说远古的传说吗？”
江燃鹤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就像是看一个短篇小说，但是那时候这块冥玉就躺在我手边，经手的人说它邪门，可是我觉得它并没有恶意。”
霍一珂微微的抿嘴，然后道，“你讲的故事，我有一点不明白。”
“恩？”
“薛云起说他将这锁魂玉盗出，以血锁住魂魄，让他无法入轮回，再入这地狱，让锁魂玉历经这地狱每桩罪状，薛云川说这么做是为了让他魂飞魄散，为什么？”
她沉思了一会，“这事我也想过，只是有些头绪，可是并不太敢肯定。”
“能跟我说说吗？”
“所谓地狱，据东汉安世高所译的《十八泥犁经》中，地狱分为十八层，合称为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是以生前所犯罪行的轻重来决定受罪时间的长短。每一层地狱比之前一层地狱增苦二十倍和增寿一倍，全是刀兵杀伤、大火大热、大寒大冻、大坑大谷等的刑罚。当到了第十八层地狱时，苦已经无法形容，也无法计算出狱的日期了，而大恶大罪的人在此之后，已经魂飞魄散，无法再入轮回。”
霍一珂恍然，“用锁魂玉讲魂魄锁住，然后开启忘川道，入地狱，让魂魄经历所有的大恶和大罪。”
“是这样没错。”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懂，国师让神官去取地狱变，借助神器开启忘川道，所以神官并不是上古神兽，并不能以一己之力开启忘川道，可是最后神官背着薛云川回来说，我们才见面，说明他们以前，说不定是上古时期已经见过了。”
他认真的时候，还有种稚气未脱的率真和纯净。
江燃鹤就嗤嗤的笑起来，“我艺术加工的你也信。”
他嘴唇一动，面上涌入一片淡色的绯红，半晌他才闷闷的道，“可是若是真的，多好。”
“什么？”
“若是这个故事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霍一珂无不惆怅的道。
她只是笑笑，站起来，然后慢慢摩挲着木头门光滑的边缘，声音似蚊呐，“是啊，谁知道呢。”
他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和水珠，“晚上的拍卖会我就不来了。”
“哦？”
“我觉得已经足矣了，其实我真的很想看看这块玉的主人。”
“这块玉的主人，并不是故事里的任何一个，是他从昆仑的玉虚峰里掘出此玉，然后用极心血雕刻而成，成时便是作为锁魂封魄之力的冥玉。”
“哦？”
“如果我等到他，我一定会跟你讲的。”
“好，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霍一珂走了，她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倚在门上，雨点狠狠的打在地上，灰冷的云雾里，街道荒诞而宽大，一种久违的感觉具有腐蚀力使她陷于莫名的哀伤之中。
老周头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然后她听到他说道，“石先生来电话，说近期有位小姑娘会来这里，具体的事情他会让张先生联系你。”
她不明就里的皱眉。
“石先生说让我转告你，曾青和壁鱼。”
“好，我知道了。”
那老朽脸上浮起一层死灰的郁色，走到门口往外张望，可除了灰白色的雨帘什么也没看到，“那小少爷走了吗？”
“走了。”
“可惜了一大笔生意啊，不过你真的要等这块冥玉的主人吗？”
“他来就好，不用我等。”
那老朽轻咳两声，“那就等吧。”
作者有话要说：1.尺八：日本的一种乐器，类似于笛子
2.唐朝时候不喊大人，要么自称某，要么喊官职，或者郎君，在唐朝，大人是指父亲。
第 9 章
晚上的时候，恼人的雨终于停了，墨色的天空，泛着皎白色淡薄的月光从云层中露出来，有种阴阴的沉闷，叶卿若和沈初在邢壁街门口相见，街口停了不少车，这个有些本来诡异的街道，一下子多出了好多人，反而更像是闹市街。
“霍一珂说他有事，不来了。”
沈初哈哈大笑，“他是被晚上那个老头吓到了吧，不对，是那个女的，说什么此玉如此不详，会家破人亡。”
叶卿若无语，“怎么可能，霍一珂是那种人吗？”
“开玩笑，开玩笑的。”
这时候那个小男孩跑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道，“你们果然来了啊，快进去吧。”言罢就把他们领进街，指到，“一直走，尽头有个小广场。”
沈初还在哇哇叫，“昨天拿了钱，今天怎么一点服务精神都没有？真是无情啊。”
“还给钱吗？”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只认得钱。”
“我还认得支票呢。”小男孩挑衅的挤挤眼睛，“阿爸喊我，先走了。”
远远望去，巷子的尽头，视线异常的开阔，天空泛着淡淡的白色，有两棵老槐树立在期间，临时拉起的电线软软的垂坠在树枝上，像是拉了变形的网，然后从头顶上穿过，三角形、菱形、不规则的四边形，将天空切割的支离破碎，几盏灯泡发出并不明亮的光芒，把攒动的人们的黑色影子拉的交杂扭曲。
其实拍卖会更像是个集市，那些亦真亦假的古玩被随意的堆放在地上，看上眼了便问个价，若是有旁人也中意，那便拿到台上给老客们过过眼，能拍到高价也算是不枉来一场。
他们走进人群，便看到了江燃鹤。
她蹲在地上，背倚在老树下，长发铺散在膝盖上，像是一袭黑色光滑的缎子，她眼睛微微的眯着，似乎什么都没看，已然陷入了某种思绪。
沈初瞅了一会，“我每次看这姑娘都觉得她根本不跟我们活在一个世界里。”
叶卿若微微一笑，“有吗？”
“就感觉是从墓穴里爬出来的，你不觉得她身上有一股腐气？”
“腐气？”
“就是阴冷潮湿鬼气森森的那种感觉。”
叶卿若无奈的摇摇头，“不，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她是故意装出那种生人勿扰的样子。”
“哦？”
这时候人群里一阵骚动，然后诡异的沉寂下来，有一个清亮的少女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二十万，这件我要了。”
所有人哗然。
而叶卿若凑近了便看到，那黑衣少女年岁不大，她戴着黑色的手套，手心里捧着一枚微微发黄的乳白色片状物，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依稀可以看见上面的雕花有细腻踏实的纹路。
而老周头坐在竹凳上，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都扭曲堆积在一起，“小姐好眼光。”
周围人议论纷纷，忽然就有人喊道，“二十五万。”
那少女有双极其漂亮却凌厉的丹凤眼，只眼风一扫，周遭就觉得压迫感十足，“三十万。”
“三十五万。”
少女把手套摘下，垂下眼帘也不去看周遭的人群，干干脆脆道，“五十万。”
全场都安静下来了，这时候却有人懒懒的开口，“呦老周头，你这里居然还有这东西。”
江燃鹤蹲在地上，身子微微往前倾，她的脸离那块白片很近，然后她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会，半晌她笃定的道，“哦，好眼光，是唐代的象牙制品。”
“恩。”
“知道这是什么嘛？”
那少女似乎被提起了一点兴趣，弯下腰正脸看着江燃鹤，“可能是首饰一类的。”
江燃鹤似乎也有些诧异，“恩，是梳子。”
“能保存到现在，已经太不容易了。”
“这只是尚存的一小片，齿缘都几乎被蚀平了，可是绝对是好东西，你知道双博博物馆有两把唐代的象牙梳，保存尚为完好，但是必须要借助放大镜才能看清上面的花纹。”她说完后又长长的叹气，“虽然唐朝象牙制品很多，但是流传下来却少之又少，五十万，依我看，起码得七十万起价。”
“六十万。”沈初开口，他抱着手臂，嘴角噙着挑衅的微笑。
叶卿若似乎也并不奇怪，只是蹲下来凑近了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片象牙梳子。
那少女微微的皱起眉头，“七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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